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高知女性回歸家庭做全職太太成新浪潮
30歲之前,全職太太從來沒有出現在萬丹的人生選項里。但30歲生日那天,她決定辭職,換個活法。
結婚三年,萬丹和先生聚少離多。她做諮詢,出差是家常便飯,先生在投行工作,出差加班也是常態。工作日兩人要是能一起吃頓晚飯簡直可以開香檳。有一次萬丹在內蒙古差,電話里跟先生說我們已經42天沒見面了。先生告訴她,其實她從東莞回來去內蒙之前那晚見過。那天他加班到凌晨兩點到家,親了她一口就在沙發睡了,睡到11點、拎上沒拆箱的行李直接趕赴下一趟差的萬丹,壓根兒沒見到早高峰前就開車回公司的先生。兩人就這麼錯過了。
那年,一個巨大的項目在萬丹生日前兩天正好結束,她計算了一下,認為自己起碼能擁有一周比較輕鬆的時光。想到和先生已經很久沒有過舒適的日常生活了——屬於年輕夫婦的那種親密而有樂趣相處,萬丹要求他們必須過一個像樣的生日加周末:燭光晚餐,溫泉酒店,去順義騎一次馬,最不濟也要一起打場羽毛球,再看一部電影。
生日那天,先生推掉了所有的工作一早就在公司樓下等萬丹。結果晚上6點半他在星巴克吃了個麵包,9點去了趟茶餐廳,12點憤怒地找朋友吃了頓夜宵,萬丹還是沒有下班。從天而降的大老闆以及「突然製造出來的一堆活兒」讓整個team的人忙到凌晨兩點半。凌晨1點加班加得想吐的萬丹跑到洗手間給男人打電話,對方只說了一句「酒店我已經取消了」就掛了。
「我們婚姻狀態必須得調整。」萬丹和先生達成了共識。這兩個都曾留學北美的人拿出一張紙,各自寫下對對方和婚姻的期待,試著像電影里那樣條理清晰地解決問題。他們發現,更溫柔的伴侶、更多的陪伴、更溫馨的家,是兩張紙上共同的答案,而更多的財富則不在最緊迫的需求之列。
「必須有一個人為家庭付出更多。」先生的收入約是萬丹的兩倍,要改變的只能是她。最初她想過換一個輕鬆的職業,比如去國企,甚至考個公務員,但兩人又覺得為了幾千塊錢的薪水讓萬丹每天在通勤上疲憊地折騰兩小時挺不值得。「不如你做全職太太吧。」先生興奮地說,並俗套地來了一句:「我養你。」
一個月後萬丹脫離職場苦海。作為從小到大在任何階段都表現優秀的好學生,她立即投入到全職太太這個新的學習中去了。
「學做一名妻子」
其實,萬丹的婚前婚後狀態變化並不大,他們戀愛時就住在一起,婚後則是急速加劇的忙碌,尋常家庭最頭疼的家務麻煩或者家庭關係的糾紛,對他們而言幾乎不存在,兩人的唯一渴望只在於增加相處時間。
而現在,萬丹才發自內心地覺得自己剛剛開始學做一名妻子。每天晚上她會為先生準備好第二天搭配西裝的襯衫和領帶,早餐的花樣輪流變換:鮮榨果汁配蛋糕、牛奶搭麵包煎蛋、白粥紫薯油條。她可以煲任何一種湯,烤任意一種糕點,花大半個下午在廚房裡準備晚餐成了平常事,然後等待加班被無限延長的老公回家。
萬丹一直沒有讓父母知道她辭職的事情,她能設想他們的震怒。「他們會覺得我們投資了這麼多讓你受那麼好的教育,你居然不珍惜地去做了個家庭主婦。」公婆也不知道,「大概是先生怕他們覺得兒子壓力太大,擔心太多」。她過去的朋友、曾經要好的同事都還在職場忙碌著,她並不想和他們分享如今新身份帶給她的感受。大眾對全職太太的刻板印象是閑得慌、購物、刷老公的卡、一天里花半天做美容。「你去跟人吐槽說你也很累、很迷茫,人家會覺得你得了便宜還賣乖。」
