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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道相師(初篇)——二〇〇三年學習二時頭陀體會(釋親融比丘)

癸未年八月二十一早二時三十分左右,我們一切準備就緒。寺內昨晚下過一場大雨,此時夜空晴朗,布滿了繁星,大地一片寧靜,世間萬物都還在沉睡著。雖是預計行腳靜靜的開始,至客堂時,還是已有居士跪在泥中等候頂禮,滿含著對我們的期望。此時情景,令人心酸,不忍多看。早晚天已見涼,我夜裡坐著睡著,忘記蓋被,又是穿著單衣,剛一出外時,被山風吹著,不禁全身不停的打冷戰。身邊有人詢問:「是否凍的?」我回答:「不全是。」

有一因緣(寺內事情,與行腳無關)決定此次行腳從海城牛庄鎮起程。汽車載著五比丘、五沙彌從道場出發,經一小時左右就已到達八十里地外的牛庄鎮,大眾在公路邊下車,祥恩師(以下簡稱師父)宣布:「此次行腳正式開始,要求大眾注重威儀,把心收攝住」。

八十里地一小時,而我們預計行程一天才四十里左右,照這樣計算,汽車一小時即是我們兩天的路程,差距懸殊,這是為了什麼?對這個問題,可看《楞嚴經》等經典,大德們也有很多論述,用不著我再去學舌。況且我只是聽師父開示行腳的好處,那還只是頭腦里知見上的知道,真實的內涵,因沒行出來,我想學舌也學不明白。因此只簡單敘述一下我行腳的原由:在準備發心出家時,師父正從本溪茅蓬出關行腳至營口,當時雖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但因要跟師父出家,師父行腳我自然也跟著走了。後出家受戒,知此是佛所親制,《梵網經》中規定應二時頭陀,比丘應乞食等等。此中功德應難思難議,我是一業障深重凡夫,若硬要解釋,豈不是妄以凡心測佛智了。

又因不明白,應更好的學習。師父慈命行腳中每天要寫日記,因此不怕貽笑大方地寫了些體會。說是體會,實屬一個懺悔日記,自己每天六根放逸,眼觀外物,耳聽聲音等等,而引起一些感慨聯想,借寫此體會懺悔自己所犯的過失。再要說的是感恩佛所制戒,師父領著行腳,給了我一個能夠發現自己習氣毛病而得以懺悔的機會。若不行腳乞食,有的習氣毛病都不能發現,還何談進一步懺悔呢?頭陀行能令正法久住,為佛所讚歎,只要能堅持學習下去,一切自在其中。

暮色中十僧列隊西行,身上帶著梵網經中行頭陀時必備的十八種物,有三衣、缽、濾水囊、香爐、經、律、佛像、菩薩像等。還有一些外出需要的禦寒用物等,裝起後是一個很大很沉的背包。因為肩上壓著重物,步伐邁出覺得更加踏實。當然,勒得肩痛一些也是避免不了的。天漸漸亮了,發現地上很乾燥,原來這裡滴雨未下。昨晚寺內卻曾在短時間內突然烏雲密布,雨傾如注,又隨即晴朗。行腳出發前天降雨洗塵,預示著頭陀行的圓滿。

緣起吉祥,龍天護佑。自己也有一想法,希望中午乞食能多乞一些,原因呢,不說誰都明白。雖知乞食多少是在因果之中,但總覺得第一天還是多一些好。

午前至海城西四鎮,海城張居士等將我們迎進路邊一于姓善信家,在院中留步休息。師父宣布立刻搭衣乞食。時間緊迫,只給半小時。搭衣,將缽固定在囊中,綁好缽座,然後帶絡肩上,右脅挾缽(註:「帶絡肩上,右脅挾缽」此二句出於唐道宣律祖《四分律隨機羯磨》,是說明乞食時持缽的方式)。

一連串的動作完成,師父已分兩人一組,一比丘帶一沙彌,這樣分組十人正好分成五組,目的是比丘通過行腳乞食已積累了一定經驗,知道乞食時遇到事情應如何正確思惟,觀察村內是否可以行乞,對屠宰,酤酒家應避開等。而沙彌因未受具足戒,故對一些具體細節還不十分明白,或有的還沒有乞過食,故由比丘帶著乞食,可在盡短時間內掌握要領。

我倆穿過公路至村頭一家外,問同組的親行沙彌:「要過飯沒有?」他搖搖頭。他今年才剃度,在家時當然是沒要過飯了,那我先來吧。因沒乞過食的人是不知第一次乞飯應如何開口。但這些都只是沒行動前的想法,想啊想:什麼乞飯要衝破一切,及開口十分費力,臉上發燒的情形等等。真正乞食時在人家門前,不容你去考慮,說了還不一定給呢。今天一邊開口「阿彌陀佛」,一邊想著應答語言。一段時間,幾聲佛號後,家中不知是否有人,見沒回應,因時間只有半小時,向下走吧!

這一條街很長,有的院中無人應答,還被一家擺手攆走。時間緊,只急著走路,也沒工夫觀察自己心內對此的反應,再說想以不動念分別為好。身搭如來法服,手執應器,注重威儀,覺得自己身為比丘,出家可受人天供養,很是高大。可他們卻不理這些,認為和化緣的沒什麼兩樣。「化緣的,走吧,走吧,我沒時間。」不放這時也得放下,但也決不是無有原則,只按佛制所言乞取食物,再能說的話就是,我路過這裡,從大悲寺來,往西去,別的像你供養僧人可得福報,舍一得無量,可以隨心滿願等一概不講,律制不許乞食時說這些話。托缽乞食看似簡單,實乃是學佛祖行道之法式,至尊至貴,自應隨緣隨分,以自利利他,若哀求苦索,先送經像,廣談因果,望彼施捨,有失清高僧格,又會破壞前人的凈心供養。

海城觀音寺(現改名為道源寺)妙融師等兩位比丘尼和海城一女居士,在後面幾十米外始終跟著觀望,她們是在我們快住腳時坐車追上來的。乞食本不怕人看,但她們跟在後面,卻讓我有些不舒服,心想:我們一共分了五組,你們隨在哪組看不好,偏偏跟在我們倆後面。因為兩個比丘尼跟在後面,有些人不知道什麼原因,恐有譏嫌。想告訴她們回去,一看距離很遠,說話互相很難聽清,喊有失威儀。再想:又不是約定跟在後面,不屬於約定與尼同行(律中不允約定與尼同行於街上),離得又這麼遠,應該不會造成譏嫌的,路也不是我的,誰都可以走,管她們倒顯得有些多事了。她們跟在後面看是關注乞食情況,一片護持心,不管她們了。收攝目光,雙手捧好缽,繼續乞食。出家人為人天師表,此時表法更是奇特,前面人家揮手毫不客氣的趕出我倆,後面她們對此事滿懷恭敬的觀看。

次第乞去,在一家沒乞到後,在此串門的女主人回自家布施了我倆今天所乞到的唯一食物,一張油餅,雖是這樣,也沒忘記問她是用什麼油做的,回答是豆油做的,這才收下。讓女主人分開一人一半,目的是我倆誰也別空缽,但比巴掌大不點的油餅撕成了兩半,放在了容量為三點二公升的大缽里實在不成比例。女主人有點誤會,不知原因,問我倆需分開吃,我回答;「不是」。又覺得分開有些多餘,惹人誤解。僧眾共住恪遵六合,其中就有利合同均,乞得食物回去大眾都放在一起,然後再平均分配,這些在佛經中可以看到。海城張瑞芳居士的大姐雖未皈依,因去年跟著護持過僧團的行腳乞食,也很有經驗,大眾乞食後回到休息處,她不知從何處拿來一白色空盆,對師父說:「乞來的食物可以放在這裡」。師父表揚了她一句:「你也明白了」。不是為了表揚她,因若如此下去,僧眾行持,居士護持,此法何愁不興。大眾乞食收穫多少不同,有兩人空缽而歸,也許他倆心裡收穫更多,演示了空而不空的深義。

有個居士端過一盆熱氣騰騰的土豆絲,說是這家主人供養的。僧眾每人乞的大多是涼飯,菜就不用提了,有的是葷油做的,給也不能要,乞一次食能有鹹菜就不錯了,這時見到此土豆絲,顯得彌足珍貴。不是生貪心,因若不好好修行,信施難消,只有為成道業,方能應受此食。

院子里圍看的人多了起來,海城張居士等又供養了齋飯。過齋時,隨行的張書勇居士發心行堂,用勺將菜、飯、饅頭都打在一個缽內,我們在吃飯時,無論是在寺內或者出外,飯、菜、湯等都放在一個缽內食用,這叫做一缽食,就是除缽以外不再使用第二個容器。《清凈道論》將此定為十三頭陀行之一,目的是除去種種味愛的貪著,減少分別心。也許有人會認為這怎麼吃,菜飯放在一起,湯水不分,一看就夠了。但他忘了,一人只有一張嘴巴,一個肚子,若有三四個就好了,一張嘴巴吃米飯,一張嘴巴吃饅頭,一個肚子盛菜,一個肚子裝湯,可惜人沒有這麼多,分得多麼精細,最後還是要混在一起。食物終歸是要混在一起,看似糊塗,為求以後明白。後者是先求明白,菜飯分得一清二楚,後來食物進肚明明已變成糊塗,還不承認,說自己不糊塗。

過齋中為每個僧人發了一塑料杯裝豆漿,塑封撕不開,旁邊居士過來示意,將吸管插入即可飲用,但它是塑料杯也應屬於容器。他們不知我也無法解釋,告訴他們我只用一個佛制的缽,不再使用杯碗等第二個容器,張居士看著我非要撕塑封,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過一會他也沒明白過來,你見撕不開給拿個刀剪劃開不就可以了,但又不能向他要。既然你不幫忙,在考驗下我出了辦法,最後用吸管將塑封劃開倒在缽里。張居士又用塑料盆端來水果,過齋時不能說話,就用手示意,表示我接受水果,但不使用塑料盆。張居士又猶豫了,不明手勢中的含義,總想直接將盆放在我面前,他既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我無辦法,就伸缽讓他把水果另外加帶殼的開心果一起倒在缽里,我雖剝開心果時手上沾了油,人還是很開心。為了說明此不是糊塗,最後敬引《清凈道論》「第二說頭陀支品」中一缽食功德作為今天午齋的迴向:

眼觀自己的缽不亂於多器

食行善者巧把愛味的根掘

顯然可見知足的喜悅

一缽食者之食誰能食

下午起風,天陰了起來。出海城進入盤錦市,快至傍晚下起了零星小雨。前邊有居士為聯繫了一路邊空房,以前是村中一小商店,早已關閉多時,外面破爛不堪,怎麼也看不出它曾是商店的樣子。內有二間屋,外間屋還有三四個貨櫃,頂棚已壞或無,記不太清了,只記得上面滿是塵土,但地面還很乾燥。裡間有一能睡二人的土炕,上無席,中間出了一個大坑,也不知怎麼回事,炕上是濕的,比地面還潮,是不能躺人的,只有在地上休息。頂棚是一已變成烏乎乎的塑料布,還出一鼓肚垂了下來,牆壁抹的白灰已變質,牆皮又潮,若一碰嘩嘩向下掉,但大眾對此破屋住宿已是非常地滿足。居士們借來不少稻草鋪在地上,以便我們在上休息,房主人也很熱情,先拉線給接上了電燈。我們比丘在裡間,沙彌及隨行的盤錦兩個張居士在外間。一些村民圍觀一陣後散去,海城居士也坐車回家休息,大眾寫日記,又集體誦三遍楞嚴咒等,不再詳敘。

八月二十二

午前,行至一村名稀拉拉。大概是形容以前住戶很少的意思,現在可不是這個樣子。海城張居士姐妹等,提前給聯繫了路邊一善信家房子。裡面很大,只放著一摩托車。與他們住人的地方間壁隔開,有一扇門相通,像是一車庫。大眾在內放下包,略休息一會,搭好衣,分班乞食。我與果成沙彌一組,師父帶領大眾雙手托缽列隊進村。此情景讓人一下聯想到很遙遠的過去,再就是畫面上所見的南傳佛教比丘托缽情形了。

我因緊隨師父後面,分配進第一條衚衕內。前方能看見有幾戶人家,進去發現路上有一水坑,道路不通,只好出來繼續向村內走。停在路邊一家念了幾聲佛號,院邊是豆角架,或其它什麼植物架子,沒太注意。一男子正在架子內幹活,面目因遮擋未看清,答了一句;「不要喊了,家裡沒人。」我當時信以為真,乞食第一家有人答話告訴我沒人,雖覺得碰到無人不太順利,但心情很好,說;「沒人,那好吧!」只有再向村內走,走著一回味,分別心作怪,轉過勁來了,「不對,他說他家裡沒人,可他卻在外面答話,他就是這家的人,怎麼能說家裡沒人」。嗯!又一想,有了,再遇見這種情況,你想搪塞應付過關,我就這樣回答;「家裡沒人,向你說可以嗎?」看他怎麼辦。辦法不錯,不知好用與否。

又遇一家鎖門後,抬頭見前有一老婆婆,大概已經六十多歲,個子不高,背已駝,面目有些蒼老。老人應慈悲,我好好與她結個緣吧,心裡充著希望,上前說:「我是出家人,路過這裡,向你乞一點食物。」她有些不明白,問:「你說是什麼意思?」又向她解釋,就是要一點吃的,必須是素的。老婆婆答應了,轉身回家。這時又一男子從外歸來,應是老人的兒子吧?懷中抱一小女孩,問我做什麼,又解釋一番。男子說;「我第一次看見,所以才不明白,原來是這樣,大米飯可以嗎?」這時想答可以,卻不知是疲勞還是什麼原因,話在嘴邊卻吐不出字。男子進屋不多時,用一帶花小碗盛滿飯出來,倒在我缽內。又一抬頭,剛看見似的,對剛跟他出來的小女孩說;「噢,還有一個師父,再盛一碗」,我心想:還是他好,現僧相皆是師父。不象個別人,分辨那麼多。果成沙彌年齡不大,才剛滿十六,沙彌雖小能度人,在這裡又一次得到了體現。

男子又盛一碗與果成沙彌。小女孩很小,現在男子不抱著她,大人走路,她只有跟著來回跑了,腳步蹣跚,表情非常高興。我見了也很是歡喜,不是因得到食物就高興,是為他一家人因供養出家人種下善根而高興。男主人問;「飯用不用熱一下?」又問:「你們一年出來一回?」答:「對,出家人生活就這樣」。回答後又覺得我們現在確實是這樣,出來一次,可又覺得話還有些不妥。因佛本制乞食為生,出來一次太少了。可出家人確實應出來,男子一聽出來一次,他像明白了似的說;「噢,原來只出來一次,怪不得我沒見過。」想想,如我們一次也不行腳乞食,那他也許這一生都沒見過,令眾生不識三寶,是多麼於心不忍的事情!

再就是,我當時見他聽說出來一次,像明白了的樣子,有些好笑。說是好笑,若細究實是心酸。因天下這麼大,這次是碰上了,才來到你家。你倒以為出來就得到你家,那還有多少人,等著出來就應到他家呢?我自愧修行不精進,出來還令眾生起歡喜心。所以祈請,更多的出家人出來行腳乞食,以戒法的甘露,滋潤他們身心吧!(注;出來一次指每年學習一次二時頭陀,不是說只乞一次食。《梵網經》中言應二時頭陀。頭陀者,正月十五日至三月十五日,八月十五日至十月十五日。因東北氣候寒冷等諸多原因,我們暫定只在秋季學習一次。雖如此,但頭陀支始終堅持學習未斷。因有的頭陀支,在任何地點,任何時間皆可受持。如第一天提到的一缽食支,另還有一座食支等等。因此,一次指行腳,即梵網經中說的遊方一回)。

迴向後走時,男子又熱情地說:「以後再經過到家裡來。」邊走邊順口答了句「好。」一想,這回答卻不太好,思惟可別犯了妄語,因為以後很難再經過這裡,即使經過也不一定再進這個村子了。心裡總想結下緣,了卻緣,這下緣可結上了。又想應不犯妄語,這個村子不進即屬沒經過。我就把經過,定義為經過他家門前吧。若經過就進他家乞食,不經他家門前就不進,因僧人乞食應次第乞,不能分別某家認識不認識,給與不給的。只有把經過定義為經過他家門前,再進去乞食,才不違反次第乞。這個解釋男子若知也應同意的,他既布施,為的就是清凈。總不能說我們已經結下緣,非得來我家不可,若這樣就是讓我違犯次第乞,就誰都難獲清凈了。(註:「次第乞」《清凈道論》等經論,將此也定為頭陀支之一)。

至於我們結下的法緣,等未來果成熟時自然就會了的。行腳前師父曾開示:結緣即了緣,見面是三世緣分,若無前世緣我們不能見面。而今世見面時,人因現僧相,見面後前世俗緣已了卻。而對方供養僧眾所結法緣,出世之緣在後世必開花結果,所以說乞食功德難思議。

又向前行,有的鎖門,或無回應。不知家中是否有人,已進村莊深處,大約已走了二里多地,在一院落前停住,念了幾聲佛號,過一會,見無人答應,轉身準備走。果成沙彌說:「有人出來」。男主人應已五六十歲,從東側偏房走出,戴著帽子,很實在的樣子。拍拍才幹過活沾在手上的塵土,問什麼事情,知乞取食物後,沒再說什麼,他伸手向衣內摸索,「應是在找錢吧,但現在不能講不要,如果不是呢,那多尷尬。稍等他拿出再說,看來這家有希望,如想給錢,飯當然也能給了」。心正在想著,男主人拿出來了,是一硬幣。我們倆人回答:「不要錢」,他有些遲疑,帶著不解問:「那,能要什麼呢」?這神情遇見已經不是一兩次了。

記得我首次乞食時,那是在海城南台鎮的一個村裡。其中有一家也是一男主人開門出來,約有四十多歲,戴著眼鏡,裡面似在收拾房子。穿的衣服很舊,衣上還有油漆塗料點。手上沾滿了塵土,真與今天情形差不多。他手裡半舉著一元錢「給」,我連忙解釋:「是行腳僧人,不要錢。」他一聽愣住了:「嗯,不要錢,那你們要什麼?」說著,眼睛透過鏡片仔細瞅著我們,接著向他解釋,乞食他也聽不明白,又說只是要點素食。他說你等著,我回屋去取。我們站在大門外看見,裡面的女主人擺著手喊:「沒有飯了。」男主人邊往回走邊急著說:「他們不要錢」。意思對不要錢的人你為什麼不布施,女主人聽到以後對此反應如何就看不清了。男主人一會端出一小電飯鍋飯,裡面還沒有動過,放在大門前的水泥台上,說:「你們自己盛吧!」如此種種。應是一種感化吧!

《四分律戒本疏行宗記》卷十二中云:「所以如來制戒,不約俗人,唯斯一戒,對俗而制,欲使息滅貪競,興道相師。記釋云:興道謂令僧成德,相師即使俗歸心」。「如來制戒,不約俗人」,此中制戒,指道眾戒,即比丘、比丘尼戒等,是不允許俗人知道的。「唯斯一戒,對俗而制」,只有這一條戒,允許俗人知道,其實還有很多條比丘戒,在家眾因要護持,也略知一些,但不可為其講解具體的篇聚名稱(篇或聚即比丘戒根據輕重不同而分為幾部分)。這句主要是突出這條戒的重要性,由下句可知,因此戒與每個人密切相關。

「欲使息滅貪競」,使人都知道的目的是什麼呢?因每個人都離不開它,為此天天在名利中糾纏。更有甚者,為此而販毒、妄語、邪淫、搶劫、殺生、偷盜,種種罪惡層出不窮。若細究都是為了它,如入炎炎烈火,而不自覺察。佛制此戒如晴空霹靂,世人聞後而得震驚猛醒。此戒如清涼甘露滋潤世人疲憊的身心,此戒是我們在茫茫世海中的航標燈。有此息滅貪競的光明引路,定會直達彼岸。

「興道相師,記釋云:興道謂令僧成德,相師即使俗歸心」。此《四分律戒本疏》為唐道宣律祖所著,記指《行宗記》,是宋圓照律師為戒本疏所做的解釋。「興道,謂令僧成德」。人出家因此戒而具僧德,也可釋為因此戒而道業大興等。「相師即使俗歸心」,師是學習的意思。具僧德,俗人自然要學習了,使一切人天皆歸心佛法。另此戒對俗而制,還有一義,篇幅有限,不再解釋,可從「令僧成德」悟解。又此戒為比丘戒五篇七聚之一,雖令俗知,具體名稱,成犯緣等,恕不列出。前後文聯繫自知。

再接著說今天的乞食,我倆又說了一遍,當男主人得知只要些食物,是素的即可時,手也像不聽使喚了,硬幣往兜里裝時掉在地上。他進屋找了一會兒,捧著一卷干豆腐出來。人未至,清新的豆香味撲面而來。滿臉忠厚,語氣不似我在向他乞食,而是他要送我一件禮物,覺得微薄,或是恐不合心意,說:「干豆腐可以吧,早晨才買的」。掀開缽蓋收下後為他迴向:「所謂布施者,必獲其利益,若為樂故施,後必得安樂。」果成沙彌在後又加了一句:「願你吉祥如意。」男主人手略一揮,有些變聲地說:「好了!」意思是你們可以走了,此種表情非筆墨能表達,也不願再去形容,意會吧!

再就是走時干豆腐清香還在飄出,這不能全怪我動念去聞。按理,早晨買的干豆腐至中午新鮮味應該消失了。可是走了一段路,掀開缽蓋,清香味還在向外散發,也許這不單單只是豆香吧!

順利過後就是考驗,至一家院外停住。裡邊一小伙正用手拍打著摩托車坐墊,聽見佛號聲喊了一句:「爸,來化緣的了」。手中的拍打始終未停。想解釋一下我只乞食,與那些所謂化緣的人不同。又一想算了,等人出來再說吧。男主人從屋出來,臉上雖帶笑,看著有些不自然。一問:「你不要米要什麼,剩的大米粥行吧」。大米粥也行吧,果成沙彌半缽還不到,不要可就過去了。想張口說句可以卻說不出來,與剛才情形一樣。想果成你見我不說,你怎麼不回答?還在思索應怎樣說出這兩字,也許是因為不需出口。

這時菜園裡女主人一聲喝喊:「什麼也不給,你們這些老道,是法#輪*功那伙的」。被罵走心裡還算平靜,罵就罵吧,我也不多什麼,不少什麼,事先早有準備,經過幾次乞食,挨罵有些習慣了。再就是想:以後應提高人們對佛教的認識。不給沒關係,比丘與老道截然不同總該分清。女主人應是聽見對話,怕男主人給,急忙打斷的。男主人笑得不自然,也許與她有關。但重新分析她的話,似不在罵我。世人要罵別人時,自然要往身上加一個最難聽的了。她罵我們是老道,是法#輪*功。因此給她下個結論:如此之人,乞食比丘不布施,老道來了,她會罵得更凶。若法#輪*功到了,她應用棒子打的。她不是想不布施,而是想罵老道和邪法。

再呢,至最後一家,屋內無人應聲,一個五十左右的婦人抱著小孩從旁邊回來,說:「裡邊沒有人」。我原先想好的話現在用上了,在前面被罵後又經過幾家,一陣奔波,此時心情突然平靜下來。以非常平和的語氣說:「裡邊沒有人,向你說可以嗎?」婦人回答:「向我說也沒有用,我沒什麼可幫你的」。雖又想解釋,其實也不需幫什麼,只是要點食物。

唉!再解釋也是徒然。明白了,原來不是家裡沒人,只是以此應付而已。可悲可嘆,眾生如此,福田當面錯過。《善見律》云:「三乘聖人,悉皆乞食」。雖我修行不精進,可此行是在學聖人之法,乞食時供養是與平常大不相同的。我再無辦法,祈諸佛菩薩加被眾生「令生檀度、令生慈悲」吧,因乞食是「下佛種故」。(註:乞食是「令生檀度、令生慈悲、下佛種故」出於《四分律行事鈔資持記》「頭陀行儀篇」) 再說一下中午過齋處房主人的老母親,看見僧人很是歡喜。居士問她:「老人家,你今年多大年齡?」她反問:「你看我多大年齡」。她東走西看,身體很好,誰會知道有多大年齡,不會超過七十多歲吧!沒想到她伸出兩個手指說:「我今年八十二了,就喜歡看出家人,我年輕時就想出家,那時是滿州國,自個做不了主,沒出成。」過來對師父說:「我得給老師父磕個頭。」跪在地上頭連點了三下,算是磕過三個頭。不過頭沒有挨地。但不要認為她磕頭不標準,頭未挨地,就是不誠心。我們磕頭標準是因我們已進入佛門,明白應怎樣禮敬。她還未學佛,一個八十歲的老人,也許只有這樣磕頭才能驗證她所說的「我就喜歡看出家人」。 出來時師父說:「老人滿州國時就想出家,若出成現在也應是一老比丘尼了!」我想著卻一時茫然,人生做不了主,有些後怕。自己不知以前做了什麼,才感此生出家因緣。但現在修行又不精進,對未來沒有能力把握。若來生也同此老人出不了家,或連人應出家的事也不知道,那時應怎麼辦啊?此時既有對今生出家的慶幸,又覺得不努力修行,後果不堪設想。再感嘆佛法難聞了,現在還有多少人聞不到佛法,出家更不用提了。人真應多培養出世善根。老人有很多兒孫,非常孝順,晚年生活很幸福。但她來到世間的目的卻未實現,在見到我們之後,發願說:「我來生不論是男是女,一定要出家」。一個八十二歲的老人,經歷了多少風雨之後,從她晚年的願望別人是否也應從中悟出點什麼?

我祈求三寶加被:願生生世世,不染五欲,童貞出家入道。 下午還如往常一樣行走,累了坐在路邊休息。沿途綠化很好,路邊栽的花朵不斷。沒養過花,不知我們休息地方的花叫什麼名字。莖細長的,上有很多分杈,一朵朵紅白小花隨風微點。就把這看成是歡迎我們行腳來陪伴它們吧!因為此處既非城鎮又少村莊,路上雖有車開過,卻難見行人往來,在這野外真有些顯得荒涼呢!這也許與人在外的心境有關吧,不過覺得這樣卻很符合我們。

然不一會兒,情況卻改變了,在旁邊停住一四輪車,過來一男子給師父頂禮。問師父去哪裡,下午吃沒吃飯?他要給買吃的。師父回答:「日中一食,晚上再不吃東西」。他又說了幾句,然後與張書勇居士打了聲招呼,說:「你也和他們在一起」。就開車走了。據師父說,這男子以前曾去過大悲寺,故認識。而張書勇居士回憶一會才想起在哪與他認識的,說:「他家住在興隆台區,在這邊開一個修理鋪或什麼的,他這是應該回家去了」。看來人做工謀生也是不容易的。興隆台離這有三、四十里路,天已不算太早,他開四輪車應快點走了。

不料一會他又開車回來,後跟著兩個人,其中一個穿藍色大褂。看穿著,這兩個人應是和他一起幹活的夥計,兩人各自抱著箱鮮鈣奶,興沖沖地走過來。張書勇居士一見就笑了說:「不能要的」。

因牛奶雖不屬殺生,佛未制斷。但已在《楞嚴經》卷六言:「若諸比丘,不服東方絲綿絹帛,及是此土靴履裘毳,乳酪醍醐,如是比丘,於世真脫,酬還宿債,不游三界,何以故?服其身分,皆為彼緣,如人食其地中百穀,足不離地,必使身心,於諸眾生,若身身分,身心二途,不服不食,我說是人,真解脫者。」因此之故,除了當藥用外,我們在平常都是不食用牛奶的。張書勇居士這些年護持僧團,自然也明白了。再說他也有些「那個」,人家拿奶也許另有用途,還沒說給你,他就在旁邊下定論「又不能要」。

這時他們三人走到師父面前,說明要供養,師父告訴他我們不喝牛奶。這個男人一聽,用手摸了摸頭說:「噢,又買錯了,你們需要什麼,我馬上去給換」。師父說:「你這樣做就已經很好了,我們下午不需要什麼。」這個男子手裡還拿了幾袋榨菜鹹菜,說:「奶不喝,這個你們能留著吃吧?」師父又告訴他我們不儲備。後來張居士對他說:「把鹹菜給我,我帶著,等以後師父需要時我替你供養行吧?」張居士是為了不讓他失望,發心幫他完成供養,於是這男人把鹹菜給了他,又說了幾句後就開車離去。前面因不見人說有些荒涼,現在噠噠響的四輪車及這一段對話,真可說荒涼中的一樂趣。 晚行至盤錦壩牆子鎮,張居士及連久恩居士等事先聯繫鎮內一善信家的空房。裡面是水泥地面,條件比昨晚好多了。但人在裡面卻覺得發悶,看來在外面一走,沒有風吹著倒不舒服了。盤錦連居士等很多人來拜見師父,並送來海綿墊、泡沫板鋪在所休息的水泥地上以隔涼。

八月二十三

接著行走至天亮時,昨晚住宿空房的女主人騎自行車從後追上來,迎在前面朝行走中的大眾虔誠頂禮,說:「不知你們早三點即起程,以為走了一天勞累會休息到天亮,我昨天一見非常受感動,想等天亮找鄰居來攝影留念,以此苦行之事來教育孩子」。她這段話說了兩三遍,女主人原本對佛法沒有深刻的認識,張瑞芳居士說昨天她們在一起談,她問的都是為什麼要學佛等等。

而僧人行腳經過,對她感觸如此之深,雖還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但已知道了什麼叫僧,見到佛法之清凈,可教化自己及兒女。我們只是昨晚在她家空房住了幾個小時,師父也沒有給她講什麼,她對佛法生歡喜心應屬行腳的力量,行腳真是一無言之教,走路時就已將人度化,並且超過言教。像這個女主人,要問為什麼學佛,若單靠言教,恐怕很難短時間讓她明白為什麼要學佛,只有行腳讓她一下認識到:我雖不太明白僧人不坐車背包走路目的究竟是什麼,但卻知道僧人走路的行為能夠教化自己及兒女。從此可看出頭陀行對眾生的攝受程度,普通善法是不能與之比擬的。

女主人並同隨行的居士跟著護送走至中午,在吳家鎮一經銷潤滑油的善信家住腳。今天是盤錦袁居士等發心供齋。像往常一樣,僧眾過完齋後,跟著護持的居士們才開始過齋。供齋時盤錦來了十幾個人,說離家近,要和師父說幾句話後就回去吃飯。隨行的人中也有一特殊的,是個三四十歲的男人,上午跟著我們走,卻沒有在這裡過齋。

我們上午經過那邊一個村子名叫大崗村,他是那裡一個很善良的村民,大約以前還未學佛,也是在行腳中認識的。在二〇〇〇年寺院僧眾行腳是分成兩批行走的,第二批行腳路過時,曾在他家住過一晚。因此而結上緣份。今天不知是有人告訴他,還是他自己出村外遇上的,跟著我們走了半天。他並請師父開示,這一段時間包括他在內,家裡人都有病,家裡條件也不怎麼好,應怎麼辦。師父開示他,應看破,有病要多放生,你雖現在有些困難,但別人福報還沒你大呢,別人想請僧人都請不到,那天卻住在了你家。這也與你平常行善有關。另外,人還有出家這條路呢。(註:當初僧人住在他家應是居士聯繫的,真屬福報自動送上門,從他過來言行舉止就可看出他一定會很善的。那年我參加的是第一批行腳,對以上具體不太清楚)他這人確實很實在的,聽了師父說出家,笑笑說:「我有時沒辦法也真想過,但現在有病不行,等以後病好了也許真有可能出家」。 他大約以前還未學佛,經僧人行腳這麼一走,結上緣後就能讓他想到出家,頭陀行真是有緣無緣皆攝受。無緣者能化為有緣。這個男人在幾年前還屬無緣,也許還不知三寶的名字,今天卻能夠這樣親近僧人,這就是頭陀行演示出的未種善根者令種善根,已種善根者速令增長。 眾生太需要了,若聞不到佛法,在困難時會不知如何是好。此男人這時什麼都想和師父說,把僧人當成他此時的依靠。這與他平時的善良有關,隨著去到這善信家以後,他就很實在地向師父告別。準備回去,「我不在這吃了」。有人勸他,走了這麼遠,齋飯也都是居士供養的,已是中午等吃完飯再回去吧!他說:「不行,我也沒什麼功勞,這飯我不能吃」。又有人勸道,你不想這麼吃也行,你回家拿幾個水果回來不就可以了嗎?其實他實在沒法回去拿,走了這麼遠,回家再回來,還不得走到下午。張書勇居士這時說:「唉,不用回家拿,你看這附近就有賣的。」師父笑著說:「你看,還有這麼實在人在給你出主意」。他聽了,又實在地笑笑,再說不出什麼。這些濃濃情意是他在別處得不到的,他很知足地一步步走回家去了。

