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是父愛

　　父親鮮少言語，大多時候，一個人沉默地呆著。即便是發火吵架，也是三言兩語速戰速決。這樣的父親，一度讓我害怕。我羨慕別人家樂呵呵的父親，掐了孩子的腰，抬手往肩上一送，讓孩子騎在脖子上的父親。

　　那年，姐姐中考成績出來了，分數頗高，她報了師範學校。父親知道後，到教育局、招生辦去找他的老同學，千方百計地讓姐姐讀高中。這讓姐姐很不解，讓母親很生氣。如果姐姐讀師範，兩年畢業就能拿工資，做老師多好啊！父親對絮絮叨叨的母親只說了一句：我讓大妞多讀幾年書，不是害她。三年後，姐姐考上了師範大學，後來讀研，留校。

　　等到我上初中時，家中連遭變故。周圍的同學大都輟學回了家，我問母親，是不是也回家幫她幹活算了？母親說，家裡是真的難啊，你三妹和你弟弟總得讀到初中吧，你姐姐已經上了大學，你要不讀就不讀吧。我便開始跟母親下地幹活。剛開始，父親每天上班，並不知道。直到班主任找到我父親，說我連續三天沒上學了。父親怒氣沖沖地回家，沖母親嚷了一句，妞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於是，我又背起了書包。

　　三妹讀大學比我和姐姐好，大二時要出國留學，母親捨不得。父親安慰母親說，孩子大了，翅膀硬了，該飛就讓她飛。這回輪到母親發火了，哭著說，你的心就是狠。後來，三妹在韓國成了家，每次打電話回來，母親接電話，父親總是把頭伸得長長的，等母親把話筒給他，他只說，好好過日子，就掛了。急得母親說，我還沒講完呢。父親說，講來講去就那兩句，能講出啥新鮮來？

　　弟弟是我們幾個孩子中被父親揍得最多的一個，我不明白，父親對我們姐仨從來捨不得打一下，甚至不用高嗓門說話，為何對弟弟下得了「毒手」。弟弟小時候問我，二姐，你說我是不是抱來的孩子啊？弟弟考大學時，父親執意不讓弟弟考心儀已久的信息工程類專業院校，而是要求他必須考軍事院校。臨上學時，弟弟給父親撂了狠話，我是替你去讀書的，等我畢業後，我重考，替我自己讀書，那時，你便管不了我了。可不到四年，弟弟深深愛上了他的學校他的同學他的軍裝，說當了兵才知道什麼是man。

　　現在的父親依然少言寡語，我們姐弟回家時，和母親說說笑笑，父親就在不遠處，靜靜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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