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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昭公(13---18)

  邾人、莒人言斥於晉曰:「魯朝夕伐我,幾亡矣。我之不共,魯故之以。」晉侯不見公,使叔向來辭曰:「諸侯將以甲戌盟,寡君知不得事君矣,請君無勤。」子服惠伯對曰:「君信蠻夷之訴,以絕兄弟之國,棄周公之後,亦唯君。寡君聞命矣。」叔向曰:「寡君有甲車四千乘在,雖以無道行之,必可畏也,況其率道,其何敵之有?牛雖瘠,僨於豚上,其畏不死?南蒯、子仲之憂,其庸可棄乎?若奉晉之眾,用諸侯之師,因邾、莒、杞、鄫之怒,以討魯罪,間其二憂,何求而弗克?」魯人懼,聽命。

  甲戌,同盟於平丘,齊服也。令諸侯日中造於除。癸酉,退朝。子產命外仆速張於除,子大叔止之,使待明日。及夕,子產聞其未張也,使速往,乃無所張矣。

  及盟,子產爭承,曰:「昔天子班貢,輕重以列,列尊貢重,周之制也。卑而貢重者,甸服也。鄭伯,男也,而使從公侯之貢,懼弗給也,敢以為請。諸侯靖兵,好以為事。行理之命,無月不至,貢之無藝,小國有闕,所以得罪也。諸侯修盟,存小國也。貢獻無及,亡可待也。存亡之制,將在今矣。」自日中以爭,至於昏,晉人許之。既盟,子大叔咎之曰:「諸侯若討,其可瀆乎?」子產曰:「晉政多門,貳偷之不暇,何暇討?國不競亦陵,何國之為?」

  公不與盟。晉人執季孫意如,以幕蒙之,使狄人守之。司鐸射懷錦,奉壺飲冰,以蒲伏焉。守者御之,乃與之錦而入。晉人以平子歸,子服湫從。

  子產歸,未至,聞子皮卒,哭,且曰:「吾已,無為為善矣,唯夫子知我。」仲尼謂:「子產於是行也,足以為國基矣。《詩》曰:『樂只君子,邦家之基。』子產,君子之求樂者也。」且曰:「合諸侯,藝貢事,禮也。」

  鮮虞人聞晉師之悉起也,而不警邊,且不修備。晉荀吳自著雍以上軍侵鮮虞,及中人,驅沖競,大獲而歸。

  楚之滅蔡也,靈王遷許、胡、沈、道、房、申於荊焉。平王即位,既封陳、蔡,而皆復之,禮也。隱大子之子廬歸於蔡,禮也。悼大子之子吳歸於陳,禮也。

  冬十月,葬蔡靈公,禮也。

  公如晉。荀吳謂韓宣子曰:「諸侯相朝,講舊好也,執其卿而朝其君,有不好焉,不如辭之。」乃使士景伯辭公於河。

  吳滅州來。令尹子期請伐吳,王弗許,曰:「吾未撫民人,未事鬼神,未修守備,未定國家,而用民力,敗不可悔。州來在吳,猶在楚也。子姑待之。」

  季孫猶在晉,子服惠伯私於中行穆子曰:「魯事晉,何以不如夷之小國?魯,兄弟也,土地猶大,所命能具。若為夷棄之,使事齊、楚,其何瘳於晉?親親,與大,賞共、罰否,所以為盟主也。子其圖之。諺曰:『臣一主二。』吾豈無大國?」穆子告韓宣子,且曰:「楚滅陳、蔡,不能救,而為夷執親,將焉用之?」乃歸季孫。惠伯曰:「寡君未知其罪,合諸侯而執其老。若猶有罪,死命可也。若曰無罪而惠免之,諸侯不聞,是逃命也,何免之?為請從君惠於會。」宣子患之,謂叔向曰:「子能歸季孫乎?」對曰:「不能。鮒也能。」乃使叔魚。叔魚見季孫曰:「昔鮒也得罪於晉君,自歸於魯君。微武子之賜,不至於今。雖獲歸骨於晉,猶子則肉之,敢不盡情?歸子而不歸,鮒也聞諸吏,將為子除館於西河,其若之何?」且泣。平子懼,先歸。惠伯待禮。

【譯文】

  十三年春季,叔弓包圍費地,沒有攻下,被擊敗。季平子發怒,命令接見城外的費地人,就抓住他們作為囚犯。冶區夫說「不對。如果接見費地人,受凍的給他們衣服,受餓的給他們飯吃,做他們的好主子,供應他們所缺乏的東西,費地人前來就會像回家一樣,南氏就要滅亡了。百姓將要背叛他,誰跟他住在圍城裡?如果用威嚴使他們害怕,用憤怒使他們畏懼,百姓討厭而背叛您,這是為他招聚了百姓。如果諸侯都這樣,費地人沒有地方可去,他們不親近南氏,還會到哪裡去呢?」平子聽從了他的意見,費地人背叛了南氏。

  當楚靈王做令尹的時候,殺了大司馬薳掩並佔取了他的家財。等到即位以後,奪取了薳居的土田。把許地的人遷走而以許圍作為人質。蔡洧受到楚靈王的寵信,楚靈王滅亡蔡國的時候,他的父親死在這次戰爭中,楚靈王派他參與守衛國都的任務然後靈王出發到乾谿。申地的盟會,越大夫受到侮辱。楚靈王奪取了鬬韋龜的封邑中犫,又奪取了成然的封邑,而讓他做郊區大夫。蔓成然以前事奉蔡公。所以薳氏的親族和薳居、許圍、蔡洧、蔓成然,都是楚王不加禮遇的人。憑藉著那些喪失職位的人的親族,誘導越大夫常壽過發動叛亂,包圍固城,攻下息舟,築城而住在裡面。

  觀起死的時候,他兒子從在蔡地,事奉朝吳,說:「現在還不恢復蔡國,蔡國將永遠被滅亡了。我請求試一下。」用蔡公的名義召回子干、子皙,到達郊區,就把真像告訴了他們,強迫與他們結盟,進而入侵蔡地。蔡公正要吃飯,見到這種情況就逃走了。觀從讓子干吃飯,挖坑,殺牲口,把盟書放在牲口上,然後讓他趕快走。觀從自己對蔡地人公開宣布說:「蔡公召見這兩個人,準備送到楚國,和他們結盟以後已經把他們派出去了,而且準備帶領軍隊跟上去。」蔡地人聚集起來,準備抓住觀從。觀從解釋說:「失去了賊人,組成了軍隊,殺我,有什麼好處?」蔡地人就放了他。朝吳說:「您幾位如果想為楚王而死去或者逃亡,那就應當不聽蔡公的,以等待事情的成敗。如果要求安定,那就應當贊成他,以成就他的願望。而且要是違背上官,你們將到哪裡去呢?」大家說:「贊成他!」就奉事蔡公,召見子干、子皙兩個人而在鄧地會盟,依賴陳地人和蔡地人復國的心愿達到自己的目的。楚國的公子比、公子黑肱、公子棄疾、蔓成然、蔡國的朝吳率領陳、蔡、不羹、許、葉等地的軍隊,依靠四族的族人,進入楚國。到達郊區,陳地人、蔡地人想要宣揚名聲,所以請求築起壁壘。蔡公知道了,說:「我們的行動必須迅速,而且役人已經很疲勞了,編成籬笆就行了。」於是就用籬笆圍起軍營。蔡公派須務牟和史猈先進入國都,靠著太子親近的官殺了太子祿和公子罷敵。公子比做了楚王,公子黑肱做了令尹,駐紮在魚陂。公子棄疾做了司馬,先清除王宮,派觀從到乾谿和那裡的軍隊聯繫,乘機告訴他們所發生的情況,同時說:「先回去的可以恢復祿位資財,後回去的受割鼻子的重刑。」楚靈王的軍隊到達訾梁就潰散了。

  楚靈王聽到公子們的死訊,自己摔到車下,說:「別人愛他的兒子,也像我一樣嗎?」侍者說:「還有超過的。小人年老而沒有兒子,自己知道會被擠到溝壑里去的。」楚靈王說:「我殺死別人的兒子很多了,能夠不到這一步嗎?」右尹子革說:「請在國都郊外等待,聽從國內人們的選擇。」楚靈王說:「大眾的憤怒不可觸犯。」子革說:「也許可以去到大的都邑,然後向諸侯請求出兵。」楚靈王說:「都背叛了。」子革說:「也許可以逃亡到諸侯那裡,聽從大國為君王的安排。」楚靈王說:「好運氣不會再來,只是自取侮辱而已。」子革於是離開了楚靈王而回到楚國去。楚王沿漢水而下,打算到鄢地去。芋尹無宇的兒子申亥說:「我父親再次觸犯王命,君王沒有誅戮,還有比這更大的恩惠嗎?對國君不能忍心,恩惠不能丟棄,我還是跟著君王。」就去尋找楚靈王,在棘門前遇到楚靈王便一起回來。夏季,五月二十五日,楚靈王在芋尹申亥家上弔死了。申亥把兩個女兒作為人殉而安葬了楚靈王。

  觀從對子干說:「如果不殺死棄疾,雖然得到國家,還會受到災禍。」子干說:「我不忍心啊。」觀從說:「別人會對您忍心的,我不忍心等待了。」於是就走了。都城裡常常有人夜裡驚叫說:「君王進來了!」十七日夜裡,棄疾派人走遍各處喊叫說:「君王到了!」都城裡的人們大為驚恐。讓蔓成然跑去報告子干、子皙說:「君王到了,都城裡的人殺了您的司馬棄疾,就要殺來了。您如果早一點自己打主意,可以不受侮辱。眾怒好像水火,沒有法子可以想了。」又有喊叫著跑來的人,說:「大夥都來到了!」 子干他們兩個人都自殺了。十八日,棄疾即位,改名為熊居。 把子干安葬在訾地,稱之為訾敖。殺死一個囚犯,穿上國王的衣服,卻讓屍體在漢水中漂流,只得收屍安葬,來安定國內的人心。讓子旗擔任令尹。