結語:以上文字雖寫得有些羅嗦,卻是一如實的記載,這些實在話、實在事就發生在行腳之中,行腳呢,就是不坐車,需要實實在在地一步步向前走,是一個很實在的修行方法。 下午上路,穿越盤錦三廠,這是此次行腳經過的第一個繁華路段,走著前面突然停住了。街道上很熱鬧,不會在這裡休息吧,發生了什麼事,抬頭見前有一約四、五十歲的出家女眾正跪在柏油路上朝師父頂禮。旁邊行人馬上圍上來,不知這樣是做什麼,想看熱鬧,這也是他們受教育的一次好機會。這個女眾不知她是比丘尼還是沙彌尼。大概對戒法不十分太明白,也許與受感動有關,頂禮後要湊近師父跟前說話。有居士提醒一下,應保持距離。她這才站住。問師父們去哪裡,一直走著不坐車等。見此情景,她似乎不知再說什麼好了,最後有些激動地說了一句:「祝你們一路吉祥」。

就這樣,這段路不停地行走約九里多路。出三廠後至一條大壩上略作休息。壩上滿是牧羊、放鵝等留下的糞便末,找一處稍少的地方坐下,過一會上來了幾個盤錦的女居士。其中一人見到大眾馬上就哭了,師父前幾年曾在盤錦一佛堂駐錫弘法,她們是那時結緣的三廠的居士。一穿紅衣服的女居士說,剛才在店裡見到師父們經過,立即找到她母親,兩人猜測,師父們背著包肯定是去行腳,隨後打一輛計程車一直追到前方某橋。問路人都說沒看見,一想不對。對她母親說:師父們若能走這麼快就不用再修了,因此往回尋找到這裡。她們又問師父此次走到哪裡,晚上住在什麼地方等等。又準備供養食物和純凈水,水收下,供養食物好意謝過,因日中一食,中午過齋後不再接受食物供養。

若說昨晚住宿空房的女主人因以前未見過面為無緣,但走過女主人馬上認識到:行腳的事可以教育孩子。這裡三廠的女居士以前見過面應為有緣,見師父走過,從後坐車追趕,雖早已知道師父每年行腳,一見背包就明白了,可見面之後還是要哭。是受什麼力量所感化的呢?是因看見我們背包走路覺得苦嗎?應不是,且不論我們對此並不覺得苦。世上有人扛麻袋、背水泥比我們的背包沉多了。若論苦扛麻袋的人更苦,但別人看見怎麼不哭呢?從以上兩件事就足可讓我們體悟到頭陀行的有緣無緣皆攝受,未種善根者令種善根,已種善根者速令增長。

隨行護持的張書勇居士也是師父在盤錦時結下的緣,他用手指著為我們介紹:在此大壩遠眺,盤錦主要地區,前方興隆台區、雙檯子區,後邊三廠可盡收眼底,前右方紅樓位置,連居士的大棚就在那裡,連居士早已邀請我們今晚去他那裡的一間小佛堂休息。 人眼睛應是妄想的代表,跑得太快了,它一下就可跑到前方景色那去。而腳步走到需要很長時間。我們走著,經雙檯子大橋進入一小區,內有商販的小攤等。前方一處正在播放很有節奏的歌曲,是做什麼的低頭沒去看它。佛制不得歌舞倡伎及故往觀聽,因由眼耳二根,招來色聲二塵,會昏亂神智,污染清凈道心。但不故往觀聽,眼睛垂下不觀可以,耳根卻沒能垂下。《楞嚴經》云:「如耳周聽,十方無遺,當知耳根圓滿一千二百功德」。

功德雖大,自己卻無能力回收。覺得歌曲的聲音在強行向耳內灌,慚愧!耳根不但沒回收,反倒把聲音收進來了。只好退一步,不去分辨它在唱什麼。盡最大努力轉移注意力,不去聽它。此時正在下壩邊一長台階,業力現前,突然覺得自己一步步下台階是在隨歌曲節奏走,像要隨它起舞似的邁步,非常可怕。怎麼回事,心裡明白不應聽,為什麼還要隨著節奏邁步呢?再看腳步,也確實很像起舞似的,身體不受控制了。如何是好。想辦法,重新思惟,先空。腳步是舞或不舞不理你,不管腳步和歌聲。雖做不到,想空卻很有實效。再想,我是持戒之心,因此不會去觀聽,那腳步是怎麼回事,為何要順節奏走呢?噢,是在走路,仔細看看,下台階本來就是這麼走嘛。誰在犯戒,是聯想,被幻覺騙了一下(但事後分析:被騙也值,因想不去觀聽,不被歌聲所騙,才造成此幻覺,怕犯戒才往犯戒上聯想,我可別犯,此幻覺出現應屬清除我以前的業力)。

明白看破,我不是起舞,歌曲你喜歡唱就唱吧。我雖還能聽見,沒達到無聞,但你也與我無關了。再向深講:本應無關,何來內外,當然這是很難做到的。行腳即是在動中,在各種環境中鍛煉,而達到「一根回收,六根寂滅」。

八月二十四

早三點從連居士的小佛堂出發,走出盤山縣城前,大眾僧在一巷子內休息後準備繼續趕路。背包很沉的,我先坐在地上,把背包帶挎在肩上,再雙手撐地,需費一點氣力才能起來。我當時是想讓旁邊先起的人拉一下,手抬起在空中。此時旁邊停住一輛車,下來三個女居士,其中一穿紅衣服的女居士見狀想幫忙。過來要以手拉我手,我當時是驚、呆、恐,或想閃開的自然反應種種心理分不太清楚了。急忙縮手,記不清當時是如何閃開了。反正是沒被她碰到。

旁邊人也急著幫忙,說:「離遠一點」。胳膊伸出卻不敢上前攔她,暗暗使勁,不是不發心,而是沒辦法,因為他也是比丘。隨行的張居士等急忙趕過來,將她攔住,拉在一邊,告訴她女居士不可以這樣做的,要離師父遠一些。看來行腳真應有幾個居士發心隨行護持。像這件使我們為難的事,他們馬上就給處理了。有驚無險的一幕,就這樣很快的過去了。估計邊上的人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三個女居士過來給師父頂禮,介紹身份,她們是前方某居士家附近的。某居士昨天想請師父去為她家附近居士開示,說有的居士皈依後就算完事,再不知該做什麼。也不上寺院,又無明師指點,什麼都不懂。師父因在行腳途中,回答:以後有機會再說吧!今天早上這個女居士就來了這麼一著,不知她是想驗證老師所說的話,還是想以此方式請師父為她們開示。但什麼都好,試驗別朝我做啊。就在她朝我過來那麼短的時間內,讓我動了多少念頭。身後面是牆或別的障礙物,沒有退路。背包在身上,動作也不靈敏,當時不但想著閃開,都想到了萬一被她碰到手,應如何懺悔。因若與女眾接觸到,在律中是絕不允許的。

「生死根本,欲為第一」,這是學佛人應最先明白的。女眾應與比丘僧保持一定距離,平時互相遞東西都要放在地上,不能用手直接拿。這樣防微杜漸,梵行自然清凈。世人見了也生恭敬心,是一非常清凈的戒法。比丘如此行持,在家眾就應護持,同時也自獲法益。

今早發生的事說明什麼,就是現在我們最缺乏、最迫切需要的就是戒。此女居士來了這麼一下,自己還以為是發心,想幫助僧人,卻險些做成一件錯事。常言好心有時不一定辦好事,沒有戒法指導我們行為怎麼行,沒有戒法我們不能認清自心,分別不清什麼是好,什麼是壞,學佛,應以佛戒作為衡量一切行為的準繩,行為符合佛戒就是佛法,行為不符合佛戒就是非法。 午前行至杜家台村,在村內道邊停住。分班乞食,還是一比丘帶一沙彌。走了幾家說沒有素的,給米可以吧,而生米是無法吃的。同時,佛制乞食時不得乞生米。因俗人會生譏嫌,飯沒有就要米,「乞求無厭」,懷疑比丘拿著回去自己煮飯。而比丘是不允許自煮的,或懷疑將米拿走賣了等。僅乞米一項就有如此之多的過患,可見乞食的學問特多。

有一家女主人跟了出來,和另一家女主人說:「他們要素的,咱們這塊哪有吃素的人家,都是吃葷的」。我聽見覺得她們有些誤解,認為必須家裡吃素才能布施。其實雖未吃素,菜是葷的,但家中飯、饅頭等是素的。如這些都沒有,水果、鹹菜也行啊,給點總比空缽強多了。想回頭解釋一下,又無法詳說,也不能點名。如這個沒有,某某是素的,你可以給我,再說已經走過,再回去讓人看不起。

比丘三義中有乞士,此乞是上乞佛法以資慧命,下乞飲食以養身命。雖看著同是去要飯,但與世間乞丐是絕不相同的。乞丐為要到東西大爺大嬸的苦苦哀求。比丘乞食呢,須遵佛制,絕不哀求。給也歡喜,不給也歡喜。乞飲食養身命的同時也乞法養慧命,向對方乞放下慢心之法。乞食只要食物,其它之物一概不要,放下的同時也不失僧格。故此乞士為高尚之士,要飯還高尚,高在何處?因能放下故為高,如大海雖低,能納百川。

由於言語笨拙,乞食時既不能失僧格,又要低下,兩個問題混在一起論述不清,還是引經律說明乞食所獲勝果吧。《行事鈔資持記》「頭陀行儀篇」云:「一切諸佛,三十二相中,無見頂相,為第一相,因中行乞,卑下於人,而感此相。」願我們都來乞食,降伏慢心,低下自認為高貴的頭,一直把它低到沒有,而感此無見頂相。

再有一家,院外的大鐵門關著。聽見有兩個小孩在屋內嬉笑的聲音。我以手扣門,過一會他們聽出是敲自家的門,跑過來開門。隨著腳步聲,認為小孩子一見到我倆就應該生起歡喜心,教化孩子,還不容易。鐵門打開一半,兩個孩子看到外面情景,馬上又把鐵門關好插上,噔噔噔跑回屋了。都不等你開口說話,人這時什麼心情?隨行的沙彌說:「小孩子是沒有見過,我們這身衣服嚇著他們了。」也許是嚇著了,要不然怎麼會跑呢。但袈裟是福田衣、降魔鎧,人一見應遠離怖畏才對,怎麼能害怕呢?不怨眾生難度,還是怪我悲心不夠吧。 這樣一條街走完還是空缽,不想就這麼回去,轉入下條街。頭家一女人推車走出,一男人送她。見到我們走過來立刻回院關鐵門,並將門插上,再敲門也是無益。又至一處,家中一女出來,說明乞食,她沒做反應便回屋。在院外看見她與一人,猜應是她母親。在外屋不停地忙著,再也不理會我倆。想走,她們在外屋又似乎在拿盆找東西,不知道什麼意思。一走,怕錯過機會。家中另有一婦女抱著菜在院餵鴨,隨後出院從我倆身邊而過,在不遠處買葡萄,對我倆視而不見。很久,無奈地走開。心想,你們不布施也沒有關係,告訴一聲,何必這樣。

但此不理還算好的。後有一家也是女人,開口驚人。看見我倆言乞食,突然拿起一物,邊敲邊喊:「快走!快走!裡邊有事。」嚇得急忙走開。心想,幸虧兩人同行。一女人亂喊,會有什麼好事,外人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極易產生誤會。那個女人拿物敲時,臉上帶著一特殊笑意,估計是想通過這個方法,讓我們走得遠遠的。你說聲不給,我們馬上就會走,你卻大喊大叫,這不是侮辱人嗎?她身邊還有一個小孩,也許是想故意這樣,演場戲給小孩看吧。但這場戲,對孩子的教育太不好了。乞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和事,應安然受之。想生慢心也無所起處,因食物給與不給,全在人家。像以上的個別人,不但不給,還會以種種方法罵你、侮辱你、考驗你,來為我們消業。

故《十住毗婆沙論》云:「乞食十利,第六利為,行破憍慢法。」《資持記》釋云:「以生業中,乞最下故,即經云:自見如是,若起憍慢,當疾滅之。」(出《行事鈔資持記》「頭陀行儀篇」)「自見如是」,自己遇見如上種種人和事,「若起憍慢」,如果生起憍心、慢心的話,「當疾滅之」,她們那些人就疾疾為我滅除了。 後來又至一家,在門房有一穿紅色工作服女工,拿錘正在砸一彎形鐵片,地上已有不少,帶著膠皮手套沾著油污,似黃油化了一樣。然乞食是不應該、也不允許分別這些的,像剛才兩人乞了十多家,還是空缽,也不會去分別了。已不抱希望,試試看吧,她只需一句「我不是主人,為人做工」就可應付。沒想到一說乞食,女工站起來,從兜掏出一紅色紙,這個紙就是世間上的錢了。回答:「不要錢。」她重新看了看我倆,問要什麼。

後進門房招呼出一男一女兩工人。她似在指著我倆說了幾句什麼,估計是告訴另外兩人給錢不要的事。我又解釋:「只要是素的,能吃的食物就可以。」三人為難了:想布施,家中沒有,因此時大部分人家還沒有做飯。後一人問:「葡萄可以吧?」我沒聽清,無法回答可不可以,只好重申:「只要是素的就行。」一女工明白地說:「葡萄就是素的。」食物沒有,布施一串葡萄,伸缽接過,迴向,覺得他們比前幾家有福報得多,這種布施因緣可不是好遇的。這不是因他們給食物高興就說有福報,對不布施者心生不悅,說沒福報。而是對他們一念凈心供養僧植下善根而言,想想,先給錢不要,家中沒有食物,但還想辦法布施,雖只是一串葡萄,卻屬難施能施的福報,此是出世菩提因。盤錦老張居士找過來,說師父讓立刻回去。時間已至,此次乞食結束。

下午進入某鎮,也怪攝心不住,一抬頭時,一橫牌赫然入目:「歡迎您進入蟹鄉。」不禁有些疑惑:盤錦以前因棲止丹頂鶴,稱為鶴鄉,何時更改為蟹鄉了呢?這一路兩旁賣蟹的非常多。地上一紅盆,或白箱上寫鮮紅的兩個字「河蟹」,這些都是因前幾年有人發明稻田養蟹的結果。稻田邊用塑料圍擋住,河蟹雖在內橫行,卻難逃人腹,相比之下,還是人橫。一見「蟹鄉」,心就與蟹聯繫,想:這裡吃不吃蟹呢?吃橫蟹吃慣了,會對我們發橫。後得知「蟹鄉」指此一鄉,非指盤錦。

進入鎮區,在一處休息,旁邊並沒有人對我們說三道四,只是好奇地看看,有人問去哪裡,怎麼不坐車。人還是不錯,但願他們都不吃蟹。都怪我行走不攝心,看見「蟹鄉」兩字而造成的擔憂,不知別人到此什麼想法,會不會怕被蟹夾到。《楞嚴經》云:「人死為羊,羊死為人。」說不定吃的哪個就是前生父母,如何忍心入口。再說因果不爽,現橫行吃蟹,將來必變成蟹子橫行。勸人莫為此一時所謂的口福,而遭累世餘殃。 晚,在路邊一蘆葦垛邊休息,謝絕了蘆葦垛主人及另一老者請進房住的好意,開始露地一宿。人往蘆葦垛上一靠,幾個成捆的蘆葦地上一鋪,雖高低不平,也不願再去管它。人像有些發懶,又似應為一种放下,只求心平。今晚天空很晴,少了房屋的隔障,可見繁星閃爍,仰頭北斗七星也離我不遠,呼吸著稻田地間清新的空氣,覺得很滿足。佛制二時頭陀真好,否則何來此野外一宿,不再貪戀房屋,覺得是享受呢。提醒自己,不要貪著景色,不可看星星,須攝心用功方不負此行。

八月二十五

盤錦范居士得知大眾昨晚野外露宿,恐著涼,天亮時乘車趕來送熱開水,並發心中午供齋。

走著,時間快至中午,海城張居士等將大眾迎入路邊一空房,裡面居士正在打掃。進屋從窗戶發現,這裡是一養鴨廠,師父一見說:「還是算了吧,繼續向前走。」居士問怎麼了,師父說:「這樣的人家不給他種福田,這些鴨子將來都會被殺,怎麼能夠忍心在它們面前吃飯呢?」鴨廠外邊是一鐵柵欄門,我們走出經過時,一大群鴨子突然叫著從裡邊跑過來,可惜被門阻攔住了。鴨子按理都應怕人的,尤其今天外面站了這麼多服裝特殊的人,是什麼力量讓它們跑過來的呢?幾十隻鴨子伸長脖子向外求助似的「呀呀」叫著,大眾看了幾眼,僧人能夠幫它們的就是授三皈依了。再就是馬上離開這裡,雖它們想多看看一會僧人,但只有離開才能教育鴨廠主人,才是真正地救助它們。

鴨廠主人在旁邊看著,不知居士是如何與他聯繫的,他是怎樣同意我們在這過齋的,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辦鴨廠的目的肯定不是想養鴨放生,鴨子最終命運讓人不忍心往下想。只有離開才能讓鴨廠主人明白養鴨的過失,即使現在不明白將來也會明白的。但願我們走後他就能明白,還那些看見我們走了更加傷心的鴨子們一個自由。再就是勸那些鴨子不要太傷心了,此舉也許一時救不出你們,但卻是真正地救度你們,而且是救度整個鴨家族。最後祝那些「呀呀」叫著的鴨子們吉祥。

後走至一處,是盤錦一培訓駕駛員的地方,在外面有一個用木杆撐著的彩條布棚,居士事先與主人打了招呼,主人同意大眾在這裡過齋。後得知此處平常是賣小吃的攤子,今天停業,我當時也不知為什麼要停業。有居士說今天是星期天,駕駛員休息,小攤所以就停業了。而大眾正好就趕在這裡過齋,真是一巧合。記這段的目的卻不是想說什麼巧合,而是要說一下,我們平常能記住今天是初幾就不錯了,根本不去理會什麼星期不星期,這些時間觀念不是記不住,而是不去記它,因修行最好沒有時間觀念。

下午,出盤錦市,進入北寧溝幫子鎮。人一聽溝幫子,大多數人自然地與燒雞聯繫在一起,我也是這樣。抬頭想見識一下,見路邊廣告牌果有「正宗薰雞」,還標著祖傳唯一合法。上畫被窩脖團成一團的紅色燒雞,旁邊畫一圓圓胖胖的人頭像。意思是告訴世人此燒雞是他做的,吃雞才胖成這個樣子。為說明這個道理,廣告設計真是精心。一雞一人,一紅一白,圖案大小相稱,效果很好。讓學佛懂因果的人,一看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眼睛不自覺地看了,又趕緊低下頭。認為是在「偷看」,看就看嘛,街上又不賣票,為什麼要說偷看呢?這是自己通過這幾天走路的感受,行至此鎮時想出的一個名詞。行腳要求攝心,不可外觀,但做不到,明知不應,習性所致,一不注意,或注意了也難以控制。最可怕的是還有一不想控制眼睛亂觀的念頭,因這急急地看幾眼。心情非常矛盾,違背自己的意願,禁不住外界誘惑而看,像小偷禁不住誘惑偷東西一樣,故名偷看。再說若一時沒注意,正抬頭旁觀時,若有行人看見,說那個僧人在看街景,多難為情。怕人看見,要避開人家目光去觀街景,與偷東西避人心理差不多,這當然得叫「偷看」了。賊偷東西我偷看景,想看還得提防人,嚇得不敢看。心想:盜戒還真難防,普普通通地看眼街景,也可攝進盜戒里,怪不得有人說持四根本戒清凈就為持戒清凈。警惕自己,放逸一眼,在生死業中不知又會增加多少,幾世才能還清,不要再偷看了。

偷看還有一不好處,街景是隨意讓人看的,我原來是偷看了本不必偷看的街景。別人會笑,告訴不必偷看,此就是你可看的,隨意看吧。一想景色已屬於我,是自家東西,心裡顯現,還偷看什麼?直接看心,看心裡邊真正的風光多好。因此行腳規定攝心不許外觀,就是為了將來能真觀。

行腳怎麼解釋呢?最通俗易懂的就是不坐車,完全步行。表面上看與別人沒什麼兩樣,走路誰還不會嘛,這是常人的理解。其實不然,雖同是走路,用心不同,所得因果也絕不可能相同。世人走在街上是注意看,生怕丟下某處美麗的景色。而僧人行腳呢,拿我凡夫來說,是不注意時才會看,努力做到注意,不再去看。為什麼呢?高樓不是建給人看的嗎?風景不是給人看的嗎?看都不看,是不是厭世,偏在一邊?不是我不看,不想讚歎,而是外邊景色都是我們六根放逸的結果,只有不看,才是正路,才是真看,才是真正的讚歎。

在街上走時,有一人在旁邊大聲問:「你們是做什麼的?」大眾都只管走路,沒有人理會他。後轉入一小區休息,他也追了過來,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自說是計程車司機,從沒見過這麼多僧人在街上走,覺得奇怪,已跟了很遠,過來看看。師父問:「你學佛嗎?」他說:「我沒學佛,因為我不明白學佛是怎麼回事。」師父給他介紹我們為什麼要出家,他坐在一邊聽著,眼睛盯在一處看,眼珠似乎忘了轉動,一定是在猜想什麼,目光中充滿了純真的神往。最後師父結緣給他一本《佛說出家功德經》,告訴想要了解出家生活可以去寺院看看。師父開示雖沒記錄下來,但開示時那小伙眼睛的神情卻久久令人難忘。

今天下午,天氣很熱。雖是穿著單衣,每人後背都濕了。溝幫子鎮是出關咽喉要道,車輛自然多了。有一段路面不好,賓士的汽車帶動塵土飛揚。覺得車的鳴叫聲加大刺耳,和著兩邊各式各樣的吵叫聲,還有路邊飯店飄出的刺鼻燒雞味,再加上汗水,此時自感定力不足。覺得外界一切好似要我命一樣,心裡想,可別走著走著人再倒下,真是一段難忘的行程。看看旁邊路人一臉茫然,走得卻很適應。走著,不知何時,眼睛看著地下一小塊柏油路面,平靜下來,車的嘶叫聲變小了。以為是車少了,往旁邊看看,車還是那麼多,速度還是那麼快,但聲音不刺耳了。我這時明白,又是一場考驗,車叫聲此時不會變小的,剛才它也沒有加大過,原來聲音大小都是我自己造成的。現在明白過來,想讓車聲變大它也變不大了。以上雖是件簡單小事,但是在此環境中懂得此理,卻真不容易,不過在實踐中知道了車聲變大的來源,在以後應少上當乃至達到不上當了。

行走從溝幫子鎮中轉彎,沿102國道北上,走了一段,天近傍晚,海城張居士及顧居士等又去來回聯繫空房。師父告訴她們:行此一頭陀行,再不住房子了。但她們還是繼續發心,天略黑時聯繫了一苗圃內空房,就在路邊,房主人親自出來迎接,說他們也學佛。見師父堅持不住,準備供養食物,告訴日中一食,過午之後不再吃任何東西。見師父不接受又要供養餅乾,讓留著明天吃。師父回答我們不貯備,明天走哪乞食。房主人見狀說:「你們不貯備行,也不讓你們帶,我讓居士帶著。」她想要放在隨行居士的車上。然不貯備就是不貯備了,心意收下,雖已黑天,繼續前行。

不知何時,發現前邊有一中年婦女推自行車走著和師父談話,我以為是路人關心,但走了一段她還是跟著沒有離去,至一道口,從裡邊出來男女二人攔住去路,我在後面看著不知他們要做什麼,後見中午婦女上前介紹,那男子是他兒子,眼熟,一回想,中午范居士供齋時領他見師父,是范居士外甥,後得知名李敬賓,就稱他李善信吧。李善信當時說他家離溝幫子八里地,請師父如能走到,一定要去他家休息。現在明白三人是一家的。李善信母親是先去迎接的,另一女人應是李善信的同修了。李善信說他家就在路邊,從這個道口進村就是,三人非常誠懇地請去他家休息。攔著不讓走,李善信上前要替師父背包,說:「若沒走到就算了,現就在我家門口,決不能讓師父住在外面。」拉扯著大有不去不放行之勢,雖盛情難卻,師父還是婉言謝絕:「以前幾處都沒住,今晚哪家也不去,行頭陀有規定,樹下一宿,就在路邊柳樹下休息。」

好不容易「擺脫」,今晚事真多。向前走著,路的另一邊停下一輛客車,約四、五十歲的客車女主人過來說:「師父們快上車吧,這樣走著多累。」師父答:「我們不坐車。」她急忙解釋道:「我們車就停在那邊,不朝你們要錢。」師父答:「我們是行腳的,專門不坐車,你的好意心領了。」可那女主人不管師父怎樣回答,重複著說「不朝你們要錢」,後來都有些急了,大聲說著:「真不朝你們要錢。」

黑夜中感人的一幕,不要錢的和尚,遇上不要錢的車。最後師父告訴:「我們是專門走的。」女主人又重複一句「不朝你們要錢」,然後帶著不解問:「那你們是哪的?」師父告訴:「海城大悲寺。」女主人吃驚的說:「啊,那老遠呢,車不要錢你們還不坐。」師父說:「不是錢的事,我們年年都要這樣走的。」居士在旁笑著插話:「師父們持金錢戒律,一輩子連錢都不碰,你想要錢也不行啊。」女主人一聽,急了,帶著嘆息說:「不是這個意思,真不朝要錢啊,唉,我們司機還在等著呢。」旁邊男子大約是司機,也在旁邊隨聲附和著。

女主人這時大約已明白我們要做什麼,說:「那就給我一個地址吧!」於是送給她一本《佛說出家功德經》,上有寺院的電話號碼。在找書的過程中,女主人還帶著嘆息,或是感動的語氣說:「最好還是坐車走吧,真不朝你們要錢,一直送到寺院。」時間久了,另一邊女主人的親屬催她快點,女主人卻朝他著急地喊:「行腳呢,他們不坐咱們車。」之後又感嘆地說:「我們再想修好積德也不行,他們不坐車。」

女主人最後說她也是皈依佛門的弟子,回至車邊還重複著「他們是行腳的,不坐車」,以此重複彰顯行腳之法。其實她有此心已積累善功德,是修好了,祝她將來早得如來相好光明。

又走了一段路,大眾在路邊休息時,張居士跪在地上請法,問這是為什麼?師父開示的大致內容是一定要堅持苦行,不要有了點因緣就被轉,頭陀要行出來,希望你們以後若出家也要這樣。

行走一天,有些疲勞,又覺得外界與我無關。一坐不知何時昏沉過去,後被一陣說話聲吵醒,心想這麼晚了,路人還有精神圍上看熱鬧,睜眼一看:他們又回來了,李善信跪在地上,哭著說什麼也要想請師父回去,怎麼也勸不起來。師父說:「你們若不回去,我們此處也不休息,繼續向前走。」說完招呼大眾背包趕路,李善信母親見狀說:「我們還是回去吧,來又打擾師父們休息了。」她說此話的表情是傷心,或是感動,是什麼我也說不清,只能說是以一特殊表情吧,連著說:「來又打擾師父休息了。」他們無奈,戀戀不捨地離去,再也沒敢回來。

幾番勸請,最後甚至感動得哭了,這是什麼力量呢?為什麼要哭,是眾生在佛法攝受下清除心垢趨向清凈的自然反應。

頭陀行不是有為的做作,我故意不去住房,而引發你的恭敬心,進而攝受你至佛法中來。普通善法有時須用種種方式攝受眾生,而學習頭陀與此不同。

頭陀行更不是為了標新立異,我住在野地,是行苦行,與常人不同,你們都應該恭敬我。我們學習頭陀行也不是為了讓人恭敬,那是為什麼?簡單解釋一下:像我們今晚最後在路邊柳樹下休息,是律藏中的規定。比丘隨緣住在樹下、露地、野外等處,是佛制四依法之一,叫做「樹下坐」。樹下坐的目的是為斷除對房舍屋宅等外界的貪著,隨順少欲。四依法又稱為四聖種,另外三個是糞掃衣,常乞食,腐爛葯。比丘依此出家,受具足戒成比丘法,是佛所親制,佛所讚歎,所以不是無益苦行。

出家人,若按佛制去做,雖能力不足,也能度眾生。如以上僅不進俗舍一件事,而引起多少人受感動。而僧人是為了學習頭陀行,不是故意去做這件事,雖有眾生被度,心裡明白此是佛戒的力量,很容易在度眾生的同時掃除我相,度眾生相。

頭陀行是無度無不度,心裡不必思惟如何度眾生,無度是指無度相,無不度呢,只要行著,一切眾生皆因此而被度,沒有不被度的,因此中有佛力加被,是戒的力量所感召。否則幾人在外一行,一走,也沒什麼出奇的地方,會有什麼感召力,你願意住在外邊,風吹雨淋與我何關,恐怕看都沒人願看。如很多乞丐流落街頭,若去一呼肯定能跟著走,更不需跪下請他,怎麼無人去請,無人去勸呢?只因他們未出家,不是僧寶,沒受佛戒,雖也住在野外,但與佛法中行頭陀住在野外是絕對的兩回事。由上可知,眾生因見行頭陀住在野外而得度,此中皆三寶加持力故。

最後再說明一下,以上只是讚歎佛戒,非是說我能行頭陀,我能如何,以免犯妄語,我自度還不知從何做起,因此希望通過學習頭陀斷除習氣毛病,並且相信這是最快的法門。頭陀為十方諸佛所讚歎,身為佛子,誰不願「常隨佛學」。下一結論:頭陀行能夠度生而不著度相,是大乘菩薩度眾行。

八月二十六

今天早上起霧,人在茫茫霧海中行,走著走著,觸景生情,憶起一件往事,想到此行應稱為「人間遊行」。

世人如有了不滿,就會成群結隊去遊行示威,以此表達自己的不滿情緒,而現在霧中行走的這隊出家人呢,卻沒有不滿,是為了表達自己今生能夠修行,而感到最大的滿足。人在此生能聞到佛法,並在如來教法下剃染出家,稟受具戒,還有什麼比這更滿足的呢。此行就是為了表達自己的滿足,而依律制行走遊方示法,向世人示一雖已有些暫時被遺忘、但不可缺少的佛陀教法。

說有些被遺忘,是由於種種原因,近些年行的人相對少了一些,世人因少見就覺得有些奇怪,一路備受關注,迎著各式各樣的注目禮,真似遊行一般。記得前幾年行腳走在瀋陽市內時,路人看著這隊背包行走的僧人,不知要做什麼,有人一聯想,就自認明白地說:「他們是要去政府門前示威的」。他不知出家人這一路不坐車,乞食,又不要錢,住在野地草垛邊,對世間一切已無所求,人還會去示威爭取什麼嗎?因此,行腳讓世間只會如早課中所祝願的:「國基鞏固,治道遐昌」,並且能夠令「佛法增輝,法輪常轉」。

所以,行腳根本不是什麼示威,而是大示佛法,世人因為不明白此理,才會有種種猜測,這不怪他們,就是怨我們行得太少了。又因為少就更應行下去,因此法不可缺少,《增一阿含經》卷五「壹入道品」中世尊告曰:「善哉!善哉!迦葉,多所饒益,度人無量,廣及一切,天、人得度,所以然者,若,迦葉,此頭陀行在世者,我法亦當久在於世,設法在世,益增天道,三惡道便減,亦成須陀洹、斯陀含、阿那含、三乘之道,皆存於世。」(註:此段序號為第八十八經)由此觀之,此法關係佛教住世與否,焉得不重要。身為如來弟子,思報佛恩還惟恐不及,如何能忍心讓此法缺少呢,將來若頭陀行滅,佛法因此不住世,那時就是哭什麼都來不及了。

「人間遊行」這個詞非我一時想像創造出來的,翻開經律論三藏可見。《四分律》卷首就是佛與諸比丘游蘇羅婆國,而與諸比丘第一次結戒。因結戒故而令正法久住。佛成道後在不停的遊行教化眾生,在八十高齡還繞城乞食,佛是無上正等正覺,這是為了什麼?此法經諸祖歷代弘傳,在三千多年後的今天,我還有幸能夠聞到佛法,剃髮染衣,受具足戒。今又隨師沿此古道(釋迦一化,已逾三千,經諸祖行走,故為古道。)人間遊行,感念佛恩,祖恩,師恩,心情怎能不動,但又把它控制,因為沿途不許觸景生情。為何,因佛遊行人間是遊戲神通,我等無此能力,需行而不游,路上行走,不許旁觀,要攝心。

不許旁觀對個人修行的好處在前面已略說明,那麼世人對此怎麼看呢,低頭走路他們會不會有厭世、逃避等語論出現而造口業呢?現錄師父講述以前行腳中發生的一件事情作為解答。時間是在一九九五年,也是一個秋天,當時師父攜性空師二人從五台山碧山寺起程,一路步行經過山西境內,河北,北京,天津,從秦皇島出山海關回至遼寧,走錦州,盤錦,營口,最後至蓋縣檀度茅蓬,行程大約三千餘里,歷時七十多天,沿途感應事迹,得度眾生可以說是難計其數,以下只是其中一例。

