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小記--泉的前世今生

來自專欄一個人的茶道

夏天的山腳下出現泉眼，水如碎銀般鋪在山窪，恣意縱橫，霧氣繚繞，擊石如游龍，水去石開，蜿蜒遠走，不知所蹤。

於是為了留住它，國家派人們用混凝土在岸邊上砌成坑，把泉的氣息修上路，這泉眼就有了主，國家修的，歸國家，給軍隊。然而，每個人又把自己是它的主，飲水，洗菜，灌溉。泉水也依舊，從泉眼中來，沿著想要的路，汩汩成河，人們很高興關住了泉，以為關住了幸福，幾代人在泉邊安家，用泉水灌溉了農田，用泉水養育了孩子，孩子們喜歡泉，在泉的道路上，吸引著很多，有野草野花安家，有螃蟹與蝦，每一時每一刻遇到不同的永恆，在身邊穿過，不斷說著你好與再見，孩童嬉戲中也記得住了這水中的身影，透明而純凈，一代又一代。孩子們會問，這泉流去了哪？大人們答說培育了糧食與莊稼。這便是這一刻它一生的使命吧，沒人為它痛惜，因為知道，它會回到山野靈氣中間，重新生長，如孩童，總想遠方，便停不下來的。

人們終於使它不再遠方，付出了短暫的生命，給了枯萎，荒蕪。泉眼不甘心地喘息，卻一刻又一刻生出，乾涸，機器文明嘶吼著，榨出它每一份力，救活了大畝農田，人們慶幸，有一口泉，泉水從裸露的眼中流出，卻鋪不滿路，乾涸的路，艱難地再次選擇了走了下去。人們見不到清澈的泉底了，孩子們也見不到清澈的身影了，沒有下一代在這裡出生，卻回到這裡老去，泉把自己偽裝得面目全非，求水的人要穿過荊棘，否則見不到泉的心，人們便不再理會泉，泉又一次自由了。時間沖塌了泉墎，向著遠方，遠去，沒有止歇。

又一代人撥開了時光的間隙，懷念起過去的泉，輕輕拂去了泉中的浮藻，除盡了荊棘，泉卻已經隱藏了自己，在深深的藻中，人們知道了，過去的泉再也回不來，隨由時光過去，已死在記憶中。

再端起一杯苦泉茶，靈性依舊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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