全職後萬丹參加了一次之前常年缺席的本科同學聚會,她並非班上唯一一個全職太太,這令她略感踏實。同宿舍的八個女生如今有三個全職在家,一個嫁到德國後就完全沒有了工作的打算,另一個是生孩子後辭職的。去年,一項題為《多少職業女性想當「全職太太」》的調查問卷,吸引了超過20000名女性參與,超過1/3的被調查女性有過或長或短的「全職太太」經歷。萬丹宿舍八位同學中有三個做全職太太的比例,也同這個調查結果多少有點吻合。
在這個調查中,為何選擇做「全職太太」,有22.09%的女性表示「為了更好地照顧家人」,21.32%的人為了「生育小孩」,15.10%的人出於 「工作壓力大」。不過,和萬丹同齡的職場女性里,出於第二個原因,也即「為了孩子」而放棄事業回歸家庭的情況最為普遍。
在中國的一線城市,白領收入的增長還趕不上一個全日制保姆的人工,5000元的月開銷對於大部分工薪乃至中產家庭都不算輕鬆,萬丹的室友——她之前是一名註冊會計師,就是在計算過收支比後決定全職的。當然,讓老人來幫忙帶孩子也是一個選項,但那會帶來更多麻煩:生活方式的隔閡,教育理念的差異,對夫妻關係的影響。「你明白的。」室友說,萬丹點了點頭。
「沒想到居然是我倆當了家庭主婦。」說來有趣,萬丹和這位室友當年並不算親密,或許正因為她們是寢室里最上進要強的兩個女生。她們如今有了點惺惺相惜的意味。「和別人介紹自己是全職太太,不熟的人會羨慕,說你嫁得好,熟的同學大多會驚訝,會惋惜。而你的日子過得到底是好是壞,除了老公沒人在意,說不定其實他也不在意。」
失落與焦慮的折磨
全職一年後,萬丹的焦慮感達到了頂峰。作為一名高知女性,她當然知道不能以黃臉婆之姿度日——每天的最大事情變成梳妝打扮等老公下班。萬丹報過花藝班,考過咖啡師執照,兩天做一次瑜伽,還養了一隻狗,每天兩趟的遛狗要花去她兩個小時。但她還是覺得孤獨,有時她寧願走路20分鐘去一個菜場而非小區旁邊的超市買菜,因為可以討價還價,跟人說話。這種孤獨和她在加拿大留學時冰天雪地里一個人寫論文的孤獨不同,「那時你年輕,有夢想。那時你不會想到你32歲的時候在給一個男人洗衣做飯。」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流露出苦澀的表情,而這決不是她辭職時期待過的樣子。
「以前瘋狂出差的時候,感覺一年年都過得很快。現在閑下來,簡直覺得日子漫長得沒有盡頭。」萬丹明白,是因為沒有盼頭——曾經多一天假期、多一場懶覺、一個項目的結束都讓她滿足,而今她不知道盼望什麼。先生加薪了,他們換了一次車,他們在婚前就商量好不要孩子,需要操心的事沒有增加。在她的強烈要求下先生休了一次年假,他們一起去了趟馬爾地夫,但他都懶得給她拍照,只想睡覺。對於她花樣翻新的菜式他也不再那麼頻繁地誇獎了。萬丹覺得,自己「為婚姻所做的所有犧牲在他看來都是理所當然」。
萬丹的室友覺得,既然不是誰都能當職場女強人,全職太太也並非哪個女人都能勝任。「而我們都天生不是這塊材料。」她對萬丹說。她準備等把兒子送進幼兒園就開始找工作,寧願辛苦也不想繼續閑著,但萬丹沒有她這麼篤定。雖然在人生之前的30年,萬丹也這麼相信:感覺到自己重要、被需要以及一份豐厚收入的肯定是她活著有意義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全職兩年的生活——雖然也包括了種種不甘,令她意識到或許她也並非生來如此。她已經愛上了用鬆弛的節奏過日子,井井有條地料理一個家,但一個全職太太的意義僅在於此嗎?