師父那時是走在山西,下午經過一縣城內,有一處賓館,或做其他行業的樓房,有十幾個女服務員正在外面打掃衛生,裡面似還有一個或幾個男服務員。因師父二人低著頭攝心走路,根本不去注意這些,她們打掃衛生,在擦玻璃或做別的什麼也不太清楚了,十幾個人在一起幹活,有說有笑,很是熱鬧,但這些對就在旁邊經過的師父二人,好像沒有這回事,低著頭,面無表情,眼觀卧牛之地的走出很長一段,這時身後有一男人大聲喊:「你們看見沒有,這兩人走過去都沒有抬頭向我們這裡瞅一眼,這兩個僧人才是真正的出家人」。另外好像還有一句「我一直都在看著他倆」,究竟有沒有,師父幾年後講述,記不太清了。

我想呢,在街上所有的人除了師父他倆沒有抬頭看,另外的人肯定都在注意看,甚至走過去的人回頭看,樓上的人低下頭仔細地看,喊話的男人即使沒說「我一直都在看著他倆」,猜想肯定他在始終看著,否則他就不會知道「這兩個人走過去一直沒有抬頭了」。

大家都在看著:街上來了兩個和尚,背著大包,風塵僕僕,面無表情,大高個手裡還拿著方便鏟。化緣的,不像,肯定不是了,那低著頭走路要做什麼?最後在樓房打掃衛生的十幾人中一男服務員給下了評價:我們這麼多人看著他倆,又有說有笑,他們二人卻連抬頭旁觀我們一眼都不肯,確實與眾不同。再看走過去了頭還是低著,心裡服氣了,十分佩服。一男服務員就大聲地喊,喊給誰聽呢,身邊的這些人都看見了,此時應是告訴她們,看見了沒有,別只看熱鬧,要看兩個和尚走路不旁觀的樣子。再他喊得那麼大聲,應是給師父二人聽,我們都看見了,你們走路不抬頭是真正的出家人。面對著讚歎,師父二人還是連頭也沒有抬,面無表情,如如不動地繼續向前走。

可見行腳不旁觀不是對眾生不理,不管他們如何,而是真正地度眾生。僧人低著頭攝心行走正是他們所要尋找的,所需要的,不然就不會大聲喊你們看見沒有,意思是我可看見了,出家人走路不抬頭。我們這裡多熱鬧,他們看都不看,接下他就應領悟,原來熱鬧是不應有的。從他讚歎就可聽出,僧人行腳攝心修行的同時,他們也在修行之中了,我們與眾生都是心心相通的。只要我們心不外觀,眾生自然也會心不外觀。僧人攝心行走,就是在攝受一切眾生。

以行頭陀攝受眾生,是諸佛親授,是歷代祖師大德的行持,師父以步行跟隨在後面學習。首次即從五台山走至東北。這些年在遼寧境內,領著眾弟子行走了本溪、營口、盤錦、瀋陽、遼陽、瓦房店等地,信眾對此非常的喜悅,有的跟著行走,沿途發心供齋等等,令無數未學佛的人認識了佛教,認識了出家人。現在有人假充僧人,到處化緣,造成很大的不良影響,通過行腳乞食,這些不良影響也在消除。此外還有很多益處,不一一詳敘了。就這樣行走著,時間也不知不覺地走至了二〇〇三年秋。

以上僅錄一段以感念師恩,下面接著寫本年度學習二時頭陀之行。此次行腳路線定為從海城牛庄鎮起程,經盤錦,北寧,黑山,台安,繞回至海城牛庄鎮,再回至寺院結束。每天大眾須堅持誦楞嚴咒,以佛頂光聚沿途播灑佛法的種子,凈化人心。平常我們灑凈時誦咒,只是幾圈,而這次灑凈行程是一約六百多里的圓滿大圈。關於人心凈化,沿途示法,再試舉今天掩埋眾生一例。下午,我們掩埋了被扔在路邊的一頭小豬,豬的肚子已經發脹,圓鼓鼓的,因裡面充滿了氣,土一蓋上身體彈土亂顫,恐再過幾天就會爆開。豬在路邊本身神識不安,行人看了也不舒服。周圍神、鬼、龍、畜等眾生見了也會生瞋心,通過掩埋以身示法,培養自己及周圍大眾的慈悲心,以實際行動說明「一切眾生皆前生父母,未來諸佛」的道理。掩埋小豬,十幾分鐘內的一舉一動,已凈眾生瞋恨心為慈悲心,佛法種子也同時深深植在每個眾生的心中,因慈悲即如來嘛!其它凈化人心等事項將在別處詳敘。

重新回到「人間遊行」的「游」上,其實世人也是很喜歡游的,行時乘坐汽車,晚上住在旅館。雖想游,但他不會游,心隨著汽車跑得太快,想多看景色,卻忘了汽車也是一景色。以景色再去觀景色,以心找心,因此不知心內所顯現出的真正景色。看我們如何游,行腳用自己兩條腿走路,就不需坐車了。旅館、飯店平常都不進,此時就更不必說了。沿途自然風光,朝霞夕陽,路邊花朵的芳香,小草向人點頭。今天路邊的垂柳條行走中有時會拂在臉上。晚上睡在野外,再也不受房間約束,仰頭就可看見閃爍繁星。啾啾鳴叫的蟲子有時會跳到人身上。凌晨三點準備再次行走時,會發現雨衣上、睡袋上及旁邊的草地上,都布滿了晶瑩的露珠,人與自然融合在了一起,僅是此種只有在逐漸走向空時才能有的享受。若坐上汽車,住進旅館是難以得到的,會覺得走路比坐車有情趣的多。

然此外界景色雖美,行腳走時不許留戀,這點若坐車是不能想像、無法體會的。為什麼對景色不留戀旅遊的人體會不到呢?因游心不同。要想溶於自然,過隱士生活都會覺得汽車出現是煞風景。知汽車也是一風景,行腳所以不坐,因若以風景觀風景,會不見心內真正的風景。古代為什麼沒有汽車,現在汽車在我們眼中出現,這汽車它代表了什麼呢?

游時行走方式不同,結束呢,遊客雖坐車不需走路,游後也會是一身疲勞。眼睛看累了,心裡在盤算此行坐車、住店花費多少,浪費多少工作時間。行腳游後是身體疲勞,心裡再不想牽掛,根本沒有以上的那些計算,身體走累了,心裡又沒有牽掛自動就會休息,休息好了,就會是「狂心即歇,歇即菩提」。

再解釋,以上說到行腳也是游,佛有神通才能遊戲,凡夫沒有神通怎麼游呢,即使想不留戀,想行而不游,但在此物慾橫流的世海中行腳,世海卻想淹沒我們本想不看、不游的願望,處處在引誘我們遊戲。前面說行腳是「人間遊行」,此人間之路走起來真不容易,因此行腳更需具備一種大神通保護了,有此特殊神通,就可確保我們行出世海,走向彼岸。佛既在《梵網經》中規定應二時頭陀,應遊方,當然早已為諸弟子備好游出世海的渡海浮囊。此浮囊也就是上面說的一種大神通,特殊神通,就是超出世間的神通。此神通何處來,依佛出家,自然是佛給的了,佛無限慈悲,給予我們一凡聖共具同遵的神通。

此神通究竟為何?敬引虛雲老和尚《參禪要旨》中一公案說明:從前在罽賓國,近著僧伽藍的地方,有條毒龍時常出來為害地方,有五百阿羅漢用禪定力驅逐它不走,後有一位僧人,也不入禪定,僅對毒龍說了一句:「賢善遠此處去」。那毒龍便跑遠了。眾僧問那僧人用什麼神通把毒龍趕跑了,他說:「我不以禪定力,只以謹慎於戒,守護輕戒,猶如重禁」。想想,五百阿羅漢的禪定力,比不過波羅提木叉戒,所以持戒是最大的神通。佛遊戲神通,化度人間。僧人行腳,在世間行度化,當然更需此戒法神通保護了。

(註:波羅提木叉:譯為保解脫,以能保證受戒之人解脫。又譯別解脫、別別解脫,隨一一戒護持不犯,隨一一處得其解脫。如薄拘羅持一條不殺生戒,便得火燒、水漂等五種不死的果報。薩婆多論云:「波羅提木叉戒,但佛弟子有,禪戒外道俱有,夫能維持佛法,有七眾住世,三乘道果相續不斷,盡以波羅提木叉為根本,禪戒、無漏戒不爾。故於三種戒法中最為殊勝。波羅提木叉戒包括五戒、沙彌戒、比丘戒等」)

再舉一例,說明如來戒法對行腳的保護。今天行走的這一帶路邊葡萄種植很多,架上掛著一串串的紫葡萄。中午時就是在一葡萄架旁空地過齋,齋飯是盤錦連居士和昨天遇到的北寧居士(她們共來了三個女居士)共同供養的。我們在過齋時坐下把食物一次吃完,起座以後再不吃任何東西(藥品除外),這叫做一座食。也是頭陀行之一,佛稱讚一座食者,四禪、四空定,諸通解脫皆可從中獲得,律中亦曾記載有一撥陀波羅比丘,拒不受此法,非要數數食,(數數食:律中名詞,即在上午(明相出至日中)吃數次)佛為教化他而準備人間遊行,他見佛要遠離,這才懺悔。(註:以上資料見《毗尼母經》卷三)

暫且先不論一座食的功德,只說一下在此處為我們行而不游的保護。路邊葡萄人人都喜歡吃,一見就會產生酸的甜的種種味覺,想著如何入到自己口中。不看,路邊地上一大片爛葡萄的味道直刺入鼻孔,讓人聞到生念,鼻子總不能堵上吧!還有經過街中時梨、桃、饅頭、油條各種糕點等等,都各具誘人的形狀,誘人的味道,就更不用提了。因今天走在葡萄架邊,就單拿葡萄舉例吧。行腳本要回收六根,但外界這些引誘你,不但讓你回收不了,一不小心食物就會把人心給收去。而因一座食,除每天午前的一餐外,再不允許用食,東西給我也不能吃,看見也白看,慢慢的,我雖功夫不得力,還知路邊掛的是一串串的紫葡萄,但也只知是葡萄,它與楊樹柳樹區別不大了。地上爛葡萄的味道鑽進鼻孔,也只是聞見味而已,不願去聯想葡萄酸甜可口否,不再去想葡萄進入口中,它們在架上掛著,與我無關了,想也白想,不放也得放下,這是因一座食而自然放下,不再聯想了,因此可少打多少妄想。此是今天行走在葡萄架邊的感受。

再說因一食見食物不放下也得放下,聽著好似硬放下似的,那麼餓不餓呢?以此次行腳為例,今天是第六天。每天很早起來,背包行走,晚上有時走至九、十點鐘休息,因是凡夫僧,不知別人心裡境界,只能談自己凡夫心裡的感受。

餓不餓呢,除了偶而想起吃食物時,注意這點,不是看見食物時,看見食物也就算是看見了,沒什麼感覺,此想起吃是自己打妄想,非要聯想吃,才感覺肚子一空,但馬上又過去了,所以此空也不是餓。若是真餓就不會看見食物而不想吃了,象路邊不遠就掛著葡萄,我凡夫眼睛收不住又看見了,但沒想吃,若真餓能不在吃上聯想嗎。

因不餓才不往吃上聯想,因不想吃才不餓。我又看葡萄架,也知身邊跑的是汽車,心裡可以說是妄想不斷,為什麼還不餓呢?這得感恩佛制的一座食。一食以外再不允許吃東西,人雖在打妄想,但不敢打吃的妄想,自然就不餓了。若不一食,那就是打了吃的妄想,當然不可能不餓了,像我沒出家前,一天三食,再見食物時還感覺餓呢!

此一食不餓是佛陀戒香園中一朵具有獨特香味的奇葩,而比丘二百五十戒每條都如此異彩紛呈,所以我們能出家受持具足戒,是何等慶幸,因此在前面提到為報佛恩,才有此人間遊行,出來行腳,讓世間更多的人有得聞佛法的因緣。但走著,路邊大多數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業的成敗得失,他們不想跳出這個圈子,看我們稱為世外閑人。也確實是閑人,只有閑下心的人才能出來行腳呢!出家不要錢就不必去經商了,出家乞食就不必去務農了,做官對出家人就不必提了。世人真應羨慕羨慕行腳僧悠閑的雲水生涯。

又前面所提到的閑人,我凡夫還未能閑下心,心像雲一樣飄來飄去,叫我閑雲差不多。如閑雲一般游於葡萄架邊,雲遊不留痕迹,人行不生貪戀,是多麼自在。因此以後就形容行腳僧如閑雲野鶴吧,因師父常開示:「籠雞有食湯鍋進、野鶴無糧天地寬」。野鶴因無糧而感天地之寬廣,行腳僧如閑雲遊於天地之間,也同樣無糧,自然就去乞食了。另外師父還有開示:「因乞食知食物得來不易,人自然就會吃一食」。而一食又是今天走在葡萄架邊能做到不貪戀的一個強有力的保證。由此可見,行腳、乞食、一食等等戒法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的。出外行腳必須有戒法保護,但必須先持戒,才能得到戒法威神的加持。欲想得到保護先持戒,而持戒同時又得到了戒的保護,此二在同一時完成。

葡萄架邊行過,天已近傍晚,走至北寧市政區外的一轉盤內,看能不能在此處休息。轉盤處建有一似碑樣的小亭子,上是大理石地面,周圍是草坪,並有花等。我們剛一停下,就圍上不少人觀看,也不知他們是從何處出來的。此時我們隊伍中也增加了幾個居士。他們是在下午三點左右從寺院過來的,有北京李忠合及與他同來的一女居士,大石橋孟居士,海城周居士等幾人,乘車追上看望行腳的大眾。

拜見師父後,跟著行走至此處。李忠合居士看上去比以前胖了許多,他護持道場很發心,經常從北京郵一些物品供養。早在師父從五台山往東北走時,就已經結上了緣,他當時在北京迎接供齋。可以說對行腳已不陌生了,對這次又在路上相見,他顯得很高興,而和他同來的那個女居士就不同了,因是第一次見到僧人行腳,要把她心裡的喜悅和家裡的同修分享。此時正拿著手機通話,略帶興奮地說:「我已經見到妙祥師父了,師父們現正在行腳,走到一個轉盤處,我就和他們在一起」。可惜她家裡的同修只能聽聽,肯定是看不見了。此女居士應屬於少見,若見慣行腳就不會有這種神情了。我覺得走路這算什麼新鮮事,她卻要把這件事馬上通知出去,意思無非是想告訴別人:「你知道嗎,我現在和行腳的僧人在一起」。下個不是諷刺她的結論:「少見多怪」。因為她沒想想:她只是跟隨著我們走了幾里路,就要馬上向外通知,那麼我們每天走路在向誰通知呢?我當時見她打電話的神情,覺得有些好笑,不必要的事,少見多怪,我此時心情又應告訴誰呢?又此時心情若細查下去,在心靈最深處究竟是何感受又有誰知呢?

有人過來告訴,在那邊路旁的三個大廣告牌下方有一空地,那裡避風,師父讓去那裡休息。轉盤的大理石地面很是乾淨,雖有風吹著,但我卻覺得若在此休息,那該多有情趣。前面提到我心如雲浮動,因此想在這裡隨風飄,但我此時還很明白,不能隨著自己想法,若隨想法,那真是心被風吹跑了。依教奉行,走至那片避風的空地,一看,兩邊是玉米地,中間長著兩米來高的小楊樹。昨天晚上是在大柳樹下一宿,今晚就要在小楊樹下一宿了,但小楊樹實在太小,風雨什麼都遮擋不了的。

海城張居士她們不知從哪裡借來了些紙板。先前她們曾為聯繫了一彩條布棚,師父只在路邊看了一眼就走過去了。有一張居士後來對師父說:「那家主人有些不高興了,說都答應了讓你們住,你們不來住」。其實,都是她們聯繫的,我們連那個主人是誰,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如何答應呢。我們又沒暗示過,你們應在前方找個彩條布棚或什麼的。她們這樣說無非是想表明,那家主人確實同意我們去住。再說那家主人也未必真的不高興,他也許是高興不知如何表達才這樣說呢。張居士等人拿來的紙板猜測就是借那家主人的,那家主人若真不高興就不會借了,但究竟是不是,沒具體問,因為這些都是張居士她們幾人自己發心。

她們這一路處處提前聯繫房子,聯繫彩條布棚,為我們找休息的地方,以及剛才提到的借紙板等等,很多次事先都已和主人說好,等大眾走到,師父一看,有某個地方不如法,例如前面提到的鴨廠。或時間還早,說句「算了吧!」她們一聽,二話不說又立刻上前方繼續聯繫。雖然我們出外行腳走哪算哪,並不需要她們這樣做,但她們事先如何聯繫也不告訴我們。她們處處在前方聯繫,雖似和我們無關了,不必再提,但又與我們有關,不得不提。因為我們行腳,她們才會這麼發心護持的嘛,他們這些居士不是要護持我們某個人,而是要護持這個法。最後要說的是:雖行腳並不需要聯繫什麼房子,但他(她)們如此護持之心是非常值得稱讚的,可以這麼說,這種護持僧團的行為令他(她)們堪稱居士,不負優婆塞、優婆夷之名。(註:優婆塞譯為近事男,優婆夷譯為近事女,意思是在家親近奉事三寶的信眾。)

樹邊還有成捆的玉米秸,有居士問聞訊過來看的一個村民可不可以用,村民回答:「我不是主人,不好做主,若是我家的你們可以隨便用」。後居士不知如何將主人找來的,也許是自己趕來的,同意晚上用他家的玉米秸,於是大眾兩人或三人靠著一小楊樹,下墊玉米秸,上鋪紙板,把自己應用之物取出,發現另一邊師父正在講開示,就在玉米秸主人來的時候,隨著又來了十幾個村民。他們圍坐一圈,對師父的開示雖有的地方懂,有的地方還不太明白,但他們真的需要。

師父今晚所講的以「衣里明珠」開始,他們每人的明珠(佛性)也必須經解說而方知。師父並舉了今天行腳中的一件事,以便讓他們都聽的懂,深入淺出地說明一切眾生都本具佛性。

師父開示說:「今天下午,行走中遇見一群牛,我就為它們授三皈依,此時,其中有一頭黃牛突然衝出牛群,從很遠處向僧人這邊飛快地跑過來,它也不管有放牛的人看著了,跑出有一段距離,黃牛它又停住了,站著好像也對自己剛才的行為有些奇怪。從這件事情就可看出,一切眾生都本具佛性,都是應該學佛,像那頭黃牛衝出牛群,向僧人這邊跑說明它的善根比別的牛表現稍突出些,但跑在半路停住代表自身還有障礙的一方面」。師父接著開示,牛都明白皈依,我們人條件比它們好的多,就更應該學佛了。並由牛也具佛性,而勸他們不要殺生,不要吃肉等等。師父並講到給這些牛等眾生皈依,不能大聲說,因人一喊它們一慌,不知你說什麼,反而聽不明白了,給它們皈依得用心去感化,它們與人語言不同,但心是相通的。師父還問那頭黃牛向外跑的情景有沒有人看到,是不是覺得有些奇怪。

身邊有一個居士一回想,說:「我看見黃牛衝出牛群向路上跑,但我當初不知怎麼回事,也就沒太在意」。

在開示時從路邊又來了一男人,還沒等走到就大聲吵吵著說:「這是做什麼的,我得看看,他們怎麼住在這裡」。聽口氣都還以為此人是要找什麼麻煩,等走到跟前,口氣還是沒有變,問:「你們晚上吃飯沒?」得知一食後,接著又大聲說:「我晚上剛回來,得知你們住在這裡,你們去我家吧,我家有地方,連房子帶車庫足夠你們住的」。

他說到這裡,旁人才明白他過來看的目的,看來人真不能從表情、語氣就肯定他存什麼心,所以說,前面彩條布棚主人不會不高興的,即使面上現出不高興相,口裡說不來住我不高興,他心裡也一定會充滿喜悅的。這時,有居士以他所知道的為那個男人解釋,師父為什麼住在野地里。師父又開示幾句,謝過他的好意。

那男人聽後點點頭,又說:「師父們不去住,對,應該這樣,那這還有沒出家的人呢,他們可以去住吧!」聽這話他應該明白為什麼僧人要住在野地了。其實沒有人為他解釋之前,就已經知道一些「為什麼僧人要住在野地」了,因為這個「為什麼僧人要住在野地」才讓他在晚上到這裡來的,這就是僧人住在野地(露地住:十三頭陀支之一)法的功德,讓他們知道,原來人並不是都得住在屋宅中的,接下來就會生疑問了,「為什麼僧人要住在野地」?眾生對家的出離心會當下產生,雖然一時還不太明白,或者明白了一些還不想出離,或者還不知「出離心」這個詞,但此中的法益都已經感受到了,否則這個男人學佛或沒學佛不太清楚,他不會有人為他說幾句,僧人住在野地是為了鍛煉鍛煉,他就像明白了似的說:「對,應該這樣」。

《大寶積經》云:「所謂家者,名殺善根,名不舍過,害助善業,是故名家。云何名在?一切結使在中住故,故名為在」。(註:結使即煩惱的意思)而樹下坐、露地住等頭陀支就為了除掉對房舍屋宅的貪著,隨順少欲,是佛所親制,符合中道。前面說到眾生會由此露地住頭陀支而引發對家的出離心,因出離心《大寶積經》中家的過患會轉化為功德,試列一下:「所謂出離家者,名增長善根,名舍過,名助善業,是故名出離家。如何名不在?因離家故必能出三界,一切結使不在心中住故」。

出離家的功德如此殊勝難測,眾生雖有的知道,有人不知道,但由此露地住頭陀支為源頭,而流淌的出離家功德水,無論你明白不明白,都會凈化心中的污垢。所以說,前面彩條布棚主人心裡一定會充滿喜悅,不是普通高興,而是法喜。此男人也因感受到出離的法益而認為「應該這樣」。不然,假設這時有人反問他:「僧人為什麼要在野地鍛煉,鍛煉方法很多,跑步、跳高等等,你為什麼認為應該這樣在野地鍛煉呢?另外有的乞丐流落街頭,也屬於在露地"鍛煉』,你為什麼不去請他們呢?」相信他一定會愣住,答不上來。若這個問題讓我答呢,我就這樣答:「佛以一切智、而制此頭陀支,眾生得到攝受是預料之中的」。至於為什麼會攝受眾生,我現在還無法解釋圓滿,因為前面說過,對頭陀我只是努力學習而已,再說眾生得到攝受,也不是某個人的力量,而是佛的力量,法的力量,僧的力量。再就是我相信:只要堅持學頭陀行,將來一定會攝受無量眾生,廣及一切有情皆得大圓滿。

將此男人請僧人去他家住的好意謝過,後來海城張居士等人答應去他家休息。師父接著開示,有一穿白色上衣,約五十歲左右的人往前坐了坐,說:「學佛好,我今天得向老師父請教,應怎樣學佛?」又提出一個問題:「師父對歪脖老母有什麼看法,她算不算菩薩化身?」

師父回答:「歪脖老母我沒有見過,對她的具體行為只是聽一些傳說,至於她是不是菩薩化身,或是什麼,不給她下結論。這裡告訴你一個方法,是不是佛菩薩化身,要看他的行為是否與佛菩薩相符。佛是覺悟的意思,因此,不管任何人,假借佛菩薩名義而進行的種種斂財行為,都是不符合佛法的,真正的化身也不會同意別人借他的名義去斂財的」。穿白色上衣的男人聽後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伴隨著他的明白,夜漸深了,為了不打擾我們休息,前來聽法的人漸漸離去。李忠合居士等是去北京或去寺院就不知了,願他們也行而不游吧!法雨過後,他們中有的明白多一些,有的明白少一些,有的也許會認為什麼也沒明白,但明白不明白不是用頭腦的思惟來衡量的。種在每人阿賴耶識中的出離種子,即使現在暫時還放不下,自認為很明白地說:「我不想出離,不想出離」。將來出離種子還是要成熟的,由此而出離家,出離五欲,出離三界,直至成佛,因每個眾生皆本具佛性故,本應出離,只不過暫時被烏雲遮蓋,僧人行腳,人間遊行的目的就是讓眾生識此烏雲,並告訴他:「家、宅等等的烏雲亦屬虛幻。」

認識烏雲的方法,師父已經開示:看我們的行為是否與佛菩薩相符,即以佛為師,以戒為師,以頭陀行為師,這樣就能如前《增一阿含經》所言的「多所饒益,度人無量,廣及一切,天,人得度」。廣及一切,人得度前面已經舉了例子,並舉了黃牛、掩埋小豬等例子,說明畜生道、鬼道等眾生都因此而有被得度的殊勝機緣。今天的體會至此告一段落,再不厭其詳的下一總結:行腳雖是用腳走在人間,邁出的卻是與一切眾生皆共行出三界的步伐。

八月二十七

早三點出發,天陰,過一會,下起了小雨,披上雨衣,繼續行走,後進入一橋洞避雨,裡面氣味刺鼻難聞,以為是羊糞味,地面上有不少羊經過後留下的糞便。沙彌在外面折了一把蒿草將羊糞掃在一邊。橋洞共有兩個,另一邊聽聲音有流水經過,我們休息的這邊是混凝土地面,雖布滿塵土,但很平整。走在路上,天還未亮,能有這麼樣的橋洞避雨,也很知足了。又羊糞已經掃除,應沒有味了,可是那種特殊的味道還在不斷傳來,懷疑另一邊有化工廠排放污水經過,但沒辦法,因要避雨,鼻子還得繼續呼吸,就承受吧,慢慢鼻子也就適應,認為沒什麼了。天亮後雨暫停,發現流水呈烏色,確是化工廠排放的。另離橋洞不遠,還有些同樣散發著刺鼻味的垃圾,兩處合在一起,味道能不大嗎?

從橋洞出來上路,別人都能感受雨後空氣清新,而領悟出點什麼,我卻因業障深重,在橋洞里被薰得厲害,出來鼻子一時有些不會反應,覺得里外空氣差不了多少。想想原先氣味那麼刺鼻,但休息一段後為什麼又聞不出了,都因行腳在外,沒有辦法,凡夫的我不能改變環境,讓它來適應我,自然得去慢慢適應環境了,看來我們平常分別這個味不好,那個味好,都是外界條件太好了給我們造成的。我若不是鼻子分別太大,就不會在橋洞里覺得氣味刺鼻了,因此說業障深重,被薰之後,才一時覺得有些適應了,都得感恩行腳,讓我知道:人只有不分別好壞環境,此就是逐漸在改變環境。由進出橋洞時的鼻子感受可知,經在裡面適應環境,出外覺得內外空氣差不了多少,此應屬於環境被人改變吧!

再向前行進入北寧市區,準備去崇興寺拜雙塔,走著,雨又繼續,並越下越大。在雨中雖鞋等被淋濕,心中卻充著喜悅,因師父開示:人若誠心拜塔,一般去前都會下雨的,就叫做洗塵吧!同樣的雨,同樣淋在身上,同樣為行走帶來不便,但因為此雨意義不同,覺得還是下一些好,不下雨倒令人失望了,表示拜塔誠心不足嘛!雖我心未能住在道上,但若言我對佛法一點誠意沒有,也心有不甘,因為在《大乘大集地藏十輪經》卷三中佛言:「如是苾芻(比丘)雖非法器,而剃鬚發披服袈裟,進止威儀同諸聖賢,因見彼故,無量有情種種善根,皆得生長。又能開示無量有情善趣生天,涅槃正路」(註:以上經文講述僧相的無量功德。如是比丘指破根本戒者,雖破戒因還披著袈裟,形象同出家人,無量有情因見此人僧相而得善根增長,持戒比丘功德自不待言)。

我持戒未能清凈,也算不上真正法器,但已剃髮披服袈裟,並學習諸聖賢的頭陀行,日一食、乞食、樹下住、露地住等等,在努力使自己成為佛門法器,怎麼能說一點誠心也沒有呢?

有時也需自己安慰自己,不是身體心理需要,而是想我一個凡夫僧行腳,都有表法的功德,都能令「無量有情種種善根皆得生長」,世上還有那麼多的僧眾,他們嚴凈毗尼,修行比我不知精進多少倍,若出來行腳又善於說法,那樣一定會開示「無量有情善趣生天涅槃正路」了。希望這一天早日到來,又他們出來就不會像我自己安慰自己了,而是能夠安慰無量眾生。再想「安慰」一詞對我也不太恰當,確切點應是「欣慰」,慶幸自己能夠出來學習頭陀行。

心真是不能相信它,面對著大雨,後來又轉變看法了,想:以事表法,下過就可,何必始終不停,到時別影響拜塔。地面流水浸透了鞋襪,沾在一起,腳踩著走路,不聽控制,很是不舒服,但最令人難受的是以下拜塔前的一幕。

走著終於望見了雙塔,經過鬧市之後,更顯出佛塔超塵出俗的不同,一見就令人心平靜下來,佛塔加持力確實不可思議。滿懷深情走至山門,一塊牌子入目,不禁令人一怔:「票價五元」。怎麼回事,寺院怎麼會收門票呢?兩女人攔住我們,不讓進寺內,自稱是文化局派來的,在這裡收門票,說我們身份不明,要求查看證件。又說你們來了這麼多人,要不然就買票進去。也許讓我們買票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師父說:「寺院是僧人的家,任何人都不能阻攔,你們也沒資格檢查證件。我們的證件只能給寺院客堂看」。可兩個女人吵嚷著就是不讓進,交涉不下,退出山門,在外另想辦法,發現山門旁邊兩小角門被從外鎖住,一問也是她們所為,真是無法無天,竟敢封寺院的門。旁邊有人告訴:還有個後門,也被她們強佔,裡面出家人對她們也毫無辦法,也得從她們把守的門進出。

現在國家積極地落實宗教政策,如開封大相國寺、瀋陽長安寺等,以前因文革等事而在某些部門代管的寺院,都已交還僧人管理,而這裡是屬政府正式批准的宗教場所,卻被強佔山門賣票,她們這種行為違犯了國家的宗教政策,傷害了僧人及廣大信眾的感情,呼籲寺院所在的北寧市,以及錦州市政府、市宗教局、市佛協等有關部門處理這件事情,消除她們給地方所造成的不良影響,還寺院一個清凈。

再說我們在寺院牆外邊站著,雙塔就在眼前,巍巍壯觀,風鈴悅耳,然而卻被兩個女人蠻不講理地攔住不許進去,佛塔被人強佔賣票,以此來贏利,這不等於出佛身血嗎,作為一個佛弟子,對此應感到何等痛心。邊上有人過來觀看,問怎麼不進去,對此事議論紛紛。我說了一句:「寺院山門屬常住常住物,不管任何人侵佔都是犯盜的」。(註:常住常住物:第一個常住指人,即十方三世僧為物主,故名常住,第二個常住指山門殿堂山林地產等歸屬寺院之物,即常住此處之意)。

想著,覺得心裡有一異樣情緒,考驗時時都是,並且從各個方面,盡找人不能忍受的地方。前兩次乞食被罵,自認為心裡還算平靜,因罵的是自己,又是預料之中的。今天就遇見了這件事,對佛塔充滿恭敬,滿懷喜悅地前來禮敬,她偏偏不讓進去,並且說身份不明,走在路上,幾歲小孩見了都會喊:「和尚來了,和尚來了」。沒想到和尚來到寺院卻身份不明了,強佔寺門賣票,居然賣到出家人頭上,怎麼能夠讓人不動念呢?不過,又應反觀過來,不應有情緒,為什麼呢?占門賣票,雖屬極不正當的行為,是應該責怪的,但對她人呢,佛言一切眾生皆前生父母,應生慈心、悲心。但此行為就是她這個人做的,若不改變她這種行為,將來她果報不可思議。出家人知道人和其所作所為此是一,不是二,因此處理事物時,只是以事論心,雖口說你對,你不對,你應該這樣,你不應該這樣,而心裡沒有你對你不對的概念,親怨憎愛平等視之。但我是凡夫,遇到考驗不過關時,被轉了一下,因心裡有事物,

還應繼續努力破除。而像那些大德就完全不同了,沒有事與不事,瞋與不瞋,看似發怒,是不怒而怒,那是因眾生需要,為教化眾生而現「金剛怒」,這是佛教的大慈大悲,是一切外道不可比擬、無法理解的。

這時寺內客堂師父出來,一見面,師父說:「原來是你」。他說:「等進去我再給您老頂禮,沒有事了,不必理她們」。將大眾迎進寺內,後得知是盤錦范青雲居士進內告訴他的,他曾到過我們寺院,故與師父認識。而他這裡偌大寺院只有兩位僧人,人單力薄,又面對著寺門被強佔賣票,但並未氣餒,還在計劃著殿堂建設,努力堅守著佛門凈地。真希望這裡能夠多一些出家人,大眾都依律行持,承戒威神,現「金剛怒」,行大慈悲,若能這樣,強佔山門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師父,親昌師去客堂,這是叢林規矩。僧人出外每至一寺內要先去客堂打招呼,禮敬常住。餘下的人在院內等候,望著巍巍古塔,看著地上的背包,看著令人一見生畏生敬的方便鏟,想起一件事:我是一行腳僧。以前怎麼沒注意到,跟著大眾走了這麼長時間,今天在古塔下才想起,原來我們這樣走路就可叫做行腳僧,怪不得周圍人都在注視,他們一定會對我們充滿遐想。每天走路,好像走著與我無關,現在想起,原來我是一行腳僧,可別愧對此名,因這是佛所讚歎,古大德的行誼,我竟慶幸地學習了,更覺得此行任重而道遠。