  楚軍從徐國回來,吳軍在豫章打敗楚軍,俘虜了他們的五個將領。

  楚平王重建陳、蔡兩國,讓遷移出去的人回來,給有功之臣賞賜財物,取消苛政,赦免罪人,舉拔被廢棄的官員。召見觀從,楚平王說:「你所要求的都可以答應。」觀從說:「下臣的祖先是卜尹的助手。」於是就讓他做了卜尹。楚平王派枝如子躬到鄭國聘問,同時交還犫地、櫟地的土田。聘問結束,並沒有交還。鄭國人請求說:「聽道路傳聞,打算把犫地、櫟地賜給寡君,謹敢請命。」枝如子躬說:「下臣沒有聽到這樣的命令。」回國復命以後,楚平王問起歸還犫地、櫟地的事,枝如子躬脫去上衣謝罪說:「臣有錯,違背了王命,沒有交還。」楚平王拉著他的手,說:「您不要歸罪自己!先回去罷,我以後有事,還是會告訴您的。」 過了幾年,芋尹申亥把楚靈王的棺材所在報告平王,於是就改葬靈王。

  當初,楚靈王占卜說:「我希望能得到天下!」結果不吉利。靈王把龜甲扔在地上,責罵上天說:「這一點點好處都不給我,我一定要自己爭取。」百姓擔心靈王的慾望不能滿足,所以參加動亂好像回家一樣。

  當初,楚共王沒有嫡長子,有五個寵愛的兒子,不知道應該立誰。於是就遍祭名山大川的神明,祈禱說:「請求神靈在五個人中選擇,讓他主持國家。」於是就把玉璧展示給名山大川的神明,說:「正對著玉璧下拜的,是神明所立的,誰敢違背?」祭祀完畢,就和巴姬秘密地把玉璧埋在祖廟的院子里,讓這五個人齋戒,然後按長幼次序下拜。康王兩腳跨在玉璧上,靈王的胳臂放在玉璧上,子干、子皙都離璧很遠。平王還小,由別人抱了進來,兩次下拜都壓在璧紐上。鬬韋龜把成然囑託給平王,而且說:「拋棄禮義而違背天命,楚國大概危險了。」

  子干回國,韓宣子向叔向詢問說:「子干可能會成功吧?」叔向回答說:「很難。」韓宣子說:「人們有共同的憎惡而互相需求,好像商人一樣,有什麼難的?」叔向回答說:「沒有人和他有共同的愛好,誰會和他有共同的憎惡?得到國家有五條難處:有了顯貴的身分而沒有賢人,這是第一條;有了賢人而沒有內應,這是第二條;有了內應而沒有謀略,這是第三條;有了謀略而沒有百姓,這是第四條;有了百姓而沒有德行,這是第五條。子干在晉國十三年了,晉國、楚國跟從他的人,沒有聽說有知名之士,可以說沒有賢人。族人被消滅,親人背叛,可以說沒有內應,沒有空子而輕舉妄動,可以說沒有謀略。在外邊作客一輩子,可以說沒有百姓。流亡在外沒有懷念他的像征,可以說沒有德行。楚王雖暴虐卻不忌刻,楚國如果以子干為國君,關係到這五條難處而殺死原來的國君,誰能幫助他成功?享有楚國的,恐怕是棄疾吧!統治著陳、蔡兩地,方城山以外也歸屬於他。煩雜和邪惡的事情沒有發生,盜賊潛伏隱藏,雖然有私慾而不違背禮儀,百姓沒有怨恨之心。先代神明任命他,國民相信他。羋姓發生動亂,必然就是小兒子立為國君,這是楚國的常例。得到神靈的保佑,這是一;擁有百姓,這是二;具有美德,這是三;受寵又顯貴,這是四;所居地位符合常例,這是五。有五條利益來除掉五條難處,誰能夠傷害他?子乾的官職,不過是右尹;數他的地位,不過是庶子;論起神明所命令的,那又遠離了玉璧。他的顯貴喪失了,他的寵信丟掉了。百姓沒有懷念他的。國內沒有親附他的,將憑什麼立為國君?」韓宣子說:「齊桓公、晉文公不也是這樣嗎?」叔向回答說:「齊桓公,是衛姬的兒子,僖公寵愛他。有鮑叔牙、賓須無、隰朋作為輔助,有莒國、衛國作為外援,有國氏、高氏作為內應。從善好像流水一樣行動迅速,不貪財貨,不放縱私慾,施捨不知疲倦,求善不厭其煩。由於這樣而享有國家,不也是合適的嗎?至於我們的先君文公,是狐季姬的兒子,獻公寵愛他。喜歡學習而專心一志,生下來十七年,得到了五個人才。有先大夫子餘,予犯作為心腹,有魏犫、賈佗作為左右手,有齊國、宋國、秦國、楚國作為外援,有欒氏、郤氏、狐氏、先氏作為內應,逃亡在外十九年,意志堅定。惠公、懷公丟棄百姓,百姓都跟著文公。獻公沒有別的親人,百姓沒有別的希望。上天正在保佑晉國,將會用誰來代替晉文公?這兩位國君,和子干不同。共王還有受寵的兒子,國內還有高深莫測的君主。對百姓沒有施予,在外邊沒有援助。離開晉國沒有人送行,回到楚國沒有人迎接,憑什麼希望享有楚國?」

  晉國落成了虒祁宮,諸侯前去朝見而回去的都對晉國有了二心。為了佔取郠地的緣故,晉國打算帶領諸侯前來討伐。叔向說:「不能不向諸侯顯示一下威力。」於是就召集全體諸侯會見,而且告訴吳國。秋季,晉昭公到良地打算會見吳王,水路不通,吳王辭謝不來,晉昭公就回去了。

  七月二十九日,在邾國南部檢閱軍隊。裝載有甲士的戰車四千輛。羊舌鮒代理司馬,就在平丘會合諸侯。子產、子太叔輔助鄭定公參加會見,子產帶了帷布、幕布各九張出發,子太叔帶了各四十張,不久又後悔,每住宿一次,就減少一些帷幕。等到達會見的地方,也和子產的一樣了。

  停駐在衛國境內,羊舌鮒向衛國索取財貨,放縱手下砍柴草的人搗亂。衛國人派屠伯送給叔向羹湯和一篋錦緞,說:「諸侯事奉晉國,不敢懷有二心,何況在君王的房檐下,哪裡敢有別的念頭?砍柴的人和過去不大一樣,謹敢請您阻止他們。」叔向接受了羹湯退回了錦緞,說:「晉國有一個羊舌鮒,貪求財貨沒有滿足,也將要及於禍難了。為了這次的事情,您如果以君王的命令賜給他錦緞,事情就了結了。」客人照辦,還沒有退出去,羊舌鮒就下令禁止砍柴草人的搗亂。

  晉國人要重溫過去的盟約,齊國人不同意。晉昭公派叔向告訴劉獻公說:「齊國人不肯結盟,怎麼辦?」劉獻公回答說:「結盟是用來表示信用的,君王如果有信用,諸侯又沒有二心,擔什麼心?用文辭向它報告,用武力對他監督,雖然齊國不同意,君王的功績就很多了。天子的卿士請求帶領天子的軍隊,『大車十輛,在前面開路』,早晚只聽憑君王決定。」叔向告訴齊國,說:「諸侯請求結盟,已經在這裡了。現在君王以不結盟為有利,寡君以此作為請求。」齊國人回答說:「諸侯討伐三心二意的國家,這才需要重溫過去的盟約。如果都能聽從命令,哪裡需要重溫舊盟?」叔向說:「國家的衰敗,有了事情而沒有貢賦,事情就不能正常。有了貢賦而沒有禮節,正常會失去上下的次序。有了禮儀而沒有威嚴,雖有次序也不能恭敬。有了威嚴而不能顯著,雖有恭敬也不能昭告神明。不能昭告神明而失去了恭敬,各種事務沒有結果,這就是國家敗亡的原因。因此明王的制度,讓諸侯每年聘問以記住自己的職責。每隔三年朝覲一次以演習禮儀,再次朝覲而諸侯會見以表現威嚴,再次會見而結盟以顯示信義。在友好中記住自己的職責,用等級次序來演習禮儀,向百姓表現威嚴,向神明顯示信義。從古以來,也許並沒有缺失。存亡之道,常常由這裡開始。晉國按照禮儀而主持結盟,惟恐不能辦好,謹奉結盟的犧牲而展佈於君王之前,以求得事情的良好結果。君王說『我一定要廢除它』,何必結盟呢?請君王考慮一下。寡君聽到命令了。」齊國人恐懼,回答說:「小國說了話,大國加以決斷,豈敢不聽從?已經知道了你們的意思,我們會恭恭敬敬地前去,時間遲早聽任君王的決定。」叔向說:「諸侯對晉國有嫌隙了,不能不向他們顯示一下威力。」八月初四日,檢閱軍隊,建立旌旗而不加飄帶。初五日,又加上飄帶。諸侯都感到畏懼。

