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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

(2012-11-25 19:40:18)

酬張少府王維晚年惟好靜,萬事不關心。自顧無長策,空知返舊林。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1.吹解帶:吹著詩人寬衣解帶時的閑散心情。2.長策:高見。3.空:徒,白白地。4.舊林:故居。人到晚年,萬念俱灰,什麼事也難以叩開我的心扉。惟獨愛好的是清凈無為。自己也知道沒什麼策略來治理國家,莫不如返回山林去享受隱居的樂趣。在幽靜的松林中,我敞開衣襟,端坐彈琴。風吹起解開的衣帶,翩翩揚揚;只有山上的明月來欣賞我的琴聲,何等自在瀟洒。你若問我命運中窮困與顯達的道理,請聽一聽遠處水邊傳來的快樂而悠遠的漁歌吧。那歌聲自然會給你一個回答。晚年只圖個安靜的環境,對世事件件都不太關心。自認沒有高策可以報國,只好歸隱到這幽靜山林。松風吹拂我且寬衣解帶,山月高照正好弄弦彈琴。君若問窮困通達的道理,請聽水邊深處漁歌聲音!這是一首贈友詩。全詩著意自述「好靜」之志趣。前四句全是寫情,隱含著偉大抱負不能實現之後的矛盾苦悶心情。由於到了晚年。只好「惟好靜」了。頸聯寫隱逸生活的情趣。末聯是即景悟情,以問答形式作結,故作玄解,以不管作答,含蓄而富有韻味,洒脫超然、發人深省。全詩寫情多於寫景。三、四句隱含不滿朝政之牢騷。「晚年惟好靜,萬事不關心」說自己人到晚年,惟好清靜,對什麼事情都漠不關心了,乍一看,生活態度消極之至,但這是表面現象。仔細推求起來,這「惟好靜」的「惟」字大有文章。王維此時雖任京官,但對朝政已經完全失望,開始過著半官半隱的生活,「晚年惟好靜,萬事不關心」,正是他此時內心的真實寫照。王維早年,原也有過政治抱負,在張九齡任相時,他對現實充滿希望。然而,沒過多久,張九齡罷相貶官,朝政大權落到奸相李林甫手中,忠貞正直之士一個個受到排斥、打擊,政治局面日趨黑暗,王維的理想隨之破滅。在嚴酷的現實面前,他既不願意同流合污,又感到自己無能為力。「自顧無長策」,就是他思想上矛盾、苦悶的反映。他表面上說自己無能,骨子裡隱含著牢騷。儘管在李林甫當政時,王維並未受到迫害,實際上還升了官,但他內心的矛盾和苦悶卻越來越加深了。對於這個正直而又軟弱、再加上長期接受佛教影響的封建知識分子來說,出路就只剩下跳出是非圈子、返回舊時的園林歸隱這一途了。「空知返舊林」意謂:理想落空,歸隱何益?然而又不得不如此。在他那恬淡好靜的外表下,內心深處的隱痛和感慨,還是依稀可辨的。那麼,王維接下來又肯定、讚賞那種「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的隱逸生活和閑適情趣,其原因所在,聯繫上面的分析,讀者可以體會到這實際上是他在苦悶之中追求精神解脫的一種表現。既含有消極因素,又含有與官場生活相對照、隱示厭惡與否定官場生活的意味。擺脫了現實政治的種種壓力,迎著松林吹來的清風解帶敞懷,在山間明月的伴照下獨坐彈琴,自由自在,悠然自得,這是非常令人舒心愜意的。「松風」、「山月」均含有高潔之意。王維追求這種隱逸生活和閑適情趣,說他逃避現實也罷,自我麻醉也罷,無論如何,總比同流合污、隨波逐流好。在前面四句抒寫胸臆之後,抓住隱逸生活的兩個典型細節加以描繪,展現了一幅鮮明生動的形象畫面,將松風、山月都寫得似通人意,情與景相生,意和境相諧,主客觀融為一體,這就大大增強了詩的形象性。從寫詩的藝術技巧上來說,也是很高明的。最後,「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回到題目上來,用一問一答的形式,照應了「酬」字;同時,又妙在以不答作答:您要問有關窮通的道理嗎?我可要唱著漁歌向河浦的深處駛去了。詩的末句又淡淡地勾出一幅畫面,含蓄而富有韻味,耐人咀嚼,發人深思,正是這樣一種妙結。晚年惟好靜,萬事不關心詩人一上來就說,自己老了,只喜歡清靜,對所有的事情都漠不關心了。讀到這兒,不由讓人心生疑惑:「少年識事淺,強學干名利」的王維,壯志躊躇、誓言「濟人然後拂衣去,肯作徒爾一男兒」的王維,懷著滿腔熱血寫過《隴西行》、《老將行》等詩篇的王維,何以會發出「萬事不關心」的消極唱嘆呢?由熱衷進取到黯然思退,這種轉變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自顧無長策,空知返舊林詩人自己的回答是,他自念沒有什麼治國安邦的良策,只好回到曾經居住過的山林。事實果真如詩人所言嗎?和自比「大鵬」的同時代詩人李白相比,王維要低調得多,他極少去張揚自己的政治才能。即便在寫給張九齡以求汲引的詩中,也僅僅評價自己「任智誠則短,守仁固其優」,說自己才智並不足,卻能堅守仁義之道,這樣的自我評價可謂相當謙虛中肯。