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中「怨」字探究（一）

【前言】「怨」是我國古典詩歌中最為鮮明的情感表達方式之一。研究這種情感對於了解我國古典詩歌的抒情方式，具有重要的意義，也是指導高考詩歌鑒賞題的答題方式方法具有指導意義。我查閱了《唐詩鑒賞辭典》的1105首詩歌，160位作者，以「怨」作為詩歌題目的詩共有14首。它們分別是：①王昌齡《西宮春怨》②王昌齡《閨怨》③李白《玉階怨》④李白《長門怨》⑤劉方平《春怨》⑥白居易《寒閨怨》⑦李益《宮怨》⑧孟郊《怨詩》⑨孟郊《古怨別》⑩劉禹錫《阿嬌怨》⑾劉皂《長門怨》⑿.溫庭筠《瑤琵怨》⒀金昌緒《春怨》⒁.杜荀鶴《春宮怨》。根據「怨」字題目所包含的內容，分類如下：一．「怨」字為題目的詩歌內容共分五類：①大唐盛世之怨：是男子征戰沙場、戍邊守邊、建功立業、思鄉思親、愛國情懷的高度統一。②兒女情長之怨：是深閨的妻子思念戍邊將士，孤獨寂寞的情懷。③.懷才不遇之怨：是男子壯志難酬、渴望建功立業卻得不到重用的苦悶情懷。④.失寵冷落之怨：失寵女子借阿嬌的史事來書寫自己的不幸境遇和寂寞凄冷情。或男子懷才不遇，仕途險惡、官場險惡、倍受冷漠後的自況。⑤.別離傷痛之怨：書寫的是男女之間相思之苦、別離之痛的悲傷別恨之情。二．「怨」字為題目的詩歌按性別共分兩類：1.男人之怨：①③⑤2.女人之怨：②④⑤三．「怨」字唐詩中常見的藝術手法五種賞析：1.反襯手法：例1：西宮春怨王昌齡西宮夜靜百花香，欲卷珠簾春恨長。斜抱雲和深見月，朦朧樹色隱昭陽。問題設計1：題目中的「怨」情是怎樣表現出來的？答：這首詩的怨情是通過襯托手法表現出來的。深宮的夜晚格外地寧靜，院子里花香四溢，清香四散，香氣襲人。這種美好的良宵之夜，正適宜談情說愛，但是少女卻一個人孤獨地面對。想捲簾望月，但是深怕良宵美景愁恨難遣，想抱琴彈奏排遣，打發時光，欲彈又止，只有百無聊賴地凝望著「深月」出神罷了。主人公的一連串動作和心裡刻畫，展示了她複雜曲折的內心活動。美好的夜晚，美好的環境，美好的氣氛更加襯托出山女孤獨寂寞的情懷。問題設計2：運用反襯手法在表達上有什麼作用？答：描寫了深宮夜晚的寧靜，花香四溢的優美環境，清香四溢的氛圍，從反面（反襯：樂境襯托哀情。這種感情不是正面描寫出，而是從反面襯托出來的）襯托出少女越發的孤獨、寂寞、凄涼的處境和她哀傷的情懷。為寫下面描寫她一系列的活動和心理奠定了基礎。正因為有了怨的情感，才會引發她的系列動作和微妙的心理變化。例2：早行陳與義露侵駝褐曉寒輕，星斗闌干分外明。寂寞小橋和夢過，稻田深處草蟲鳴。問題設計：此詩主要用了什麼表現手法？有何效果？答：主要用了反襯手法（步驟一）。天未放亮，星斗縱橫，分外明亮，反襯夜色之暗；「草蟲鳴」反襯出環境的寂靜（步驟二）。兩處反襯都突出了詩人出行之早，心中由飄泊引起的孤獨寂寞（步驟三）。2.烘托手法：長門怨（其一）劉皂雨滴長門秋葉長，愁心和雨到昭陽。淚痕不學君恩斷，試卻千行更萬行。【注釋】長門，漢宮名。漢武帝的陳皇后阿嬌失寵後居於此。相傳司馬相如曾為阿嬌作了一篇《長門賦》凄婉動人，曾經打動漢武帝惻隱之心。實際上是後人假託之作。大後人常以「長門怨」為題書法失寵宮妃和失寵的大臣的哀怨之情。昭陽：漢成帝寵後趙飛燕居所，與長門對照。【賞析】全篇不著一個「怨」字，卻句句寫「怨」，情景交融，將抽象的怨情寫得具體形象，含蓄而又委婉、誇張地表達出來。第一句：描寫環境，烘托內心。秋雨之夜，夜幕沉沉，重門緊閉，雨聲淅瀝，寒氣襲人，這是一個寂寞、凄清、難眠之夜。通過描雨繪聲繪形渲染了凄涼的氣氛，烘託了人物內心愁苦。第二句：將愁思與秋雨揉合在一起。失寵的宮女們將愁思交給秋雨，一同飛到那曾經得寵的居所。「和」字妙哉！將眼前秋雨凄冷的景和內心孤獨寂寞的情有機地聯繫在一起。第三四句：由往日的歡娛想到今日的凄涼，想到今後的悲慘，撫今追昔，哀傷至極，以淚洗面。突出地表現了一個幽禁深宮、怨愁滿懷、終日以類洗面失寵的妃嬪形象。