  邾人、莒人向晉國控訴說:「魯國經常進攻我國,我國快要滅亡了。我國不能進貢財禮,是由於魯國的緣故。」晉昭公不接見魯昭公,派叔向前來辭謝說:「諸侯將要在初七日結盟,寡君知道不能事奉君王了,請君王不必勞駕。」子服惠伯回答說:「君王聽信蠻夷的控訴,斷絕兄弟國家的關係,丟棄周公的後代,也只能由得君王。你們的意見,我們已經知道了。」叔向說:「寡君有裝載甲士的戰車四千輛在那裡,即使不按常道辦事,也必然是可怕的了。何況按照常道,還有誰能抵擋?牛雖然瘦,壓在小豬身上,難道怕小豬不死?對南蒯、子仲的憂慮,難道可以忘記嗎?如果憑著晉國的大眾,使用諸侯的軍隊,依靠邾國、莒國、杞國、鄫國的憤怒,來討伐魯國的罪過,利用你們對兩個人的憂慮,什麼要求得不到?」魯國人害怕了,就聽從了命令。

  初七日,諸侯在平丘一起會盟,這是由於齊國順服了。命令諸侯在中午到達盟會地點。初六日,朝見晉國完畢。子產命令外仆趕緊在盟會的地方搭起帳篷,子太叔阻攔僕人,讓他們等第二天再搭。到晚上,子產聽說他們還沒有搭起帳篷,就派他們趕緊去,到那裡已經沒有地方可以搭帳篷了。

  等到結盟的時候,子產爭論進貢物品的輕重次序,說:「從前天子確定進貢物品的次序,輕重是根據地位排列的。地位尊貴,貢賦就重,這是周朝的制度,地位低下而貢賦重的,這是距天子附近的小國。鄭伯,是男服。讓我們按照公侯的貢賦標準,恐怕不能足數供應的,謹敢以此作為請求。諸侯之間應當休息甲兵,從事於友好。使者催問貢稅的命令,沒有一個月不來到。貢賦沒有個限度,小國不能滿足要求而有所缺少,這就是得罪的原因。諸侯重溫舊盟,這是為了使小國得以生存。貢賦沒有個限制,滅亡的日子將會馬上到來。決定存亡的規定,就在今天了。」從中午開始爭論,直到晚上,晉國人同意了。結盟以後,子太叔責備子產說:「諸侯如果來討伐,難道可以輕易地對待嗎?」子產說:「晉國的政事出於很多家族,他們不能一心一意,苟且偷安還來不及,哪裡來得及討伐別人?國家不和別國競爭,也就會遭到欺凌,還成個什麼國家?」

  魯昭公不參加結盟。晉國人逮捕了季孫意如,用幕布遮住他,讓狄人看守。司鐸射懷裡藏了錦,捧著用壺盛著的冰水,悄悄地爬過去。看守人阻止他,就把錦送給看守人,然後進去。晉國人帶了季孫回到晉國,子服湫跟隨前去。

  子產回國,沒有到達,聽說子皮死了,號哭,說:「我完了!沒有人幫我做好事了。只有他老人家了解我。」孔子認為:「子產在這次盟會中,足以成為國家的柱石了。《詩》說:『是君子歡樂,他是國家和家族的柱石。』子產是君子中追求歡樂的人。」又說:「會合諸侯,制定貢賦的限度,這就是禮。」

  鮮虞人聽說晉國軍隊全部出動,可是並不在邊境警戒,而且不修治武備。晉國的荀吳從著雍帶領上軍侵襲鮮虞,到達中人,驅使衝車和鮮虞人爭逐,大獲全勝然後回國。

  楚國滅亡蔡國的時候,楚靈王把許國、胡國、沈國、道地、房地、申地的人遷到楚國國內。楚平王即位,在封了陳國、蔡國以後,就都讓他們遷回去,這是合於禮的。使隱太子的兒子廬回到蔡國,這是合於禮的。使悼太子的兒子吳回到陳國,這是合於禮的。

  冬季,十月,安葬蔡靈公,這是合於禮的。

  魯昭公到晉國去。荀吳對韓宣子說:「諸侯互相朝見,這是由於重溫過去的友好。抓了他們的大夫而朝見他們的國君,這是不友好的,不如辭謝他。」於是就派士景伯在黃河邊上辭謝昭公。

  吳國滅亡州來,令尹子期請求進攻吳國。楚王不答應,說:「我沒有安撫百姓,沒有事奉鬼神,沒有修繕防禦設備,沒有安定國家和家族,在這種情況下去使用百姓的力量,失敗了來不及後悔。州來在吳國,就像在楚國一樣。您姑且等著吧。」

  季孫還在晉國,子服惠伯私下對中行穆子說:「魯國事奉晉國,憑什麼不如夷人的小國?魯國,是兄弟,國土面積還很大,你們所規定的進貢物品都能具備。如果為了夷人而拋棄魯國,讓魯國事奉齊國、楚國,對晉國有什麼好處?親近兄弟國家,贊助版圖大的國家,獎賞能供給的國家,懲罰不供給的國家,這才是作為盟主的態度。您還是考慮一下!俗話說:『一個臣子要有兩個主人。』我們難道沒有大國可以去奉事了?」穆子告訴韓宣子,而且說:「楚國滅亡陳、蔡,我們不能救援,反而為了夷人抓了親人,這有什麼用?」於是就把季孫放回去。惠伯說:「寡君不知道自己的罪過,會合諸侯而抓了他的元老。如果有罪,可以奉命而死。如果說沒有罪而加恩赦免他,諸侯沒有聽到,這是逃避命令,這怎麼算是赦免呢?請求賜給恩惠在盟會上赦免。」韓宣子擔心這件事,對叔向說:「您能讓季孫回去嗎?」叔向回答說:「我辦不到。鮒是能辦得到的。」於是就讓叔魚去。叔魚進見季孫,說:「從前鮒得罪了晉國國君,自己到了魯國,如果不是武子的恩賜,不能到今天。即使老骨頭已經回到晉國,等於您再次給了我生命,豈敢不為您盡心儘力?讓您回去而您不回去,鮒聽官吏說,將要在西河修造一所房子把您安置在那裡,那怎麼辦?」說著,流下淚來。季孫害怕,就先回去了。惠伯不走,等晉國人以禮相送。

昭公十四年

  【經】十有四年春,意如至自晉。三月,曹伯滕卒。夏四月。秋,葬曹武公。八月,莒子去疾卒。冬,莒殺其公子意恢。

  【傳】十四年春,意如至自晉,尊晉罪己也。尊晉、罪己,禮也。

  南蒯之將叛也,盟費人。司徒老祁、慮癸偽廢疾,使請於南蒯曰:「臣願受盟而疾興,若以君靈不死,請待間而盟。」許之。二子因民之欲叛也,請朝眾而盟。遂劫南蒯曰:「群臣不忘其君,畏子以及今,三年聽命矣。子若弗圖,費人不忍其君,將不能畏子矣。子何所不逞欲?請送子。」請期五日。遂奔齊。侍飲酒於景公。公曰:「叛夫?」對曰:「臣欲張公室也。」子韓皙曰:「家臣而欲張公室,罪莫大焉。」司徒老祁、慮癸來歸費,齊侯使鮑文子致之。

  夏,楚子使然丹簡上國之兵於宗丘,且撫其民。分貧,振窮;長孤幼,養老疾,收介特,救災患,宥孤寡,赦罪戾;詰奸慝,舉淹滯;禮新,敘舊;祿勛,合親;任良,物官。使屈罷簡東國之兵於召陵,亦如之。好於邊疆,息民五年,而後用師,禮也。

  秋八月,莒著丘公卒,郊公不戚。國人弗順,欲立著丘公之弟庚輿。蒲余侯惡公子意恢而善於庚輿,郊公惡公子鐸而善於意恢。公子鐸因蒲余侯而與之謀曰:「爾殺意恢,我出君而納庚輿。」許之。

  楚令尹子旗有德於王,不知度。與養氏比,而求無厭。王患之。九月甲午,楚子殺鬥成然,而滅養氏之族。使斗辛居鄖,以無忘舊勛。

  冬十二月,蒲余侯茲夫殺莒公子意恢,郊公奔齊。公子鐸逆庚輿於齊。齊隰黨、公子鋤送之,有賂田。

  晉邢侯與雍子爭賂田,久而無成。士景伯如楚,叔魚攝理,韓宣子命斷舊獄,罪在雍子。雍子納其女於叔魚,叔魚蔽罪邢侯。邢侯怒,殺叔魚與雍子於朝。宣子問其罪於叔向。叔向曰:「三人同罪,施生戮死可也。雍子自知其罪而賂以買直,鮒也鬻獄,刑侯專殺,其罪一也。己惡而掠美為昏,貪以敗官為墨,殺人不忌為賊。《夏書》曰:『昏、墨、賊,殺。』皋陶之刑也。請從之。」乃施邢侯而屍雍子與叔魚於市。

  仲尼曰:「叔向,古之遺直也。治國制刑,不隱於親,三數叔魚之惡,不為末減。曰義也夫,可謂直矣。平丘之會,數其賄也,以寬衛國,晉不為暴。歸魯季孫,稱其詐也,以寬魯國,晉不為虐。邢侯之獄,言其貪也,以正刑書,晉不為頗。三言而除三惡,加三利,殺親益榮,猶義也夫!」