在超市,在健身房,在咖啡店,萬丹能看到越來越多的年輕女性和自己一樣,帶著孩子或獨自一人,在本應埋頭於寫字樓的工作時段在外流連。能看出有的人自在,有的人沮喪,有的人和她一樣——焦慮。
她試圖把全職太太理解為另一種職業,「既然是職業,就有高潮也有低潮,有瓶頸期也有突破。」但她的突破在哪裡?難道只能是生一個孩子?萬丹看了兩遍 《絕望主婦》,那群住在美景鎮紫藤街的主婦們不管碰到多少麻煩,「起碼她們對自己的身份是坦然自若的。」是只有她一個人感到茫然嗎?還是因為在中國——整個社會環境還沒有準備好迎接全職太太這個群體?
「我媽那一輩人,只要是受過教育的,從小被灌輸的都是婦女能頂半邊天——很少有女人會主動放棄在社會裡的立足點。到了我這代,整個教育過程中也從來沒有學習過如何做一名好主婦。就算你讀書、職場都是一把好手,回到家裡該如何自處,如何將主婦生涯經營得有聲有色,對於我們大部分人來說,還是個艱難學習的過程。」
新浪潮
萬丹加過一個「80後全職主婦」群,也參加過線下活動。十幾個年輕的全職主婦挑了一個工作日一起吃了頓海底撈,下午去後海坐了兩個小時,趕在晚高峰到來前作鳥獸散,各自趕回家給老公做晚飯。
尋找同類,尋找回聲,交流共同的困惑和麻煩,尋找解決之道。對於和社會聯繫相對較弱的全職太太而言,這樣的需求自然更為強烈。但萬丹也只參加過一次,她感覺她的困擾更多是精神層面的——「和她們不大同。」
在眼下的中國,尤其是北京這樣所謂的國際化都市,全職太太已不再是有錢人的專利,而逐漸走向平民化。陶太——一名全職太太,在她給FT中文網寫的專欄中總結這些平民全職太太的特徵:工薪階層,家境小康,有一到兩個低齡小孩,全家每年至少安排一次長途旅遊,每周去一次大型超市,偶爾花大價錢買有機肉菜。其他額外花費包括:情人節扎堆看場電影、定期饕餮、到頤和園之類京郊勝地發個呆,享受一把慈禧太后的夏日心情。
「如果能被這些標籤定義倒好了。」「80後全職主婦」群的群主之一,Fiona說。這個群有兩百多位成員,活躍度高的有五六十人,Fiona和很多人都很熟。這個群已有五年歷史,成立時,Fiona剛剛辭職。
不同於萬丹——曾經的「女強人」放下身段回歸家庭,28歲的小河在14年前就知道,她生來是要當全職太太的,這在1990年代末的北京是「非常古怪和不能言說的想法」。那個時候,外企剛剛大面積進入中國,大部分女生都渴望成為「白領麗人」,全職太太的概念多半和「二奶」掛鉤。
從高中開始就明確了全職太太這個職業是自己最嚮往的人生後,相比那些不知道以後要幹什麼的迷茫年輕人,小河整個大學期間都明確地為這個人生規劃而努力:「不停地看各種書,學一切有意思的東西,儘可能開闊眼界,也努力學習做家事。」她很幸運,一畢業就遇到了一個相愛、並願意成全她居家夢想的先生。
小河的先生創業,有一定的經濟基礎。兩個人都不強勢,性格溫和,都是佛教徒,相識至今8年,從未發生過一次爭吵,「這點我非常得意」,小河笑著說。他們是那種從一開始就鄭重地將對方視為絕對伴侶的人,結婚後先生將家中全部資產都放在了小河名下,以保障小河作為全職太太的權益。
這對親密伴侶的壓力全部來自外部。結婚登記表上需要填工作單位,小河寫下「全職太太」四個字,被工作人員一個白眼改成了無業。對她最大的傷害來自父母。大學畢業後,父母安排她去英國讀一年制的碩士學位,但小河認定了既然自己已遇到心愛的人,又一心想全職在家,就無須為了一個文憑而平添分隔兩地的風險。她的拒絕讓父母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對她冷言冷語。直到今天,小河父母對外介紹女兒時依然說她已婚在讀書,不願承認她是全職太太。
