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湛菰蒲間——張冬嬌散文的「禪」韻(2014-03-16 18:2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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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澄湛菰蒲間——張冬嬌散文的「禪」韻作者:戀海如歌
記得湖南作家張冬嬌給我留下第一印象的是她的一篇散文《且行,且拂塵》。那篇略帶禪意的短文讓我記憶深刻,在這篇文字的最後,冬嬌對人生以及生命發出了這樣的感悟,「見賢思齊焉,生命就是一個不斷修行的過程,但願能不斷拂下心塵,慢慢修鍊成一枝花。」
這句話讓我思考了很久。我們每個人在歲月的輪迴中艱難跋涉,從生命的起點一路蹣跚而至,途中難免得失不勻,背上的行囊亦愈加沉重,有時候讓我們看不到前行的方向。在這趟短暫而漫長的旅行之中,有些包袱一念之間便可放下,有些則或許背負經年,更有一些甚至終其一生無法割捨。關鍵是,我們該怎樣排除意識、情緒、喜惡主導的滾滾紅塵,鍛造一顆坦然恬淡的心,在生命的過程中,邊走邊修行。
帶著點滴「禪意」的渴求,我陸續讀了張冬嬌的一些散文隨筆。《風煙俱靜》、《歲月靜好》、《世界是自己的》、《河那邊的山》、《渡船》、《請你去爬雲陽山》……光是這些標題,就足以吸引我的眼球,字裡行間著實讓我感受到了一種「心外求禪」的境地。作者凝練、簡潔、乾淨的文字讓人超越了諸多紅塵中的覬覦和負荷,去尋求於自己的內心那片惘然。作者在冥冥中告誡人們,人生就是一段旅程。患得患失間,都不過是我們製造出來的一種幻象而已。誰先放下,誰就丟棄面具「撥雲見月」。美國人比爾·波特在中國追逐禪意,寫了一本書《禪的行囊》,他在接受採訪的時候曾經為自己歷盡艱辛的行走悟出這樣的道理來,他說,人的一生應該有一種修禪的境界來自我調適。修禪就是撥開雲翳,讓你看到月亮。你之所以可以看見月亮,是因為月亮本來就在你心中,是你自己用雲翳蒙蔽了自己。
「周末,在鄉下,背一矮凳,坐在檐前風口裡,長久地,看風吹過樹木,吹過花草,吹過手背上的絨毛……菜園裡,一位古銅色肌膚的老伯,把割來的茅草鋪在剛澆過水的辣椒樹兜下。他面容平和,動作嫻熟輕柔,就像對著自己的子女。」這是張冬嬌在《風煙俱靜》中描述那位老農在風中徐徐勞作的剪影。一幅活生生的油畫展現在眼前,一種從容,一種淡泊與寧靜的禪意,在風吹的間隙浸潤了作者那顆修鍊的心。又如,在《歲月靜好》一文中,作者寫的是晚春的一個上午,「一轉頭,窗外的啾啾鳥語入了耳,點點翠綠入了目,陽光映著一窗的綠照亮了我的辦公室。不遠處,姐妹幾個,坐在屋前坪里,用刀剝開菜頭,切成一片片晒乾。很大的風,把菜頭的清香吹得滿村裡滿地里都是。人的頭髮和衣袂跟隨著村前樹葉和竹條,一陣一陣飄過去,復原,再飄過去,再復原,舒暢得令人慵懶。」又是一陣風吹,吹來綠色的香味,還有姐妹們飄逝的衣襟……這是一顆燦然的心,一顆熱愛生活,頌詠勞動的心所審視出的一種禪理,她彷彿在告知人們,禪意建立在日常生活中的,不僅是冥想,行走坐卧都是禪。勞動更是。就像畫家吳冠中先生的那句至理禪言,「一日的勞動可獲得安眠的夜,一生的勞動可換取安寧的死。」
車爾尼雪夫斯基曾經說過,「人的活動如果沒有思想的鼓舞,就會變得空虛而渺小。」我想,這種「鼓舞」的「思想」,一定是一種偉大而深邃的智慧,一種忘我的「白日一照,浮雲自開」的境界。其實,這個世界本來是屬於我們自己的,如何去坦然面對紛繁複雜的人世,我們需要那種「思想」來「鼓舞」自己,從而寵辱不驚,去留無意。正如張冬嬌在《世界屬於我們自己》中所感悟的那樣,「喜歡一個人,或一件物,都是上了心的。因而痴戀、痴迷,甚而願意為對方付出一切,自以為是偉大無私的愛。其實,這過程本身,終究為了自己,只有這樣去做,心才喜悅、才舒坦。因此,不必說,我這麼喜歡你,為你付出那麼多,為什麼得不到回報?」這不正是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做者是嗎?