雨後天空朵朵烏雲起伏波動,陽光通過烏雲折射下來,古塔有此景色襯托,顯得更加壯觀,不知從何處飛來幾十隻喜鵲,圍繞著雙塔轉,旁邊的人說以前從未看見喜鵲來過,覺得今天盡發生怪事,地上來了這麼多背包的僧人,天上的喜鵲也飛來湊熱鬧,有人在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有兩個中年男人聞訊過來,看看我們的穿著,放在地上的背包,問從哪裡來,是一直走過來的。有一人湊近了,以一種特殊的表情說;「某某某某,今天看見你們這樣心裡才有些希望」。旁一隨行男居士說:「這回你們看見真的了吧!」他們點點頭,又指著方便鏟說:「這個我們見過,認識它,請問那個叫什麼名字」。有僧人告訴他:「這叫錫杖,也是法器,是銅做的」。再還有人上前對我們說:「她們是看見你們穿得不好才不讓進來,若別人來了她不敢攔」。另有人在旁議論:「這樣的出家人多來些才好呢!」更多的人是什麼也不說地圍觀。

山門和我們站的院中距離很近,在那賣票的兩個女人,有的話估計她們能聽見,其中的一個走過來和看熱鬧的人說話,她們兩人似認識,她說:「不是我們想攔他們,而是突然來了這麼多人,也沒說清身份,若說明身份能不讓他們進嗎?」在向那人表白,不是她們想攔,聲音還很大,語氣卻有些變了,不像剛才那樣橫了,似乎也有些後悔剛才的行為。當然這是猜測,因她就在離我們不遠處說,像是故意說給我們聽的。讓僧人進寺院得買票的事不提了,只是說因我們沒說明身份,意思是說:我可不是無緣無故攔你們。按一般道理,此時應去問她,我們一來就已經說明是出家人了,再說你強佔寺門這麼久,幾歲小孩都認識的和尚你會不認識。但我們沒有人去理她,沒有必要再和她理論,你願怎麼說就怎麼說吧,若再與她糾纏,斤斤計較,豈不是失去僧人的身份了。又因身為出家人,我們心裡並不恨她們,前面已經說過,把她們強佔寺門不讓進的事當作對自己的一次特殊考驗,並且是令人難以接受的考驗。

宣化上人開示:對「境界」的認識,應「一切是考驗,看爾怎麼辦,覿面若不識,須再從頭煉」。我對此考驗有一陣是不認識,隨事相轉,沒有過關,雖又明白過來,但動過的念頭已過去,追不回來了,只好須再從頭煉了。若從這個角度講,就是不應恨她們,而是要感謝她們了,是她們告訴我,世上種種考驗多著呢,有的考驗不但過不了關,並且是遇見還不識此是考驗呢?因此,懺悔我自己動了不好念頭的同時,一併謝謝她倆,示現一反面的助道緣,有了這種幫助,以後對考驗慢慢就能全部認識過關了。對她人的看法寫完,所做行為呢,真心愿她們早日改變,更希望她和那個人表白時的語氣就是悔過的開始。

下面再解釋那四個「某某某某」字,和我們說話的兩個中年男人是不是居士沒問,對佛教有好感是肯定的了,後面那句是稱讚我們就不必解釋了,前面的某字代表他說的一件事情,令他傷心或痛心的一件事,在此不便寫出。他說的是他所見一個別現象,而且是確實存在於佛教的個別現象。存在原因,就是佛所說的惡毒蛇作祟。毒蛇確實太惡了,毒液居然滲透到本應遠離的個別出世之人,此事令他們感慨傷心,看到我們在佛戒的保護下,慶幸地抵擋了惡毒蛇,又令他們喜悅,說看見你們心裡才有了希望。此話是稱讚我們。

受人讚歎,按理心裡應該高興,我卻高興不起來,而是非常難過。原因呢?他稱讚我們的同時,他還有不贊成的某某事,一不贊成他說時難免地就涉及到他人過失,而說此過失是非常重的。我當時對他所說有一不滿,卻又言語笨拙,不會圓融,想解釋這個個別現象,又不知如何開口,因它確實存在。隨行的男居士順著他的話又加了一句,他平時護持我們很發心,此時又在讚歎我們,我聽了卻十分痛心,對他不滿,想告訴他,你不應看出家人的過失(前提到的某某事),那只是個別現象。這個現象也只是一時的,別人出家修行,放下了那麼多,你怎麼不看看,怎麼偏偏看見今天有,明天就會放下的個別過失。

在此我先勸在家人不要看僧過,不要說僧過,否則自己的過失是非常大的。敬錄《法苑珠林》「敬僧篇」一段以明:「夫僧寶者,持戒守真,威儀出俗,圖方外以發心,棄世間而立法,官爵無以動其心,親屬莫能累其念,弘法以報四恩,修德以資三有,高越人天,重逾金玉,稱為寶也。是知僧寶利益不可稱紀。故經曰:縱有持戒破戒,若長若幼,皆須深敬,不得輕慢,若違斯旨,必獲重罪」。

但面對他們說的某事,我無法解釋,因此惡毒蛇是我等出家眾必須遠離的,也是絕不允許存在佛教中的個別現象。《四分律行事鈔》「隨戒釋相篇」引雜阿含經云:「若為沙門釋子自受畜者,當知五欲功德悉應清凈」。資持記釋云:「以五欲法,非善功德,復非清凈,今畜財寶,正是順欲,若許受畜,反成功德,亦應清凈」。

由上可知,若受畜財寶,正是隨順五欲,人一旦有了金錢,即會妄想紛飛,想著將此錢買物好,還是放息好,置產、造房等等,享受之念,油然生起,就會無心辦道,佛深知其害,喻其為惡毒蛇,制禁出家眾捉持。

死心禪師云:「道與利,不相為謀,求利者,不可與道,求道者,不可與利。蓋二種非不能兼之,其勢不可並也。若利與道兼行,則商賈屠酤,閭閻(都市)負販之徒,皆能求之矣」。

利這條惡毒蛇就是我們的貪慾心,貪心不除,道心從何生起,故其勢不可並也。屠酤為了利可以去殺生、賣酒、而造罪業,還能去哪裡求道呢?此都因錢這條惡毒蛇作祟,古今中外的罪惡業,都不免與金錢有關,遠的不說,就看在山門賣票的兩個女人,誰讓她們來的,造此罪業的根源不都是為了那個「票價五元」嗎?強佔山門此罪暫且不論,利欲熏心的今天居然敢讓出家人買票,想想這個「票價五元」讓她們造了多大的惡業,若不懺悔,恐怕此罪要以劫計了,這就是佛所言的普通毒蛇只能傷害人的身體,只有一世,而錢這條惡毒蛇傷害人的心靈,並且是生生世世。故有寧捉大流猛火等而終不捉錢之喻。 在前面已說過,對她們倆僧人不但沒有瞋心,而且還要以慈悲心攝受她們。雖如此,強佔寺門賣票的因果還須所做者自承受,對此,我感到痛心,十分惋惜,又無化解她們所造惡業的能力,只有懺悔自己了,為什麼賣票的行為在我面前出現,絕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心外本無物,雖不受畜金錢,卻不能令她們息滅貪競,這隻能怨我貪心還未除了。凡夫沒有辦法,只有祈求諸佛菩薩了,求佛力加被她們不要墮落,更願她們是菩薩示現,若是示現她們就沒有墮落與不墮落了,是來告訴我們,惡毒蛇的出現,是因我們佛教內部還有個別與它聯繫的地方,不然惡毒蛇就不會盤踞在山門,心外本無物嘛!如此想來又要感謝她們的提醒了,提醒我們若不能徹底遠離惡毒蛇,惡毒蛇今天盤踞山門,明天就有可能佔領大殿,將寺院變質,再後來等等就不必提了。我可怕它把我吞噬掉,離它遠遠的,不再捉持,不知別人害怕不害怕了。

又對惡毒蛇害怕是為了防備它的滲透,並不是恐懼它,依佛出家,還有什麼可怕的,佛早已給予了出家眾降伏惡毒蛇的方法,即不受畜金銀,只要諸佛子都如法受持此戒,心心相通,就會令一切眾生息滅貪競,這樣,今天在山門所發生的事以後就永遠不會再出現了。

等師父從客堂出來後,領著大眾開始拜塔。雙塔皆是十三層,東邊的古塔已經維修完畢,相比之下,西邊古塔更顯得飽經滄桑,塔身已有些損壞,上面還長出了一棵小樹,塔周圍亂草也似沒有清理,但我覺得它在表著原始的法。大眾從東邊古塔開始虔誠禮塔三拜,繞塔三匝。最後在西邊古塔停住,抬頭仰望古塔,靜靜地仰望著。按理此時人應發願,我卻想不出,也不願去想,只願就這樣靜靜地仰望:雖經世間滄桑,卻仍巍巍屹立的古塔。

一群年青人在我們站在院中的時候也進來拜塔,看見我們覺得有些好奇,因不知站在院中是要做什麼。(註:在他們拜塔只是眼拜塔口讚歎了,好像沒有頂禮,當時對這些沒有太注意,看他們舉動不似正規的佛教徒,是從這上猜的,免得說拜塔別人有誤解,但這些年青人的行為也應屬於拜的範疇)。在我們拜過塔準備走時,他們中一人拿相機上前要朝我們拍照,老張居士應是怕她們照後對相片不珍惜吧,過去攔了一下,沒有讓拍。有一男青年上前問她:「你怎麼沒拍?」她回答:「師父們不讓照」。我認為呢,不攔不勸,隨她們自己的意,拍了以後,即使照片不珍惜也沒什麼,還有心中的照片呢,印在阿賴耶識中的照片是不會被沖洗掉的。再估計若拍了對照片她們會珍惜的,因古塔下的行腳僧是他(她)們在茫茫人生中所需要的。

客堂師父在我們剛要來時就準備給我們做飯,讓留在寺中過齋,因要趕路,將他的好意謝過了。現在見我們要出山門,說「等一等」,我當時不知他還有什麼事,就看著他,山門是一四扇折門,只開了一半,只見他上前將山門幾下就全部打開,說到:「祝你們一路順風」。

我們對他的誠意謝過,走出山門,他又領路,送我們上公路才回去,對他的誠意,我無以回報,只有祝他以剛才開山門時的無畏氣勢,能夠早日清除山門掛的那個「票價五元」,將她們全部趕走,使道場恢復以往的清凈。相信這也是我們共同的心愿。

上路走了一段時間已快至中午,海城張居士等發心供齋,雨後地面潮濕,她們在前面路邊又聯繫了一民房,已在打掃衛生,見我們走到,說今天情況特殊,就在這裡吧!師父說晚上都沒住房,中午也不需了,向前走哪算哪,後至一橋邊沙灘上過齋,此處很是廣闊,橋上很多過往行人停住觀看。有的還走了下來,問張居士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張瑞芳家五姐妹中出動四人放下事業跟著護持,平時出門即坐車的人,此時也經常有車不坐在後面遠遠的跟著行走。自說是要鍛煉鍛煉。她們家中都有很大的事業,平時是老闆發號施令。事業大的人心自然也要剛強,甚至高慢,在外辦事什麼世面沒見過,現在護持行腳,卻得為了一間空房,一塊水泥地,幾捆稻草,還不是要,只是借用幾小時,向人家說小話,甚至逐家哀求,她們當中除了張瑞芳居士外,其他的人現在還沒皈依,是什麼力量能讓她們如此感動呢?就是虛雲老和尚臨示寂前的一個字「戒」。

以上只是以她們幾個沒正式皈依的為例,在身邊跟的居士就更不用提了,如張書勇居士每天發心為我們行堂,吃在最後,和另一位老張居士堅持跟著行走,晚上住在我們身邊,學習出家人的行腳生活。再還有海城尹麗珍居士,盤錦范居士等,以及跟著海城張居士一起跟著護持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居士等人,就不一一再提了。他們如此發心護持僧團的行為可以作為學佛人的榜樣,若天下居士都如此護持僧團,佛法興盛就在當下,大眾都會很快得到成就,所以護持僧團也是居士應該做的,在家人若不護持僧團是不能稱為居士的。

對以上居士的護持功德,及護持道場居士的功德,就不再多提了,因大眾總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佛法。

行腳乞食,能夠讓我們僧人迅速地放下,居士也在跟著放下。記得二〇〇〇年行腳去瀋陽,走在鞍山至首山的路上,也與今天同樣的下了一場大雨,當時有鞍山的居士及海城於、馮、張等五個居士跟著護持,我們在一幾十米長的公路橋洞內,避雨後繼續行走,地面很多積水,經勸說鞍山的居士先後回去,海城的五個女居士始終在後面跟著。

走至一個廠子時大眾停住休息一會,時間約在下午三四點鐘,她們幾個居士見地面潮濕,晚上很難在外面休息,見廠子裡面有空房,就去找裡面的人,有一個猜想是廠子里能管點事或是個小頭,今天可遇見難得有人求他的機會了,幾個女居士跟在他後面說小話,哀求他。他呢,嘴裡叼著煙,倒背著手邊走邊連著說「不行,不行」。女居士求他並不是要什麼東西,只是借一間空房,並且只借住幾小時,不借也可以,好好說嘛,他帶搭不理的,面對都要哭了的女居士,真不知心裡怎麼想的,不行是怎麼說出口的。女人一軟弱,眼裡還含著淚,這是最能打動人心的,他卻還能叼著煙,邊走邊說不行的吵吵,也算有定力,由此也可把他看成是示現的,是為了成就海城這幾個女居士的忍辱。

這情景師父知道後,讓人把她們招呼過來,說:「你們回去吧,我們看見你們為了找一個地方到處求人非常難受,就像我們自己在求人一樣,不希望你們這樣做,如果你們不回去我們也不走了,就在這坐著吧!」就這樣雖地面濕,海棉坐墊也潮了,我們還是繼續坐著,她們還是不肯走,互相善意地對峙著。我們是不想讓她們去求人,沒有必要,行腳就是隨緣,走哪住哪。她們呢,是為了護持行腳的僧人,寧可放下自己去求人,都是好心,沒辦法,靠吧!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們坐著不動,心裡沒有牽掛的等著,她們卻來回地走動,心裡有牽掛的商量著,肯定是靠不過我們的。天陰沉沉,雖看不見太陽西行,時間也是在走著的,過了大約有半小時,她們五個女居士沒辦法含著眼淚搭車回了海城。

今天的情形,與以上有些相同的地方。現在天已很黑了,應有八九點鐘,還沒有找到休息的地方,行走中海城的張居士她們開著麵包車跟著,其中的張瑞芳就是上次那五居士之一,今天她們應有六七個人吧。後來她們開車在前面找到一個地方,是離路邊不遠的玉米地與塑料大棚間一過道,等走到師父一看同意了,雖地面很潮濕,但可免去晚間在路上因司機疲勞而被撞的危險。師父告訴她們,你們可以回去了,因她們晚上去住旅店。等她們走了,師父說:「我們今晚準備走一宿,明天白天再找個地方休息,這麼晚了,我們若不停下,她們還要跟著,繼續在前面找地方,多麻煩人,大家先在這裡坐一會,東西不要往外拿,等她們走了我們再趕路」。

可過了一會,遠處路邊還傳來居士的說話聲,及搬東西的聲音,怎麼還不走,在等什麼呢,莫非知道我們的打算,不放心,還要在路邊等呢,不可能知道的,那在等什麼呢?又過了一會,還是聽不見車開走的動靜,答案卻出來了,開車的男司機拿著睡袋來到我們這裡。說今晚和你們在一起了。我們問他:「你是司機,不開車把人拉走,到這裡睡做什麼?」他回答:「是她們把我趕下來的,今晚車不開了,她們說師父們都住在了這麼個地方,所以也不去住旅店了,把車座放倒,就在路邊車內休息了」。他被趕下來,能和僧人在一起,心裡很是歡喜,睡袋一鋪就休息了。我們呢,沒有辦法,今晚有居士在路邊學習,也走不成了。我們學習頭陀行為了使自己不再貪戀世間,同時也是以此攝受世人不再貪戀的,現在已有人跟著學習不住旅店,能讓世人從家宅中走出,行腳功不可沒。卻又因此兩腳在今晚得停止行走了,一想心裡又覺著有些好笑。帶著法的喜悅,大眾就在這潮濕的過道休息了。

八月二十八

正常行走,上午經過中安鎮,中午在路邊一小樹林里,在溝幫子鎮幾次誠請沒有去住的李善信家今天發心供齋。上回因沒去住,他們當時曾說我們家沒有福報,師父才不去住,雖這是為了請師父才這樣說的,人又感動得哭了,但走時表情似有失望。李善信似乎剛學佛,會不會因不理解而退失信心呢?僧人不去住是為了進一步行持頭陀法,但他們能理解嗎,幾番誠請後,能不能認為非得住在外面是多事呢?

李善信開著他的大貨車,跑了八十多里路,送來熱氣騰騰的飯菜,說明以上擔心是多餘的。佛制的戒法永遠不會招人誹謗,不學佛的人雖不知是怎麼回事,但都會覺得僧人行持與他們不同,行腳表現更為突出,頭陀行令正法住世,眾生因何能不理解呢?如果那天去住,能將僧人請到家裡他們固然高興,不去住他們心裡同樣也是高興,認為出家人更加可欽可敬,因為他們不是請某個人,而是請心裡所需要的清凈。

下午天陰沉著,風颳得很大,我們行走始終是靠路右側邊上,有時一不留神會被風吹得一步邁在路邊馬路牙石上,(註:不知是否叫這個名字,即水泥做的長條塊)沿途似有韭菜、蔥地等,或有車在運輸,味有時會隨風飄來,此味初聞是嗆人的,又想不應分別它是好是壞,什麼味過去就算了,現在似有些嗅覺麻木了,不再分別所聞,但還知是韭菜,後休息時別人說有味,我卻覺不出來,聞著沒動什麼念頭應是好事,心裡又有些怕,恐是因聞久了被它所染,像天天吃它的人是不會認為它是臭味的,似還應提起對它的反感才對,這兩種對治方法,目的都是為了回收鼻根。

下午四點多時行至一橋,名羊腸河橋,下邊河叫羊腸河,對岸招牌寫著羊腸河豬廠,看來都以此一河為名。天陰,恐下雨,需提前找能避雨休息的地方,兩個僧人下橋去看,一些人圍上來,一人乘我們不備,拿起方便鏟滑稽地舞了一圈,逗別人哄哄一笑。海城張居士過來,說離此約一里處,事先為我們覓得一片小樹林,很安靜,中間窪地,可以避風。過去一看,確實非常理想。過來一村民是樹林主人,同意大眾在這裡休息,指著邊上一柴草垛說,晚上冷了可隨意燒取暖,並友善地邀請去他家裡。在談話中說到此地以前也是一寺院,我們休息的窪地正好就是老廟址,民國時發大水被沖毀的,在鎮里有記載的。

沙彌掩埋了旁邊的動物屍骨,將大塊石頭撿走,師父開始分配地方,並要求整齊劃一。我前幾天睡袋從沒拿出來用過,一是天還不太冷,一件雨衣即可,若夜間冷時身體一團,一將就也過去了,因睡袋大,來回裝包很麻煩。現在依教奉行第一次取出鋪好,然後縫補鞋子,寫日記。居士又送來開水燙腳,當然,雖有居士發心,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洗腳,有的認為不需要這些,行腳中盡量不藉助外緣,也算一種少欲的方式吧。

身邊有人特別告訴,離這不遠,幾米外的樹林里還有一座土墳,若不知道也就沒什麼,看後,心裡作怪,一開始覺得旁邊有座土墳很好,還與人議論,晚上誰去躺在墳邊休息,此時心裡當然不怕它了,沒怕沒恐懼。隨著時間地推移,後來不知怎麼,又覺得有一點不自在。人心真是無常,像冢間住(頭陀支之一),「得念於死,住不放逸,除去欲貪,克服怖畏」。可自己卻經常忘了生死,今晚在墳邊有大眾陪著,還動了念頭,以後真得加強鍛煉。

在天色快暗時,大眾集體誦楞嚴咒三遍。榆(或是槐樹沒太注意)樹林下,夜幕黃昏,咒聲環繞,古寺遺址又來新僧,覺得心裡非常寬闊。也許有人認為行腳很苦,但若不出來走走,上哪找這樣的情趣。只是文筆不好,對此景色描寫不出,又覺得只有親自行腳,實地體驗才會有此種享受。心裡又開始思惟:冢間住一支,樹下住一支,太好了,今晚只需在此一宿,即可具足二支頭陀行……

其實以上說的景色好、情趣等即與此頭陀有關。然不知是因妄想打多了,再難具足頭陀功德,還是佛菩薩加持我,讓對這裡景色及能具足幾個頭陀支一概不要著,楞嚴咒結束至心經「摩訶般若波羅蜜多」三稱時,即已稀疏掉落雨點,下雨,看來這裡是不能住了,決定去羊腸河橋下避雨。第一次拿出睡袋就碰上了雨,剛才有樹遮擋著誦咒沒發覺,外面雨點已很密集,包打開也來不及裝了,等裝好就會被雨淋濕,一手香袋,斜掛背包,另一邊夾著睡袋,走著似忙亂些,心裡卻沒什麼。好景色誘人,還得分心以防備被它所騙,現在雨幫忙,離開你了。

羊腸河聽名似很小,其實上面的橋是很寬很長的。至橋下一番修整又重新鋪好,人現在太容易滿足了,雖睡在橋下無人理,心裡很高興。能有了一個避雨地方,望著外面閃電,心裡有點不知愁,跟它叫勁,你就打雷吧,你就下雨吧,大小與我無關,能奈我何。但是風越刮越大,並南北轉換風向,夾著雨絲吹進橋內,黑暗中覺得臉上被略淋濕,用手一摸,睡袋也一樣,沒辦法,忍受吧!閃電一道比一道亮,雷更加兇猛,雨也越來越大,後來覺得不對勁,裡面不像從外面吹進雨絲,而似在下小雨,用電筒一照,發現兩個橋板中間連接密封不好,橋上面雖有柏油路覆蓋,不少處水還在順縫滲下,被風一吹,就能飄到人身上,嚴重處像水龍頭一樣淌,淌在地上的水分成幾路,有的已快衝到人休息的地方。親興師在邊上休息,又遇著頂上滲水,他的物品被打濕不少。大眾冒風雨在橋洞下重新尋找能避雨的地方,但上面橋板一塊大概只有一米寬,連接處很少有不滲水的地方,已經到秋天了,怎麼還會下這麼大的雨呢?到現在一點也沒有停止的意思。伴隨著雷聲,雨還在加大。

最後發現只有橋樑周圍才不被雨淋,因梁是一次打成,沒有連接。師父在橋樑邊一塊地方休息,沙彌拿大鏟用土築了一個小壩,將地面幾路流水攔住引至低處,旁人也轉移至梁邊。我是在一約八九百公分高五百左右寬的樑上休息,水在梁下流過,頭頂是對稱的五百公分寬水泥梁,梁邊就在滲水,但也很滿足,它是垂直流下,到不了我的身上。剛才在外面來回走動,原先只穿著單衣,雨中又加上一綿線衣,被大風吹著,還渾身打冷戰,現在人鑽進睡袋裡好一些了。狂風吹得睡袋嗚嗚作響,吹得緊緊貼在身上,因有身體壓著,才沒被風吹跑。外面還是一道道利閃,雷聲打得驚人,大雨也不知何時才休,風夾著雨絲還不斷地吹在頭上,臉上,睡袋上。此時心中情趣呢,對風雨雷電並沒有煩它們,知道煩也沒有用,它們也不聽我的。若說喜悅倒有點,但也不大,想起太大的喜悅也起不來,人躺在樑上還得注意別掉在地上,就這樣平淡地等待著,等待著什麼,風停,雨停,就等它們,若停就不必像現在這樣了,但又覺得沒全在等它們,究竟等什麼,我也說不太清,想不等也不行,就在這等吧!

覺得今夜是一難得機會,不是行腳,誰會冒著風雨來到這個橋洞下,讓人主動吃這種苦,恐怕誰也不幹,早回屋裡安穩地等著雨停了,此種心境如何去找。惜乎在這個黑夜的風雨中無人來看我們,十多人在橋下的事無人知曉,心境就更無人知道了。

最後勉強往「道」上靠一句:若無風雨菩薩幫忙,破執著從何開始。

八月二十九

人在樑上,一翻身不注意,有掉下危險,得保持警惕。昨晚的那頓折騰,一直到九、十點鐘。人有緊張有喜悅有疲勞,也不能不休息。此時,時睡時醒。半夜或是凌晨時分,橋頭那個豬廠,傳出豬的哀叫和車的響聲。雨還在下著,卻沒有澆住殺業。我心裡難受,卻無能力解救。正如偈云:「千百年來碗里羹,怨深似海恨難平,欲知世上刀兵劫,但聽屠門夜半聲」。在此只有勸那些愛吃所謂「凈肉」的人,多來聽聽此慘叫聲了。

天亮後,看到昨晚休息處的地面,已全被風吹進來的雨絲淋濕。個人物品也有不少被雨淋濕。外面的雨,還是稀疏的下個不停。昨晚那個樹林主人冒雨來橋下看望,說:昨晚一定很冷,都凍壞了吧?請去他家暖一下,他家有空房子,看樣子雨不能停了,就不要走了。談話中,又繼續介紹那片林子,說遺址叫「善守寺」(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個字)。看來這一帶缺少寺院。他有時把附近的龍王廟連在一起說,仔細問他,分辨一下,才知道是兩處。

將樹林主人請去他家暖一下的好意謝過,雖沒有去他家,上午卻也如他所說,雨不停,無法走了。今天又是月末,僧眾應半月布薩誦戒。布薩是梵語,此雲凈住,意思是清凈三業,住於戒法之中。有雨將路人隔開,無人干擾,此橋下真是一難得誦戒地點。將沙彌安排在橋樑另一邊,有梁隔開,是眼不見耳不聞處。

我們五比丘在橋下另一處坐好,以橋頭四護坡基石外點為標,沿橋外線唱四方大界相,結大界誦戒。《十誦律》中:比丘問佛,過去諸佛法,住世幾時,佛答:隨清凈比丘說戒法不壞。《善見律》亦云,說戒法得知正法久住。雖雨後天涼,又有風吹著,頂上還在不斷地滴水,但還有什麼比誦戒更重要的呢?

因有濛濛雨霧將行人隔斷,保護我們結大界羯磨、誦戒羯磨時一直無人干擾,得以完成。後誦比丘戒本至一半時,雨變小,有人路過觀望,按難緣處理,餘下的及菩薩戒本略誦,然後將大界解開。

大眾活動一會,商量如何去橋頭的村莊乞食時,海城張居士等過來,說中午供齋。師父說「去乞食吧」,居士她們解釋:「昨晚經過那場雨,大眾都非常冷了,雨若不停,乞食也不方便,就不要去了,齋飯也不全是我們供養的,其中有樹林主人他們一份,與這裡村民已結上緣,應等於乞食了」,師父默許了。

過齋時,來了不少村民及路人在旁觀看。過齋後,天氣完全晴朗,發現橋邊有一堆動物屍骨,沙彌過去用方便鏟挖了一個大坑,將屍骨全部放入坑中,掩埋過程中有很多人圍上看著,他們很靜地看著,沒有人說什麼,眼睛看著,耳朵聽著沙彌揮舞大鏟鏟土的聲音,方便鏟上代表八正道鐵環嘩嘩作響的聲音。此時不知昨天揮舞我們大鏟的人在不在內,也許不在內了,他若在內就不會像這些人以一不好描述的神情觀看了,昨天他乘人不備拿大鏟舞了一圈,現在看見僧人也揮舞了,他還得上前要大鏟揮舞的,當然此次揮舞是幫我們掩埋眾生了。方便鏟是做什麼用的,此時的實際演示比解說更直接。(註:方便鏟還有至寺院掛單等儀規,以及上面鐵環等具體表法,在此不多敘。)

此處人心是非常善良的,好像昨天晚至今上午,還沒聽見有人議論過我們不好的話,只是不少人不停地過來看,好奇的目光,渴望的目光,昨晚有男孩在樹林邊一直看到黑天也不願回家。在我們下雨往橋下轉移時,一本《佛說出家功德經》掉在了外面,上午誦戒時一少年和大人撿到給我們送了過來。昨晚海城張居士等人是在樹林主人家住的,她們一路是替僧眾大行勸化了。在他家做飯,主人還主動供養,一大早還冒雨去請僧眾,除了他的發心外,他女兒也是關鍵,催著父親去,說若要因我家旁邊空房不方便不來的話,咱們就搬到別家去。除了他們外,還有一老婆婆,下雨天道路泥濘到橋下來看,說這裡太涼了,可去她家,給大眾做點大米粥喝。

在下午走時,張居士她們說村裡有兩女眾,一個二十多歲,一個十二歲,因見我們而要跟著出家,要跟在後面走,當然這是不能帶了,她們家裡也不同意呢,再其中一個與樹林主人的女兒是不是一人也分不清了,張瑞芳居士給留了自己家的電話,說等因緣成熟可與她聯繫。村裡一位老人小時候就在那善守寺住過,現在還會背心經或大悲咒,居士說過後,究竟是哪個,也許全會記不太清了。

但我知道,被毀的寺院還沒有恢復,他們雖內心強烈要求渴望,卻很難見到僧人,面對如此種種,我太慚愧,我究竟做了什麼呢,每天跟著走,眼神收不住,心裡收不住,太有負他們渴望佛法的心情了。只有祈求大德僧眾們多來此處,他們太需要了。我不能善守諸根,行腳都令他們如此歡喜,世上有那麼多善守戒法的僧眾,若來此行腳,也許走一次過後就可以把那座善守寺恢復,讓這裡的人都能善守在佛法之中。

再還有一件事,也值得一記。在過齋後,偶一抬頭,不禁令人啞然:看樣子,此羊腸河橋是分兩次修造的,中間隔斷開,我們休息的橋下是南行線,昨晚淌水,今天一上午水也基本上滴答未停,而北行線呢,滴雨未漏。發現之後,有沒有後悔呢?若昨晚在北行線下休息,就不會是那種被淋濕,水趕的情景了,但沒有後悔。是不是高興呢?若昨晚不在滲水的南行線下休息,就不會受到鍛煉了,也沒有高興。在昨晚我們不知南行線橋滲水,也不知北行線橋不滲水,在從西邊樹林轉移過來時順便就停在了南行線橋下,也不是故意要找一個滲水地方去鍛煉的,只能說昨晚被水趕著搬家也好,或覺得是鍛煉機會也好,或心裡沒起煩惱而是喜悅也好,就是那種因緣吧!北行線橋不淌水的事在中午才發現,看來昨晚的事都已註定,並且發生了,也不是想改變就能改變的,關鍵在於我們面對種種條件如何面對了。再此事已經過去,看見北行線橋下不滲水的事有些啞然,告訴師父幾人都看見了,也不願再向下分析我應是後悔還是喜悅,事過去了就過去了吧,然一淌水,一不淌水,兩處差別是應寫在體會中的。

下午上路,雨後的陽光很充足,很快就將衣物上的潮氣晒乾,臉同時也被曬得火辣辣的。然此時天氣真是怪,在陽光下覺得熱,若躲進背陰處休息,又會感覺有些涼,面對如此天氣,人應思惟,該向何處躲呢?