「他們不能理解,但我知道他們在慢慢接受這個事實。」小河笑著說。
幸運的,後悔的
小河是一個令人愉快的主婦。居家生活讓她本就溫柔的性子變得更慢,如今她有充分的耐心和包容,去面對別人對她身份的貶低和傲慢。「貶低是用同情的心態討論這些年紀輕輕就把自己變成家庭婦女的人,沒有能力養活自己,只能依靠老公;傲慢是用攻擊的語氣來評價全職太太是脫離社會和不上進的人。匯總到一點:全職太太的未來註定會很悲摧,自己沒有能力賺錢,失去吸引力,老公找小三,掃地出門,等等。」
小河發現持有這樣論點的人,多半是年輕上進的女孩和事業成功的職業女性。「年輕女孩在大城市打拚,確實需要更多激情動力。職業女性有自己成功後的自信和滿足,言辭苛刻也常見。」但她的價值觀毫不動搖。「這個世界永遠不缺年輕拼搏的女孩子,也不缺成功自信的女強人,但我的家庭缺少一個好太太、好媽媽。我自問天生沒有興趣賺錢、那就做好自己,照顧家庭,盡到本分。」
在不被理解和尊重的大環境里,能成為一名滿足的全職太太在小河看來必須具備兩點:一是自己真心喜歡,願意當全職太太,而不是總想著自己在為丈夫、為家庭犧牲奉獻;而先生也必須百分百支持,並能提供充足的經濟來源。一句話——一個想當全職太太的女人遇到一個想找一個全職太太的男人,兩個幸運兒的相遇。
而更多的女性成為全職太太——就像萬丹那樣,多多少少是屈就和被動。Fiona也是。她熱衷於這個群的事務和她自己的故事有關。大家都說,她是「全職」界的前輩,又熱心,很多太太遇到問題都會找她傾訴。Fiona之前是一家國企的HR,漂亮、強勢、老公寵愛。結婚一年後,老公有一個機會去美國工作,她想也沒想就辭職跟去了。父母跟她說,你去了或者工作或者讀書,絕對不能呆著,她沒放在心上。到了美國,發現左鄰右舍都是全職太太,更是覺得無所謂了。這些鄰居「全職太太」們,在社區里有各種組織,有自己的交往圈子,她們可以為家庭減稅,有社保有醫保。
不同於萬丹和小河——做全職太太這件事,在Fiona的婚姻里,一直都不是一個雙方的決定,而是「稀里糊塗、順水推舟,就這麼過來了」。初到美國時兩人經濟壓力挺大,Fiona能感覺丈夫內心希望她工作,減輕一下家裡的負擔。「但他沒明說,我看了看能做的工作,不是幫人看孩子也就是去超市當收銀員了,面子放不下,就這麼算了。」
雖然是全職太太,Fiona覺得自己過得很辛苦。頭三年老公換過五次工作,她的記憶就是不停地搬家搬家,她後來甚至練出了一天打包完全部家當的本事。第四年,他們的日子終於稍稍穩定,她想去念個碩士,卻意外地發現懷孕了。
「父母對我很不滿,國內的閨蜜也警告我,說我這幾年除了搬家一事無成。」Fiona說。其實她對自己也有些失望,雖然對事業並無野心,但她天性好強,尤其在和丈夫的關係中,多年來習慣了女王角色,到了美國後卻深感自己的地位一降再降。丈夫曾在沒有和她商量的情況下買了一輛二手寶馬,她大發雷霆時他卻理直氣壯地表示「錢都是我賺的」,這令她憤怒委屈而又無話可說。她終於下定決心,挺著大肚子去大學上課。
「當全職太太是我這輩子最錯誤的決定。」在Skype彼端,Fiona對記者說。「當你明顯感到他從對你仰望、愛慕和尊重到對你不屑一顧時,任何一個女人都會崩潰。男性的勢利在於他們既想有一個田螺姑娘幫他們收拾好一個家,又希望你能出去賺錢,有個風光的社會地位,很有面子。」當她拿這番觀點向丈夫聲討時,他反唇相譏:「女人不一樣嗎?既想不花力氣地在家呆著,又要老公把她當做功臣供起來。」