張冬嬌在《河那邊的山》一文中,對故鄉的莫逆和鍾情讓我難以釋懷。只有心中藏納故鄉情結的人才有那種「何處青山不道場」的閱歷和意蘊。只有在養育自己的故鄉那片豐腴的沃野上,才有水邊林下,隨緣自在的意境。「不久前,我回到了家鄉,情不自禁去河那邊。很奇怪的感覺,小時候很遠很高的山,現在彷彿近在咫尺,觸手可及;以前要爬很久才能到山頂的近山,現在覺得似乎幾個大踏步就到頂了;以前認為高不可攀聳立雲霄的山,此刻,矗立在眼前,分外親切自然。幾座近山,從高坡田到左右兩邊的自留地,現在看起來只在幾百米範圍內,就像是一個小山坳。」這分明就是一次禪行,就像六祖大師所說:「一行三昧者,於一切處,行、住、坐、卧,常行一直心是也。」故鄉在歲月的流年中,因為作者的絲絲滄桑,那片熟悉的山水,由近及遠,再由遠及近,由寬到窄,由高變低,看似變換,其實未改,只因為作者有了一顆禪心。因為有了一顆禪意之心,對故鄉的那種眷念情懷才感覺到不變中的變幻,亦真亦實,亦虛亦幻。然而,正是這樣的一種禪意,作者在另一片山水中,卻怡然自得,道出了一種空靈,一種朝聖的膜拜,在天人合一中放飛自己禪蹤。在《請你去爬雲陽山》一文中,張冬嬌說,「這裡,沒有誰會注意你,不知不覺間,你會擺脫無名的羈絆,放鬆疲憊的靈魂,放飛心中隱秘的心曲。」我彷佛讀到了豐子愷的「人散後,一彎新月如勾……」那禪茶一味的意境和韻味。
和冬嬌交流很少,但是知道她有一個美麗的筆名「夏日荷」,人長的也十分俊俏,和她的文字一樣,給人清純雅靜的感覺。短暫的交流中,得知她也是來自鄉村。對故土的眷戀和嚮往一直充盈著她的情思,點亮她的文字,一種返璞歸真的氤氳和美感,無處不在。她跨越時空為自己點燃了一盞鄉情鄉音的心靈之燈,一種熱愛生活的情趣,一種敬畏自然的情懷,生動了自己,也感染了讀者。
春日暖陽,打開冬嬌寄來的她新近出版的《你若安好,吾便心安》一書,彷佛乍暖還寒的季節一下子更加溫暖了起來。打開書,用最快的時間一口氣讀完。我最喜歡的是第三輯「吾心安處,便是故鄉」。可能是與作者有同樣成長經歷的緣故,故鄉情結伴隨著我滲透到血液里。那《河邊的老樟樹》、《懷念砍柴的日子》、《打豬草》、《滿眼的油菜花》……正如作者自序里所說的那樣,「只求樸實,平淡,素麵朝天,本色地記錄世間情懷。如此,才對得起文字,對得起讀者,對得起生命和這一世的塵緣。」《渡船》一文,作者如此描繪,「春汛時節,河水暴漲,河面加寬,水流湍急,這時就要選兩位身強力壯的撐船能手,協助船老闆撐船。在船頭,一人將竹篙遠遠地甩過去,在船迅速向竹篙壓過去的空隙,兩人穩站船頭,一起用勁,船一邊向下游飄去,一邊艱難地前行一點點,一人又迅速將竹篙抽上來,再遠遠地甩過去,船再艱難地前行一點點……」野渡有人,故鄉的小河,曾經的喧囂化作今天的寧靜。兩岸風景依舊,渡口幾度夕陽,也許每個人心中,都留存著這樣的地方。這何嘗不是一種綿綿的禪意?
張冬嬌在書中,記述了那麼多童年軼事,家鄉的民俗和風情,那一座座山,一條條河,一抹抹夕陽,甚至一陣陣風,都讓童年的故鄉沃野滋生了禪意的稟性。那些往日的追憶沒有因為成長年代的艱辛,物質的匱乏而給我們的鄉野情趣減少半分,相反,孩提的心緒烙上了久遠的禪意。因為這樣一種音韻,我們才得以快樂前行。那一顆樹,那秋色,那美味的臭豆腐,那無盡的田野……童年的歌謠如今已經變成佛曲回蕩在心田,光陰荏苒,身若浮萍,在俗世的潮水中起伏跌宕。多年後再回首,那最初的也是最真的,唯有不變的是禪心佛性的修行和情懷,籠罩著內心的荒蕪。
在我合上張冬嬌的《你若安好,吾便心安》之時,一個濃濃的黃昏撫慰著我憂鬱的心緒,一抹燦爛的春日艷陽照射在我剛剛合攏的書面上,思緒沃腴間,我彷彿看見了故鄉的田野,綠油油的,金燦燦的,黃澄澄的,一個彩色的春天蹦進我的斗室。於是,有興緻又讀了冬嬌剛寫下的那些文字《慈悲的智慧》、《人間菩薩》、《是日已過,命亦隨減》……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若有來世,你願意依舊「墮落」成人,而我,則暢想著修鍊成荷。你若安好,我便澄湛在菰蒲間,風過後,以一顆悲憫之心靜靜地佇立在我的麴院,吟哦一首《青蓮遇月》……
2014年3月16日黃昏於安徽合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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