儘管如此,王維對自己的政治才能仍有著足夠的自信。所謂「自顧無長策」,真實的含義在於,不是「我」沒有治國安邦之策,而是「我」的「長策」不能為世所用。開元末年,有「賢相」之譽的張九齡被李林甫取代後,朝廷政治局面日趨黑暗。儘管在李林甫當政期間,王維並未受到多少直接的排擠、迫害,官職反而還有所升遷,但他內心的矛盾卻日益深重。在嚴酷的現實面前,他既不願意同流合污,又深感自己無能為力。此時的大唐,早已不是王維此前曾盛情謳歌過的那個「聖代無隱者,英靈盡來歸」的時代。出路何在?詩人最終選擇了這樣一條路:退居山林。陶淵明曾有詩云:「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陶淵明將渾濁的官場比作塵世的大網,用舊林指代大自然,他認為只有在自然的山水田園中,才能保持心性的自由、平和。王維所要歸返的「舊林」,也正是此意。然而,一個「空」字,又透露了詩人平靜的外表下,隱隱作痛的心靈。一切都成空:曾經的追求夢想,曾經的豪情壯志。如今的自己,空空如也。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退居山林的詩人,過著自由自在、悠然自得的生活:迎著松林吹來的清風,解開衣帶敞開胸懷;在山間明月的照映下,獨自一人彈琴抒懷。此時,在詩人眼中,大自然的一景一物,都是那麼的親近可愛:松風有意,吹人解帶;山月多情,照人彈琴。在大自然中,有松風、山月相伴,詩人沒有絲毫的寂寞孤獨,沉心於自得和閑適中。是啊,比起終日碌碌的官場生涯,這種解帶自適、彈琴自娛的生活是多麼令人舒心愜意!松林、清風、明月、素琴,都含有高潔之意。詩人追求隱逸生活的閑情逸趣,也許是逃避現實、自我麻醉,但不管怎樣,總比同流合污、隨波逐流好。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窮」,失意,不得志。「通」,仕途通達。詩人對向他討教的張少府說:您要問有關窮通的道理,我只有唱著漁歌乘著小舟,去向那河流深處。得意與失意,入世與出世,是一篇大文章,也是古代士人最為關心的命題。孔子曾說「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又說「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後代士人大多都遵循這一條路。而王維卻對這一問題避而不答,只雲「漁歌入浦深」。「漁歌」,暗用《楚辭·漁父》的典故——屈原被流放,行至江畔,有漁父對他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水清,喻世昭明;水濁,喻世昏暗。漁父所唱的,也正是孔子所言的出處行藏之道。王維借用「漁歌」的典故,似乎在說:環境通明就出來做一番事業,環境險惡就放棄名利,歸隱山林,豁達者無可無不可,又何必以窮通為懷呢?但聯繫上文,他似乎又在說:世事如此,還問什麼窮通之理,不如像我一樣歸隱山林吧。「漁歌入浦深」,指的正是輞川那一片「浮舟往來,彈琴賦詩,嘯詠終日」(《舊唐書·王維傳》)的悠閑自適的小天地。詩的結尾,淡淡勾出一幅畫面,含意深婉,餘味無窮。「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表面看是寫隱逸山間的生活,其實卻正是作者從世俗中解脫之後,所表現出來的閑適怡然的情趣。離開了外在的壓抑,精神的解脫促使他心性自然回歸,靜觀宇宙萬物皆安於本體,充分體現了自身的和諧,這才會感到悠然自在,趣味無窮:松風吹拂,衣帶飄飛;山月清輝,琴聲怡情。這正是從詩意空靈所抵達的最高心靈境界,是禪境的表現。所謂禪境,既是動中的極靜,也是靜中的極動,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動靜相一,溯入生命的本源。這應該是王維詩中獨特領悟之所在,這種領悟自有其道理,但是卻不可具言,正如嚴羽之所謂「得其環中」(《滄浪詩話》)。錢鍾書先生那著名的「圍城」理論,其實不僅僅可以用於說明婚姻家庭中的男女心理,還完全可以擴而大之地來用於說明生活的方方面面。以「圍城」理論來分析王維的詩歌中,為什麼會表現出強烈渴望超脫於名利紅塵的思想,也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王維21歲就進入了官場,這使得他比體制外的人更加了解官場生活的黑暗和它對人身心的羈絆,也使他比常人更強烈地想要擺脫這種生活,更嚮往那種「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心無掛礙的自然生活狀態。這就像是處身於農村田園中的人,常常嚮往那都市生活的繁華;而生活在都市中的男男女女,則常嚮往那田園牧歌生活的詩意。