【譯文】

  十四年春季,季孫意如從晉國回來,《春秋》這樣記載,是尊重晉國而歸罪於我國。尊重晉國而歸罪於我國,這是合於禮的。

  南蒯將要叛變的時候,和費地人結盟。司徒老祁、慮癸假裝發病,派人請求南蒯說:「下臣願意接受盟約,然而疾病發作。如果托您的福而不死,請等病稍稍好一點再和您結盟。」南蒯答應了。這兩個人依靠百姓想要背叛南蒯,就要求集合百姓一起結盟。於是就劫持南蒯說:「下臣沒有忘記他們的君主,但是害怕您直到現在,服從您的命令三年了。您如果不考慮,費地的人由於不能對君主狠心,將要不再害怕您了。您在哪裡不能滿足願望?請讓我們把您送走吧!」南蒯請求等待五天。到時就逃亡到齊國。侍奉齊景公喝酒,齊景公說「叛徒!」南蒯回答說:「下臣是為了想要公室強大。」子韓皙說:「家臣想要使公室強大,沒有比這再大的罪過了。」司徒老祁、慮癸前來收回費地,齊景公也派鮑文子來送還費地。

  夏季,楚平王派然丹在宗丘選拔檢閱西部的軍隊,並且安撫當地的百姓。施捨貧賤,救濟窮困,撫育年幼的孤兒,奉養有病的老人,收容單身漢,救濟災難,寬免孤兒寡婦的賦稅,赦免有罪的人。禁治姦邪,提拔被埋沒的賢才。以禮接待新人,交往舊人,獎賞功勛,和睦親族,任用賢良,物色官吏。派屈罷在召陵選拔檢閱東部地區的武裝,也和西部一樣。和四邊的鄰國友好,讓百姓休養生息五年,然後用兵,這是合於禮的。

  秋季,八月,莒國國君著丘公死了,郊公不悲哀。國內的人們不服從他,想要立著丘公的兄弟庚輿。蒲餘侯討厭公子意恢而和庚輿要好。郊公討厭公子鐸而和意恢要好。公子鐸依靠蒲餘侯並且和他商量,說:「你去殺死意恢,我趕走國君而接納庚輿。」蒲餘侯答應了。

  楚國的令尹子旗對楚平王有過功勞,但自己卻不知道節制,和養氏勾結,貪得無厭。楚平王很擔心。九月初三日,楚平王殺了鬬成然,滅掉養氏這一家族。讓鬬辛住在鄖地,以此表示不忘過去的功勛。

  冬季,十二月,蒲餘侯茲夫殺死了莒國的公子意恢。郊公逃亡到齊國。公子鐸在齊國迎接庚輿,齊國的隰黨、公子鉏送行,莒國向齊國賄賂土田。

  晉國的邢侯和雍子爭奪鄐地的土田,很長時間也沒有調解成功。士景伯去楚國,叔魚代理他的職務。韓宣子命令他判處舊案,罪過在於雍子。雍子把女兒嫁給叔魚,叔魚宣判邢侯有罪。邢侯發怒,在朝廷上殺了叔魚和雍子。韓宣子向叔向詢問怎樣治他們的罪。叔向說:「三個人罪狀相同,殺了活著的人示眾、暴露死者的屍體就可以了。雍子知道自己的罪過,而用他女兒作為賄賂來取得勝訴;鮒出賣法律,邢侯擅自殺人,他們的罪狀相同。自己有罪惡而掠取別人的美名就是昏,貪婪而敗壞職責就是不幹凈,殺人而沒有顧忌就是賊。《夏書》說,『昏、墨、賊,處死』,這是皋陶的刑法,請照辦。」於是就殺了邢侯陳屍示眾,並且把雍子和叔魚的屍體擺在市上示眾。

  孔子說:「叔向,他有著古代流傳下來的正直作風。治理國家大事使用刑法,不包庇親人。三次指出叔魚的罪惡,不給他減輕。做事合於道義啊,可以說得上正直了!平丘的盟會,責備他貪財,以寬免衛國,晉國就做到了不凶暴。讓魯國季孫回去,稱道他的欺詐,以寬免魯國,晉國就做到了不凌虐。邢侯這次案件,說明他的貪婪,以執行法律,晉國就做到了不偏頗。三次說話而除掉三次罪惡,加上三種利益。殺死了親人而名聲更加顯著,這也是合乎道義的吧!」

昭公十五年

  【經】十有五年春王正月,吳子夷末卒。二月癸酉,有事於武宮。籥入,叔弓卒。去樂,卒事。夏,蔡朝吳出奔鄭。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秋,晉荀吳帥師伐鮮虞。冬,公如晉。

  【傳】十五年春,將禘於武公,戒百官。梓慎曰:「禘之日,其有咎乎!吾見赤黑之祲,非祭祥也,喪氛也。其在蒞事乎?」二月癸酉,禘,叔弓蒞事,籥入而卒。去樂,卒事,禮也。

  楚費無極害朝吳之在蔡也,欲去之。乃謂之曰:「王唯信子,故處子於蔡。子亦長矣,而在下位,辱。必求之,吾助子請。」又謂其上之人曰:「王唯信吳,故處諸蔡,二三子莫之如也。而在其上,不亦難乎?弗圖,必及於難。」夏,蔡人遂朝吳。朝吳出奔鄭。王怒,曰:「余唯信吳,故置諸蔡。且微吳,吾不及此。女何故去之?」無極對曰:「臣豈不欲吳?然而前知其為人之異也。吳在蔡,蔡必速飛。去吳,所以翦其翼也。」

  六月乙丑,王大子壽卒。

  秋八月戊寅,王穆後崩。

  晉荀吳帥師伐鮮虞,圍鼓。鼓人或請以城叛,穆子弗許。左右曰:「師徒不勤,而可以獲城,何故不為?」穆子曰:「吾聞諸叔向曰:『好惡不愆,民知所適,事無不濟。』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惡也。人以城來,吾獨何好焉?賞所甚惡,若所好何?若其弗賞,是失信也,何以庇民?力能則進,否則退,量力而行。吾不可以欲城而邇奸,所喪滋多。」使鼓人殺叛人而繕守備。圍鼓三月,鼓人或請降,使其民見,曰:「猶有食色,姑修而城。」軍吏曰:「獲城而弗取,勤民而頓兵,何以事君?」穆子曰:「吾以事君也。獲一邑而教民怠,將焉用邑?邑以賈怠,不如完舊,賈怠無卒,棄舊不祥。鼓人能事其君,我亦能事吾君。率義不爽,好惡不愆,城可獲而民知義所,有死命而無二心,不亦可乎!」鼓人告食竭力盡,而後取之。克鼓而反,不戮一人,以鼓子鳶鞮歸。

  冬,公如晉,平丘之會故也。

  十二月,晉荀躒如周,葬穆後,籍談為介。既葬,除喪,以文伯宴,樽以魯壺。王曰:「伯氏,諸侯皆有以鎮撫室,晉獨無有,何也?」文伯揖籍談,對曰:「諸侯之封也,皆受明器於王室,以鎮撫其社稷,故能薦彝器於王。晉居深山,戎狄之與鄰,而遠於王室。王靈不及,拜戎不暇,其何以獻器?」王曰:「叔氏,而忘諸乎?叔父唐叔,成王之母弟也,其反無分乎?密須之鼓,與其大路,文所以大蒐也。闕鞏之甲,武所以克商也。唐叔受之以處參虛,匡有戎狄。其後襄之二路,金戚鉞,秬鬯,彤弓,虎賁,文公受之,以有南陽之田,撫征東夏,非分而何?夫有勛而不廢,有績而載,奉之以土田,撫之以彝器,旌之以車服,明之以文章,子孫不忘,所謂福也。福祚之不登,叔父焉在?且昔而高祖孫伯□,司晉之典籍,以為大政,故曰籍氏。及辛有之二子董之晉,於是乎有董史。女,司典之後也,何故忘之?」籍談不能對。賓出,王曰:「籍父其無後乎!數典而忘其祖。」

  籍談歸,以告叔向。叔向曰:「王其不終乎!吾聞之:『所樂必卒焉。』今王樂憂,若卒以憂,不可謂終。王一歲而有三年之喪二焉,於是乎以喪賓宴,又求彝器,樂憂甚矣,且非禮也。彝器之來,嘉功之由,非由喪也。三年之喪,雖貴遂服,禮也。王雖弗遂,宴樂以早,亦非禮也。禮,王之大經也。一動而失二禮,無大經矣。言以考典,典以志經,忘經而多言舉典,將焉用之?」

【譯文】

  十五年春季,將要對武公舉行大的祭祀,告誡百官齋戒,梓慎說:「大的祭祀那一天恐怕會有災禍吧!我看到了紅黑色的妖氣,這不是祭祀的祥瑞,是喪事的氣氛。恐怕會應在主持祭祀者的身上吧!」二月十五日,舉行大的祭祀。叔弓主持祭祀,在奏籥的人進入時,突然死亡。撤去音樂,把祭祀進行完畢,這是合於禮的。

  楚國的費無極嫉妒朝吳在蔡國,想要除去他,於是,就對朝吳說:「君王唯獨相信您,所以把您安置在蔡國。您的年紀也不小了,可是地位低下,這是恥辱。一定要求得上位,我幫助您申請。」又對位在朝吳之上的人說:「君王唯獨相信朝吳,所以把他安置在蔡國,您幾位比不上他,而在他上面,不也很難嗎?不加考慮,必然遭到禍難。」夏季,蔡國人趕走了朝吳,朝吳逃亡到鄭國。楚平王發怒,說:「我唯獨相信朝吳,所以把他安置在蔡國。而且如果沒有朝吳,我到不了今天的地步。你為什麼去掉他?」費無極回答說:「下臣難道不想要朝吳?然而早知道他有別的念頭,朝吳在蔡國,蔡國必然很快飛走。去掉朝吳,這就是剪除蔡國的翅膀。」