路邊有不少蚯蚓在雨中爬出來,後在陽光下回不去泥土裡而被晒乾,很長的,差不多有半尺,我們見了,都彎腰撿起放在路邊草中。

這樣向前走著,進入黑山縣城在路邊休息時,過來一人問:「你們怎麼不坐車?」師父回答:「鍛煉鍛煉」。他點點頭:「我明白了」。又問從哪裡來,去哪裡,師父回答:「從海城來,經盤錦,到北寧,黑山」。因前面就是黑山,師父就再沒說以後去哪,他又點點頭,給接上了說:「再走台安回海城,我明白了」。然後回了旁邊一工地內,那裡有幾個人站著向這邊觀望,看樣子是在等他回來,問問他也能明白明白我們是做什麼的,雖他只是問了幾句,另外幾人見他上跟前與和尚接觸過,一定明白很多的。

行腳一路上會遇到很多人,或圍觀一陣,或上前看一眼就走,或只是相視而過,不看加快腳步走的很少,上前問或不問,問的人問什麼呢?問「一頓飯餓不餓?」 「走路多苦!」「怎麼不坐車?」「誰給你們開工資?」「不要錢,那可怎麼活?」「你們走在路上吃什麼?」「晚上住哪?」「聽見沒有,和尚原來不要錢!」「不要錢,那以前化緣那個就是假的了」。「不對吧,他們還拿著化緣證呢!」等等等等,最終或疑惑不解,或像剛才那人自認為明白而去,或也有問完真明白的,他們這些人見到行腳僧人以後心裡會想什麼呢,猜測最主要一點:「奇怪了,同樣是人,現在走的這些和尚生活方式確實有些與我們不同」。

再走一段進入黑山縣城,當地有二個或是三個男居士上前請法,周圍一群人上前觀看也是自然的了,見師父在那裡講話,都往前擠,想聽聽在說什麼,看看師父,再轉頭看看問話的男居士,想這是做什麼呢?這時我們在一店前成排坐著休息,除了師父在開示外,誰都不講話,也千萬不能講話,他們問你家住哪,多大年齡等,就是來一個不理,他們沒辦法也就不問了,也不知誰忍不住答了一句,這下可好,人哄地一下都朝他圍過來,問這問那,有的女人也湊上前,躲又躲不開,張居士他們急忙過來解圍,所以一坐問什麼也不答是最好的了,究竟是做什麼的,讓他自己猜吧!

路上行人有的也過來看,有的是要看看坐著這麼多和尚在做什麼,有的雖離很遠,還沒看見和尚,見圍著一群人不知發生什麼事也趕過來看看,有一婦女賣熟玉米的,見有這麼多人,認為是一難得機會吧!也趕過來叫賣,「熱乎苞米了,苞米熱乎了」。不知她平時苞米好賣不好賣,此時是沒有一人理她,問苞米熱乎不熱乎,觀看和尚正熱乎著呢!她呢,也忍不住,邊賣邊不時地向這邊看,同時吆喝聲也沒忘記,還在喊著。

我聽了,覺得她也夠可憐的,費了那麼大力氣不停地叫賣,不是賣不出去,連看都沒人看。所以呢,還是不做生意的好,你看在街邊坐著的這些和尚,不要錢當然就不用做生意了,低著頭坐著,眼睛也不向外看,一句話不說,就吸引了這麼多人過來觀看。將通往我們身後店鋪的路都給堵上了,當然,開不了門他們並不生氣,有幾人也不時地向這邊看呢!所以呢,還是做和尚的好,無欲無求。並藉此行腳,讓世人見到僧人,得聞佛法,以僧相行大布施,現在已布施到了他們的家門口。這些人一見這種無所求的布施,當然喜歡圍上前看和尚了,投以渴望、需求、驚奇、讚歎、不解等種種目光,於是就順著他們的目光,僧相進了他們每個人的識田。可說是一歷眼根,永為道種。

並且布施不只此一種,師父正在那邊以法水澆灌那兩個求法若渴的男居士,圍觀的人也許是想同沾法益吧,也湊著向前要聽。街上人來人往,車聲吵架,師父開示的聲音沒有這些高,更壓不住那個喊著賣熱乎苞米的聲音,但他們都想聽聽開示。雖有的聽不清說什麼,也聽不明白,因此更想湊上前聽個究竟,那個熱乎苞米的聲音雖喊得高,聽的又明白,這時已沒人去理會它了,由此也可見,僧人開示的法音,勝彼世間一切音。這些圍觀的男女,明白或不明白,應都是想聽出自己的得度因緣吧,然男人向前湊還沒什麼,有的個別女人也要上前,居士在師父旁邊,因有某事他分不出身,急得也喊了:「張居士,你們在做什麼,怎麼還不過來」。

其實,盤錦這兩個張居士也在忙著呢,正來回攔擋圍觀的人,不讓上前靠我們太近了,並負責解說:「師父們有戒,女人應離遠一些」。此時有兩個男居士隨行護持顯得有些少了,同時出現上述的這種情景,也怨我行腳的太少了,滿足不了他們想見僧人如飢若渴的心情,他們想見僧人,卻苦無機會,今天終於見到了,能不圍觀嗎?從上面場面就可看到頭陀行時刻都在演示著有緣無緣皆攝受,未種善根者令種善根,已種善根者速令增長。

因圍觀的人過多,有諸多不便,略休息一會,即行走了,穿過繁華街道,至一綠化帶的植物架下休息,此處還未出縣城,在這裡有很多休閑的人,見此情景大部分都過來觀看,不過比剛才那個地方少了許多,也與地點隱蔽一些有關,那兩個男居士也跟過來繼續請師父開示,後居士勸他們:「以後可去大悲寺聽師父開示,時間不早了,師父們還要趕路」。

就這樣得以繼續行走,經過縣城最繁華的地段。後又至黑山縣體育館前休息時,有一穿紅色上衣,約三十以上的女子過來,據她自說在後面跟著僧人追了很遠,因我們走路是不回頭看的。她要向師父前面靠,有居士攔住她,告訴有什麼事說就可以了,要和師父相隔一段距離。她有些膽怯,激動或什麼表情,不好描述,又有些哀求似的問:「我想與你們說幾句話可以嗎?」

師父答應了,問她有什麼事情。這個女子說:「我也不知為什麼,一見你們在街上經過,心裡就非常激動,自己控制不了,這才追上來,就是想和你們說幾句話」。師父開示:「是不是看見僧人而想起自己身世了,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應該這個樣子的,世間太苦了,我們每人都應出家的」。並大致問了一下她是做什麼工作的,家住在哪裡,得知不是本地人,至於應不應出家,她一時還不太明白此中含義,估計她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僧人行走,第一次和僧人接觸。

師父給她結緣了一本《佛說出家功德經》,並介紹她可去女眾道場看看,體驗一下那裡的生活,她得到經書,點點頭,回答什麼記不太清了,她由始至終的神情是很難描述的,也不想再描述了,但下面準備根據居士與她談話後所知的她身世,推想著述說一下她追上來時的情景,對她的神情別人大致也就能知道了。

一個女子遠離家鄉至此地做工,並且有著世間人認為的家庭不幸(離異),心裡應是很苦悶的。為人家做工當然得聽人家的話了,有時做不好人家不理解會埋怨等等,時間一天天過著,想想自己的身世,這樣生活著,究竟為了什麼呢?人再還有別的出路嗎?大概沒有,看看身邊的人,差不多也全與我一樣,即使身世比我好,滿面喜悅的後面,總是隱藏著一些不如意的事,生老病死等等,我在此地做工是為了什麼呢,想啊,不得其解,又徒增苦悶。

終於在有一天下午,她目光茫然看著街上的人來人往,突然一件事讓心裡大大的震驚:十個身著壞色衣的僧人,背上背著大包,手中的方便鏟令人生畏,生敬,這些僧人對身邊的車輛、行人、商店等看也不看,就是低著頭走路,他們要尋找什麼呢?女子此時不知為什麼非常激動,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跟在僧人後面追,也不管別人以何目光看她,她自己也不知為什麼要如此的。

僧人停下休息了,她上前卻不知想說什麼,但又想和僧人說幾句話,於是師父慈悲開示了世間多苦,人應出家等。她對世間苦從自己身上可以知道一些了,但為什麼要出家呢,出家就不苦了嗎?你們這些僧人背包走路苦不苦呢?這些應是我們走後那個女子的思惟了,從她當時的神情看,相信她以後一定會明白,我激動原來是因今天所見背包僧人走的路,就是我要尋找的出路,我也應出家走這條路的。

後來在行走中或休息時,師父曾說:「那個女子是見到僧人後,多生善根的爆發,這才追上來,每個人都具備這種善根的,只不過大小不同」。張瑞芳居士說:「我看她面容非常憔悴的」。這點我當時卻沒注意,也分不太清什麼是憔悴或不憔悴,也許她確實是面容憔悴,但因突發的出離心,喜悅掩蓋了臉上的憔悴,而令人很難發現了。張居士又說,和她談過話,她吃過不少苦的。另外還有什麼因為看見僧人經過,一想自己的苦而發心,再還有善根,所以就追上來等,原話是何,是誰說也記憶不清了。

她身世若按世間確實有一些苦,但她吃的也只是普通人認為的苦,若按出世間論,她出離心表現如此突出,她善根比某些自認為有福的人不知大多少倍。再問那些表情喜悅面容不憔悴的人,你高興不高興呢,心裡苦不苦呢?也許他們看著僧人行腳,說「你們不坐車,就兩腳走路,睡在野地里,不摸錢還得要飯吃,我們有房住,有車坐,有飯吃,相比之下你們才苦呢,我們不苦」。

但我們心裡不覺得苦,不只為將來不苦,現在也沒認為行腳是苦,然我一個凡夫,行腳時身體不能說一點不苦,背包勒肩有時疼痛,走長了累,加之風吹,昨晚被雨淋,因此只能說是苦中有樂,身苦心不苦。覺得世人真苦,他們卻不承認,說還是僧人苦,就只能這樣回答了:僧人行腳身體受些苦是為你們世人受的。問為什麼,因今天發生的一切,此情此景,以及以前發生的一切,說明你們世人太需要頭陀行了。(註:世人需要是一個方面,下面還有很多需要)

我凡夫行腳,勒得肩痛,寫了出來,面對世上那麼多敢於吃苦的僧眾,真是不好意思。他們若出來行腳,持戒比我好,威儀比我好,盼望著大德僧眾出來行腳,讓世人都因頭陀行得度,這些大德僧眾們說法時就會說三個需要:佛法需要頭陀行,末法時期需頭陀行,現在世人更需要頭陀行。問為什麼,佛法有頭陀行就會久住世間。末法是人不想修而末落,佛法沒有末與不末,有許多大德僧眾領著我行頭陀行,一定能轉末法為正法。現在世人為什麼更需要呢,因為在物慾橫流衝擊下,被世事紛爭所牽累,而身心疲憊,此時更需頭陀行,令他們震驚猛醒,他們需無數的僧眾行腳,沿途灑下清涼甘露的滋潤。

以上是我祈盼的,今天一幕一幕也能說明,眾生太需要了,在這次行腳中隨行的盤錦老張(張雙聰)居士,因他每天所見所聞,亦感慨地說:「若出家人都出來走走多好。(註:他是第一次見到僧人行腳,原想跟著至盤錦後即回道場護持,在中途又改變了主意,說我現在覺得離不開你們了,雖已五十六歲,發心要跟著走完全程。此句話是他九月初二下午在台安某處路邊休息時所說的。)

白天感人的一幕幕過去後,夜幕又徐徐拉開。天很晚了,我們還在繼續走路,路邊道溝渠內有水,兩邊都是田地,一時找不到休息地方,老辦法,走一段休息一會,走走停停,需走到哪裡,得多長時間,不知道,一切隨緣。在路邊休息時,幾個弟子上前圍著師父按摩,每當這時,會講起一些事情,出家人當然論的是如何令佛法發揚光大,對未來充滿信心,而對一些個別現象,變了質的地方滿是痛心,談著如何能令此改變。人人都想修行,都想追求真正的佛法,佛法本無虛假,說假指的是一些個別令人是非不分的現象,是佛制不去受持,非法言是佛制,敬錄《泰文大藏經》中一故事:

在兩千多年前,當釋迦牟尼佛還在世時,有一天,佛陀告訴弟子們這樣的一件事。

「諸位比丘,這已經是相當久遠的事了。有一個叫塔薩拉哈的皇族,擁有一個用來報告時間及警報的戰鼓,取名為阿能訶戰鼓。」

「這個戰鼓每天都為城裡的人民報告時辰。若遇到急迫事件發生時,士兵們更是大力的將鼓敲擊得震耳欲聾,以便讓人民作好防備。」

時光飛快的流逝了,這個簇新的戰鼓,慢慢的出現剝落及裂痕。塔薩拉哈皇族見到這個情形,趕快吩咐木匠找新木片將裂痕換補上去。過後當鼓皮再出現剝落及裂痕時,他們也同樣的換上新的鼓皮。

就這樣重複的換了一次又一次,最後,原本的木片及鼓皮都完全被新的木片及鼓皮取代了。佛陀說到這裡,便問弟子們說:

「比丘們,這個阿能訶戰鼓還在嗎?」

「敬愛的佛陀,戰鼓還在呀。」

「它還叫阿能訶戰鼓嗎?」

「是的,它還是被稱為阿能訶戰鼓。」

「這個戰鼓是不是原來的那個阿能訶戰鼓呢?」

「敬愛的佛陀,它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阿能訶戰鼓,因為所有的木片及鼓皮都被換掉了。」

這時,佛陀才說:「比丘們,同樣地,如來所宣說的教理也會在未來出現和阿能訶戰鼓一樣的情形。到了某個時候,會有一些比丘,因為當時的情勢所需或由於個人的貪心、慾望、無明而把佛法一點一滴的換掉、更改、甚至歪曲。最後如來的聖教將會被塗改得面目全非,甚至蕩然無存。所剩下來的仍然被稱為"佛教』,但實際上佛陀的教誨已經蕩然無存了。

貪心、慾望、無明從何處來,就是因有一毒蛇所放毒液滲進我們的心內,此毒蛇惡過世間一切毒蛇,不僅讓我們想修學佛法變了質,而且生生世世不放過我們,此惡毒蛇就是佛在經律中反覆呵斥的,世人也明白卻又放不下的……

下試舉變質一例,如個別現象言:我是為人種福,我是寧自墮落也要收受,目的是為大眾謀福,是為佛法興盛,此是「菩薩」行,不拘小節等等,對此請看《行事鈔資持記》「隨戒釋相篇」:「智論:出家菩薩守護戒故,不畜財物,以戒之功德,勝於布施。記釋云:智論中戒勝財施者,業疏云:不盜即施法界有情之財,不殺即施法界有情無畏。即用此法行已化他,即名法施,遍眾生界。財是局狹,集散之法,能開煩惑惱害之門,戒法清澄,故絕斯事」。可知貪心受畜財物,既違聲聞戒法,也不是菩薩行,自己墮落是肯定的了,就別談與人種福,與人招災倒有可能……

還是回到今晚,師父講了從五台山行腳回來乞食過齋中的一件事。那時師父和某師經常吃不飽,因此也變得能吃了許多,師父講吃飯時嗓子里像有一隻手似的,想好好咀嚼食物,它卻一下就抓下去了。

一次有一家想要供養我們,我們想他家做不了太多,因此又拿缽準備去乞一些食物,他見了說:「我不是說給你們做飯了嗎,怎麼又去乞」。給他解釋,我們食量很大,恐你做的是不夠。他說沒事,我蒸了一籠屜饅頭,我不吃全部給你們吃。沒辦法,人家既然這麼說,夠不夠都得去了,結果滿滿一屜饅頭,外帶一鍋白菜湯,這足夠他一家人的食量,卻被我倆吃了個乾淨。在吃時有一口菜放進嘴裡,覺得有些不對,裡面似有一小塊蔥花,準備吐出來,又想別多事,已經告訴不吃蔥蒜了,人家這麼誠心供養,不可能再放的。過一會誰,他也吃出來,一口吐了出來,事後問主人怎麼回事,主人很佩服,這麼一小塊蔥僧人都能吃出來,他說,本是不敢給你們放的,但切菜時,案板上有一個蔥葉,覺得扔了怪可惜,就順便剁在了菜里。海城張居士等幾人此時也站在旁邊聽著,聽到這段有的忍不住笑了。

這裡也順便加一段,山西一些地區生活條件是非常差的,若坐車去五台山時會發現很多地方的山都是光禿禿的。在五台山水果缺乏,以生產土豆有名,其它可想而知了。師父曾講過,沿途有一廟裡做菜時無油可放,出鍋時拿一墨水瓶所盛的豆油,像滴香油似的滴上幾滴,就算放油了。再有一處,幾家想請我們做一個所謂的「法事」,想供佛,湊了一陣才拿出三四個比核桃大點的蘋果,可見他們自己食用都十分不易,若再走在佛法不普及的地區,他們布施就更不容易了,沒有嘛,拿什麼布施。因此師父二人行腳經過時乞食很不容易了。

後來走到遼寧時,已是十月,大地早已收割完畢,想找個柴草垛鑽進裡面避避風都沒有,晚上住在外面,瓶里的水都凍成了冰坨,人想想應凍到如何呢?可以說師父二人是歷盡艱辛困苦,走回來的。然而某師在他跟著師父行腳那段看似艱苦的日子裡,他已快三十,從沒受過這種苦的。但現在一回味,那段苦日子卻是他從出生至今,所感受到最快樂的時候。從以上我們就可知道出家尤其是行腳的法樂無窮。

行腳雖這麼晚了,還在外面,人卻是無憂無慮的,走累了停下休息一會,然後再走,對此海城張居士她們雖有車也幫不上忙,也站在一邊聽。不知什麼時候在師父後面又蹲著一個不認識的男人,一輛摩托車放在旁邊,一開始以為他是街上什麼人,想看熱鬧,聽過一會,覺得談論吃飯沒什麼意思就會走了,但很久他也不走,蹲著聽似津津有味,眼睛有些出神。

再走時他還跟著,若是居士他應該與師父打招呼拜見,這些都沒有。終於忍不住問他:「你學佛嗎?」意思是你若不學佛,天這麼晚了你不回家,始終跟著有什麼事情,他回答:「我還沒學佛」。接著又解釋:「我是在黑山路上看見你們,覺得你們出家人素質太好了,就想跟著看看,沒有別的事,我是開出租摩托的,家住大虎山鎮,剛才從黑山送一個人到大虎山後又專門轉回來想看你們」。他又重複了一句:「你們出家人素質太好了」。

我們在行走中排成一隊,頭低著,眼睛不向兩邊看,這些都與世人邊走邊看街景左右回頭是不相同的,這些他在黑山街上看見,認為出家人素質太好了。但後來僧人不走路了,坐在道邊休息,天這麼晚了,隊伍中兩個歲數小的沙彌有時累得靠包休息,甚至會睡過去,別人也要拍打幾下腿,揉肩以緩解疲勞,雖是體力好,有時也得靠著包了,不注意還會昏沉過去,頭向前低著,不像在行走時那麼整齊,這些似與世人累了沒什麼兩樣。講的話呢是人家怎麼給我們做飯,我們是如何吃的,似也很平淡的,想想他為什麼還要說出家人素質太好了,而久久不肯離去呢?

後來他又說他叔叔家供佛,如今晚能走到大虎山鎮請去他家休息,對他的好意謝過,既然他說出家人素質好,又跟了這麼久,結緣給他一本《佛說出家功德經》,希望他以後也發心出家吧,那時好素質將會在他自身顯現。

然後我們走至路邊一露天的水泥地上,它面積很大,前面無牆,也無人看守,周圍也沒有村莊,走至裡面外界再無一人知道我們,看見我們,路上車此時也少了許多,沒有車燈光的照射,天顯得更黑了,在裡面聲音也顯得離我們遠了,周圍一片靜悄悄的,人睡在水泥地上,腳步雖然停住了,頭陀行還在繼續著:露地宿。

九月初一

早約三點多,大眾在靜悄悄中又出發了,經過大虎山鎮,天還沒有亮,在一處休息,天亮走時抬頭一看,旁是一某某武術學校,前有幾塊一人來高的招牌,上畫僧人形象在練鐵頭功,二指禪等。真是的,僧人形象被他們拿來做廣告,又在誤導眾生,練武目的為爭出勝負,往好聽說是除暴安良,這些都是自己的想法,佛告訴我們一切眾生皆為前生父母,未來諸佛,本為一體,還有誰善誰惡呢?又要去除掉哪個父母,安撫哪個父母呢?在戒中貯殺具尚且不允許,以斷除人的殺心,還何談練武。可世人不明,許多人一見和尚,就有練武賣藝之問,此頭陀行也順便將他們的此觀點清除。

此一帶應是寺院稀少了,人們很少看見過僧人,尤其是這麼多。路上有的車輛在遠處即放慢速度觀看,至跟前車也不停,緩緩的又離開,其中包括載人的小客車。司機每天開車見熱鬧慣了,一般事情是吸引不了他的,看來他肯定是沒見過這麼多和尚了,此時也不去急著拉人了,也放慢了速度。一開始我們在路邊休息,以為他是想看我們坐不坐車,後來發現不是,他們都是故意放慢速度觀看的,車至跟前也不停,也沒朝我們喊什麼,上不上車,就這樣看著,將僧相印在腦海,人開著車又加快速度向前駛去……

中午行至大虎山鎮范家村,在村外一小路上,盤錦范居士發心供齋。過齋後,在旁邊觀看的一老者上前問:「你們這是要做什麼?」師父回答:「是出家人,行腳,就是不坐車,走路,路過這裡」。老者說:「我七十多歲了,從來沒見過,那你們剛才說的學佛,學佛有什麼好處呢?又如何學呢?」他說自己七十多歲,但此時一舉一動,性格處處表現得像一個孩子。

師父開示他:「信佛首先要皈依三寶,什麼叫做三寶呢,就是佛、法、僧。接下來要受五戒。有不殺生」。老者馬上說:「這個我還沒做到。」。「有不偷盜」。老者說:「這個我能做到,我這人從來不偷別人東西,看來學佛我能學」。師父開示著,講到不吃肉,老者說:「這個我沒做到,這一輩子就愛吃肉,犯戒了」。旁邊的人看著他說話的表情都感覺好笑,他還沒受戒,就自認為犯戒,比那些受過戒又不想守戒的人強多了。師父又開示:「將心比心,你想想,動物我們吃它的肉,它不疼嗎?」

後來又給他結緣了幾本經書,一張西方三聖像,他接過順便就放在了腿上。告訴他:「不可以這樣,應放在高處」。老者馬上捧在胸前,說:「回家我得做個鏡框裝好,這可是個寶貝,那怕不怕人看?」

有一個婦女買菜回來,路過這裡,也過來看,招呼老者:「喂,今天你得到了什麼了?」老者朝她臉一扭,雙手本來捧在胸前的佛像往頭一邊藏,說:「嗯,不給你看」。旁邊有一位僧人見狀告訴他:「你知道佛好,是寶貝,怎麼藏著不給人看呢?」他一聽,說:「不怕給人看?那就給你看看吧!」拿著給那婦女看了,接著朝我們來了一句:「沒事,我是和她開了個玩笑,她是我侄女」。真不知這個玩笑是朝我們開的還是朝那婦女開的,從那婦女招呼他的口氣及他的回答,老者的此時孩子性格也就略見一斑了。因他雖然七十多歲,在佛法中今天才上第一堂課,當然屬小學生了。再那婦女似對佛法稍知一些,停住又問師父在家有煩惱應怎麼辦等,然後離去。 再那個婦女向老者索要看的西方三聖像是一紙像,約三四厘米長,二厘米寬,不大的,行腳也無法帶太大像與人結緣。上面畫的佛像十分莊嚴,但在我們這裡很少有人請後擺在外面供養,得到之後只是欣賞讚嘆一番,然後就夾在書里或放在某處恭敬保存了,擺在外面供養的是大的銅像、瓷像等,這裡不是說供養大像不好,是好的,那是為了表達對佛菩薩的恭敬,但不要刻意追求,若那樣生分別心就有些不好了。只是舉這個例子說明:此老者對一張紙相如此看重,因為他心裡太需要了,需要的來到世間,一直等了七十年,今天才得到。

老者又問你們住在哪裡,將地址給他後,他說:「我以後也出去到海城旅旅遊,順便去大悲寺看看你們。那你們給了我佛像,我給你們拿點什麼東西呢?」師父告訴他:「你好好學佛就可以了,就算給我們拿東西了」。他說:「不行,我這人從來不欠別人東西,我不佔便宜,一定要給你們拿點東西」。

受他誠心所迫,師父沒辦法說:「那你就帶點鹹菜去吧!」他一聽:「噢,鹹菜,鹹菜那誰家沒有,怎麼能給你們帶呢!」後來又說:「那也好,我好好地腌點鹹菜給你們帶去」。真的希望他以後能來寺院,給帶來一些好鹹菜,更希望他別只腌鹹菜,而忘了今天才學到的「阿彌陀佛」。

僧人行腳看似苦了一些,此時卻正在以這老者為代表的身上獲得樂趣,想想他是一退休工人回到農村,不可能去朝山,更不可能去寺院,他也許根本不知世上還有寺院這麼一回事呢。他卻是為了想知道三寶來到人間,不然他不會這麼大歲數一見僧人就生歡喜心了。但若無行腳,他就不可能知道佛的名字,法的名字,僧的名字,那他可就真的要白來人間了。行腳對我們出家人來講,別說不苦,就是苦,那又算得了什麼。

時間不早準備上路,老者說:「我也不請你們去我們家了,我家還吃葷,我明白俗人家請你們也不會去的」。大眾背包時,范居士告訴跟她們來的一個十幾歲小男孩,「去幫著師父們把包背起來」。老者一看,又學會了,也上前拿包往我們背上放,送我們又踏上了行程。最後只有一句話:我們經常說要普度眾生,發願普度眾生,既然普度就一個眾生也不能丟下,應該記著,有一個老者曾在他住的村子等僧人,等了七十年。

在師父從五台山行腳回來經過北京時,曾向一修自行車的老者要水喝,老者說:「我好久沒看見了,在六十年前我還看見有僧人拿方便鏟走。」師父回述時說:「看老者的年齡似乎只有五六十歲,但從說的話看,應早已六十以上了,也就是說六十年前還有僧人拿方便鏟走」。

今天晚上我們就走出黑山縣了,短短一天半的時間,發生了以上那麼多令人難忘的事,再還要一提的是那些司機們,見到行腳僧人車輛放慢觀看又緩緩離去……這事在別處也有,但從未有過這麼多,說明這一帶顯得更需要出家人行腳,以讓更多人能夠認識僧人,認識佛法。在那些放慢速度的小客車上,以及路上的一些兒童,現在就已經見到手拿大鏟的行腳僧了,不會再像那個老者所說,「我七十多歲了,從來沒見過」。

但有一點,他們以後會不會重複那個北京老者的話呢,「我好久不見了,在六十年前我還看見過一隊僧人經過呢!」若把這話告訴小孩,說今天你看到僧人拿大鏟走路的情景,等六十年以後再讓你看。相信小孩個個會不同意的,說:「不嘛,你憑什麼讓我等六十年,我喜歡看大鏟,喜歡看他們走路,太奇怪了,太令人嚮往,最好我明天還能看見他們拿鏟經過」。因此呢,為了他們的期待,僧人更應出外走走,手中拿著方便鏟,月形的鏟面令人一見生畏,它將驚醒人貪戀世間的夢,願他們醒後在僧人行腳中錫杖、方便鏟上八個嘩嘩作響的圓環聲音的引導下,一直走向彼岸。(附註:在陰曆十月份,上面所提到的黑山縣城請法的一張姓男居士,來道場拜見師父,據他講整個黑山縣只有一座寺院,並且還屬新修建未完工,只有兩名出家人,雖黑山也許還有寺院他不知道,也不希望他所說的一座寺院是事實,但此處非常缺乏是肯定的了。)

下一行程進入的是台安縣境內,天已黑了,人大多都回到家中,很少有人知道我們的到來,當然我們也不需要他們出來迎接。「法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行腳應甘於寂寞的。此時天也陰沉沉的,不知會不會下雨來潤我們了。再說這一段村莊本來就不多,新修的公路,路邊護坡很高,想隨便下路找休息地方是不可能了。

向前走著,在晚九點多時,發現路邊有一約十米多長的廢柏油路,大眾即在此停住。前幾天在羊腸河下雨後,海城張居士她們發心給請了兩塊苫布,現在將苫布一半鋪在地上,一半蓋在身上以防下雨,看著應沒什麼事了,休息。

九月初二

夜半,下起小雨。師父頂著雨在外面來回拉苫布給我們蓋上,我卻後來才知道,想起真是慚愧。在苫布邊的人被略淋濕,轉移進旁邊一小橋洞下,餘下幾人繼續在苫布內堅持。至清晨,雨斷續未停,無法上路。這個小橋洞不大,只有四五米寬,十來米長,高應不至三米。旁邊村莊有條路斜著過來至橋面上,這時已有學生披著雨衣上學,及一些必須出門辦事的人行走,因路是斜插過來的,坐在橋下可眼見他們一個個走過來,走在我們頭頂上的橋面上,而他們呢,因路比橋洞下高一些,不會發現我們的,也不會想到,在他們現在所走過的小橋下,有幾個身份特殊的人正在看著他們。望著他們從頭上經過,覺得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看來人天師也不太好當,若想當好人天師,還得先結眾生緣,進小橋下承擔他們雙腳,願他們經過後都能走向彼岸。 盤錦范居士、張瑞芳居士因是女眾,昨晚去了台安縣城休息,現在又趕了回來,問我們昨晚怎麼度過的。聽了述說師父頂雨在外面給蓋苫布,另外以前師父經常半夜起來給兩個小沙彌蓋睡袋等等,張瑞芳居士為此感慨地對師父說:「你收這麼多弟子也不容易,真的像父母照孩子一樣,哪裡照不到也不行」。是的,父母給了我們肉身,而師父卻在成就我們的法身,師父需付出巨大心血來教導我們,呵護我們,這些都是在家父母所不能夠做得到的。

至八點多鐘時,雨基本上停了,開始行走,這一帶村莊稀少,天陰沉著,路面是新修的,少見行人,更加顯得凄涼。雨雖停了,路面積水不多時間就將鞋全部濕透。向前走著快至中午時,海城張居士她們又開車過來,雖地面是濕的,她們照常給師父頂禮,說中午供齋。同時言及她們在前天有事回了海城,這次趕回來所帶齋飯中有一部分是道場內幾個居士供養的,另外平時很護持道場的海城尹居士,大石橋徐居士也跟著過來。

過齋地點呢,是一路邊小樹苗間的空地,雖是濕的,苫布鋪上足可隔潮。過齋時,當地有一男司機過來供養大眾一束鮮花,師父接過後放在我們過齋時所供的很小的兩尊(本師釋迦,彌勒)像前。他並對師父說:「以前我拉過一客車八十多個和尚都是假的,這回遇見你們是真的」。

看見他很歡喜,我們也很喜悅。另外他說拉一客車都是假冒的和尚,有些不大可能,若有四五個假冒的也就夠多了,也許是為了突出我們是真出家人而故意誇大其辭。在當時也沒問他,你是以什麼來分辨所拉的都是假冒和尚,我們只是坐在這裡過齋,也沒人向他講我們可是真出家人,他不知如何就認為你們是真出家人的,也許有居士對他講,現在這些可是真正的出家人,但人都有分辨能力,不是說你講這些是真的,他就附和是真的,你講這些是假的,他就隨聲說是假的。這個男司機究竟以什麼來判斷真假和尚呢,因沒問他,只能留著以後分析吧!

過完齋,準備起程,出家人也不能拿著束鮮花走路,師父告訴把花插在地上,男司機供養花就是為了培福嘛,現在僧人將福種在他家鄉的這片田地上了。

下午行走中,曾坐在一現代化示範農場前休息,對這些天所發生的種種感人情景,盤錦老張(張雙聰)居士說了在以上曾提到的那句話:「若出家人都出來走走多好」。和他同是盤錦人的張書勇居士接了一句,意思是行走還應如法,若不持戒出來走收到的效果會適得其反,會讓人認為又是假和尚,是騙子來了。其實不用他說,是出家人,出來行走自會時時持戒的,若不持戒那也就不是出家人了。

天略晴後又轉陰,此時已快至傍晚,走到京沈高速公路台安出口處附近,此段路與高速公路交叉有一橋,橋下有一很大面積,空曠的沙灘,中有挖沙後留下的坑無水,大眾走下橋準備在這裡休息。那邊有一新建的房子有看沙灘人住,師父過去與正在往我們這邊看的婦女打了聲招呼,婦女點點頭說:「可以」。她是替老闆看著的,也沒想到這麼片荒沙灘還需人看著,看什麼呢,也許是蓋個房子佔地方吧,免得別人把地皮給佔去。

大眾至一沙坑中,打開苫布,將自己應用之物取出鋪好,開始寫日記,整理一下自己的東西,在天快黑時,過來一男人,詢問具備什麼條件才能出家。師父給他解答了,問他是不是想出家,他點頭笑了笑,說:「有點這個意思,主要這一段心情不太好」。師父又開示他不應貪戀世間,介紹他如有心,可先去寺院看看,那個男子又說:「我是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見一隊師父從這裡經過,今天有人告訴我這裡來了一幫和尚,我特意過來看一看,你們去不去我家住,我家就在附近」。

看來此行是早已被「夢中註定」,一切都似早已被安排好,人家早就做完夢在等待,不來夢怎麼圓,霎時覺得行腳雖是我在走路,卻不是我在做主,我也不能做主了,俗話講,只好「聽佛由命」吧!

