韓浩月：對不起勝過我愛你(中國青年報 2006-11-19)

有兩句短語男人在戀愛時是經常說的，這兩句話分別是「對不起」和「我愛你」。甜言蜜語的男人喜歡把「我愛你」掛在嘴邊上，性格內向三腳踹不出一個屁的男人唯有懦懦地說「對不起」。不管說哪句，只要肯說，總是能看到效果的。因為這兩句話對女人是非常有殺傷力的，一個男人都「對不起，我愛你」了，還想怎麼著？

無論什麼性格的男人，戀愛的時候，可能是他這一生說話最多的一段時間。不出意外（比如精神錯亂成了話嘮），婚後的男人說話的頻率會大大下降，不僅對「我愛你」惜字如金了，就是「對不起」也懶得說了。惜字如金和懶得說，客觀原因在男人這兒，主觀原因其實還在女人那裡，因為女人不再逼迫男人開口說話了，既然戀愛的時候能逼，結婚後怎麼就不能逼了呢。這說明女人也會產生婚姻疲勞的，再加上柴米油鹽永遠比甜言蜜語重要，所以，男人們不說就不說了吧。

可是，有些時候，不說也不是辦法，因為有些矛盾，必須是用言語才能解決的。這個時候，女人對「對不起」的需求要遠遠大於「我愛你。」「我愛你」是適合於打情罵俏的語境之下的，在兩人劍拔弩張的時候，說這三個字實在是不合時宜，也未必見得能收到預期效果。相比來說，「對不起」就好使多了，因為這三個字意味著承認錯誤，圍城內的爭執，不就為了一個勝負對錯嗎，承認錯誤，說聲對不起，大不了再自抽幾個耳光，你再看結果——沒有解決不了的矛盾，沒有化解不去的怨氣。

作為一個男人這一生說出的「我愛你」很少有發自肺腑的，要麼情勢所迫，要麼別有所求，估計很少有男人敢保證自己說這三個字的時候不幹巴巴的。但女人是感性動物，即使乾巴巴地也愛聽。所有的幻境最後都要破滅的，包括曾經由甜言蜜語構築的海市蜃樓。女人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明白，在更大的程度上，「我愛你」是一種工具，而不是可持續增值的情感債券。愛我還衝我大喊大叫？愛我還花天酒地夜不歸宿？愛我還對我撒謊？……算了，那不是愛。

那些被婚姻纏繞的疲憊不堪的人，那些彼此儘力收攏身上的刺避免刺傷對方的人，那些目光很少對視時時膽戰心驚生恐爆發「世界大戰」的人，是沒有權利說「我愛你」的，「我愛你」也從未如此蒼白無力甚至無聊可笑過。但愛確實又存在，愛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一種依賴，就像電影里說的那樣「手在的時候不覺得什麼，鋸掉的話卻感覺到疼」，也像每天早晨醒來看見陽光心裡會踏實地想到普通的一天將要開始，而遇到雨雪天氣總會擔憂發生一些什麼一樣。

還是說「對不起」吧。我們對不起對方的有太多。首先我們違背了曾經說過的讓彼此快樂的諾言，我們做不到。許多許多人都做不到，即使他們在內心深處還愛著。還有我們並不真正的了解彼此的心靈需要，我們本來就是兩個個體，有著各自固執的思維邏輯，兩個人不被對方同化不奇怪，真正同化了那才奇怪，因為這意味著肯定有一個人犧牲了自己的個性和自尊——雖然有人常說婚姻中是沒有自尊的。

所以，不說「我愛你」了吧。發自內心地說一聲「對不起」，遠比那句虛無的話語更實在。一句「對不起」，代表了寬容的姿態，代表了實質的退讓，帶來了和平與溫暖，誰說這不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