運用對比（皇帝寵前後），融議論、抒情於一爐，直率又委婉、含蓄地表達怨、怒之情增強了藝術感染力，提高了作品的思想性。烘托手法的作用：秋雨之夜，夜幕沉沉，重門緊閉，雨聲淅瀝，寒氣襲人，這是一個寂寞、凄清、難眠之夜，通過描雨繪聲、繪形渲染了凄涼的氣氛，烘託了人物內心無比愁苦3.用典敘事：閨怨沈如筠雁盡書難寄，愁多夢不成。願隨孤月影，流照伏波營。【賞析】這首詩為思婦代言，表達了對征戍在外的親人的深切思念。一個皓月當空的夜晚，丈夫戍守南疆，妻子獨守空閨，想像著憑藉大雁足給丈夫傳遞一封神情的書信，可是春宵深寂，大雁都回到自己的故鄉去了，斷鴻過盡傳書無人，此情此景更添愁緒。【用典賞析】①鴻雁傳書的傳說。②伏波營：後漢伏波將軍馬援南征，用詞典故名稱借代徵人所在地軍營，說明戍守的是南疆。使用典故的作用：使詩歌的語言緊湊凝練，含蓄蘊藉，委婉傳情，豐富了詩歌的內容或形象。南去傳書的鴻雁已「盡」，錯過了傳書的季節。鴻雁難托，只好隨月影「流照」親人吧。怨而不怒，怨而不傷，怨而不悲，通過人物內心的獨白方式，著眼於對主人公純潔、真摯、高尚的相思感情來描寫，格調高雅，感情細膩真摯。5.含蓄蘊藉：瑤琵怨溫庭筠冰簟銀床夢不成，碧天如水夜雲輕。雁聲遠過瀟湘去，十二樓中月自明。注釋：瑤瑟，是玉鑲的華美的瑟。瑟聲悲怨，相傳「泰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弦」（《漢書·郊祀志》）。【賞析】題目和內容都很含蓄蘊藉。古詩中它常和別離之悲聯結在一起。題名「瑤瑟怨」，正暗示詩所寫的是女子別離的悲怨，同時暗示詩的內容與「瑟」有關。。第一句：寫女主人公居住的環境和心情：冰簟銀床上尋夢不成，只能寄托在本屬虛幻的夢寐上，但好夢難眠，願望又落空了。這就更深一層地表現出別離之久遠，思念之深摯，只有散發著秋天涼意和寂寞氣息的冰簟銀床，彷彿可以傾聽女主人公輕輕的嘆息。第二句：宕開寫景。展現在面前的是一幅清寥淡遠的碧空夜月圖：秋天的深夜，長空澄碧，月光似水，只偶爾有幾縷飄浮的雲絮在空中輕輕掠過，更顯出夜空的澄潔與空闊。境界清麗而略帶寂寥。它既是女主人公活動的環境和背景，又是她眼中所見的景物。不僅襯托出了人物皎潔輕柔的形象，而且暗透出人物清冷寂寞的意緒。孤居獨處的人面對這清寥的景象，心中縈迴著清冷寂寞的意緒。第三句：轉而從聽覺角度寫景。夜月朦朧，聲聲雁叫更增加了清冷孤寂的情調。從側面暗示出女主人公凝神屏息、傾聽雁聲南去而若有所思的情狀。古有湘靈鼓瑟和雁飛不過衡陽的傳說，聯想到雁足傳書。聽到雁聲南去，女主人公的思緒也被牽引到南方。大約正暗示女子所思念的人在遙遠的瀟湘那邊。第四句：以景作結，畫出沉浸在明月中的「十二樓」。藉以形容樓閣的清華，點明女主人公的貴家女子身份。「自」孤居獨處的離人面對明月，會勾起別離的情思，團圓的期望，月無情，仍自照臨高樓。詩人雖只寫了沉浸在月光中的高樓，但女主人公的孤寂、怨思，卻彷彿融化在這似水的月光中了。這樣以景結情，更增添了悠然不盡的餘韻。前面三句分別從女主人公所感、所見、所聞的角度寫，第四句已經作結，含蓄蘊藉。全篇除「夢不成」三字點出人物以外，全是景物描寫。詩人要著重表現的是通過景物的描寫、組合，渲染一種和主人公相思別離之怨和諧統一的氛圍、情調。冰簟、銀床、秋夜、碧空、明月、輕雲、南雁、瀟湘，以至籠罩在月光下的玉樓，這一切，組成了一幅清麗而含有寂寥哀傷情調的畫圖。整個畫面的色調和諧地統一在輕柔朦朧的月色之中。中夜不能寐暗寫起坐彈鳴琴瑟了。寫得極含蓄，幾乎不露痕迹。它把彈奏時的環境氣氛，音樂的意境與感染力，曲終時的情景都融化在鮮明的畫面中。彈瑟時正好有雁飛向南方，就象是因瑟聲的動人引來，又因不勝清怨而飛去一樣。曲終之後，萬籟俱寂，惟見月照高樓，流光徘徊。彈奏者則如夢初醒，悵然若失。含蓄蘊藉的表達方式的作用：本詩從題目到內容在表情達意上都很含蓄蘊藉。含蓄蘊藉是抒情中的一種間接的抒情方式。詩人要著重表現的是通過景物的描寫、組合，渲染一種和主人公相思別離之怨和諧統一的氛圍、情調。