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虎信條》04李慕華的真名

來自專欄缺月梧桐新世界

在因冒什做了那個奇怪的夢之後兩天，來了一個好消息，柳顧盼的小弟萬里迢迢的從中原來到了車師國。

本來最愛的女人懷孕了，已經驚喜壞了因冒什家人，現在她的親人又好巧的趕過來了，真是喜上加喜。

因冒什因此也淡了對耿恭、方成這些大漢之人的關注，全副身心都用在招待妻弟和期望未來的子嗣身上。

柳顧盼父親是罪官，只要想想她自己都被賣為奴婢就知道了，妻弟竟然能從大漢那麼殘酷森嚴的法律下毫髮無損的活下來，而且自稱做了個商人，真是讓因冒什喜出望外。

這一天，妻弟想去打獵，邀請因冒什一起，因冒什當然滿心高興的答應了。

沒想到妻弟對車師國還挺熟悉，他說：最好的景色聽說在城外不遠處的車台山，不如我們去那裡轉轉吧。

在車台山山腳下，妻弟拉住因冒什的手說：「姐夫，我有點私人的事想和您講，不如我們走遠點去山另外一邊。」

這個要求，因冒什不會拒絕，他們離開了侍衛，帶著弓騎著馬，遙遙的走向了遠方。

不知走了多遠，因冒什看到在那邊樹林里，停著一輛豪奢的馬車，十幾個人騎著馬圍列周邊，人人荷刀背弓。

「這些人是什麼人？」因冒什勒住了馬匹，有些驚疑不定。

這時，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越眾而出，高聲叫道：「因冒什兄，還記得洛陽同游的在下嗎？」

因冒什定睛一看，不由得又驚又喜，驚道：「李慕華兄？」

而身邊的妻弟含笑看了因冒什一眼，策馬走到了李慕華一邊，看來這次聚會早有預謀了。

這個人印象不可能不深，他是因冒什和柳顧盼的月老。

當年在洛陽為人質的時候，年輕的因冒什因為是個太子，有的是金銀，也出入風月場所，有一次遇到犯官子女柳顧盼被拍賣為奴，他一眼就愛上了這個女孩子。

在一群達官富商中，第一次叫價就是十兩黃金。

但是柳顧盼既然可以讓因冒什一見鍾情，必是驚才絕艷之人，台下競爭者自然不少，喊價一路飆升。

然而因冒什下定決心要得到美女，黃金白銀都不重要，一路領著價喊。

競爭者慢慢退出了，只剩最後一個。

因冒什頭上已經密密麻麻全是沁出的汗珠，現在的價碼已經高得離譜了，這哪是買個驚艷小妾，這是要買純金的雕像了，即便他是小國太子，這個價格也是已經達到他財力的極限了。

「一...一…一百兩……」當他最後喊價的時候，嗓音都在發顫，然後想看又害怕的那樣，哆哆嗦嗦去看那個競爭者。

那個一臉絡腮、不怒自威、也不動聲色的傢伙，從那種自信無所謂的表情上來看，因冒什就直覺他比自己有錢太多了。

這個時候，聽到報價了一百兩黃金，那個大漢朝自己扭頭笑了。

他說道：「兄弟，這個姑娘你就這麼在乎嗎？我要多少出價你才會死心呢？」

然後笑著，舉手高叫：「一百五十兩好了。」

一次抬高一半價碼，全場先是鴉雀無聲，隨後爆發陣陣羨慕與嫉妒的驚呼，然後大家的眼睛卻一起轉向因冒什，看看這個異國富人有沒有膽量繼續打下去。

在那種目光之下，因冒什心低下了頭，用袖子遮住了臉，他頭上的汗流得多凶，心頭的血滴得就有多狠，被橫刀奪愛的傷痛與羞恥如同錐子一樣一下又一下扎著他的心，他厭惡與羞愧被人看到。