「他不承認我的家務是勞動,是完全不比他輕鬆的勞動。」Fiona說,「可悲的是,在出問題前,我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如果我知道他這麼想,我不會和他來美國,甚至不會和他結婚。」在網上,她給過很多不安的太太出過主意,但輪到自己時她同樣迷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念完書,然後找工作,找不到就回國,帶上兒子。」
「半職太太」
當一名全職太太?只有你遞交辭職報告的那一刻是暢快淋漓的。在生活——在之後漫長而複雜的生活里,有的是各種面目模糊的情緒夾雜在一起向你湧來,你或者反抗,或者被它們吞噬。
叮噹曾有一份人人羨慕的工作。中文系碩士畢業後,她留在母校廈大做就業指導。她樂於社交,和年輕人打成一片。大學待遇好、假期長,喜歡旅遊的她去了很多地方。
2009年,叮噹遇到現在的先生。愛情讓他們閃婚,並很快有了兒子。叮噹決定辭職,她的決定來自於兩個考慮:一是她願意把人生中的一段交付家庭生活,二是她捫心自問,這份工作是大家都說好,還是自己真心喜歡。她的答案是前者。
但她很快陷入了惶恐。十多年的職場生涯給了她成就感,收入、快樂、滿足。突然陷入家務的她一下子難以適應離開了全部這些後的空白。
「時間不難打發。有一個孩子,你有做不完的事。」問題在於精神上,她感覺不到自己能做什麼——不是做早飯,不是換尿布,而是有意思的,有創造性的,做一件什麼東西。西蒙·波伏娃說:「婦女只有在工作中才能最大程度地縮小與男性的差距,也只有工作才能讓她們真正地自由。」這句話過時了嗎?那麼她還說:「我需要一個奮鬥的目標,要克服的困難和要完成的著作。我活著不是來享受豪華的生活的。」
叮噹最喜歡的事是旅行,以及把旅行的感受與人分享。2012年過完年,她行動了,她談妥了出版社,開始寫她的書《直到世界盡頭》。兒子1歲半,她沒有請保姆,堅持自己帶。每天早晨6點半起床,做飯,做家務,一直忙到晚上9點,把兒子哄睡後,叮噹才迎來一天中屬於她自己的時間。查資料,翻日記,寫文章,時常要到凌晨兩三點——一本書的誕生和一個孩子的誕生一樣艱辛。
寫書的收益——和叮噹以前的收入比,和對整個家庭財政的貢獻相比,幾乎不值一提。但叮噹覺得這件事對她而言是重要的,因為在做自己喜歡的事。她也笑稱自己家庭婦女、全職太太,但她充實、緊湊到根本不及陷入對身份的迷惑,陷入虛無。
對於很多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而言,她們已鐵定心思不想再忍受朝九晚九、疲於通勤、疏於家庭的生活,但讓她們放棄獨立,全然依附於丈夫的經濟來源,她們又始終心有不甘,如同叮噹這樣——更準確的說法,或許應該稱她們為「半職太太」。
閻紅——筆名小巫,曾經供職於《華爾街日報》,擔任過美國兩所大學的管理職位、做過澳大利亞駐華大使館新聞官,在生第一個孩子時便辭了所有這些看上去很光鮮的頭銜,居家已經十多年。她寫了十本關於兒童教育的暢銷書,推行母乳餵養和華德福教育。她從來沒有糾結過自己的身份,「我先生介紹我時會說我是兒童教育專家,我的孩子會和別的小朋友說我媽媽是寫書的——這有什麼關係?即便他們說我媽是做菜的,她做的菜天下第一好吃,我也很開心。」