  六月初九日,王太子壽死了。

  秋季,八月二十二日,王穆後去世。

  晉國荀吳領兵進攻鮮虞,包圍鼓國。鼓國有人請求帶著城邑裡面的人叛變,荀吳不答應,左右的隨從說:「軍人不辛勞而可以得到城邑,為什麼不幹?」荀吳說:「我聽到叔向說:『喜好、厭惡都不過分,百姓知道行動的方向,事情就沒有不成功的。』有人帶著我們的城邑叛變,這是我們所最厭惡的。別人帶著城邑前來,我們為什麼獨獨喜歡這樣呢?獎賞我們所最厭惡的,對所喜歡的又怎麼辦?如果不加獎賞,這就是失信,又用什麼保護百姓?力量達得到就進攻,否則就撤退,量力而行。我們不可以想要得到城邑而接近姦邪,這樣所喪失的會更多。」於是讓鼓國人殺了叛徒而修繕防禦設備。包圍鼓國三個月,鼓國有人請求投降。穆子讓鼓國人進見,說:「看你們的臉色還好,姑且去修繕你們的城牆。」軍吏說:「得到城邑而不佔取,辛勞百姓而損毀武器,用什麼事奉國君?」穆子說:「我用這樣的做法來事奉國君。得到一個城邑而教百姓懈怠,這個城邑又哪裡用得著?得到城邑而買來懈怠,不如保持一貫的勤快。買來懈怠,沒有好結果。丟掉一貫的勤快,不吉祥。鼓國人能夠事奉他們的國君,我也能夠事奉我們的國君。合理就不出差錯,喜好、厭惡都不過分,城邑可以得到而百姓懂得道義之所在,肯拚命而沒有二心,不也是可以的嗎?」鼓國人報告糧食吃完、力量用盡,然後佔取了它。穆子攻下鼓國回國,不殺一個人,將鼓子鳶鞮帶回國。

  冬季,魯昭公到晉國去,這是由於平丘那次盟會的緣故。

  十二月,晉國的荀躒到成周去。安葬穆後,籍談作為副使。安葬完畢,除去喪服。周景王和荀躒飲宴,把魯國進貢的壺作為酒杯。周景王說:「伯父,諸侯都有禮器進貢王室,唯獨晉國沒有,為什麼?」荀躒向籍談作揖請他回答。籍談回答說:「諸侯受封的時候,都從王室接受了明德之器,來鎮撫國家,所以能把彝器進獻給天子。晉國處在深山,戎狄和我們相鄰,而遠離王室,天子的威信不能達到,順服戎人還來不及,怎麼能進獻彝器?」周景王說:「叔父,你忘了吧!叔父唐叔,是成王的同胞兄弟,難道反而沒有分得賞賜嗎?密須的名鼓和它的大輅車,是文王所用來檢閱軍隊的。闕鞏的鎧甲,是武王用來攻克商朝的。唐叔接受了,用來居住在晉國的地域上,境內有著戎人和狄人。這以後襄王所賜的大輅、戎輅之車,斧鉞、黑黍釀造的香酒,紅色的弓、勇士,文公接受了,保有南陽的土田,安撫和征伐東邊各國,這不是分得的賞賜還是什麼?有了功勛而不廢棄,有了功勞而記載在策書上,用土田來奉養他,用彝器來安撫他,用車服來表彰他,用旌旗來顯耀他,子子孫孫不要忘記,這就是所謂福。這種福佑不記住,叔父的心哪裡去了呢?而且從前你的高祖孫伯黶掌管晉國典籍,以主持國家大事,所以稱為籍氏。等到辛有的第二個兒子董到了晉國,在這時就有了董氏的史官。你是司典的後氏,為什麼忘了呢?」籍談回答不出。客人退出去以後,周景王說:「籍談的後代恐怕不能享有祿位了吧!舉出了典故卻忘記了祖宗。」

  籍談回國後,把這些情況告訴叔向。叔向說:「天子恐怕不得善終吧!我聽說:『喜歡什麼,必然死在這上面。』現在天子把憂慮當成歡樂,如果因為憂慮致死,就不能說是善終。天子一年中有了兩次三年之喪,在這個時候和弔喪的賓客飲宴,又要求彝器,把憂慮當成歡樂也太過分了,而且不合於禮。彝器的到來,由於嘉獎功勛,不是由於喪事。三年的喪禮,雖然貴為天子,服喪仍得滿期,這是禮。現在天子即使不能服喪滿期,飲宴奏樂也太早了,也是不合於禮的。禮,是天子奉行的重要規則。一次舉動而失去了兩種禮,這就沒有重要規則了。言語用來考核典籍,典籍用來記載綱常。忘記了綱常而言語很多,舉出了典故,又有什麼用?」

昭公十六年

  【經】十有六年春,齊侯伐徐。楚子誘戎蠻子殺之。夏,公至自晉。秋八月己亥,晉侯夷卒。九月,大雩。季孫意如如晉。冬十月,葬晉昭公。

  【傳】十六年春,王正月,公在晉,晉人止公。不書,諱之也。

  齊侯伐徐。

  楚子聞蠻氏之亂也,與蠻子之無質也,使然丹誘戎蠻子嘉殺之,遂取蠻氏。既而復立其子焉,禮也。

  二月丙申,齊師至於蒲隧。徐人行成。徐子及郯人、莒人會齊侯,盟於蒲隧,賂以甲父之鼎。叔孫昭子曰:「諸侯之無伯,害哉!齊君之無道也,興師而伐遠方,會之,有成而還,莫之亢也,無伯也夫!《詩》曰:『宗周既滅,靡所止戾。正大夫離居,莫知我肄。』其是之謂乎!」

  二月,晉韓起聘於鄭,鄭伯享之。子產戒曰:「苟有位於朝,無有不共恪。」孔張後至,立於客間。執政御之,適客後。又御之,適縣間。客從而笑之。事畢,富子諫曰:「夫大國之人,不可不慎也,幾為之笑而不陵我?我皆有禮,夫猶鄙我。國而無禮,何以求榮?孔張失位,吾子之恥也。」子產怒曰:「發命之不衷,出令之不信,刑之頗類,獄之放紛,會朝之不敬,使命之不聽,取陵於大國,罷民而無功,罪及而弗知,僑之恥也。孔張,君之昆孫子孔之後也,執政之嗣也,為嗣大夫,承命以使,周於諸侯,國人所尊,諸侯所知。立於朝而祀於家,有祿於國,有賦于軍,喪祭有職,受脤、歸脤,其祭在廟,已有著位,在位數世,世守其業,而忘其所,僑焉得恥之?辟邪之人而皆及執政,是先王無刑罰也。子寧以他規我。」

  宣子有環,有一在鄭商。宣子謁諸鄭伯,子產弗與,曰:「非官府之守器也,寡君不知。」子大叔、子羽謂子產曰:「韓子亦無幾求,晉國亦未可以貳。晉國、韓子,不可偷也。若屬有讒人交斗其間,鬼神而助之,以興其凶怒,悔之何及?吾子何愛於一環,其以取憎於大國也,盍求而與之?」子產曰:「吾非偷晉而有二心,將終事之,是以弗與,忠信故也。僑聞君子非無賄之難,立而無令名之患。僑聞為國非不能事大字小之難,無禮以定其位之患。夫大國之人,令於小國,而皆獲其求,將何以給之?一共一否,為罪滋大。大國之求,無禮以斥之,何饜之有?吾且為鄙邑,則失位矣。若韓子奉命以使,而求玉焉,貪淫甚矣,獨非罪乎?出一玉以起二罪,吾又失位,韓子成貪,將焉用之?且吾以玉賈罪,不亦銳乎?」

  韓子買諸賈人,既成賈矣,商人曰:「必告君大夫。」韓子請諸子產曰:「日起請夫環,執政弗義,弗敢復也。今買諸商人,商人曰,必以聞,敢以為請。」子產對曰:「昔我先君桓公,與商人皆出自周,庸次比耦,以艾殺此地,斬之蓬蒿藜藿,而共處之。世有盟誓,以相信也,曰:『爾無我叛,我無強賈,毋或丐奪。爾有利市寶賄,我勿與知。』恃此質誓,故能相保,以至於今。今吾子以好來辱,而謂敝邑強奪商人,是教弊邑背盟誓也,毋乃不可乎!吾子得玉而失諸侯,必不為也。若大國令,而共無藝,鄭,鄙邑也,亦弗為也。僑若獻玉,不知所成,敢私布之。」韓子辭玉,曰:「起不敏,敢求玉以徼二罪?敢辭之。」

  夏四月,鄭六卿餞宣子於郊。宣子曰:「二三君子請皆賦,起亦以知鄭志。」子賦《野有蔓草》。宣子曰:「孺子善哉!吾有望矣。」子產賦《鄭之羔裘》。宣子曰:「起不堪也。」子大叔賦《褰裳》。宣子曰:「起在此,敢勤子至於他人乎?」子大叔拜。宣子曰:「善哉,子之言是!不有是事,其能終乎?」子游賦《風雨》,子旗賦《有女同車》,子柳賦《蘀兮》。宣子喜曰:「鄭其庶乎!二三君子以君命貺起,賦不出鄭志,皆昵燕好也。二三君子數世之主也,可以無懼矣。」宣子皆獻馬焉,而賦《我將》。子產拜,使五卿皆拜,曰:「吾子靖亂,敢不拜德?」宣子私覲於子產以玉與馬,曰:「子命起舍夫玉,是賜我玉而免吾死也,敢不藉手以拜?」