天陰沉著,不知今晚會不會再下雨了,下雨也沒事,那邊有橋可避。此時覺得天寬地闊,前後左右再無一人干擾,開始集體誦楞嚴咒三遍,「妙湛總持不動尊,首楞嚴王世希有」,咒聲在沙灘響起,自認為此處夜景有一獨特的美,人雖只是在一沙灘中,卻真是一世間稀有的享受。

我為什麼認為行腳好呢?單是在野外露宿的情趣,住在家裡就是想像也想不出的。人與大自然融合在一起,旅遊怎麼能生起這種對世間之愛呢?我是出家人,不能忘記身份,還要做布施,把美景還給世間,讓別人慢慢欣賞吧!我不欣賞了,此布施也不完全是自願,卻得奉行:「行腳有規定,攝心不許亂看」。解釋一下,別誤會,布施給別人欣賞的美景也是讓他真欣賞,閉上眼睛不看而看。

再轉回來說,這些都是想法,美不美與心情有關,行腳在外,牽掛少了,才會喜歡這樣一個地方,應這麼說,美景色皆是頭陀行所嚴飾出來的。就拿此沙灘來講,請人來看都沒人願來,說是沙廠,其實只是一片未經開發的荒草片子。草比地皮高不出多少,大眾所休息的地方是賣沙後留下的一個沙坑,沙子還是細面沙,建築上很少用的,此處應屬一無人管區,無人理區。頭陀是令我們破除貪著,沒想到在此還對這麼個沙灘看好,從這裡也好理解有人講的行頭陀一樹下不許住三宿(註:相傳,不知出在何經律)。我應想辦法破除貪念,心裡生出一不易被人理解的怪念:想到上次在榆樹林看好,結果被雨無情地淋了一場,心裡當時並沒有煩惱,上次是雨菩薩幫忙,現在又看好了沙灘,應有一事幫忙,把我們趕走,替我們破執著。其實對沙灘也不是真看好,有怪念頭倒是真的。又想不會有人來的,這裡離路有段距離,離住家也很遠,根本無人知道或想到在遠處沙坑裡還會休息著十多人,還是安心誦咒吧!

然不知是感應,還是本該發生的事,旁邊張書勇居士在與師父說話,並在尋找什麼,過去一問,張書勇說看沙場一男人回來要看一下手續,不是不讓住。他拿手續去了一會卻不見回來,師父見狀知道其中肯定有事,也過去看。不一會就回來,告訴大眾誦咒馬上停止,收拾東西走,這裡不住了,這種人不能給他種福田。原來那個男人看完手續又要看身份證,驗明身份,還要報告公安局。出家人行腳本是住在樹下水邊,走哪住哪,沒什麼所求,這裡本以為是一無主的沙灘才過來,又已與那婦女打了聲招呼,他只是替人看沙場,有什麼理由檢查僧人身份呢。

將包裝好後重新上路,抬頭見此時雲已散開,繁星布滿天空,雨是不會下的了,可我們卻也不能住了。盤錦范居士正在沙場那個新建的房子處站著,見我們走過來,似要安慰地告訴說:「師父,現在才晚上七點」。意思是天還不算太晚,可以繼續趕路的,但晚不晚都得馬上走了,這樣才會顯示僧格不可辱,不過遇見這個看沙場男人是需要忍辱了,你不住想離開,他還攔著不讓走呢!

大眾沿台階上公路,這個男人正在路邊站著,旁邊還有幾人看熱鬧。他見我們上來,抽著煙下命令似的說:「等一等,事情沒弄清之前,誰也不許走,公安馬上就過來」。問他你是不是公安,他當然不是了,他還沒有資格扣人就不再理他,向前走了。這時也有人提議:「先不要走,等他一會,不然他更會說我們是假的,一聽見公安來害怕嚇得走了」。但公安局又不是他家開的,他能不能調動還是未知數,在這裡等有什麼意義,再說走也好或者等也好,他要說閑話總是要說的,不然哪會有如此舉動。一個荒無人煙的沙灘,只是住幾小時,事先又打了聲招呼,你看他晚上回來,看過手續,又要查身份證看相符不相符,最後走還不讓,他還沒有這個權力,都要扣人,真是豈有此理。

然只是說他這種行為無理,我走著覺得還很有意思,想讓人來趕,破貪著,現在他幫我實現了,若從這兒講也應謝謝他了,不知想讓人趕的心算不算貪著,今晚真是打了一個有趣的怪念頭。願雖滿了,現在天已黑,前方據說就快進入縣城,漫漫長夜,今晚不知又要走到何時,在哪裡休息了。

走了一會,一輛警車突然停在我們身邊攔住去路,下來三個穿便衣的人,車上寫有公安兩個大字,紅綠警燈還在來回閃爍,一時間情勢好緊張。我只低頭走路,車是從前邊攔住還是從後面追上來的也不清楚,這時只聽見他們說:「先不要走了,到哪裡去,你們當中誰是負責的」。語氣還是比較客氣的,估計就是那個男人打電話後趕過來的警察了。

范居士急忙上前解釋:「師父們行佛制二時頭陀,是苦行」。師父攔了一下說:「范居士,不必解釋這麼多」。因為他們要了解的不是這些,師父說:「我們是僧人,走路路過這裡,回海城」。問有沒有手續,將手續給他們,一人在車燈處仔細看過,知道確實是僧人走路,就不再說什麼,也沒說我要看看你們身份證,看相符不相符。公安一看是僧人都不再檢查,兩下對比,更顯出看沙場那個男人的無理程度了。他呢,居然也跟了過來,一見僧人這邊沒檢查出什麼,和尚誰不認識,他用手一指范居士氣沖沖地告訴警察:「還有她」。范居士在我們出來時站在那個房子處,應該跟他交涉過,現在被他恨上了。

有一個稍胖的警察問范居士等:「那你們是做什麼的」。今晚這時後面共跟著范居士,大石橋徐居士,盤錦兩個張居士四人。范居士回答:「師父們行腳,我們不放心,跟在後面護持」。胖警察明白,說:「那你們就是居士了」。又有警察說:「我們接到報案,說有一夥身份不明的人經過這裡,這才過來看看」。言下之意哪有那麼回事。他們又問張居士等家住哪裡,出來帶沒帶身份證「。范居士說;「我身份證放在車上,車晚上去縣城休息,沒在身邊,如實在要看可打電話讓他們送來」。他們沒再說什麼,心裡已明白今晚發生的是什麼事情了。

有一警察又解釋,怕我們對沙場男人有什麼想法,為他開脫幾句,說什麼他也是好心,又說你們要住,前面有很多地方。意思是何必住他那裡,惹來此麻煩。他們這麼晚了,本應休息的,但為了那個男人無緣無故的報案而出來白跑一趟,見沒有事情也沒惱恨他,還為他解釋,而開脫的目的是為了尊重僧人,恐僧人有想法,這種為他人著想之心體現了他們作為人民警察的素質。再補充一句,即使警察不解釋,說那個男人也是好心,我們也不會瞋恨他,因為他在幫我們成就,這個才是沙場男人真正的好心。三個警察最後說:「對不起,打擾你們趕路了」。開車離去,一場風波就此平靜下來。

應怎麼看以上發生的事情呢?依舊用上面那句「夢中註定」應該發生的,對待它只有「聽佛由命」,若嫌「聽佛由命」這個詞不好,就換成是諸佛菩薩暗中加持吧!通過以上事情:首先告訴我們,行腳是仕農工商社會各界人人都能理解支持的。再有這一晚可以多走出不少路程。還有師父在沙場時本有點感冒,有病按理應有熱地方休息才好,而雨後潮濕,沙坑中是涼的,感冒在涼的地方怎麼會好呢。現在經那沙場男子一趕,走著不知什麼時候病突然沒了。還有在前方說不定有人在做過夢後等著我們。

宣化上人在「夢裡說夢」中開示:睡覺時可以做夢,醒著也可以做夢,在世間本來就是一場夢。既然醒著也可以做夢,以此推理,前面的人若沒做過盼望看見僧人的夢,我們怎麼會行腳出現在他面前呢。你看那個去沙場拜見師父的男人,他就是頭一天做過見到一隊僧人行走的夢,第二天僧人才趕到的。但世間眾生因本在夢中,不認識以前的事,也許會說我沒做過見僧人的夢,是你們僧人自己來到我面前的。有可能他昨天確實沒做過,但是把前生做過想見僧人的夢給忘了。還有最後一個是我們自己的夢想了,人不能總做夢,希望通過學習頭陀行,多經歷一些風雨,再加上那沙場男人趕著,可讓貪戀世間之夢早醒。

向前走著,有一輛吉普車停住,下來兩年輕人,問去哪裡,要送我們。回答「不用」,車就開走了。等在路邊休息時,車又折了回來,重新上前問師父「晚上住在哪裡」,「我花錢為你們在前邊找個旅店住不住?」「晚上吃沒吃飯」。知道只一食後,他們幫不上什麼忙,其中一人開車去買回兩箱礦泉水供養,又向師父請法。後來他們帶的手機響了,留下兩張名片說;「你們走在這一帶有什麼麻煩事可以打電話找我倆,我倆有點急事先走了」。為什麼要記這一段呢,因他倆車很特別,身份也有點特殊,又說要為我們解決麻煩,那麼看沙場男人找麻煩是不是為了他倆拜見,圓他倆見僧人的夢就不知了。

再說休息的路對面,是一高級中學,各個教室還都亮著燈。一問時間,已是晚九點,還亮燈做什麼呢?張書勇居士解釋:「高中需十點才放學,三年下來很苦的」。他們確實很苦了,為了將來打算,為了考學,現在已晚上九點,還得在教室里冥思苦想。我們現在坐在外面學習頭陀行苦不苦呢?有人會認為很苦,在那邊被人趕走,都九點了還不知今晚在哪裡住宿呢,但此苦終有盡頭,總比世間沒有盡頭的苦好。況且現在雖在路邊,我還不認為是苦呢,天寬地闊,可以隨意活動,他們卻不能了。看著他們在教室里受苦,為什麼這樣說呢?

他們在裡面學習,只有幾個老師照看著,老師只能指導他們書本上的忙,幫不到他們心裡的忙,他們腦子得不停地轉著,學習,升學,未來,冥思苦想,苦不苦?我們在外面學習頭陀行,一路上有無數人看望著,讚歎,譏諷,趕你走,迎接你等什麼樣的人都能遇到。我們都把他們當作老師。這些老師能直接幫到我們心裡的忙,腦子慢慢就不必用了,沒有冥思或苦想,樂不樂?再說學習條件,他們幾層樓的教室無法和我們比擬,因它坐落在我們心裡顯現的天地這間大教室里。後學生是九點半左右放學,有些學生懷著好奇的目光看看我們,也許互相都有想法:「真苦」。

再以後時間就不知是什麼時候了,走著見路邊有一洗車場,人早已下班離開,各個車庫門都鎖著,大眾過去在外面水泥台停住休息。此是一排樓房,後面有院,上面二樓燈還亮著,和下面洗車場應屬兩個單位。走了這麼晚,又經歷了這麼多事,那我們是什麼心情呢?請聽一位僧人的話:我們就在這休息了,出家人怕啥,若再來人趕就走唄,出家人生活就這樣。

需知這可不是無賴,因這裡主人早就走了,水泥台本是用來停車洗車,人住在上面地面也壓不壞。他是因有人說上面的人別下來趕我們,才說「我們出家人怕啥」,上面的住戶應真正與樓下沒關係,一晚也未見有人過來,這就是僧人,雖睡在一個樓下的水泥台上,在人屋檐下,卻發出一世人絕沒有的無畏:你趕我,就走唄,因為出家人生活就這樣。

我們鋪開睡袋休息,路邊的路燈雖還亮著,但再不見人經過,車也少了,雜訊也小了,人經過一天的忙碌,現在已快是半夜,應進入各自的夢鄉了。

九月初三

天又亮了,在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正式穿越台安縣城。做生意的人正在忙著布置自己的事情,無暇及我們,只是匆匆看上幾眼。街上人不多,一部分人還沒有出來。只有一帶著膠皮手套的女工在路邊上前說:「道長,賞你們幾個錢吧!」又言:「錢是給你們買吃的還不行嗎?」雖我們不要錢,但對她好意也要謝過,再就對她雖有心想布施僧眾,卻不知如何說而令人痛心,台安縣城就這樣過去了。

繼續趕路,後行至一小村莊外停住,行腳中也未問此處是何鎮,(註:後居士問之,名管屯村)在路邊略作休息時,師父問:「現在幾點?」親昌師從衣袋內取出手錶,看後回答:「九點」。因前方再看不見村莊,決定在此路邊休息至九點半,然後進村乞食。是手錶為什麼不帶在手上而要放在衣袋內呢?因佛制不得著香花鬘,若帶在手腕上也會成為一種裝飾,而乞食時又需掌握時間以防過午,故放在袋裡,可實用又避免與佛戒相違。又平時放在裡面,不經常看,慢慢還能斷除時間觀念,是一舉兩得。即使這樣,回到寺院還不用它,出來時從常住領出,回去再還給常住。我們個人都沒有手錶的,這次出來親昌師是僧值,也只有他帶了一塊,不然這種東西多了就是個麻煩,從哪裡講都是「麻煩」。

九點三十分,下路,在村外一小樹林里放包,分班進村乞食。我跟在師父後面,分配進第一條衚衕,走了一會,沙彌還沒有跟上來,好,看來今天我要一人單獨乞食了。後面有幾個婦女喊:「告訴他們不要進去了,那些家都沒有人。」我走著確實連續幾家鎖門,但總不能這樣就回去,還是向前走碰運氣吧!

終於至一家,女主人正推車出屋,估計是準備出門,我在大門外念了兩句佛號,認為他們能夠聽見,卻沒有迴音。男女二人又轉身回屋,稍等一會不見動靜,想是故意避開,轉身準備走時,女主人又出屋推自行車向外來。再等一會吧,用一個詞可以形容此時心情「孤助無援」。女主人臉上似陰沉,以為定是不能給的。出至大門推車向我走來,我不知她要做什麼,本已站在門邊,又向牆邊連著避了兩小步,這時想若沙彌隨著就方便多了。

女主人車頭又向我轉了一下,我已快靠在牆上,再無路可躲,她還沒問:「你來我家做什麼?」我都快說出:「喂,你要做什麼?」準備奪路而走了,這時她手一伸,遞出一枚硬幣,我看了一眼雙手捧在右脅的缽,生出一個荒誕念頭,如被她放在缽里怎麼辦?那不就是非法的托缽乞錢了嗎?可別讓她將錢放在缽里,看看缽蓋是蓋得很嚴的。擺手回答:「我不要錢」。女主人說:「不要錢,那你要啥?」臉色看不出緩和,應是天生這樣,言語似生硬,但聽得出已變柔和,說話時生硬中似有一聽不出但能覺察到的笑意在說,她應在笑什麼呢?

我說明只要食物,這時男主人也跟出來,又向他解釋:「只要食物,是素的就行」。略微思考後,女主人問:「卷子行嗎?」我不知卷子是什麼意思,但她要給就回答:「只要沒有葷油就行」。女主人說:「不是葷的,是用豆油做的」,然後便騎車走了。男主人回屋,過一會端出一滿盤,近了,原來卷子指花捲,他面帶笑容問:「從哪個寶剎來的?」回答:「海城大悲寺」。他說:「只有這麼多好的了,你一要素的給我要蒙了」。向缽倒時發現花捲有兩個已散開花。他在屋裡過一會才出來,原是和盤托出,他歡喜布施,我歡喜收下,同時又為他說要素的蒙了心裡好笑,心說:「誰讓你不吃素的,吃素的不就不蒙了」。

「所謂布施者,必獲其利益。若為樂故施,後必得安樂」,迴向畢離開,此時正是秋收,時間又早,人大多不在家,又經過幾處鎖門,來至一家門前,在屋門口站著一穿學生服的小男孩,我問:「你家大人在家嗎?」回答:「不在」。大人不在,他就是小主人了,向他說話,小孩大多未受污染,心善,可以希望。問他:「你家有素的能吃的食物嗎?」他略一遲疑,說:「剩飯可以嗎?」我說:「可以」。

他回屋一會小跑出來,用一鋁盆端著剩米飯,飯不太多,我掀開缽蓋要了一勺,正在思惟再要還是不要呢,他是小孩,將食物送出太多,大人會不會責怪他呢?而從布施心考慮又應讓他發大,這時他替我回答了,給過一勺之後,帶著童音:「再來點兒」。第二勺過後接著又是一勺,盆里這時只剩半勺左右了,我接受了他的布施,卻一時沒想出應為他迴向什麼最恰當,說好好學習,我認為最應好好學習的是佛法。吉祥如意人雖愛聽,他又是一小孩,還不太適合,最適合我說的是將來出家為佛子,卻無法出口。他現在怕是不能接受的,最後究竟說的什麼,如何離開我也記不清了,只記清他是笑著回屋的。

再向前人家依舊是無人,這樣走到村中一小商店前,今天還有居士供齋,顧居士正在這裡燒開水,邊等水開,邊為商店旁站的幾人宣傳行腳乞食。她以前曾當教師教育學生的特長此時可充分發揮了,說現在很少有人肯吃這個苦了,到這裡乞食是為了給你們種福,不摸錢,你們布施,這就是供養清凈福田僧。但聽的幾人除了表示同情,還有的表示讚歎,但見僧人過來卻始終沒有行動上的表示,也許是不知應如何,或福報因緣不足,雖聽了也想不起布施。我缽中食物快滿,並不太需要他們布施了,但心裡卻希望他們能夠表示布施。雖然他們聽見供養僧眾可得福報,機會就在眼前而沒有布施,善根只有等以後成熟,令人有些遺憾。而顧居士卻同時令人欣慰,她是以度人開始成為度自己了,她反覆讚歎二時頭陀,讚歎苦行,讚歎行腳,不摸錢,乞食,你們應布施食物,這是供養清凈福田僧。何以說她度自己呢?因她也準備發心出家,現在如此讚歎佛戒,出家以後必定能持,願她將來成為一個如法的出家人。

後回至小樹林坐好,準備過齋時,發現布施我米飯的小男孩正在面前觀看,我朝他一微笑,目的呢,是為了證實是不是他,果然是他,小男孩見我微笑也朝我微笑,那他笑的目的應是什麼呢?

大眾在等,親行那一組還沒有回來。大家在談著乞食收穫,師父說走了七家,有的無人,有的沒給,有的說沒有,其中一家是個五六十歲的女人,見我們進來沉著臉用鍬揚著羊糞朝我們喊:「快走,快走」。師父說時是滿面笑容,後來一家給了剩飯才沒有空缽。另外有兩人空缽而歸,居士們正在前面整點齋飯,師父對海城張氏姐妹中最小的老五說:「張瑞文,你有機會也應乞乞食」。她聽了馬上站起來合掌問:「師父,那你們乞食是給人種福田,我去乞食那算做什麼?」師父說:「可以降伏慢心啊!」她聽後再沒說什麼,也沒說想去也沒說不去,因此不知她對此什麼想法了。

有位居士與旁邊的居士議論著說:「看來這個村子沒福,要點食物都不給」。有一穿白色半截袖的婦女,長的很魁梧,有些像男人,我們在路邊時她就問居士話,肯定有些收穫,知道點行腳乞食的事,後得知她不是這個村子的。此時她一聽居士說這村沒福,對旁邊一個老者大聲喊:「老頭,老頭,你聽見沒有,她們在說這個村子沒福,她們在說這個村子沒福」。聽這句是像在幫居士,又似在向老者告狀,讓老者反駁,分不清她是屬於哪一夥的。下一句就是沖著居士來的了,反應真夠靈敏:「誰說這個村子沒福,沒福僧人能到這個地方來嗎?他們到這裡來村子就是有福」。

見居士沒人答,她也不管這些都是人家才教的,又朝著師父方向說有福,一看師父同意她說的話,她見好不收,又喊:「看來這個村子要發財了」。師父糾正她一句:「不對,只有少數布施善心的人才能發財,若不布施把握不住機會只有以後後悔」。

再說那老者,也許真的沒福,他從我們在路邊休息時就背著手觀看,別人的問話他也全部聽見,據張書勇居士後來說,在我們入村乞食時,他就勸這個老者你應回去開門布施僧人一點,什麼都行,福報很大的,可他就是在村口站著不肯回去,後過齋時他又始終在旁站著看,居士說話時他也湊上前想聽個仔細,看年齡應已有六七十歲以上,也似很老實的人,但就是一點點食物也不肯拿出布施。唉,眾生有時真是可憐,僅僅是一個蘋果,一勺米飯,一個饅頭,一頓飯少吃幾口就能省出來的,卻都不肯送人。由此看來福報真是難培,被無始劫的慳貪習性所障住,機會送上門又被溜掉了。又那白衣婦女為何要點名喊他,說這個聽見沒有,他們在議論這個村子沒福,是見他不布施,還是這婦女平常在村內蠻橫慣了,故意拿他取笑,種種原因,不敢亂猜,只是覺得以上一段對話很有趣,也符合道理。那老者也不能說他完全無福,雖未布施沒種上福田,卻也如那婦女所說,僧人到這村子即是有福,老者能見僧一面,亦夠他以後受用的,以上所說有福沒福是論的大小不同。

過齋時布施我食物的小男孩,和另一個小男孩在不遠處的小樹下坐著看,一個問:「你給他飯了」。他回答「是」。兩個在那議論著,並數我頭上受菩薩戒時燃的戒疤,一個說:「一二三四九個」。另一個說「不對」。那個堅持是「九個」。另一個觀察仔細說「是十二個,頭皮上還有三個」。

兩個男孩蠻有意思。說到頭上戒疤,順便提幾句,梵網經中要求燒身臂指供養諸佛,否則非出家菩薩,並沒確切要求燃頂供佛,或燃在身體某個部位。因此有人說古代統治者歧視出家人,或因有人假冒僧人,為了識別而發明燙戒疤等等,但這些都無確切史料記載,只能屬傳說類。另外也許有一原因,卻還未見人提到,就是出家人每天早起有三摩頭,以提起正念,在《楞嚴經》佛曾對阿難說「汝三摩頭」,若發心誦楞嚴經就可看到。很有可能古時有大德依次而倡導燃頂供佛,令更加提起正念呢!現在為保障公民人身權利,禁止強行為他人燙戒疤,但並沒有限制發心,所以有的出家人還繼續燃頂供佛。

再繼續說過齋。一位沙彌乞食時有一家給的剩米粥,他回來當時問了一聲「可以倒在一起嗎?」然後把剩米粥同飯倒在了一個盆里。想想稀米粥倒在乾飯上,行堂時若再一攪會變成什麼樣子。張居士行堂時,眾居士幫忙,乞來的食物份量少,品種多,都要把它分均勻,一個饅頭分成幾小塊,米飯一人一勺,使乞食收穫每人都能品嘗到。再說今天居士所供養飯菜當然是熱的,此剩米粥分到我缽里,它少,米粥又滑,一進嘴沒等分清何味已進入肚中,但涼氣留在口中還能回味。當時想大概是飯熱,讓它調節一下吧!再有花捲撕成條,一人分了幾小條,我一看便知是那家男人布施的,十僧一人幾小條,數量不少,他確實屬誠心布施。過齋時有規定,不許分別食物味道,但我卻想,若當時品嘗一下花捲,記住它是什麼味道多好。

因過齋後,師父看著似和大眾順便說幾句話,而卻是一很重要的開示,讓我立刻明白了剩米粥涼味存在的原因,也是後悔當初沒品嘗花捲的原因。不是想品嘗它的味,而是想品味它所表出的法。師父開示的是什麼呢?是「乞來的食物看著是原來的樣子,卻不是原來他們家的味道,他們家是做不出這個味道的」。

先前就感覺剩米粥涼味有點不一般,說不一般,不是說它有什麼特殊涼味,而是覺得一口米粥應沒有那麼涼。此時思維:剩粥涼不是因菜飯熱而顯出的,飯菜熱是居士的誠心,舍離種種一路風雨跟著護持,它能不熱嗎?粥涼呢,它是早上剩的,乞食也沒管剩不剩,稀不稀,就把它乞來,再放進冰涼的鐵缽里,粥一因剩而不分別,二因缽的功德,二合為一,沒辦法只有變得無上清涼了。

好,再不多解釋,涼熱具體轉變過程,留著在乞食過程中慢慢悟解吧!

今天中午小樹林共來了八個十多歲的小男孩來觀看,上面提到那個穿白色上衣的婦女,在過齋時拿了一枝鮮花給其中的一個小男孩,讓他上前獻給師父,告訴這對他好。他不好意思,被拉扯著來回躲閃,就是不肯。僧眾結齋後,居士們開始過齋,並拿葡萄,包子等食物分給這些小孩,一開始他們不好意思上前,後慢慢向前靠,可說是「先以欲勾牽,後令入佛智」。給食物不是白給的,是以此誘導他們念佛,范居士表現特別出色,逐步開始教導他們,一點點熟了,八個小孩被她排成了一隊,告訴他們要孝敬父母,好好學習,教他們拜佛念三皈依等。

范居士越教越高興,念一句「自皈依佛,當願眾生,體解大道,發無上心」。八個小孩也很有興趣地學著「自皈依佛,當願眾生,體解大道,發無上心」。范居士告訴:「合掌,自皈依法,當願眾生,深入經藏,智慧如海」。八個童音也跟著學:「合掌,自皈依法,當願眾生,深入經藏,智慧如海」。別人聽了一愣,怎麼多了一句合掌,馬上又反應過來,雖三皈依中沒有「合掌」二字,他們夾雜了一句,相信功德一分也不會少的,甚至會增多,因他們這是真心誠意無分別的學誦。然後范居士又領他們過來拜見師父,對范居士中午的表現我們評價像一「老師」,師父下結論說可以當「校長」。

居士將剩下的食物送給了那個白色上衣的婦女,這時得知僧人過齋前洗手的盆是居士從她家借出,她拿著食物回了路北不遠處的那個村子。從居士和她的談話中可看出,以上那場關於「有福沒福」的爭論,是誰也沒生氣的,關係正在從不認識至逐步密切,就把它看做是一場「辨經」吧!

另外居士充當「記者」,「採訪」供養我食物的小男孩,問他為什麼要布施?這也是一個人人都想知道的問題,因平常乞食體會所寫都是自己的感受,對方只能從他面上的表情等來分析他布施後的喜悅,那麼心裡究竟會想什麼呢?為什麼會布施或不布施呢,都值得以後去探討。以下是小男孩的回答:

問:「你為什麼要給出家人飯?」他有些不好意思,過一會小聲說:「我看出家人可憐」。

答得有點出人意料之外,又問:「那你看出家人可愛嗎?」

答:「可愛」。

問:「你以前接觸過出家人嗎?喜歡不喜歡出家人?」

答:「沒有,喜歡」。

對以上這個村子裡的人,老者,白衣婦女,小男孩,供養食物的男主人,以及那些沒布施的人,在路邊休息時問話的人,究竟誰有福,誰沒福,誰真可憐,誰最可愛,再不想多評論,留給別人吧!

略休息一會上路,此時那個穿白色上衣婦女不知怎麼又回來了,坐在村口的小橋上,見我們走過抬頭說了一句:「祝你們一路順風」,然後還是坐在那裡。我想:僧人都已經走了,此時已快至中午,她不回家吃飯,還在橋頭等什麼呢?

今天中午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下面就著我乞食時的那個念頭 「比丘托缽乞錢非法」,簡單介紹一下各部廣律中皆有記載的第二次結集,來試著破解那家女主人生硬語氣中的笑意。

《四分律》卷五十四雲世尊般涅槃後百歲,毗舍離跋闍子比丘行十事非法,說這是佛所聽許的,是清凈法。其中有別眾羯磨,可食用共宿食鹽等,第十事為於布薩日,接受檀越布施金銀而共分之。若依《根本說一切有部律》緣起,為比丘嚴飾其缽,派沙彌持缽出去,言若以金銀投中可得大福,然後共分之。

有一耶舍長老聞說此事,即往勸化他們舍離非法,並對居士言沙門釋子不應受取金銀,並為他們講了佛所說的四威神:佛告諸比丘,有四事故,令日月不明,何等為四,阿修羅、煙、雲、霧塵,是為四事,令日月不明,如是沙門婆羅門,(是印度的一種外道)亦有四事,污染塵穢,令沙門婆羅門無有光顯,何等四,或有沙門婆羅門飲酒不能除斷,此是第一塵穢;或有沙門婆羅門行愛欲法不能舍離,此是第二塵穢;或有沙門婆羅門受取金銀不舍飾好,此是第三塵穢;或有沙門婆羅門以邪命自活,此是第四塵穢。以此四事故,令沙門婆羅門污穢不明,無有光顯。以此因緣故,沙門釋子不應受取金銀。

毗舍離跋闍子非法眾見耶舍長老說受蓄金銀等為非法,因此要報復他,作非法羯磨讓他懺悔。

耶舍長老乃邀請離婆多,三浮那,一切去等賢聖比丘七百人,集會於毗舍離城,斷除十事非法,恪遵佛制,重新扶持戒律,這就是佛教史上所稱的第二次結集,因有七百大阿羅漢參加,又可稱為七百結集。時間關係,以上只是略引,欲知詳細經過者可看《十誦律》卷六十,《四分律》卷五十四,《五分律》卷三十,《摩訶僧祗律》卷三十三,《善見律毗婆沙》卷一,《毗尼母經》卷四,《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雜事》卷四十,《摩得勒伽論》卷五,《漢譯南傳大藏經》律藏第四冊。

上面在有部律中提到非法眾出去托缽乞錢,而引起第二次結集斷除。現在非法眾托缽乞錢的少了,卻有人假冒僧人拿著化緣簿,還有偽制的證件,挨家逐戶地要錢,此類事時有發生,這些人不怕因果,將來必然惡報難逃。

在行腳中我們有時也議論這類事,因此在乞食中才有那個念頭。面對著女主人拿錢要布施時想,可得防備好,別讓她把錢放在缽里,若乞錢我不就變成非法比丘了嗎?再解釋那女主人的話:「不要錢你要啥」。

我認為一定是有人假冒僧人在這裡乞過錢,「假和尚」所謂的化緣,她才產生誤會,認為出家人也乞錢。她心還很善,看見僧人來就要布施,而一見僧人不乞錢就奇怪了,「不要錢你要啥?」你看假和尚到處化緣危害有多大,以至讓人誤會真正的出家人都托缽乞錢了。因此行腳乞食,我們通過不乞錢就可以揭穿有人假冒僧人做種種惡事的陰謀,讓他們無處藏身。

再分析她說此話時語氣生硬不解中還似有一笑意的來源。道宣律祖釋此戒時言「令息滅貪競,興道相師」。相師就是令俗人學習歸心的意思。她見出家人不乞錢,雖一時還不太明白,但佛法重當下,雖不太明白也已經被不乞錢的清凈所感,所以她嘴裡說出「不要錢你要啥」,是因她以前見「假和尚」 乞錢而言,是屬以前事情,而說話時生硬不解中的笑意,應屬於同時被不乞錢的戒法所感而笑了。

最後將她那句「不要錢你要啥」給對上:「我雖不乞錢,但不是什麼都不要,我還要佛法」。

走了一段進入路邊小樹林休息,在此境內所說小樹林就是路邊新植的防護林帶,樹只有二三米高,陽光還能照著,因此二三人找一背陰處休息,相隔都不太遠。我和某位比丘師父在一起,十幾米外師父和親昌師在一起。我此時身上背著師父的雨衣,送過去鋪在地上以防潮。師父一路上物品經常不見,坐墊到了這個弟子背上,雨衣進了那個弟子包里,實在拿不到的就將水瓶收走,等該用的時候再送回。這幾天就看見師父的褲子上的補丁開了一個口子,(註:所穿為百衲衣)此時又見打定了一個主意。

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雨衣鋪好。這裡有條小路通向田地,一會順小路來了一人,拿著一把鐮刀,夾著幾個空編織袋,一看這邊有僧人,就過來在我倆身邊坐下,開始說話。他怎麼評價呢,就是看著似有點不太……不說了,就是那種人吧。應還喝了酒,這種人不能理,若被他纏上輕易是脫不開的。

正好我還有事,拿一布袋,里有針線,走過去給師父縫衣服。此時親昌師不在,師父正休息,我躡手躡腳走,還是出了點聲音。師父睜眼看了看說:「親融,你笑什麼?」這實在難回答,若說沒事,過來有事,若說有事,師父衣服從不允許別人縫洗,都自己動手。在以前有人悄悄洗了,師父後來將衣服扔在地上用腳踩,等它髒得不成樣子再重新自己洗。有人悄悄縫了,曾被師父扯下再縫。為的什麼?不求人,不攀緣。師父說雖是別人主動發心,為我洗了,但慢慢就會生出求人心,口裡不說,心裡就會想著讓別人洗。用這種方法可徹底斷除自己的攀緣心。

但平常師父非常忙,衣服很久不洗不補,身為弟子,應盡孝心,想辦法問師父:「律中有弟子應為師父洗衣等,若不讓洗,弟子不就有過失嗎?」師父回答:「你若不發心就有過失,發心就沒過失,用不用洗是我的事,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培養你們將來也不求人」。因此說明師父肯定是不會讓縫。就是在旁邊笑,準備等會師父休息暗中動手縫。

師父見我不回答再沒說什麼,過一會又閉上眼睛。機不可失,開始行動,但布忘記拿過來,轉身回去取布,見某比丘師父正在被那人纏著說話。回來線卻不見了,記得剛才線沒帶回去,但還是又回去找,然後再回來在師父身邊找。有響聲師父又睜開眼問:「你找什麼?」我找什麼呢?無法回答還只是笑。師父說:「不用找了,布袋我收起來了,你去休息,等會走時就還給你」。我一聽無奈,心裡又想笑,笑什麼,笑聰明這次失算了,失算覺得更好笑。

以前在寺內,親昌師來給師父按摩,我在旁邊拿針線就暗中縫過幾次,我二人配合默契,師父不知,這邊縫好,親昌師就按摩另個地方,我也接著縫,自嘆縫衣手藝高超,衣服在師父身上,卻不知不覺被縫了,可是嘴不牢,一高興為表揚手藝就順口說了出來,其實師父有時也納悶地說:「衣服前幾天出個口子怎麼要補時找不到呢?後來知道對親舟師等人說:「親昌平時看著那麼老實,這時也與親融搞鬼。」但我倆認為不算做手腳,應該做的,怎麼能叫「搞鬼」呢?而師父不讓縫,我倆又暗中合作,縫了,師父還不知道,邊縫邊覺得好笑,這不算「搞鬼」又算什麼呢?