究其原因,主要是因為人對那嚮往對象的不全知,才更加地想要去擁有它、體驗它、認識它,也因此,他們更能發現其中的美與好。而相反,擁有者卻常常因為習見而以為常,反忽略了它的美與好,也便更談不上對它的珍惜與欣賞了。「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正道出了個中道理。事實上,在生活中,人們所追求的,往往正是人們所缺失的。因為缺失,人們對那缺失的東西的渴望便愈加地強烈。王維在自己的詩中所表現出的那種對閑逸自然生活的嚮往,正是上述觀點的一個最好的註腳。有許多的詩評家認為,王維的詩中所流露的多是消極避世的無為萎靡思想。但我認為,如果把一個人在對人生本質把握基礎上而得到了覺悟,從而使自己的心走向了寧靜當作是一種消極的表現,恰是那妄言者淺薄的一種反映。在今天這樣一個物慾橫流、許多人找不到幸福感的時代,如果我們能有王維那樣的一種情懷,以一種入世的精神做事,以一種出世的精神來修心,那麼,不但是我們個人之幸,也是我們這個社會之幸了。在大自然的懷抱中享受真美,那「萬壑樹參天,千山響杜鵑,山中一夜雨,樹杪百重泉」,「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野花叢發好,谷鳥一聲幽」的深幽,還有「天寒遠山凈,日暮長河急」,「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谷靜秋泉響,岩深青靄殘,清澄入幽夢,破影抱空巒,」的愜意。煩惱與苦悶在其中能得到撫慰。遐想。登船漫遊,臨水垂釣,自是一番仙風道骨。春日到此觀光,您會偶發「綠雲曖閣鶯聲小,翠袖分香柳色新」的妙意;夏日水上泛舟,您會感受「荷風送香氣,散發乘夕涼」的樂趣,秋夜臨水小住您會頓生「月向水中流色」、「風從蘆里撼秋聲」的神韻;即使冬季來此瀏覽,您也會情不自禁地湧起「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的優美聯想,並為「江山留勝跡,我輩復登臨」、而倍感榮幸和驕傲!自然,給人以美感;詩人,傳其於筆端。空靈的自然孕育了靈性的詩人,梅蘭竹菊,造就了詩人飄逸的性情,面對日月星辰,詩人則不禁吟詠滄海之博大,而慨嘆人生之綿渺。  草長一春,人生一世,花落水流紅,歲月難再重。「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詩人歷經辛酸後,往往選擇放縱自己,寄情于山水,過那種「林泉隱居誰到此,有客清風至」的日子,享受「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的情趣,逐漸打開心扉,融入自然,物我合一,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怡然自得矣!詩人用心融入自然,情思繫於自然,當嬌妍的飛花掠過眼前,嗚嗚的簫聲飄過耳畔,纖纖的小雨打在荷邊,淡淡的馨香沁入心間,他再也無法淡然,優美的詩句行雲流水般瀉於筆尖。  自然,依然默默無言,但詩人,已非復從前,也許,只有自然,才是詩人心靈的歸宿,藝術的源泉。熱戀自然,忍不住的回歸和親近自然,這是城市人的通病也是本性。可是,我知道,如許年來,我既在此列,又另有隱衷。或許是年少時長期的抱守孤獨,一直自自然然的親近著泥土野水、草木蟲鳥,自己是從來也不曾有過背離草莽的叛逆之心的。成年後雖然負笈求學、遠走異鄉、寄居城市,內心深處,甚至無數次夢中,都不曾斬斷那草木情緣、泥土情深啊。那年,心悸失眠,總是到了中夜也難寐。一段時間過來,忽然發現,即是幽幽暗暗的夢鄉,只要有山有水,便神安夢好。長長的路程走過,壯懷與激烈,沉鬱與恚怨,都漸漸輕淡。王維《酬張少府》詩云:「晚年唯好靜,萬事不關心。自顧無長策,空知返舊林。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比之摩詰,我不敢言老,更不敢言曾經有所「關心」。但是,中年心見老,塵世已漸遠,山水或有情,意會付流風,確實是日甚一日。「松風吹解帶 ,山月照彈琴」,風吹帶解 ,月照彈琴 ,這是一幅多麼優美的畫面 ,你難道只是從中看到了松 ,看到了風 ,看到了月 ,看到了琴嗎 ? 不 ,更多的是看到了或者說領悟到了那一份無拘無束、自由自在、悠然自得的更深禪境》難道這就是禪的悟嗎 ? 沒有人知道。也許王維自己也不知道。《金剛經》:「凡所相 ,皆是虛妄 ,離一切即名諸相」。或許這種自在之心境也是虛妄吧 ,又或許詩人並未在意自在與否 ,而只是讀者有所感受罷了。總之 ,一切不可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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