他遮著臉倉皇的退出了那個地方，也永遠失去了柳顧盼，但是那個姑娘卻如刀刻般印在了心上，讓他心空了，每時每刻都悵然若失。

他覺得自己這樣是錯誤的，他也無法對抗可以用一百五十兩黃金買女人的富豪，他幻想著過幾天就忘了柳顧盼和這件糟心事了。

誰曾想，一個月後，在另外一個西域各國富豪、權貴雲集的場合，他又遇到了那位搶走他心上人的富豪。

這次還是他主動朝他走過來打招呼，操著那個生硬的漢語：「兄弟，你好，我是李慕華。」

本來因冒什想扭頭就走，但是這個人擁有一種看不見摸不到的魅力，他的話語很平和卻不容人拒絕，於是因冒什和他聊上了。

他知道了李慕華也是西域某國的富商，血統也有國王血脈，當然對於小國而言，國王大約和大漢的一個鄉下富翁也沒啥兩樣。

李慕華是專做西域到大漢貿易的，遊歷之國多如繁星，見聞之博無所不知，當然他的財富明顯和他的見識一樣的浩如煙海。

「那麼您為什麼要學漢語呢？說得不錯。」因冒什問了一個問題。

這時候李慕華眼裡閃出一絲傷感，他說道：「你不了解猛虎，怎麼能制服它呢？」

「嗯？」因冒什很疑惑。

李慕華嘆了口氣：「大漢之強，天下無雙，多少西域小國伏於其威之下，多少財富萬里迢迢歸於洛陽國庫。這樣的萬國之主、西域霸王，我又怎麼敢不好好學習呢？」

「唉。」因冒什並不喜歡強漢，想起了自己國家被迫在大漢和匈奴之間當牆頭草，國家遭受過多少報復啊，感同身受也跟著嘆了口氣。

一見如故，於是他們成了好朋友。

這個人讓因冒什又想起了柳顧盼，好幾次想開口問，但不好意思，怎麼能問朋友的妾或者奴婢呢。

然而七天後，在李慕華租來的豪宅里，李慕華把柳顧盼叫了出來，對因冒什說：「你我一見如故，傾蓋相交。我現在要離開大漢回國了，知道兄弟愛這個美人，現在完璧歸趙與你。」

因冒什又驚又喜。

事後更是知道李慕華根本沒有動過柳顧盼一根指頭，相反動用潑天金銀把柳顧盼唯一的弟弟從發配為奴者境遇里贖了出來，還給他置地置房，讓他有個活命的生計，等於是柳顧盼一家天降一個大恩人，化禍為福。

因此因冒什和柳顧盼怎麼會忘記大恩大德的李慕華呢？

此刻在城外的車台山再次見到李慕華，真是讓因冒什覺得如同做夢，驚喜交加。

「兄台，你要來見我，直接去車師城裡啊，我為兄弟擺上國宴感謝！」因冒什握住對方的手搖著叫道。

李慕華微笑著拍了拍因冒什的肩膀，笑道：「車師城的國宴，我一定會去的，但不是現在。」

「兄台是來這裡做生意嗎？帶了這麼多裝備精良的保鏢？」因冒什看周圍的護衛全都是虎背熊腰、鷹顧狼視、盔甲精良之輩，故而有此一問。

「是的，一件大生意。」李慕華笑了。

「呆多久？可以去我城裡暫住。」因冒什問。

李慕華突然冷笑起來：「我打算呆一輩子了。」

因冒什愣了：「兄台打算定居了？」

李慕華仰頭大笑起來，好久，他拍著因冒什的肩膀微笑道：「兄弟，在洛陽的時候，你問我原名是什麼，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這次你聽好了。」

「朕的原名乃是優留。我大匈奴的優留單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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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冒什竟然嚇得摔了個跟頭，真腿軟倒在了地上，原因為是個豪情四海的富商大哥，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威震西域、與東漢殊死斗殺的第一人：匈奴的優留單于！

優留單于把因冒什拉了起來，還替他拍打了兩下身上的土，然後緊緊握住因冒什的手，堅毅的說道：「兄弟，在洛陽我就對你一見如故！為什麼？因為我看到出你對大漢的恐懼與仇恨！」

說著他揚起手裡的馬鞭，虛空指著那些山谷、高山、草原與隱約可見的城池，他悲憤的說道：「西域這些大好河山本來就是你和我們匈奴的，我們千百年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我們放牧牛羊、我們經營商路、我們管理國家，一切都是多麼的美好！但是大漢來了，他們蠻橫無理、他們恃強凌弱，他們奴役一個又一個的國家，還想把我們匈奴趕盡殺絕！」