這次行腳走在盤錦路邊休息時,同樣情形,幾人圍著師父按摩時,我又故伎重演,在縫至一半時,被師父發現奪走,自己縫了。沒想到今天想做手腳,師父卻有了防備,將針線沒收,想做案工具沒了,好笑不好笑。

回來見那男人還在,某比丘師父平時很歡喜給人解答疑問,而面對此人卻是個難題。你講什麼他就是不往道上靠,又喝了酒,說話笑嘻嘻,也不應解答的。他卻又勸不走他,告訴他我們要在這休息會還要趕路,你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去吧!他可不管你這些,就是賴著不走,接著說他想說的話,根本也不是向他請法。

某比丘師父這已經是第二次遇著了,上回那是八月二十六,也是午齋後走在路邊樹林休息時,從路上下來一男人,頭戴一頂破草帽,頭髮披肩,很臟,赤著腳,黑黑的,穿一雙拖鞋,眼睛裡有一異樣的光,至我身邊說他也是「僧」。我說俗人是不能稱僧的。問他做什麼的,他自稱是一流浪漢,和你們一樣在外走走,家住山東。

我見這種人最好不要理,正好某比丘師父和他接上話,我就躲開。此人說他看見和尚喝酒吃肉等,某比丘師父給他解釋好一會,說那是假的,真正僧人是如何等等,最後換來結果呢?他突然站起來邊走邊大聲說:「告訴你,我根本不是什麼流浪漢,而是撿破爛的,哈哈,你們說平等,一聽撿破爛的就變了吧!」其實誰也沒對他改變什麼,他既自稱撿破爛,還將純凈水瓶送給他,法不接受以空水瓶結上緣,等以後再度他吧!

行腳真是什麼人都能遇上,也許他真是一流浪漢以撿破爛生活。有各式各樣的人陪著,覺得走在外面真是一點也不寂寞,情趣十足的。某比丘師父被他纏著,知道我這次又是故意躲開,見我回來對那男人說:「你去找他,他講的好」。我可不想惹無謂麻煩,說:「你向他請教,他講的好」。此男人似真與他有緣,又給他講了這麼久,對我只是看兩眼,接著纏他。我見某比丘師父想休息卻碰到「魔頭」,高興,一時有點失態的說:「好好開示,我可要休息了」。說著身體往後一靠就開始笑,笑雖沒出聲,卻不可收,無法止住。明白得意忘形,被境所轉,臉上還在笑怎麼辦呢,一想「我這不是要著魔嗎?」此念生起,笑容僵在了臉上,再也笑不起來。

「我這不是要著魔嗎」這是師父的開示,師父說以前在蓋縣修行時,有一天從早上就想笑,看見什麼都高興,這時明白一想:「我這不是要著笑魔嗎?」笑容立刻就僵在了臉上。我聽過後,在遇到某種事一笑不可止時,也學用,果然非常靈驗。別人也可學用,因人修行就會遇到如上種種境界,說定力不足也行,說得意忘形也行,說這是以前業力把它消除也行。為什麼會出現,先不管它,出現事情總要處理,用這句「我不是要著魔嗎」是足可破笑魔等的。

以上只是師父所教導的法水中一滴,隨師出家,法乳深恩無以為報,只好利用上面所說的縫衣等事來聊表寸心,今天卻縫不成了,結局卻令人值得深思的。

再接著說那個男人應不應理他,某比丘師父講你不要喝酒。他就說:「嗯嗯,不要喝酒好,但我喜歡喝酒」。他現在嘴裡還有酒氣,怎麼能不喝酒呢?他又對某比丘師父說:「你給我治治病」。告訴出家人不治病,他說:「你們不治病呀?」結果一會又重複你給我治治病。一會他說我肩頭腫了,是被家裡女人打的。我以為他這種人不可能結婚,一人過也是福報。真沒想到他還結了婚。

某比丘師父為喝醒他,乾脆地說:「你是女人的奴隸」。他點點頭喏喏應聲:「嗯嗯,我是女人的奴隸」。可是他嘴裡承認,語氣中還帶著一點挨打後的得意,看來奴隸命難除了。此人還與他講什麼,躲開一點也不為過。令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結婚挨女人打自願當奴隸,當局者結婚昏迷,希望別人通過旁觀他應清楚,不要做奴隸了。

他總算走了,拿著鐮刀、袋子從家出來經過這裡,應是去南邊田地幹活的,可他卻又向北邊家的方向走去,令人不禁會想:他究竟是什麼人?至這裡究竟要做什麼?再休息一會該上路了,我低頭正在收拾包,師父到了眼前:「親融,布袋還給你「。我接過再沒什麼可說的了,背包前行吧!

一隻調皮的小青蛙跳到路上,被我們電筒晃到抓住放在路邊,以免它被車壓著,此時天已黑,行至張家地橋,後得知這就是遼河大橋,今晚就在橋下休息。九月初三,一輪彎月牙在天邊現了一會又消失,很晚了,不遠處田地農民還在收秋,面對此,我應做什麼呢?

九月初四

早,遼河大橋很長的,行過後略作休息,然後連續走了八里路。此段又經受了一點小考驗。我們每人應用之物裝起來是一個大包,走路經常被背包帶勒得肩疼痛,走了幾天後漸漸已覺得適應。

今天這一段不知什麼原因,突然勒得難以忍受。通常大眾都在上午走路時誦楞嚴咒,完成各自的遍數。一般我誦五遍咒時間能走出四五里路,這時會停下休息一會。今天不是,我誦咒五遍或六遍停住了,肩頭疼痛沒停,大眾行走也沒停,跟著走,看地面想不理它,但還疼,向兩邊略看幾眼想放鬆放鬆,看了它也疼。此時一手拿著錫杖,另一隻手伸進背包帶里,把帶托起不勒肩,它也疼,總之無論想什麼方法它照疼不誤。師父在前面行走不停,自己呢,也只能忍痛跟著走。疼雖無法克服,難以忍受,但卻能忍受。為什麼呢?不是難以忍受時一忍受它就不疼了,它還在繼續疼得我難以忍受呢,此時能忍受原因很簡單,前面還在行走不停,自己雖不能讓肩頭疼停,卻能讓腳步不停,這也是大眾在一起行走的好處,是特殊之加持力。若單獨一人,別說這段走了八里,疼得這麼厲害,也許二里三里就停下腳步,放下背包緩解肩頭,讓它不疼了,但在大眾中沒辦法只有忍疼走了。

終於休息了,包放在地上,人站在那裡,兩肩好久不能動,突然覺察到,剛才背包帶勒著你疼,現在不勒你了,你為何還不能動呢?這說明什麼?

此次肩疼痛在這次行腳中應屬最重,休息過後今天再也沒這麼疼痛過,又和往常一樣,肩雖勒得疼點但能忍受了,也許與這一段走的時間長有關,但也不全是,因有時走的時間比這還長也沒這麼疼,而且又是早上,肩頭經過一夜緩解,承受力應強,若下午晚上走累時再如此疼才有可能。

原因沒找到,最後只好說:大眾薰修希勝進給了我一個肩頭疼痛得不能忍受時還能忍受疼痛的機會。

中午行至黃沙鎮,在路邊一塊剛收割完的黃豆地內過齋。海城張居士等和上午請法的台安一女居士發心供齋。此女居士很有善根的,後得知是昨天下午看見僧人行腳,她就跟在後面在了一段,問後面的居士這是怎麼回事,以此與居士聯繫,她很是誠心,今天上午師父為她開示約一個小時,一直跪在地上聽著。請法時她說台安她家那裡人去什麼鍾馗寺,拜胡黃等所謂的大仙(即供奉的黃鼠狼、狐狸、蛇、蟒等,塑成人形或立牌位,妄言成仙,巫婆神漢等藉此名義斂財,此屬不正信,這些形象是內心幻聽幻覺),一次就去兩小客人,其中包括她在內,去的目的當然不是為敬胡黃,而是讓它保佑發財,現在知道肯定是錯了。

我在不遠處聽,供仙,鍾馗,路上過往車輛很多,沒太聽清。一聯想,供仙,供胡黃等都是仙鬼不分的。民間傳說鍾馗捉鬼,去的一定是叫「鍾馗寺」了,只有能在有鬼地方才能供這些。後別人告訴聽錯了,不是「鍾馗」,你太能聯繫了。這也不能全怪我往上聯繫,人供這些所謂的胡黃等仙,是他自己與鬼與畜生道眾生聯繫,即不叫「鍾馗」,還是叫它「鍾愧」吧。身為佛子,本應受一切世間人、天、魔、梵禮拜,卻去反拜胡黃等所謂的仙,慚愧不慚愧。

女居士並提到家裡條件不怎麼好,贍養父母對她要求很難做到,實在沒有能力怎麼辦?師父開示:「應全心全力供養,如實在沒能力,可以賣房子,換間小房住,押地也要供養」。她聽了一笑說:「即使我能做到,我家裡同修能夠同意嗎?」師父說:「只要你能做到,他受到感化一定能同意」。

女居士最後說:「我還有一件難心事,就是父母本有幾個兒女,他們條件都很好,其實他們稍幫一下我們也就不能想養父母都養不起了,因此心裡有些不平。師父,應該怎麼樣能讓他們也孝養父母呢?」師父回答:「不是他們不想養,是因你曾發過願,他們這樣是為了成就你」。

聽了這出人意料的回答,女居士特別歡喜地頂禮接受,最後說:「這回我可遇見真正的佛法了」。

這個女居士家住在上午走過的遼河橋頭一村,昨晚護持行腳的女居士就是在她家休息的。此中值得一提的是盤錦范居士,沒有進屋,拿行李住在她家的柴草垛邊,以示白天學行腳,晚上學露地宿。再有前晚被那個沙場男子趕走,她和大石橋徐居士本來在別處休息,後來見有事也一直跟著走,至樓下洗車場大眾準備休息時,張書勇居士過來問:「她倆在一邊等著不走,怎麼辦?」讓她們走是不可能了,兩個女居士在外面又恐有意外,她們一片護持心,又不能不理。因此對張居士說:「你就這樣告訴她們,你們住在哪裡師父不管,可隨意找地方休息,最好是大聲喊能聽見的地方,以防意外」。張居士傳達後,於是她倆就在這排樓的另一邊,拿塊塑料布罩著休息。雖然對居士沒有行露地宿的規定,他們也沒有受持,但相信只要學習善功德不會少的。

過齋後,海城的張居士她們幾個人說:台安這個女居士今天請法後非常高興,她講以前曾有一境界,有人告訴她,以後會有「佛」來指點她。對此我們一聽就過去了,她那個所謂的境界猜想也許就是做夢吧,再加上以前那個男子的夢,從這裡也可看出行腳確實是眾生的需要,人早就在等待著,行腳至這裡是隨緣而來。那個「佛」指點,別人容易生誤解,但那是居士原話,也不能改動,因此聽聽就算了,把這件事就看作行腳中一感應事迹吧!她早在等待請法,並且知道一定會有人給她指點,然後僧人如期而來,若還要解釋,佛就是戒,戒就是佛的化身,二時頭陀就是佛的戒律,那個女居士是受到佛戒的指點。高興是因行腳功德的感化,相信這樣誰都不可能再生誤解了。

另外那個女居士也確實很誠心,張居士她們幾人說,她還要供養幾袋大米。她們沒有收,對她講中午你供齋行,我們可不敢做主收下大米,師父們行腳走哪兒在哪兒吃,不貯備的。

下午在路邊休息時,親舟師與道場的幾個居士乘車過來,其中海城一男居士腿行走不便,不能過道溝至小樹林內,就在路上費力地朝著在樹林里的師父拜了三個大頭,虔誠極佳,也是受行腳的感化。親舟師他們說,清老和尚在寺院里對師父及行腳大眾很惦念,在外是否很苦,希望能夠早些圓滿,回到寺院。聽後令人感到溫暖親切,我們知道,清老和尚雖遠在寺院,也在以他老的修行加持、攝受著行腳的大眾。

親舟師還帶了一捆圖紙向師父彙報寺院的事情,並告訴前面就快過收費站走出台安了,他們守護寺院非常辛苦,我們能夠安心行腳與他們的護持是分不開的。

等他們走後天已不早,再向前行一段過那個收費站。看來真應行腳,因車行駛它收費,人走路它管不著。路邊有個紀念台安修此段公路而建的園亭,裡面很寬敞、乾淨,是可以隨便進出讓人休息的。

此時天已微黑,本應進到裡面休息,但因有人看著它認為是好地方,有人認為磚面比土地涼不是好地方,師父一聽,說繼續走。出台安回至海城境內,後在稻田邊一個很窄的小橋與上面差不多同樣原因,本已停住又繼續走。公路兩邊是稻田,車速很快,走累了也不敢多在路邊休息。晚上司機疲勞怕他開車撞著。

最後一直走至晚上十一時左右,終於在路邊找到了一塊水泥地,是田地運稻子時停車用的,在上面休息。走了這麼久,對我體力來說倒沒什麼,在路邊載著花,此花一路漫漫向前,連條岔路也少見,村莊就更少了。走了這麼晚也沒經過幾個村莊,有個院外本有空地,卻有個不大的小狗,出生沒幾個月,不知何時得罪過它,走在路上還離很遠就開始朝我們叫,將上前看空地的念頭都被它打消了。另外還發現四隻死雞被排成一隊放在路邊花叢里,我們雖有些累,它們卻比我們還苦,全部以慈心將它們掩埋。

走著心裡想什麼呢?人至中陰投胎應像此種情形吧,目光望著茫茫稻田,以至後來見條岔路都充著希望,裡面能不能休息,後來發展至見路邊花朵斷開處就想是不是有條岔路,因這路上岔路也太少了,只能望著路邊花向前不斷延伸,漫漫不斷地延伸。人至中陰若無定力就應如此,累了見一地方就想停,到時若沒能力提起正念,就不知又生何處去了。師父常開示:「念念往生」。唉,若能做主時不努力,將來想努力也不能做主了。

不過我急著想找休息地方,並不完全為自己,我體力還沒什麼,因眾中有兩沙彌年紀小,他倆和我們背同樣重的包,走同樣的路,大人都感疲勞,他倆當然更累了。在一處略休息時,最小的沙彌只有十四歲,坐在地上靠包就睡著了。走時先把他喊醒,雖有點不忍心再讓他倆走,卻又不能不走,路上過車太危險,再我們還有一個比他倆能夠稍輕鬆不累的心情,而他倆不知道,自然就更累了。輕鬆不累的是什麼呢?

走在盤錦時,海城張居士看著年齡最小的沙彌經常對我們說:這麼小的孩子若不是出家,在家父母哪捨得讓他這麼走。她這話很對,但小孩之稱應換成「小師父」,小師父年齡雖小。一路上正在感化著他們這些大人。稍大點的果成沙彌,個子也很高,但在第一天早上放包休息時背就已被汗潤濕。有居士曾想替他背包,他堅持不讓,說,一出來時就發願要背到底的。寫到這兒,讓我們雖疲勞而又不累的是什麼相信誰都會知道了:那就是他倆給我們的希望,這麼小的沙彌都能行腳,我們大比丘應該行得更好。

九月初五

早略下小雨,在苫布內避了一會,等停後行走經高坨鎮轉入一鄉村公路,路面窄,車輛少了速度變慢,但此路無橋無鎮區,想找一休息地方非常困難。

天又開始下雨,披雨衣前行,雨水與前幾次比涼了好多。路上積水帶著白色的沫,看上去很臟,不久鞋濕透,浸得腳非常涼,有一刺骨感覺。當時想鞋這麼濕這麼涼穿著別留下病,但又轉念,認為不應這樣想,出來不就是想吃苦鍛煉嗎,怎麼能面對一點涼就動念呢?再說動念也沒有用,雨也不會停,現在這條路走也得走,不想走也得走,是無處可逃避的,倒不如隨緣忍受為上。

雨略小,在路邊幾棵楊樹下稍停休息,路上本來車就不多,這時更少急急開過。因雨更沒人理會我們,行人就更少見了。今年氣候真好,此時路邊小草還是綠油油的,草種也不錯,似草坪一般。身為比丘不能踏青草,於是坐在外邊。沙彌問你們在外邊我們可以進去嗎?回答「不管你們。」於是他們披著雨衣在裡面坐著,靠包休息。

我覺得雨衣礙事,脫了坐在外面,離楊樹有些遠,遮擋不太好。雨還在下著,細細雨絲不時能淋在身上,其實即使在裡面也要被淋的。人在此情此景下,突然有一平時沒有的放下之心情,雖心還在打妄想,但覺得有一與世斷了牽掛的感覺,這種感覺若無行腳,若無此雨是難生起的。

那打妄想想什麼呢?按行程計算再有三四天就回到寺院了,但卻不是想儘快回去,以免在這裡被雨淋,而是想這次行腳就快結束了,若能如此在外面多一些時間多好。

雨又稍大,起身繼續前行,上午路程一點沒比平常少走,雨中路面窄實在沒有休息的地方,這時海城張居士她們開車過來供齋,卻找不到過齋的地方,發現有條小道,裡面卻還有村子,恐有車經過再向前走。這一帶路邊都是田地,張居士她們說開車過來也沒找到理想地方。走到路邊一橋上,大眾披著雨衣,背包還背著,將背包底放在鐵橋樑的橫柱上,人就這樣靠著緩解一會,過齋地方找不到,休息地方沒有,雨還在不大不小地下著,看來它真想將我們趕出這個世間。

師父說:「在這裡若用幾個杆子將苫布支起也可過齋」。前天師父曾說你應學著乞次食的海城張瑞文,一會真不知從哪裡扛來了一個大木杆,師父笑著說:「算了吧,再向前走走看」。她一聽又扛著木杆送回去,護持之心實在可嘉。

大眾向前走了幾十米,路邊有一片小樹林,在這一帶真少有這樣地方,進內拿繩子把苫布拴在樹上,遮擋起來準備過齋,樹林邊村頭第一家主人在屋門口見來了這麼多僧人,飛快地跑出來,問這是要做什麼?樹林就是他家的,居士解釋幾句,他點點頭回去了。過齋後,居士在村裡燒了兩壺開水,在這種雨天,身上一濕,有雨水潤著誰都不渴,水拿來沒用,一看還很熱,不能讓它浪費,灌了一瓶水放在身上烘衣服吧。雖有雨衣,來回走著衣服也濕了,一會就冒出了蒸汽。大眾就在這裡避雨休息,準備等雨停再走。人靠包坐著,水瓶放在身上熱熱的,覺得這又是一種享受。

下午兩點多大眾動身,至一丁字路口,這裡叫做溫香鎮。居士介紹直走經過牛庄鎮,若拐彎雖不經過鎮區,也能經過牛庄鎮的幾個村子,因原定行程是牛庄鎮起程,繞一圈回至牛庄鎮再回寺院,放下包商量應走哪條路。路口一家的柳樹上最少有上千隻麻雀吱喳叫著,過來幾人圍看,並介紹兩條路都經過哪裡至海城。一男子說你們走公路線太遠了,那是車跑的。盤錦,台安,海城若走小路很近呢。對此我們沒說什麼,他不知我們為什麼要走路,所以才問居士:「他們這是要做什麼?」海城張居士她們笑著告訴他:「師父們走到這裡來是看看誰有福,誰能把握住機會」。

這個男人說:「我們溫香鎮四面有四條大河經過,只要不發水,就年年大豐收」。他把福理解成這個了,既然喜歡豐收福,也就祝福這裡在僧人行腳過後,人心向善,風調雨順,遼河等四大河洪水不起,並願頭陀法水流進他們心田。

決定經岔路前行,經過那男人所說的四大河之一太子河劉家台渡口,就是用船連接起來搭的浮橋。在浮橋上有人正在熟練地撒網捕魚,我邊走邊為他念「多寶如來」。佛言念「多寶如來」可令眾生籠網免離。別看這個浮橋,車經過是要收費的。一路經過了不少收費站,這次過橋後感慨地說了一句笑話:「欲想此路過,留下買路錢」。想還是行腳的好,無人收走路人的費,走好了無牽無掛,更是三界也留不住。

居士說他在浮橋看捕魚的人很長時間,並和他們談話,三斤魚十元,他一天可賣五六十元,但方才他連下十幾網,一條也未捕到。我認為是因僧人行腳路過慈悲加持,他才有捕不到魚免造殺業的福報。

過河後走至一段至太子河外壩,上是一沙路,晚上無人車通過,即在上休息。居士和來觀看的幾個小孩說話,通過這個關係就從在壩下的人家借來幾捆玉米秸立在一邊,以防晚上有車過來看不見,人出危險。

天已黑了,我從另一邊往回走時,與一扛著個木杆的人打了個照面。以為是誰又借來東西立在那呢,剛要說「玉米秸已立得很好,不用了」,看出此人不認識。他看我一眼扛著木杆走了,氣氛也不對。木杆有一人多高,別人告訴這是船上的東西,叫漿或什麼名字他也叫不準。那男人是打魚的人回家,怕船丟了才將那個東西扛回去。天黑打魚回家,不禁嘆息,殺業何其重,最後他又能留下什麼呢!你學僧人在這廣闊無垠的外壩休息多好!

卻也有考驗,壩下即是村莊,晚上下面傳來有人唱歌聲,小孩嬉戲聲,人喊聲,狗吠聲,好不熱鬧的鄉村夜話。我住在山中寺院慣了,卻對此顯得很不適應,想寺院確實不應該建在村裡鬧市中,不然住久會與此連成一片又如同回家而不得自在。人本在打坐,也怪自己沒有定力,歌聲、嬉戲聲都找我,向耳朵里穿,認為不應聽這些,沒有能力抵制想就進入無記吧,睡過去那就聽不見了。卻又失算了,打坐雖沒能讓嬉笑聲遠離,把人坐的倒十分精神,想睡怎麼也睡不著。壩下歌聲又在向耳朵里穿,難受不難受,想睡覺都不放過你,這是什麼滋味,唉,最後人總算是睡了。

九月初六

昨天下雨,今早行走時起霧,心在盼望著天亮日出,想著《普賢觀經》中的「眾罪如霜露,慧日能消除」。日出後露沒也代表罪無。終於一輪紅日出現,霧漸漸小了,卻沒有完全消失,後來霧又變得比頭一次更大,遮擋了太陽,並將我們的衣服潤濕。

鄉村公路此段是在村莊中穿過,在茫茫霧中眾生也在哭泣著。路邊一家內傳出豬掙扎的叫聲,可別是殺生,望去見裡面正在抓豬。走在前面的師父說,你們先走。他停住了。

我們走出幾里路,居士追上告訴讓等會師父。原來師父領居士去那家問抓豬做什麼,若殺就勸他們不要殺。回答是不殺。不殺那就不能管了,此是一哭聲,願我們都學師父的慈悲。

另外哭聲是什麼呢?想休息時我提議不在這裡休息,因為那邊擴音器放著為死了人而哭唱的調。死人不聽,卻讓我們活人聽,於是又向前走。

直至聲音聽不見了,坐下休息,卻來了一輛卡車,上面人穿著孝服,喇叭也在猛放著這些哭腔怪調,不知這是去做什麼。車開過去又開回來,讓我們聽了兩遍,現在死人都搞這些,不管死人聽不聽,活人都要放這些喇叭里的哭聲,更有甚者還搞什麼二人轉(一種東北地方戲曲)等,活人動念,死人也動念。卡車上穿孝服的人看著我們,不知他們心裡是什麼悲哀的念頭,我們看著他們,也為他們放這些東西感到可悲,人死後需要安靜,需要功德才能往生善處的。為他們出個主意,把以上哭聲調整一下,就會各得其所,誰都不哭了。

怎麼調整呢,死人之後,不用這些喇叭等哭腔怪調,用這筆費去放生,一放生,以上那頭豬就不會哭了,死人可得到真實的利益,往生善道他自己也不會哭了。孝子賢孫們哭也就用不著了,我們也不會再因為他們的哭聲而勞神動念了,結局是皆大歡喜。

走著進入路邊一還沒開業的露天大集內休息。太陽出來,這裡有足夠的地方讓大眾晾曬雨衣,坐墊等物。海城張居士等開車過來發心供齋,對師父說再不要向前走了,這裡廣闊,前面很難找到空地過齋的。問時間上午九點,通常我們十點過齋的,還有一小時,師父說再走走看,不然就凈等吃飯了。

動身前行,前面張居士等開車過來就已看了,鄉村路邊連空地也很難找到。最後至一玉米地邊的過道停下,大概是因明天就回寺院了,決定又進路北的村子乞了一次食。時間已是很晚,我有事走在最後,張瑞芳居士的大姐合著掌朝我和親行沙彌說:「師父,現在已經十點四十了,過去就快點回來」。看著她的表情,還沒去就告訴回來,怎麼能夠乞到食。

我們顯得急匆匆走著,村子不大,前面有幾條街都已有人進入,跟在後面的親行又在說喪氣話,說什麼「親融師父,我看今天弄不好會空缽」。我告訴他:你在說什麼呢,等乞時再看。

至一家老者正站在院外,我上前說明乞食,他搖搖頭說沒有。我說了聲:「沒有,那好吧」,乞食遇上沒有食物很正常,旁邊老婆婆卻又補充了一句:「我們是殘疾人,還需要人幫助」。意思是哪能給你們食物,看著他們都站在院外,不知是何殘疾,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需要幫助,我能給他什麼幫助呢,說乞食會給他種福,律上也不允許。看樣子說了他也不會相信的,只好笑笑離開。走著想起應怎樣回答了:「只有先幫助別人,才會得到別人的幫助」。自覺此句回答很妙,卻已走開也用不上了,有了「上次人本在家他說不在家,問他向你說可以嗎,回答向我說也沒用,我沒什麼可幫你的」這段經驗,知道當時即使說「只有先幫助別人,才會得到別人幫助」也沒有用,因是不想布施,不在於你說什麼。

師父上次在台安管屯村乞食時,就遇上這樣一家,男主人五十左右,看著似有文化的樣子,見師父說乞食,他很客氣地告訴:「家中只有剩的,沒有新飯」。文化人就是不一般,見他這麼客氣,師父滿懷希望地說:「剩的飯也可以」。

他輕輕地搖搖頭說:「剩飯也不給。」樣子十分氣人,至此才真相大白,客氣文明是假的,用客氣把人支走才是真的。乞食有沒有意思呢,若你碰上此人,面對如此回答,輕輕地搖搖頭說:「剩的也不給」,表情十分氣人又好笑,你應怎麼對待,是哭呢還是笑呢?

我對那家不給而想起了只有先幫助別人,才會得到別人幫助,對他們說了也許會沒用,對我自己卻很有用。因以前沒幫助過人家才會乞不到,若我前生曾幫助過他們,不信他會不布施,以後多幫助人吧!

又走進一家院內,出來兩男人問我做什麼?回答「乞食,就是要點食物」。他們又問都能吃什麼?告訴只要是素的熟食,能吃的就可以。他們沒有,想了一會說速食麵可以吧。年齡稍大約五十左右的男人回屋拿出兩袋速食麵,還解釋說:「調料里有葷的,你可以把它扔掉」。接過一看,調料里有牛肉,肯定不行了,再看配料表,面里摻有雞蛋,說:「你們好意心領了,面里有雞蛋,不能接受」。他們又要給米給錢給做飯,都謝絕了。

旁邊那個男人問年齡稍大的人:「早晨吃什麼飯?」年齡稍大的男人搖搖頭,表情很實在,似難過的樣子回答:「早晨吃餃子,那更不行,肯定是葷的了」。我沒乞到食物應受安慰,又似在安慰他們:「沒關係,心意已經接受了」。乞食沒得到,卻覺得此堂素食課上的十分滿意,學生也接受得非常好,再下面卻是別人想要為我上課了。

這時有三個男孩跟在我們後面看熱鬧,因時間有限,走得很急,至一家鎖門,見鄰家一穿紅衣服的婦女站在院中,來到她家大門外念了幾聲佛號,見她進了偏房,等一會再不見動靜,知是躲開不想理會。

再又入一院內,幾聲佛號過後,聽見屋內有柴禾響聲,本以為人要出來,等一會卻不見走出,又向前走幾步念了幾聲「阿彌陀佛」,終於有個五十歲左右的婦女站在外屋,隔紗門望著我們,我們說了一句「出家人路過這裡,乞些食物」。她將胳膊抬起朝我們揮了一下,不知為什麼,我從看見她就認為她很善良,見她擺手還是此心情,也許是一種說不清的緣分吧。但卻也只好走出了這家院子。

盤錦老張居士找來,說時間不早,師父讓快點回去,看來今天得空缽而歸了。後面跟著的三個小孩嚷著:「這家,你們能從他家要出東西,我給你磕三個頭」。他們指路邊一家,若次第乞正好輪到他家。小孩喊出磕三個頭,居士在一旁說,親融師父去看看。

我也動了好奇心,看看他究竟是什麼人家,何許人也。聽小孩說出「能從他家要出東西就磕三個頭」的話可知一定是吝嗇出名的,但我還抱著希望,我這身袈裟可與常人不同,又不要錢,平常人不給,這時也許會有奇蹟發生。

帶著種種想法過去,家沒有院門,我怕他在屋遠遠一轟,可就什麼也說不成了。就徑直走進他家院子。屋裡急急出來一男人,右手拿著筷子,左手拿一食物,出門剛剛又咬一口,喊道:「快走,快走」。

我說了一句:「我只要食物」。他又揮手:「沒有,快走」。我想起,他急忙出來定是正在屋內吃飯,看我進院怕闖進屋內向他要,這才急著出來,本還想與他說幾句,逗逗他,看能不能有奇蹟,又想時間已到,糾纏也沒什麼意思,還是向回走吧。他是不管你是比丘還是什麼人的,平時自認為高尚,這種慢心此時破滅了。

走著,旁邊的居士或是別人又說一句:「那邊有一家結婚」。他們當然不是讓我去賀喜,意思是結婚人多,過去也許會乞到食物。我回答:「結婚我過去做什麼,如死人我還真要過去看看」。這不是乞食沒乞到說氣話,而是事實如此。人家結婚,我出家人過去,人家問你過來是賀喜還是做什麼。結婚,一個和尚去湊熱鬧與身份不和,即使過去,人家給了食物,眾人說「今天大吉,不結婚的和尚都跑著來到新婚家乞食,供養僧人得福報,新婚一定如意,你說是不是呀?」試問誰能替我想出應怎樣回答。再說若認為你和尚來是沖了喜氣,若譏謙怎麼辦,說你這個和尚出家不結婚,卻來我家看結婚,你想做什麼?那時我又應怎樣回答呢?所以不去為最妙。

再還要舉兩個例子,證明世人對此怎麼看法。師父在寺內客堂,接待外來人請法,那真是什麼難題都有。就有人問:「師父你看我結婚怎麼樣,什麼時候能結婚?」師父回答:「你看我都出家了,一個和尚,還能勸你們結婚嗎?來問我就是不結婚,出家最好」。來問的人一想,也是,結婚的事問和尚,問錯人了,不但心不生惱,他及在旁邊聽到的人於是都笑,在此笑中就接受了人應出家不應結婚的法。

第二個例子隱去其名(在文中其它地方,說到別人不太理想的事時,也都隱去其名)。一出家人去年在寺院掛單住了一陣離開,遼陽一居士來寺正好與他碰上。於是進寺院對客堂親藏師說:「他怎麼還能在你們這裡住,住多長時間了,我們遼陽老徐家結婚我還看見他去了呢」。此出家人到底是路過還是真去賀喜,不做評論,這也與他不住寺院住在俗人家有關,結果弄得人家結婚都去來表示隨緣,迎合人家,但居士對此並不表示感謝,還要生譏謙。

婚娶禮法,乃生死之結,障道之源,在家人沒辦法,出家人再去賀喜,自然讓人看不順眼了。佛在比丘戒中規定不得媒嫁,即為人說合做媒。有人說這是聲聞急於自利,不開為人作媒嫁,我也不犯。但菩薩比丘,為引導人入佛門,可開一些吧,我為人證婚,其實那真是證明人已經「婚」了。皈依三寶,應讓人覺悟,故《梵網經》云:「菩薩應生孝順心,救度一切眾生,凈法與人,而反更起一切人淫……無慈悲心者,是菩薩波羅夷罪」。

「結婚我去看什麼,死人倒要去看看」,對死人還真有辦法,例如前面單說放生一項就能讓誰都不哭,那家結婚我能去勸什麼呢,若告訴他們不應結婚,結婚也免不了生死,出家才能了生死,他們正「婚」在興頭上,還不得拿棒子打人?如不這樣勸,改種方法他家也許會高興,像有的個別人說出家人不打妄語,可為你們結婚做證明。其實那是說話的人因不學戒而昏了,護戒神王得拿金剛寶杵將他打醒。因《十誦律》卷五十二中佛言「媒合男女事已成,比丘後來佐助」也是犯戒!