  公至自晉。子服昭伯語季平子曰:「晉之公室,其將遂卑矣。君幼弱,六卿強而奢傲,將因是以習,習實為常,能無卑乎?」

  平子曰:「爾幼,惡識國?」

  秋八月,晉昭公卒。

  九月,大雩,旱也。鄭大旱,使屠擊、祝款、豎柎有事於桑山。斬其木,不雨。子產曰:「有事于山,蓺山林也,而斬其木,其罪大矣。」奪之官邑。

  冬十月,季平子如晉葬昭公。平子曰:「子服回之言猶信,子服氏有子哉!」

【譯文】

  十六年春季,周王朝曆法的正月,魯昭公在晉國,晉國人扣留了昭公。《春秋》不記載這件事,這是由於隱諱。

  齊景公發兵進攻徐國。

  楚平王聽說戎蠻部落發生動亂和蠻子沒有信用,派然丹誘騙戎蠻子嘉而殺了他,就佔領了戎蠻部落。不久以後又立了他的兒子,這是合於禮的。

  二月十四日,齊軍到達蒲隧。徐國人求和,徐子和郯人、莒人會見齊景公,在蒲隧結盟,送給齊景公甲父之鼎。叔孫昭子說:「諸侯沒有領袖,對小國是個危險啊!齊國的國君無道,起兵攻打遠方的國家,會見了他們,締結了和約而回來,沒有人能夠抵禦,這是由於沒有霸主啊!《詩》說,『宗周已經衰亡,無所安定。執政的大夫四處分居,沒有人知道我的辛勞』,說的就是這個吧!」

  三月,晉國的韓起到鄭國聘問,鄭定公設享禮招待他。子產告誡大家說:「如果在朝廷的享禮上有一個席位,不要發生不恭敬的事!」孔張後到,站在客人中間,主管典禮的人擋住他,去到客人後邊,主管典禮的人又擋住他,他只好到懸掛樂器的間隙中待著。客人因此而笑他。事情結束,富子勸諫說:「對待大國的客人,是不可以不慎重的。難道說被他們笑話了,而他們會不欺負我們?我們樣樣都能做到有禮,那些人還會看不起我們。國家沒有禮儀,憑什麼求得光榮?孔張沒有站到應該站的位置上,這是您的恥辱。」子產發怒說:「發布命令不恰當,命令發出後沒有信用,刑罰偏頗不平,訴訟放任混亂,朝會有時失去禮儀,命令沒有人聽從,招致大國的欺負,使百姓疲憊而沒有功勞,罪過來到還不知道,這是我的恥辱。孔張,是國君哥哥的孫子,子孔的後代,執政大夫的繼承人,做了嗣大夫,他接受命令而出使,遍及諸侯各國,為國內的人們所尊敬,為諸侯所熟悉。他在朝中有官職,在家裡有祖廟,接受國家的爵祿,分擔戰爭所需的軍賦,喪事、祭祀有一定的職責,接受和歸還祭肉,輔助國君在宗廟裡祭祀,已經有了固定的地位。他家在位已經幾代,世世代代保守自己的家業,現在忘記了他應該處的地位,僑哪裡能為他感到恥辱?不正派的人把一切都歸罪於我這個執政的人,等於說先王沒有刑罰。你最好用別的事來糾正我。」

  韓宣子有一付玉環,其中一個在鄭國的商人手裡。韓宣子向鄭定公請求得到那隻玉環,子產不給,說:「這不是公家府庫中保管的器物,寡君不知道。」子太叔、子羽對子產說:「韓子也沒有太多的要求,對晉國也不能懷有二心。晉國和韓子都是不能輕視的。如果正好有壞人在兩國中間挑撥,如果鬼神再幫著壞人,以興起他們的凶心怒氣,後悔哪裡來得及?您為什麼愛惜一個玉環而以此使大國來討厭呢?為什麼不去找來給他?」子產說:「我不是輕慢晉國而有二心,而是要始終事奉他們,所以才不給他,這是為了忠實和守信用的緣故。僑聽說君子不是怕沒有財物,而是擔心沒有美好的名聲。僑又聽說治理國家不是怕不能事奉大國、撫養小國,而是怕沒有禮儀來安定他的地位。大國命令小國,如果一切要求都得到滿足,將要用什麼來不斷地供給他們?一次給了,一次不給,所得的罪過更大。大國的要求,如果不合乎禮就駁斥,他們哪裡會有滿足的時候?我們如果將成為他們的邊境城市,那就失去了作為一個國家的地位了。如果韓子奉命出使而求取玉環,他的貪婪邪惡就太過分了,難道不是罪過嗎?拿出一隻玉環而引起兩種罪過,我們又失去了國家的地位,韓子成為貪婪的人,哪裡用得著這樣?而且我們因為玉環招來罪過,不也是太不值得了吧?」

  韓宣子向商人購買玉環,已經成交了。商人說:「一定要告訴君大夫!」韓宣子向子產請求說:「前些時候我請求得到這隻玉環,執政認為不合於道義,所以不敢再次請求。現在在商人那裡買到了,商人說一定要把這件事情報告,謹敢以此作為請求。」子產回答說:「從前我們先君桓公和商人們都是從周朝遷居出來的,共同合作清除這塊土地,砍去野草雜木,一起居住在這裡。世世代代都有盟誓,互相信賴。誓辭說:『你不要背叛我,我不要強買你的東西,不要乞求、不要掠奪。你有賺錢的買賣和寶貴的貨物,我也不加過問。』仗著這個有信用的盟誓,所以能互相支持直到今天。現在你帶著友好的情誼光臨敝邑,而告訴我們去強奪商人的東西,這是教導敝邑背叛盟誓,未免不可以吧!如果得到玉環而失去諸侯,那您一定是不幹的。如果大國有命令,要我們沒原則地供應,那就是把鄭國當成了邊境里的城市,我們也是不幹的。僑如果獻上玉環,真不知道有什麼道理和好處。謹敢私下向您布達。」韓宣子就把玉環退了回去,說:「我韓起雖然不聰明,豈敢求取玉環以求得兩項罪過?謹請把玉環退還。」

  夏季,四月,鄭國的六卿為韓宣子在郊外餞行。韓宣子說:「請幾位大臣都賦詩一首,起也可以了解鄭國的意圖。」子齹賦《野有蔓草》。韓宣子說:「孺子好啊!我有希望了。」子產賦鄭國的《羔裘》。韓宣子說:「起是不敢當的。」子太叔賦《褰裳》。韓宣子說:「有起在這裡,難道敢勞動您去事奉別人嗎?」子太叔拜謝。韓宣子說:「好啊,您說起了這個!要不是有這回事,能從始至終地友好下去嗎?」子游賦《風雨》,子旗賦《有女同車》。子柳賦《萚兮》。韓宣子很高興,說:「鄭國差不多要強盛了吧!幾位大臣用國君的名義賞賜起,所賦的《詩》不出鄭國之外,都是表示友好的。幾位大臣都是傳了幾世的大夫,可以不再有所畏懼了。」韓宣子對他們都奉獻馬匹,而且賦了《我將》。子產拜謝,又讓其他五個卿也都拜謝,說:「您安定動亂,豈敢不拜謝恩德!」韓宣子用玉和馬作為禮物私下拜見子產,說:「您命令起捨棄那個玉環,這是賜給了我金玉良言而免我一死,豈敢不藉此薄禮表示拜謝!」

  魯昭公從晉國回到國內,子服昭伯對季平子說:「晉國的公室的地位恐怕將要降低了。國君年幼而力量微弱,六卿強大而奢侈驕傲,將要由此而成習慣。習慣而成自然,能夠不降低嗎?」季平子說:「你年輕,哪裡懂得國家大事?」

  秋季,八月,晉昭公逝世。

  九月,舉行盛大的雩祭,這是由於發生了旱災。鄭國大旱,派屠擊、祝款、豎柎祭祀桑山。砍去了山上的樹木,不下雨。子產說:「祭祀山神,應當培育和保護山林,現在反而砍去山上的樹木,他們的罪過就很大了。」於是就剝奪了他們的官爵和封邑。  

  冬季,十月,季平子到晉國去參加昭公的喪禮。季平子說:「子服回的話還是可以相信的,子服氏有了好兒子了!」

昭公十七年

  【經】十有七年春,小邾子來朝。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秋,郯子來朝。八月,晉荀吳帥師滅陸渾之戎。冬,有星孛於大辰。楚人及吳戰於長岸。

  【傳】十七年春,小邾穆公來朝,公與之燕。季平子賦《采叔》,穆公賦《菁菁者莪》。昭子曰:「不有以國,其能久乎?」

  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祝史請所用幣。昭子曰:「日有食之,天子不舉,伐鼓於社;諸侯用幣於社,伐鼓於朝。禮也。」平子御之,曰:「止也。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於是乎有伐鼓用幣,禮也。其餘則否。」大史曰:「在此月也。日過分而未至,三辰有災。於是乎百官降物,君不舉,辟移時,樂奏鼓,祝用幣,史用辭。故《夏書》曰:『辰不集於房,瞽奏鼓,嗇夫馳,庶人走。』此月朔之謂也。當夏四月,是謂孟夏。」平子弗從。昭子退曰:「夫子將有異志,不君君矣。」

  秋,郯子來朝,公與之宴。昭子問焉,曰:「少皞氏鳥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黃帝氏以雲紀,故為雲師而雲名;炎帝氏以火紀,故為火師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紀,故為水師而水名;大皞氏以龍紀,故為龍師而龍名。我高祖少皞摯之立也,鳳鳥適至,故紀於鳥,為鳥師而鳥名。鳳鳥氏,歷正也。玄鳥氏,司分者也;伯趙氏,司至者也;青鳥氏,司啟者也;丹鳥氏,司閉者也。祝鳩氏,司徒也;□鳩氏,司馬也;鳲鳩氏,司空也;爽鳩氏,司寇也;鶻鳩氏,司事也。五鳩,鳩民者也。五雉,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為九農正,扈民無淫者也。自顓頊以來,不能紀遠,乃紀於近,為民師而命以民事,則不能故也。」仲尼聞之,見於郯子而學之。既而告人曰:「吾聞之:『天子失官,學在四夷』,猶信。」