「不。我們車師是個小國，我們不想摻和你們和大漢之間的恩怨。」因冒什突然滿心恐懼，他已經知道自己在面對什麼了——一份必須極力逃開的契約。

「不想摻和？不想摻和會怎麼樣呢？」優留單于冷笑一聲，他說道：「十年前，你們車師國和我們聯盟對抗漢軍，漢軍破城後了，殺了老國王。大漢看中你父親的懦弱可欺，把你父親扶上王座，所以你父親才成為國王。」

「樓蘭國誤殺了一個大漢的使臣，漢軍不宣而戰，秘密調兵跋涉千里，攻破樓蘭，把國王如同狗一樣拉到洛陽斬首！」

「你說你自己是太子，太子？我們都去過大漢，知道那裡怎麼回事，怎麼看我們的。你實際上連個大漢的鄉賢都比不上！是完完全全的傀儡！」

「就說你的家，你的首都，你和你父親說話算數嗎？」

「誰是你們的國王？是那個不務正業、遊手好閒的大漢小軍官！他才幾百人，就在你們整個國家耀武揚威、為所欲為！」

「誰是你們的國王？是那個和你同行、沒有卵蛋的大漢使節！他的話，你和你父親敢說半個不字嗎？」

「還國王？還太子？真是讓我感到可笑！」

「西域男兒活得你這樣，不羞恥嗎？我們祖先都是躍馬彎弓的天之驕子啊！」

優留單于越說越氣憤，甩開了因冒什的手，兩手狠狠搖晃著這個年輕人的肩膀：「兄弟，為什麼我們還不聯手趕走大漢呢？我會把你的國家真正的還給你！」

「不…不…我們國力太弱小了，我們無能無力…….」因冒什無力而羞愧的說。

「不！你們不弱小！我們以前就結盟過！我知道車師人打仗很厲害！」優留高聲叫著：「現在是天賜的良機，大漢的皇帝要死了，新皇是個幼童！他什麼也不懂！大臣們又爭權奪利斗得厲害！對西域根本有心無力！」

「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只要趁此良機把漢軍消滅，五十年？不，一百年西域都是我匈奴……是匈奴和你們的！」

因冒什被說得有點心動，反問起來：「那我能做什麼呢？」

「你不需要幹什麼。」優留單于突然笑了，非常的和善：「只需要你勸說其他人不要支持漢軍即可，勸說漢軍從你們首都小城滾出去。」

「這怎麼可能？你剛剛說了我們真正的國王是大漢那些人。」因冒什攤開了雙手。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會。漢軍一定會離開。因為我這次帶來的兵力，是車師城守軍兵力的五十倍！」優留放開了因冒什，他背了手仰頭望著天，喃喃道：「這次說石頭砸雞蛋都是高抬漢軍了。」

「五十倍？三萬多人？」因冒什驚呆了，這個數字在西域可真難以置信，好久之後，他晃晃腦袋，讓心思開始轉動，有了疑問。

「可是，大家都說您優留單于麾下不過兩萬人啊。」因冒什問。

優留單于把望天的眼睛垂下了，咬了咬牙，答道：「我聯合了冒頓單于，已經歃血為盟，結為永世兄弟！」

「什麼！不是傳聞說他刺殺了您的父親、搶走了你的三位妻子嗎？」因冒什眼睛瞪得溜圓：大漢有內鬥，但不代表匈奴部落豪強間就沒有。

優留把眼裡的痛苦藏到了心裡，轉頭看著因冒什，微笑起來：「所以你知道了，我們這次的決心有多麼的大，這次良機誓死要抓住！」

送走了因冒什，優留單于登上駿馬，只跑了幾步，就看到遠處黃煙滾滾而來，如同幾十條巨龍朝著車師城撲來，那是他的大部隊到了。

他看著那群巨龍，並沒有喜色，而是喃喃道：「老天保佑我一定成功！這是最後的機會。假如失敗，我們匈奴一族將永遠從西域消失，這是我能做的最後一次搏殺………..保佑我吧，保佑我吧。保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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