托著空缽來乞食,又托著空缽回去也不容易,這村子街道也許是圓弧形的,走錯路前面是水塘出不去,繞了一會才又回到公路上,我走得快,將親行沙彌落在後面累得都有些跟不上了,對世間真有些迷了,應往西走,回過齋的地方,我卻要順著公路往東走。居士告訴一聲才分辨清方向。雖如此卻不敢起煩惱,因這就是乞食,路沒少走,話沒少說,人也累了,空缽回來怎麼辦呢,就用回來後過齋時所念的食存五觀作為今天乞食結束吧,一記功多少,量彼來處,二忖己德行全缺應供……

過齋後大眾聽了那三個小孩要磕頭的事也覺得有趣。被那家男人毫不留情地趕出來,以前也被罵過,記不清是哪天有人說了這麼一句:「以後乞食怎麼辦,人家這樣是不是讓他造業」。當時初一聽也對,罵僧確實是罪大,比丘將此辱罵視為消業的機會,是不是會造成對方的墮落呢,我們究竟應不應乞食呢?

這個問題如何回答,行腳結束後,想出這麼一個大答案:乞食是佛所制的四依法,如錯是佛錯了,佛當然不會錯了,但乞食中確實會有人辱罵,若沒有乞食他也不會造此口業,雖然比丘能忍受,對方罵後是什麼樣呢?

略說一下,乞食時雖有的人會罵,看著似非常生氣,那只是一時的自身業力顯現,心裡並非真正恨我們,像八月二十二在稀拉拉村乞食時,那家女主人在園中沒露面就罵我們是「老道」,是「法#輪*功」,後來乞食畢向回走時,發現她就站在家門口,看她人長得也似很兇的樣子,本以為一開始罵得那麼凶,現在見我們又經過不知還得罵些什麼,但她卻只是站在那裡眼睛向一邊看著,對我倆連再重新轉身看都沒有。當時覺得怪,罵過之後按理應氣沖沖的,現在對我們怎麼連看都不看,像是不知有人存在呢?試想一下,這只是一段因緣,是她原來本有的業力,並不是恨僧人,或恨乞食,罵過之後此緣已了,所以再對我倆連看都不看了。此是一種情況。

再有因一些騙子假充出家人在外化緣,有些人被騙,而造成對僧人的誤解,再看見比丘來乞食也會罵,但明白後會馬上改變看法,像在有的地方乞食後過齋時,他們就會上前解釋,以前被騙,才有誤解。現在見到真正出家人,心裡才明白,若是此種情況更須消除他心裡因騙子而造成對出家人不好的印像,以乞食在他心裡種植清凈僧相,雖被罵而避免人因誤解僧人而墮落也是值得的。(附註:後見那天隨我乞食的果成沙彌日記中也有一段:「回來後見那個罵我們的女主人站著不動,不再看我們,想她是不是已轉變看法了,但願她轉變看法。」)

佛法講因果,絕不會有人會無緣無故罵我們,相信見僧人一面定會成為將來解脫因的。師父對此開示一公案:當初佛為忍辱仙人時,歌利王曾以刀斷其肢體,這比乞食時遭人辱罵不知重多少倍,但佛發願,我成佛時第一先度你。歌利王即佛成道後初轉法輪五比丘中的憍陳那,果真是第一個得度的。(註:此為行腳結束後在寺院為寫此段論述時師父慈悲開示)

乞食時無論對方是歡喜布施還是無理辱罵,我們都要發願度他,用此一公案相對照,人會不會墮落,自可明了。師父常講:「是太陽永遠不會給人黑暗」。即使被烏雲遮擋時,光芒也是在照著我們的,而比丘清凈的戒法,是導人解脫的寶筏,怎麼會有人因此而墮落呢?

因時間關係,不再多寫,未盡之處留待在以後乞食中再論。

下午上路後,從路邊的石碑上,得知乞食的村子名鐵嶺屯村,真應記下這個地名,記住在這裡乞食的結果,十僧只有一人乞到了十來個桃。余者都空缽而還。師父說這大概是前生我領著你們和這裡沒結善緣,現在來受這個果報。這也是我乞食中第一次空缽,是值得紀念的。記下這些並不是記恨這裡,因師父還有一令人歡喜地開示呢:「空缽表空法,行腳快結束有功德才會空缽。」感謝這個村子的人吧,他們是為了讓我們不貪戀世間,悟入空相呢!疑問也來了,到底是我行腳度他們還是他們在度我呢?

今天下午,還有幾件事值得一記。在路上向前走著,一輛載人小客經過我們身邊,路面坑窪不平,車速不是很快,大眾都在低頭走路,車上有幾個女人突然嘻嘻哈哈叫嚷:「喂喂,走路不好好走,左右亂看什麼?」「唉,頭怎麼又低下了」。我聽見第一句還真以為隊伍中有人在看,幸好沒抬頭看是誰,抬頭就上當了。真是好狡詐的女人,聽見喊的第二句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因我們不抬頭看她才亂嚷,等我們抬頭一看,她就騙人成功,「走路不好好走,左右亂看什麼?」即使你不抬頭她也有說的,話馬上又轉過來,好象真有人聽見她喊。才低頭似的。這種行為不怎麼好,有的女人文文靜靜的,現在居然敢調笑到我們頭上來,莫非這就是她們露出本來面目?過後想想也很好笑,不說她們了,還是找自身毛病吧,一定是在別處看的過多攝不住心,才會經歷此一令人哭笑不得的考驗。

下一件事是在路邊休息時,不遠處站著三個或四個女人,穿戴很整齊,從村中出來一男人,約四十左右,真是奇怪,平常人對我們一般都是左看右看,他卻似乎一點不感興趣,面上含著笑容從我們前面的路上經過,至那幾個女子身邊。此人真是不尋常,不喜歡看熱鬧,因此對他也有點留意。

他笑著問那幾個女子去哪裡。一女子回答:「去某村」。男人又笑著說:「我送你們去」。真是很客氣,主動送人很難得。女子一聽也笑了,是感謝他吧,但說出話卻大大地出人意料之外 ,她笑著問:「二叔,你送我們要多少錢?」笑意至此我認為該結束了,這個男子連看僧人幾眼都不看,笑著很客氣的要送那幾個女子走,女人也笑著與他答話,都是為了什麼呢,為了最後那句「二叔,你送我們要多少錢?」叔啊,你送我得要多少錢,我們在這邊聽到都覺得為她們不好意思,若不以假笑為掩飾,相信他們也不好意思說出口的。他們還在笑著向下說,大概是在坐車討價還價吧!對此不再想多作評論,引用律中一故事去分析此笑意來源:

《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卷四十云:爾時薄伽梵(佛的尊號之一),在王舍城鷲峰山,於日初分執持衣缽,下鷲峰山入城乞食,將尊者阿難陀以為侍者。於時過天大雨水盪崖崩,見劫初人所安伏藏光色晃耀,(伏藏即寶物)。世尊告阿難陀曰:「汝應觀此,是大黑蛇,是大害毒」。阿難陀曰:「是可畏毒」。

作是語時,去斯不遠有一貧人,常采根果以自活命,聞稱毒聲便生是念,我試往觀,所云毒害其狀云何,勿令於夜蟄害於我。即至其所見是伏藏光彩外發,於時貧人見已欣喜,竊生是念:願此毒蛇恆蟄於我父母妻子所有眷屬亦不辭痛。遂將葉蓋細細持歸,漸興宅舍以供衣食。共諸親族隨意受用,便大富盛。

時未生怨殺父自立,便令使者遍觀國邑誰有多財,時彼使人見得伏藏者,舍宅昌熾衣食豐盈,奴婢牛羊有異常日。便問之曰:「汝於昔時貧無衣食。何故今日忽然富盛,豈非竊得王家伏藏耶」。即便執捉送至王所,王便問曰:「汝今卒富得我伏藏耶?」彼便拒諱。王曰:「此違我命准法當死,所有眷屬並收系獄。此應斷命」。

時彼獄官即將其人慾往刑戮。於其路中作如是語:「阿難陀,此是大黑蛇是大毒害,阿難陀曰是可畏毒」。然王國法,將刑之人所有語言必須反奏,見是語已即白王知,王曰:「可喚將來」。

即至王所,王自問曰:「如汝所言,有何義理?」彼人具陳昔事,王於爾時於世尊所創發信心,問彼人曰:「咄男子,汝信佛語」。答言:「大王,我實深信」。時王聞已淚落沾衣,報彼人曰:「此物與汝眷屬皆放」。(註:此男子後將伏藏布施,見佛聞法獲預流果)

從以上可見,臉上看著雖似在笑,內心深處實是痛苦,只是人陷入此中,未觀察到而已,我們痛苦時,臉上也要變化的。《四分戒本疏行宗記》卷十二云:「如來制戒,不約俗人,唯斯一戒,對俗而制,欲使息滅貪競,興道相師」。人若未滅貪競,每天忙碌拼搏,疲憊不堪,為交際還要強裝笑容,實是痛苦中的微笑。

後來那幾個女人不知是坐車還是怎麼走的,沒太注意,那個男二叔回村後一會興沖沖的推著一摩托三輪出來,頭左右轉著找,幾個女人不知哪裡去了,女人走了,他掙錢的願望也空了,他看見僧人還是在路邊休息,能不能從中悟出點空相呢?

向前走著出鄉村公路,回至主幹線,覺得馬上又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似的,人來人往很熱鬧的。這裡是東四鎮,海城張家旭、寧居士等上前迎接,一是祝師父們走回海城此行就快圓滿,二是想請師父晚上走到他家過夜。寧居士跪在地上頂禮時還說了一段,表情激動,所說也許是詞也許是偈,大意是行腳圓滿、風餐露宿等,可惜這邊聽完那邊就忘了,怎麼回想也憶不起來。

再向前經立交橋進入海城外環,此時天已黑了。寧居士對師父說:「師父你們九九年行腳經過海城這裡,有好多人看見,可惜沒人告訴我,若有人告訴我,當時一好事,真的出來看看,這樣那時就認識你們了」。

師父說:「你當時出來看做什麼,能像今天這樣發心,那時看看種個善根也就過去了」。寧居士正式學佛發心剛一年多,這時聽師父的話說:「也對,當時也就看看,沒學佛時別人怎麼說都不信的。」行腳一次,多少人看見,再加上後來聽說的,這個數字不好統計,以上寧居士只是其中一人,可別小瞧他們只是為新鮮出來看看,看看當時似沒起什麼作用,那就看看以後的結果吧!

這一帶屬新開發的地區,晚上顯得很冷清,我們走一段休息一會,有幾個男人過來問去哪裡,聽後說:「你們回大悲寺。還有五六十里,不得走到半夜十二點。」另一個說:「沒有那麼遠,用不上,他們走的也慢,從那邊至那裡十里(指外環一段路)我走過只一小時。」可惜他沒想想,你一小時走十里,兩小時、三小時之後呢,你還能走多少里?你是空手閑逛,你背上包再試試一小時走幾里,等讓他一天在外十幾個小時後,恐怕一里地也不肯走了。寧居士解釋今晚去團山村那裡休息,他們說那還行,又開始計算,說還有十二里。

等過了那個居士所說的白鐵球轉盤轉彎後,居士們也在不停的算著行程,有的說還有十二里,有的說還有四里八里不等。再走一段師父問寧居士:「這裡離你家還有多少里?」寧居士看看路,顯得很實在的樣子,略帶著笑容說:「師父,我實話實說,最少還得有八里。」先說有四里的張家旭居士等聽了都笑了,說:「看來我們都不說實話了,按理早就該到了,究竟幾里我們也算不清。」他們這樣做目的無非是想讓僧人走到他們那個村子,師父告訴即使走到也不進他們家,只住在村外。寧居士說:「那也行,我給你們借木板、草墊子鋪在外面,讓村裡人都知道僧人,培培福,省得他們對我們學佛說閑話。」

這段柏油馬路的人行道很寬,又有隔離帶,走著卻非常危險,路中間有的下水道蓋不知被何人悄悄拿走了,裡面黑洞洞的很深,黑天看不見,人若掉在裡面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大眾互相照料著前行,下水道蓋還真被拿走不少,但也不能派人看著,居士說那邊唯一辦法就是打水泥蓋,誰也拿不動,再向前走有的真已打上了很大的水泥蓋。比路面還高出一塊,顯得很不協調。為此盼望佛法的五戒十善等通過行腳能儘快的深入人心,普及到每一個角落,人若都能相信因果,你再讓他拿他也不會拿了。

張書勇居士見大眾都已走的很疲勞,悄悄上前問師父:「師父,今晚前面還不知有多少里,能走到嗎?」師父也輕輕的說,這話是不能讓海城幾個居士聽見的,「他們那麼誠心,沒有辦法,滿他們願,向前走哪算哪吧!」

再向前又走一段,終於他們自己提出師父不要走了,寧居士說:「今晚看來是走不到我家了,我們也不勉強請師父,師父自己隨意找一處休息吧!」

於是大眾就在前面方磚鋪的甬路上準備休息,路很寬,又有栽著花的隔離帶擋著,不必擔心車會衝過來。他們又先取來棚膠棉墊在底下,只是九月這時天氣已很涼了。半個月間溫差變化很大,剛一出來時晚上覺得蓋件雨衣就沒什麼,經歷了那幾場秋雨,俗語說一場秋雨一場寒,至現在雖有睡袋、苫布以及剛送來的棚膠棉,還是覺得冷。但僧人行持,居士們護持頭陀法的心,都是溫暖的。

九月初七

幸虧昨晚沒有走至團山村寧居士那裡,今早三點起身,速度不慢,在天快亮時才走至團山村,行程為八里地多。昨晚在那裡計算三里五里都沒正確。寧居士說八里也說少了,他說過後又走過幾里呢!昨天夜裡 那麼疲勞若硬要走到真不知會是晚上幾點。也許有人認為不是這樣,而是你們走路太慢了,故意不快走,一天才預定四十里,實際行程有時超出,有時才走三十里,像昨晚海城外環那人就對我們說:「人正常行程應一小時十里。」若以這個計算,今早八里地那算什麼,轉眼就到。

這話也確實是真的,師父在前面壓住步子,故意不快走,壓住了我想快走的狂心,但也絕不慢走,消除我想放逸的心。不慌不忙的走著,走累了該停住休息時就休息。若再有事,一天走不了多遠。

但走快的人呢,急急走到又要做什麼,真是何苦來著,一小時十里,連走八小時八十里,在第一天提到,八十里地乘車只需一小時,所以走你沒有車跑的快,車又沒有飛機快,飛機它也沒有人心快。此心可一念天上人間不知繞多少來回,可見快慢還不全是妄想心作怪。

今年行腳從海城出發,繞一圈又回到了海城,要快、出去又沒事、直接停在海城多快。因我們心裡有彎曲心,才會計算這個圓圈,行腳就是順著這個彎曲心顯現的圓圈走,一直把它走回來。看著從海城出發,又走回海城,一路像是沒做什麼,但試著思惟:圓圈走沒了,彎曲心還存在嗎?

記得走在盤錦時,有人問去哪裡,回答去北寧,然後去台安。他說:「不必了,去台安不用經過北寧,我告訴你們路,從盤錦直接就能走到台安。」他是好心,為了我們能少走路,對此我們只是笑著謝過。

世人不知行腳僧為什麼要走路。行腳所走是行腳僧心裡的路,若外面的路走沒了,心裡的路也就升起來了。(註:當寫至外面的路走沒了,下一句想寫心找到或心沒有了,都覺得不恰當。後師父慈悲,給改為「心裡的路也就升起來了」,並解釋此心裡的路即代表「道」。)

再說張、寧居士等幾個男居士一大早我們剛走出不遠時就迎接,現在僧人終於坐在了他們村外的路邊,心裡自然高興了。村裡的一些居士等出來拜見,信仰程度不同,拜見方式也各自不同。張家旭居士兒子是跪在地上頂禮,然後拿熱水瓶來回給僧眾倒水。一個五十左右的女居士在師父前雙手合十,點了三下頭,表情似很拘束然後就退在一邊,還有人只是過來看看。再有一女居士給師父頂三禮,剛起來時就哭了,我當時看著:僧人現在並沒做什麼,早上走路她也沒看見,昨晚睡在路邊她也沒看見,若看見會認為苦,僧人只是在這裡坐著,她為什麼還會哭呢?

又海城有的人還真挺喜歡哭的。此是行腳最後一天的早上, 二○○○年那是行腳第一天的下午,走至毛祁鎮後山村一個衚衕里休息,海城於居士等幾個居士過來要給聯繫住家燒開水,沒想到進去也是一居士家,是位姓王的女居士,聽說師父行腳經過這裡立即跑著出來頂禮,同時激動地哭了,她還算不上正信,經常去一個供著仙卻還自稱佛教的地方,但見到行腳僧後,哭卻一點不比別人遜色,今天這個女居士哭後即止住,她當時卻是哭的很厲害呢!

下面再略為解釋幾句,現在多稱在家學佛的人為居士,而且在一般人觀念中認為只有皈依後才能稱居士,沒正式學佛的人不能稱居士,但像以上的幾人,不知她們是否都正式學佛,也不能見人就問:「你是不是居士,有沒有皈依。」因此為稱呼便利,在本篇體會中對大多數人都通稱為居士。又有德者才稱為居士,居士為對人之尊稱,人能見僧一面,親近三寶,自為有德,故通稱亦無妨,特作一說明。 走著路邊傳來羊哀求的叫聲,這裡是田地,不會有人傷害它吧!放眼望去,在一片割倒的玉米地里,拴著一隻小山羊,白色的小山羊,正用力地往我們這邊沖,卻掙不斷拴在它脖子上的繩索,身體轉著個,想繩子勒著它會很疼的,朝路上咩咩叫著似在哀求什麼,心中一陣難受,只有為它授三皈依了。後來別人也提到了這隻羊朝我們叫的情景,看來不是聯想,而是它確實需要,祝它好運吧。為了這小羊咩咩的哀求聲,也應多行腳,最後再勸世人不要殺生,不要吃肉,你看小山羊也喜歡行腳僧,靈性是與人無二的啊!

現在走的路是哈大線,朝陽升起不久,景色非常美。海城一位姓周的女居士及一男居士跑著從後追上,迎在前面頂禮。周居士哭了,一經常護持道場的居士,知道師父每年都要行腳,在路上迎接師父早已是預料之中的,張瑞芳居士說早上就打電話知道已回海城,周居士心裡應有準備,見面後卻還如此感動,讓人又一次體會了頭陀行的有緣無緣皆攝受,未種善根者令種善根,已種善根者速令增長。

從岔道口回至毛祁鎮,一輛卡車載著些所謂的孝子賢孫經過,此靈車比前面提到的有過之而無不及,除了喇叭大放哭腔怪調外,還拿著鞭炮邊走邊放,若不是車上的人穿著孝服、戴著孝帽,讓人真難分清是喜事還是喪事。今天所遇到的婚車也沒它熱鬧。靈車開過去,穿孝服的人看著我們,一串鞭炮正扔在我身邊爆炸,炸得我耳朵好一會聽不見聲音,但願這不是故意想調弄我,放鞭炮本來就令死人惶恐不安,若他們再以此調弄和尚,罪過就更大了。因此稱他們為所謂的孝子,人死了,還在笑。

再有前面街上一男子推著車在賣燒紙,一女人正在買,旁邊五十歲左右的婦人說:「快到重陽節了,都要給死人燒紙。」但對就在旁邊走過會誦經超度死人的和尚,卻只是看了幾眼,連搭句話都沒有。

以上之事若在別處就不論它了,此時已快回至寺院,大悲寺的僧人與他們住在同一鎮內,有人卻還問我們從哪裡來去哪裡,他們也還不知燒紙放鞭炮沒有用,佛法才能令死人往生善處。眾生需不需要佛法的滋潤可想而知,他們的可憐意味著我們必須經常行腳,以讓眾生有見到僧人得聞三寶的機會,能上寺院的人畢竟太少了。

剛剛休息過,走不一會,又在路邊一貼白瓷磚的房子前停住,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師父告訴:「在這裡休息一下,你們還記得這房子嗎?」二○○○年行腳回來,也是最後一天早上走至這裡,曾在一個小修理鋪避雨,位置是這裡,但它不是小修理鋪啊。師父說:「沒錯,肯定是這間房子。」

因是最後一天,海城居士這時跟著十多人,一見大眾要在人家門房前休息,張尹等女居士說:「我們去和裡面人說一聲。」師父告訴不用,她們不知原因,以為師父又要走,說:「在他房前休息沒關係。」進去一會出來說:「休息吧,他們同意了。」隨後女主人也出來,拿出七八個凳子讓大眾坐,旁邊村民上前問要做什麼。這家男主人等人也全出來了,師父問這裡以前是否開過修理鋪,還記不記得三年前僧人來避過雨,他們點點頭。在談話中,得知他家小孩有病了,還在抱著,也就有兩三歲,師父給了他甘露丸,並告訴有緣應去寺院看看。

二○○○年九月初七,至二○○三年九月初七,時間真似一巧合,整整三年,同是行腳歸來,同是早上,又停在這間房前,不禁有些感慨,三年之中做了些什麼呢?

既是感慨,就易動情,就不將它寫出來,而這次行腳再有半天多就快結束了,張瑞芳居士上前對師父說:「周居士打我手機,說今天中午一定要滿她願讓她供齋,我告訴她已有張居士、寧居士他們供齋,今天不管,最後一天了,誰願意供誰供,滿眾生願。」

真是在家曾當老闆作慣了,出門還當指揮。現在這個指揮是主動發心護持僧人行腳,因這時是秋收,十點多乞食人大多都在田地里,以及他們對僧人乞食還不太了解,這些居士跟在後面供齋,護持之心可嘉,行腳能夠走出去,離不開方方面面的支持,現在圓滿歸來,這裡也有他們的一份功德,同時做為居士,這也是他們應該做的,但僧人對此供齋持何看法呢?

還是以二○○○年行腳途中一件事說明。那時是從瀋陽往回走,瀋陽市林盛堡鎮的居士已經供過兩次齋。在那天上午又來了兩個居士在後面跟著,快至十點時,又開來一輛中巴。有十幾個居士下車拿飯菜等至路北一處院內,大眾此時在路南衚衕休息,林盛堡居士上前問師父:「就在這過齋吧!」師父同意,告訴大眾搭衣準備乞食,他們一見不明白:「師父,我們要供齋,你看那邊齋飯都已送來,怎麼還去乞食,到過齋時間了,就別去乞食了。」師父說:「你們告訴在這裡過齋,是指這裡可以休息,我們需要去乞食的。」他們這才明白,立刻說明中午他們供齋,那邊齋飯就是給師父們送來的。在向路北走時,一年輕男居士跟在師父身邊又解釋,「我們這些人都是在家學佛,沒人指點,也沒上寺院,不明白師父們的戒律,也不知怎麼說」等。師父說:「別人沒說供齋,而去盼著供齋,心裡動念是犯盜,就違背乞食。」

向前走著,有七八個小孩圍上來,也就十多歲,問做什麼,告訴回大悲寺。他們問是不是在山裡面的大悲寺,有兩個小孩帶頭吵嚷著也要跟我們一起走到寺院。有一個說太遠了,別跟去。被他倆幾句:「沒勇氣,人家背包走這麼遠都能走,咱們怎麼不能走」而被說得不好意思,都隨著我們左右走著,一直行過毛祁鎮中心,跟著走了足有六七里路這才回家。從他們身上可以得到一些令人欣慰的希望,有一個孩子見我們背包很大,問師父:「你們背包走路累不累啊?」師父告訴他:「有一個累的,有一個不累的。」不知他對此如何理解,小孩中有幾個對走路看上去很有興趣,對他們的希望也就是將來能夠出家背上包行腳,親自體驗「有一個累,有一個不累的」是怎麼回事。

過鎮子後,在路邊尋得一小塊剛收割過的田地,即在此過齋。海城張、寧、周等居士供齋。加上跟著護持的共有十五六個居士,最後一天,過齋後應居士要求大眾在一起合影留念。

下午上路,此次行腳皆是走在平原中,現在要回至寺院,行在鬱郁青山邊,覺得真是換了一環境,脫離了那個世界。這時海城有十幾個居士跟在後面走著,隊伍變得長了很多,居士並且大多找了一個包背著,但有的包實在太小,像個學生書包一般,就此祝他們今後學佛精進吧!

留守寺院的僧人,以及居士,早已在寺外等候,寺內鐘鼓齊鳴,路上鋪著紅地毯。我們參加本次行腳的僧人:祥住持、親昌師、親興師、親融等五位比丘,親行、果成等五位沙彌,共十僧,在留守眾人的迎接下進入大殿。

爐香贊梵音悠遠,師父拈香禮佛,升座開示。在開示中首先問候留守寺中的僧眾及護持道場的居士,說你們辛苦了,是因你們的發心,保證了外面人能夠安心行腳。此次頭陀行圓滿與你們是分不開的,大眾為道場所做一切是為了護持行腳僧人的修行,這是舍掉我,是行菩薩道。並且提及行腳能夠圓滿結束,與在寺中鎮守的清老和尚加持分不開的。

大殿中約有一百餘人聆聽開示,聽到師父介紹行腳情況,傳出了哭泣聲,居士說寺中是一片喜氣洋洋,而前後又有這麼多人哭著為喜氣洋洋添彩,本次學習二時頭陀就在此悲欣交集中圓滿了。

最後感謝寺中坐鎮的清老和尚對我們的加持,祝老和尚法體安康、度生無量。感謝留守寺中的僧眾,將行腳機會讓給了我們。再還有在道場內護持的居士,以及在外面為道場辦事的居士,像本溪等地有的居士得知師父們出去行腳,寺中人少而專程趕來護持等等,這些功德都是不可磨滅的,也就不一一說了。

最後按理應有一總結,卻恐寫不好,就只有以「此次學習二時頭陀圓滿,就是下一次學習二時頭陀的開始,我們不是什麼都不要,我們還是要佛法」作為行腳體會的告一段落。

後記

經過增刪修改,總算完成脫稿,由於水平有限,寫時顯得很吃力,有時為了一個詞、一個語句可謂是絞盡腦汁,目的只為了以此微不足道的力量來讚歎頭陀行,雖有種種讚歎,在前文中也已說明:「不是說我能行頭陀,我能如何,我自度還不知從何開始呢,因此只是希望通過學習二時頭陀斷除自己的習氣毛病,並且相信這是最快的法門。」

師父曾開示:「寫體會等於將功德進一步鞏固,將提高我們對行腳的認識,並且寫體會不是為了個人,說個人能如何,而是為了讚歎這個法,是為了大眾而寫,讓別人都能夠知道行腳的好處。」覺得寫的時候,對此段開示體會很深,在行腳中眼睛收不住、耳朵向外聽、心念亂動,因此在第一天即寫到此體會屬懺悔日記,懺悔自己所動的不好念頭等等,確實在提高對行腳的認識,每寫一遍感覺都不一樣,相信以此因緣今後行腳能夠走的越來越好,本次只是以此體會作為沒行好的一補償吧!

這次修改比第一次稿增加三分之一以上的內容,有個別語句的變動,並將別人未記的一些事情都盡量補上,作為一資料記載。這次出外行腳時間雖然不長,然每天所發生感人的一幕幕實在太多,以上體會只能算是篇提綱,實在無法詳記。

寫體會記錄需要如實,但行腳中不知為什麼,寫不出幾句,大都是回來後憑記憶所寫。有些事情回想很困難,像每個人說話內容、表情等,對此不能有任何發揮改動的。如在九月初三管屯村乞食,本寫小男孩布施米飯後滿面笑容回屋,後又想似有點不太準確,雖笑,卻沒有那麼高興,因此改為笑著回屋。像上面這種反覆修改是很多的,以確保體會記錄之實在,可以說體會是一篇真實的記錄。為避免繁瑣,對一些話雖適當縮短,意思卻無改動,但一些地方卻還是寫得很啰嗦,能力有限,很難寫完美,再認為不這樣,別人也很難理解當時所發生的事情。

師父開示我們體會如何寫,不時指導應突出哪些方面,並親自對一些語句等做了修改,對此只能說是慚愧無以回報。就此順便說一下九月初三體會中所說縫衣事,別人縫曾被拆掉,為何我縫未被拆呢,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就把它當作幸運了。行腳歸來後在九月二十五師父為大石橋居士開示,孟居士曾提問誦《楞嚴經》功德,師父說答:「難思難議,如果你能看一遍《楞嚴經》,這一生就算沒白活。」並講到,「我雖不許別人洗衣、縫衣,但為鼓勵他們背經,而告訴他們誰能背誦《楞嚴經》,就可為我隨便洗衣、縫衣。親融曾能背兩卷多,雖不夠標準,但對他暗中悄悄縫衣也就不再說什麼、默許了。」我這才明白,又是沾了《楞嚴經》的光,真是佛頂光聚處處在普照著我們,還得感恩師父慈悲對弟子的攝受。

本次行腳在九月初七下午結束。在九月初八傍晚,有六位新戒比丘,從河北趙州柏林禪寺受戒歸來,當時真可謂是雙喜臨門。從十月初八開始,隆重舉行了五天行腳受戒報告法會。第一天大石橋來了八十多居士、營口二十多居士、海城十餘名居士,當時我所讀的為體會初稿,當天下午,念完後別人告訴從一點多至五點半讀了有四個多小時,而嗓子卻未啞,還挺輕鬆,真有點不知如何念下來的。至客堂海城一女居士突然進來向我頂禮懺悔,她就是第一天隨觀音寺妙融師去看乞食的那個女居士,後得知姓谷。我說那段不是說你們不好。谷居士似有不安,連著解釋那天不是故意的,是妙融師她們要去她隨著護持。我又解釋那段其實是表揚你們,旁邊海城王居士說:「師父已經說了,不怪你,是表揚你,再不用懺悔了。」這件事過去,不知別人對此段是什麼想法。當時寫此段是想說明她們對行腳的一片護持之心,學習頭陀之法,也是尊重八敬法,敬重比丘的一個表現。

親行沙彌的體會安排在第三天,他仿照六句贊寫了幾句詞作為迴向,寫的很好,其中有「頭陀苦行,末法難行,惟願正法興」等,但對頭陀苦行我建議改成了「頭陀正行,末法難行,惟願佛法興。」因覺得苦字不能完全說明頭陀行,大修行者行頭陀無苦無樂,我雖是凡夫,學行也未覺得苦,認為那是苦中有樂,這在體會中已大致寫了一些。另「頭陀正行」,佛言若頭陀行在世,法亦當久在於世,即頭陀能令正法久住,末法難行不是說行持難,而是行的太少,若能常行一定會轉末法為正法。再頭陀正行,正字代表頭陀行的中道義,這些就得在以後行腳中慢慢論吧!

因沒有修行,能力有限,以上語句有諸多不通順、引證義理錯誤之處,若有比丘大德不嫌棄閱讀後望慈悲予以指正。

最後迴向,祈願:國家昌盛、世界和平、佛陀正法、久住世間

二○○三年十二月初五修改完稿

主要參考書目

大佛頂首楞嚴經 唐 般刺密諦法師 譯

大乘大集地藏十輪經 唐三藏法師玄奘 譯

梵網菩薩戒 姚秦三藏法師鳩摩羅什 譯

增一阿含經 東晉罽賓三藏曇摩難提等 譯

四分律 姚秦佛陀耶舍共竺佛念 譯

十誦律 姚秦弗若多羅 鳩摩羅什等譯

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 唐三藏法師義凈 譯

毗尼母經 失譯人名

善見律毗婆沙 簫齊外國三藏僧伽跋陀羅譯

清凈道論 覺音造 葉均 譯

四分律行事鈔資持記 唐道宣律祖著 宋圓照律師記

四分律戒本疏行宗記 唐道宣律祖著 宋圓照律師記

四分律隨機羯磨 唐道宣律祖著

參禪要旨 虛雲老和尚著

沙彌律儀要略集注 廣化律師著

分文不取 湯敏達著 庫那威羅等編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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