冰簟、銀床、秋夜、碧空、明月、輕雲、南雁、瀟湘，以至籠罩在月光下的玉樓，這一切，組成了一幅清麗而含有寂寥哀傷情調的畫圖。整個畫面的色調和諧地統一在輕柔朦朧的月色之中，含蓄委婉地傳達出了相思別離之怨和寂寥哀傷之情。4.象徵手法：怨詩孟郊試妾與君淚，兩處滴池水。看取芙蓉花，今年為誰死？！【賞析】寫一個女子要和丈夫來一個兩地比試，以測定誰的相思之情更深。比試的方法簡單：試著吧自己的眼淚滴在池中的荷花上，看一看今年美麗的荷花被誰的淚水浸死？相似之情是看不見、摸不著、嗅無味、沒有體積和大小，不具有想像的東西，作者卻要測試，想像獨特，別出心裁。芙蓉花出淤泥而不染，是相思女子高貴純潔的愛情的象徵。象徵手法的作用：芙蓉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蓮而不妖，象徵著相思女子高貴純潔的愛情。運用象徵意象——芙蓉花，表達自己對高貴純潔的愛情的熱烈追求。象徵：借用某種具體的形象的事物暗示特定的人物或事理，以表達真摯的感情和深刻的寓意，這種以物征事的修辭方式叫象徵。象徵的修辭效果是：寓意深刻，能豐富人們的聯想，耐人尋味，使人獲得意境無窮的感覺；能給人以簡練、形象的實感，能表達真摯的感情。5.倒敘手法：春怨金昌緒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賞析】這首詩採用層層倒敘的手法，章法與眾不同：通篇詞意聯屬，句句相承，環環相扣，句句設疑，層層剝筍，四句詩形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極盡曲折之妙。第一句：異峰凸起，疑問頓生。女主角為什麼要打起黃鶯兒鳥啊？黃鸝鳥在古典詩詞中是討人喜歡的鳥（杜甫「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第二句：解釋前句合理。打的原因是不叫鶯啼叫，把它打起讓它飛走。但仍然留有疑問：在春天美好的事物中，百花齊放，鶯啼燕舞，生機勃勃的景象倍受人們賞睞，為什麼對清脆悅耳的鶯啼卻如此厭惡哪？第三句：解釋前句合情。因為你的叫聲驚醒了我的夢。但是還是留有疑問：什麼樣的夢怕黃鸝驚醒啊？第四句：解釋原因，揭示謎底。黃鸝的啼叫驚醒的是尋常的夢：我好不容易在夢中前往遼西，的路上，你把握叫醒，因而不能到遼西了。結尾句仍然留有疑問：到遼西幹什麼去？現實中為什麼不能去而偏偏要在夢裡前往？到遼西跟誰會面？三重疑問留給人們極大的想像空間，讓人們思索、生疑、聯想。其實合理的解釋是：這是一首描寫思婦思夫—懷念徵人的兒女私情的詩，反映的是當時兵役制度下的廣大人們——閨婦所承受的痛苦，她們不能承受情感之重但是必須承受的無奈與辛酸。倒敘手法的作用：這首詩採用層層倒敘的手法，章法與眾不同：通篇詞意聯屬，句句相承，環環相扣，句句設疑，層層剝筍，四句詩形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遞進式的整體，極盡曲折之妙，給人水到渠成之美。本詩如果考查語言特色，它的答題步驟是：（１）用一兩個詞準確點明語言特色。（２）用詩中有關語句具體分析這種特色。（３）指出表現了作者怎樣的感情。答題示例：問題設計：請分析此詩的語言特色？答：此詩語言特點是清新自然，口語化（步驟一），「黃鶯兒」是兒化音，顯出女子的純真嬌憨。「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用質樸的語言表明了打黃鶯是因為它驚擾了自己思念丈夫的美夢（步驟二）。這樣非常自然地表現了女子對丈夫的思念之情（步驟三）。本文來自語文月刊公眾號ID：yuwenyuekan(轉載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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