  晉侯使屠蒯如周,請有事於雒與三塗。萇弘謂劉子曰:「客容猛,非祭也,其伐戎乎?陸渾氏甚睦於楚,必是故也。君其備之!」乃警戎備。九月丁卯,晉荀吳帥師涉自棘津,使祭史先用牲於洛。陸渾人弗知,師從之。庚午,遂滅陸渾,數之以其貳於楚也。陸渾子奔楚,其眾奔甘鹿。周大獲。宣子夢文公攜荀吳而授之陸渾,故使穆子帥師,獻俘於文宮。

  冬,有星孛於大辰,西及漢。申須曰:「彗所以除舊布新也。天事恆象,今除於火,火出必布焉。諸侯其有火災乎?」梓慎曰:「往年吾見之,是其征也,火出而見。今茲火出而章,必火入而伏。其居火也久矣,其與不然乎?火出,於夏為三月,於商為四月,於周為五月。夏數得天。若火作,其四國當之,在宋、衛、陳、鄭乎?宋,大辰之虛也;陳,大皞之虛也;鄭,祝融之虛也,皆火房也。星孛天漢,漢,水祥也。衛,顓頊之虛也,故為帝丘,其星為大水,水,火之牡也。其以丙子若壬午作乎?水火所以合也。若火入而伏,必以壬午,不過其見之月。」鄭裨灶言於子產曰:「宋、衛、陳、鄭將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瓚,鄭必不火。」子產弗與。

  吳伐楚。陽丐為令尹,卜戰,不吉。司馬子魚曰:「我得上流,何故不吉。且楚故,司馬令龜,我請改卜。」令曰:「魴也,以其屬死之,楚師繼之,尚大克之」。吉。戰於長岸,子魚先死,楚師繼之,大敗吳師,獲其乘舟余皇。使隨人與後至者守之,環而塹之,及泉,盈其隧炭,陳以待命。吳公子光請於其眾,曰:「喪先王之乘舟,豈唯光之罪,眾亦有焉。請藉取之,以救死。」眾許之。使長鬣者三人,潛伏於舟側,曰:「我呼皇,則對,師夜從之。」三呼,皆迭對。楚人從而殺之,楚師亂,吳人大敗之,取余皇以歸。

【譯文】

  十七年春季,小邾穆公來魯國朝見,昭公和他一起飲宴。季平子賦了《采叔》,穆公賦了《菁菁者莪》。昭子說:「假若沒有治理國家的人才,國家能長久嗎?」

  夏季,六月初一日,發生日食。掌管祭祀的官員請示所應該使用的祭品,昭子說:「發生日食,天子不進豐盛的菜肴,在土地神廟裡擊鼓。諸侯用祭品在土地神廟裡祭祀,在朝廷上擊鼓。這是禮制。」平子禁止這樣做,說:「不能那樣做。只有周正六月初一,陰氣沒有發作,發生日食,才擊鼓用祭品,這是禮制。其他的時候就不這樣。」太史說:「就是在這個月。太陽過了春分而沒有到夏至,日、月、星有了災殃,在這時候百官穿上素服,國君不進豐盛的菜肴,離開正寢躲過日食的時辰,樂工擊鼓,祝使用祭品,史官使用辭令來祈禱消災去禍。所以《夏書》說:『日月交會不在正常的地位上,瞽師擊鼓,嗇夫駕車,百姓奔跑』,說的就是這個月初一的情況。正當夏正的四月,所以叫做孟夏。」平子不聽從。昭子退出,說:「這個人將要有別的念頭,他不把國君當成國君了。」

  秋季,郯子來魯國朝見,昭公和他一起飲宴。昭子詢問他,說:「少皞氏用鳥名作為官名,這是什麼緣故?」郯子說:「他是我的祖先,我知道。從前黃帝氏用雲記事,所以設置各部門長官都用雲字命名。炎帝氏用火記事,所以設置各部門長官都用火字命名。共工氏用水記事,所以設置各部門長官都用水字命名。太皞氏用龍記事,所以設置各部門長官都用龍來命名。我的高祖少皞摯即位的時候,鳳鳥正好來到,所以就從鳥開始記事,設置各部門長官都用鳥來命名。鳳鳥氏,就是掌管天文曆法的官。玄鳥氏,就是掌管春分、秋分的官。伯趙氏,是掌管夏至、冬至的官。青鳥氏,是掌管立春、立夏的官。丹鳥氏,是掌管立秋、立冬的官。祝鳩氏,就是司徒;鴡鳩氏,就是司馬;鳲鳩氏,就是司空;爽鳩氏,就是司寇;鶻鳩氏,就是司事。這五鳩,是鳩聚百姓的。五雉是五種管理手工業的官,是改善器物用具、統一尺度容量、讓百姓得到平均的。九扈是九種管理農業的官,是制止百姓不讓他們放縱的。自從顓頊以來,不能記述遠古的事情,就從近古開始記述,做百姓的長官而用百姓的事情來命名,那已經是不能照過去辦理了。」

  孔子聽到了這件事,進見郯子並向他學習古代官制。不久以後告訴別人說:「我聽說,『在天子那裡失去了古代官制,官制的學問還保存在遠方的小國』,這話還是可以相信的。」

  晉頃公派屠蒯去到周朝,請求祭祀洛水和三塗山。萇弘對劉子說:「客人的臉色兇猛,不是為了祭祀,恐怕是為了進攻戎人嗎!陸渾氏和楚國很友好,一定是這個緣故。您還是防備一下。」於是就對戎人加強警備。九月二十四日,晉國的荀吳領兵從棘津徒步涉水,讓祭史先用牲口祭祀洛水。陸渾人不知道,部隊就跟著打過去。二十七日,就滅亡了陸渾,責備他們和楚國勾結。陸渾子逃亡到楚國,他的部下逃亡到甘鹿。周朝俘虜了大批陸渾人。韓宣子夢見晉文公拉著荀吳而把陸渾交付給他,所以讓他領兵,在晉文公廟裡奉獻俘虜。

  冬季,彗星在大火星旁邊出現,光芒西達銀河。申須說:「彗星是用來除舊布新的,天上發生的事常常像征凶吉,現在對大火星清掃,大火星再度出現必然散布災殃,諸侯各國恐怕會有火災吧!」梓慎說:「去年我見到它,這就是它的徵兆了。大火星出現而見到它。現在它在大火星出現時更加明亮,必然在大火星消失時潛伏。它和大火星在一起已經很久了,難道不是這樣嗎?大火星出現,在夏正是三月,在商正是四月,在周正是五月。夏代的曆數和天像適應,如果發生火災,恐怕有四個國家承當,在宋國、衛國、陳國、鄭國吧!宋國,是大火星的分野;陳國,是太皞的分野;鄭國,是祝融的分野,都是大火星所居住的地方。彗星到達銀河,銀河,就是水。衛國,是顓頊的分野,所以是帝丘,和它相配的星是大水。水,是火的陽姓配偶。恐怕會在丙子日或者壬午日發生火災吧!水火會在那個時候配合的。如果大火星消失而彗星隨著潛伏,一定在壬午日發生火災,不會超過它發現的那個月。」鄭國的神灶對子產說:「宋、衛、陳、鄭四國將要在同一天發生火災。如果我們用瓘斝玉瓚祭神,鄭國一定不發生火災。」子產不肯給。

  吳國攻打楚國,楚國的陽匄做令尹,占卜戰爭的結果,不吉利。司馬子魚說:「我們地處上游,為什麼不吉利?而且楚國的慣例,由司馬在占卜前報告占卜的事情,我請求重新占卜。」報告說:「魴帶領部屬戰死,楚軍跟上去,希望大獲全勝。吉利。」兩國軍隊在長岸作戰,子魚先戰死,楚軍跟著上去,把吳軍打得大敗,得到一條名叫餘皇的船,派隨國人和後來到達的人看守,環繞這條船挖深溝,一直見到泉水,用炭填滿,擺開陣勢聽候命令。吳國的公子光向大家請求說:「丟掉先王坐的船,難道只是光一人的罪過,大家也是有罪的。請求借大家的力量奪取回來以救一死。」大家答應了。派遣身高力壯的三個人偷偷地埋伏在船旁邊,說:「我喊餘皇,你們就回答。」軍隊在夜裡跟上去。喊了三次,埋伏的人都交替回答。楚國人上去把他們殺了。楚軍混亂,吳軍大敗楚軍,把餘皇號船奪回去了。

昭公十八年

  【經】十有八年春王三月,曹伯須卒。夏五月壬午,宋、衛、陳、鄭災。六月,邾人入鄅。秋,葬曹平公。冬,許遷於白羽。

  【傳】十八年春,王二月乙卯,周毛得殺毛伯過而代之。萇弘曰:「毛得必亡,是昆吾稔之日也,侈故之以。而毛得以濟侈於王都,不亡何待!」

  三月,曹平公卒。

  夏五月,火始昏見。丙子,風。梓慎曰:「是謂融風,火之始也。七日,其火作乎!」戊寅,風甚。壬午,大甚。宋、衛、陳、鄭皆火。梓慎登大庭氏之庫以望之,曰:「宋、衛、陳、鄭也。」數日,皆來告火。裨灶曰:「不用吾言,鄭又將火。」鄭人請用之,子產不可。子大叔曰:「寶,以保民也。若有火,國幾亡。可以救亡,子何愛焉?」子產曰:「天道遠,人道邇,非所及也,何以知之?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豈不或信?」遂不與,亦不復火。

  鄭之未災也,里析告子產曰:「將有大祥,民震動,國幾亡。吾身泯焉,弗良及也。國遷其可乎?」子產曰:「雖可,吾不足以定遷矣。」及火,里析死矣,未葬,子產使輿三十人,遷其柩。火作,子產辭晉公子、公孫於東門。使司寇出新客,禁舊客勿出於宮。使子寬、子上巡群屏攝,至於大宮。使公孫登徙大龜。使祝史徙主祏於周廟,告於先君。使府人、庫人各儆其事。商成公儆司宮,出舊宮人,置諸火所不及。司馬、司寇列居火道,行火所□欣。城下之人,伍列登城。明日,使野司寇各保其征。郊人助祝史除於國北,禳火於玄冥、回祿,祈於四鄘。書焚室而寬其征,與之材。三日哭,國不市。使行人告於諸侯。宋、衛皆如是。陳不救火,許不弔災,君子是以知陳、許之先亡也。

  六月,鄅人藉稻。邾人襲鄅,鄅人將閉門。邾人羊羅攝其首焉,遂入之,盡俘以歸。鄅子曰:「余無歸矣。」從帑於邾,邾庄公反鄅夫人,而舍其女。秋,葬曹平公。往者見周原伯魯焉,與之語,不說學。歸以語閔子馬。閔子馬曰:「周其亂乎?夫必多有是說,而後及其大人。大人患失而惑,又曰:『可以無學,無學不害。』不害而不學,則苟而可。於是乎下陵上替,能無亂乎?夫學,殖也,不學將落,原氏其亡乎?」

  七月,鄭子產為火故,大為社祓禳於四方,振除火災,禮也。乃簡兵大蒐,將為蒐除。子大叔之廟在道南,其寢在道北,其庭小。過期三日,使除徒陳於道南廟北,曰:「子產過女而命速除,乃毀於而鄉。」子產朝,過而怒之,除者南毀。子產及沖,使從者止之曰:「毀於北方。」

  火之作也,子產授兵登陴。子大叔曰:「晉無乃討乎?」子產曰:「吾聞之,小國忘守則危,況有災乎?國之不可小,有備故也。」既,晉之邊吏讓鄭曰:「鄭國有災,晉君、大夫不敢寧居,卜筮走望,不愛牲玉。鄭之有災,寡君之憂也。今執事手間然授兵登陴,將以誰罪?邊人恐懼不敢不告。子產對曰:「若吾子之言,敝邑之災,君之憂也。敝邑失政,天降之災,又懼讒慝之間謀之,以啟貪人,薦為弊邑不利,以重君之憂。幸而不亡,猶可說也。不幸而亡,君雖憂之,亦無及也。鄭有他竟,望走在晉。既事晉矣,其敢有二心?」

  楚左尹王子勝言於楚子曰:「許於鄭,仇敵也,而居楚地,以不禮於鄭。晉、鄭方睦,鄭若伐許,而晉助之,楚喪地矣。君盍遷許?許不專於楚。鄭方有令政。許曰:『余舊國也。』鄭曰:『余俘邑也。』葉在楚國,方城外之蔽也。土不可易,國不可小,許不可俘,仇不可啟,君其圖之。」楚子說。冬,楚子使王子勝遷許於析,實白羽。

【譯文】

  十八年春季,周王朝曆法的二月十五日,周朝的毛得殺死毛伯過,取代了他。萇弘說:「毛得必然逃亡。這一天正好是昆吾惡貫滿盈的日子,這是由於驕橫的緣故。而毛得在天子的都城以驕橫成事,不逃亡,還等待什麼?」

  三月,曹平公去世。

  夏季,五月,大火星開始在黃昏出現。初七日,颳風。梓慎說:「這就叫做融風,是火災的開始,七天以後,恐怕要發生火災吧!」初九日,風颳得很大。十四日,風颳得更大。宋國、衛國、陳國、鄭國都發生火災。梓慎登上大庭氏的庫房遠望,說:「這是在宋國、衛國、陳國、鄭國。」幾天以後,四國都來報告火災。裨灶說:「不採納我的意見,鄭國還要發生火災。」鄭國人請求採納他的意見,子產不同意。子太叔說:「寶物是用來保護百姓的。如果有了火災,國家差不多會滅亡。可以挽救滅亡,您愛惜它幹什麼?」子產說:「天道悠遠,人道切近,兩不相關。如何由天道而知人道?灶哪裡懂得天道?這個人的話多了,難道不會偶爾也說中的?」於是就不給。後來也沒有再發生火災。

  鄭國還沒有發生火災以前,里析告訴子產說:「將要發生大的變異,百姓震動、國家差不多會滅亡。那時我自己已經死了,趕不上了。遷都,可以嗎?」子產說:「即使可以,我一個人不能決定遷都的事。」等到發生火災,里析已經死了,沒有下葬,子產派三十個人搬走了他的棺材。火災發生以後,子產在東門辭退了晉國的公子、公孫,派司寇把新來的客人送出去,禁止早已來的客人走出賓館的大門。派子寬、子上巡察許多祭祀處所以至大宮。派公孫登遷走大龜,派祝史遷走宗廟裡安放神主的石匣到周廟,向先君報告。派府人、庫人各自戒備自己的管理範圍以防火。派商成公命令司宮戒備,遷出先公的宮女,安置在火燒不到的地方。司馬、司寇排列在火道上,到處救火。城下的人列隊登城。第二天,派野司寇各自約束他們所徵發的徒役不散開,郊區的人幫助祝史在國都北面清除地面修築祭壇,向水神、火神祈禱,又在四城祈禱。登記被燒的房屋,減免他們的賦稅,發給他們建築材料。號哭三天,停止開放國都中的市場。派行人向諸侯報告。宋國和衛國也都這樣。陳國不救火,許國不慰問火災,君子因此而知道陳國、許國將先被滅亡。

  六月,鄅國國君巡視農奴耕種,邾國軍隊入侵鄅國。鄅國人將要關閉城門。邾國人羊羅把關閉城門人的腦袋砍下,用手提著,就因此進入鄅國,把百姓全都俘虜回去。鄅子說:「我沒有地方回去了。」跟隨他的妻子兒女到了邾國。邾庄公歸還了鄅君的夫人而留下了他的女兒。

  秋季,安葬曹平公。去參加葬禮的人見到周朝的原伯魯,跟他說話,發現他不愛學習。回去把情況告訴閔子馬。閔子馬說:「周朝恐怕要發生動亂了吧!一定是這種說法很多,然後才影響到當權的人。大夫們擔心丟掉官位而不明事理,又說:『可以不學習,不學習沒有壞處。』認為沒有壞處就不學習,得過且過,因此就下面駕凌上面,上面廢弛,能不發生動亂嗎?學習,如同種植一樣,不學習就如草木一樣枝葉要墮落,原氏大概要滅亡了吧!」

  七月,鄭國的子產因為火災的緣故,大築土地神廟,祭祀四方之神解除災患,救治火災的損失,這是合於禮的。於是精選士兵舉行盛大檢閱,將要進行清除場地。子太叔的家廟在路的南邊,住房在路的北邊,廟寢庭院不大。超過期限三天,他讓清除場地的小工排列在路南廟北,說:「子產經過你們這裡,下命令趕快清除,就向你們面對的方向動手拆除。」子產上朝,經過這裡而發怒,清除的人就往南毀廟。子產走到十字路口,讓跟隨的人制止他們,說:「向北方拆除居室,不要拆廟。」

  火災發生的時候,子產登上城牆的矮牆頒發武器。子太叔說:「晉國恐怕要來討伐吧?」子產說:「我聽說,小國忘記守御就危險,何況有火災呢?國家不能被輕視,就因為有防備。」不久,晉國的邊防官吏責備鄭國說:「鄭國有了火災,晉國的國君、大夫不敢安居,占卜占筮、奔走四處,遍祭名山大川,不敢愛惜犧牲玉帛。鄭國有火災,是寡君的憂慮。現在執事狠狠地頒發武器登上城牆,將要拿誰來治罪?邊境上的人害怕,不敢不報告。」子產回答說:「像您所說的那樣,敝邑的火災,是君王的憂慮。敝邑的政事不順,上天降下火災,又害怕邪惡的人乘機打敝邑的主意,以引誘貪婪的人,再次增加敝邑的不利,以加重君王的憂慮。幸虧沒有滅亡,還可以解釋。如果不幸而被滅亡,君王雖然為敝邑憂慮,恐怕也是來不及了。鄭國如果遭到別國的攻擊,只有希望和投奔晉國,已經事奉晉國了,哪裡敢有二心?」

  楚國的左尹王子勝對楚平王說:「許國對於鄭國,是仇敵,而住在楚國的土地上,由此對鄭國無禮。晉國和鄭國正在友好,鄭國如果進攻許國,而晉國幫助他們,楚國就喪失土地了。君王何不把許國遷走?許國不為楚國專有,鄭國正在推行好的政令。許國說:『那裡是我們原來的都城。』鄭國說:『那裡是我們戰勝而獲得的城邑。』葉地在楚國,是方城山外邊的屏障土地不能輕視,國家不能小看,許國不能俘虜,仇恨不能挑起,君王還是考慮一下!」楚王很高興。冬季,楚平王派王子勝把許國遷移到析地,就是原來的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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