除了理解和接受度,認為相比美國、德國之類的發達國家,中國為全職太太提供的土壤更稀薄的一個原因還在於社會空間的扁平和社會事務的欠活躍。但叮噹和小巫她們都證明了這並非不可更改的:在廳堂、廚房、保險箱和幼兒園之外,你還有一個世界。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在那裡都能找到空間。
記者_王宏宇 北京報道
放在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不如歸去」,這個20出頭的全職太太所做的一切,都很難受到如此之多的關注。在中國最火爆的網路論壇之一,天涯在線,她發表的一篇題為《我離婚了,要求分他一半家產居然不行》的文章,得到了50多萬次點擊,以及4000多人的回復,全職太太是否可以分到一半的家產,激烈的支持者和反對者的比例,幾乎同樣多。
與此同時,在有更多用戶的新浪微博,關於年輕跳水運動員郭晶晶在與香港富豪霍啟剛結婚後是否該放棄體育和在中國人民大學未完的學業,男性用戶和女性用戶也得出了截然相反的觀點。
這樣巨大的觀念分歧將給中國社會帶來巨大挑戰。中國人民大學主辦的一份學術期刊《人口研究》在今年3月的一篇文章《家庭變遷背景下的中國家庭政策》中指出,在低生育率和老齡化,以及劇烈的城市化背景下,中國傳統的家庭結構正面臨危機,已經到了「最需要支持的時刻」。
主婦之道
而當你真正成為全職太太時,會發現自己能從外界得到的支持,並沒有那麼多。
對於一個財務情況相當優裕的上海家庭來說,每個月不舉家外出,在外灘消費一頓500元以上的晚餐,似乎不可思議。但這對於年過40,已經有5年全職太太經驗的支女士而言,已經司空見慣。
這並非是出於節約。「我的先生和女兒寧願選擇在家吃飯。因為我做的飯菜口味比外面更好,而且健康。」會做上百種菜式、並出版了一本烹飪書籍的支說,「就吃而言,我家更常見的情況是花費100多元,去買一隻大閘蟹。」
支和她的先生都來自蘇州,辭職之前,她在上海一家大型證券公司工作,先生則是一家跨國企業的高管。由於先生工作調動的原因,在舉家遷往北京時,支辭去了工作,成為一名全職太太。此後,他們又因為同樣的原因,遷居武漢,又回到上海。
這當然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於先生的高收入。「每個月多收入或者少收入一兩萬,對我們來說都不是什麼大問題。」支說。但這份收入也並不是高到出奇,2007年中國股市的大牛行情,曾經讓支一度有點後悔自己的選擇—她的很多同行,在那一年輕鬆賺到了100萬元,甚至更多。
和那些二三十歲的全職太太們相比,支最大的不同是,她並沒有什麼危機感,也不掌握家裡的財權。當然,作為一名無法享受全額社會福利的家庭主婦來說,長遠考慮是必需的。支從她和先生共同擁有的家庭理財資金中拿出相當一部分,用於穩健性的投資,少部分用來炒股。「我們倆的醫療和退休金,女兒將來去海外上學的費用,都要計划進來,我的目標是,錢足夠讓我們按現在的生活方式花到80歲。」
時間與金錢
根據記者的小範圍調查,在已婚男性中,如果經濟條件允許,有80%贊成女性成為全職太太。在持贊成意見的男性看來,全職太太是一種正常的社會現象,這樣可以使女性全身心地照顧家庭和子女。不過,持反對意見的男性則認為,和諧的夫妻關係應該有共同語言,如果一方長期賦閑在家,可能會與社會脫節,甚至會造成夫妻交流的障礙,並不利於家庭的穩固與和諧。
32歲的李磊(化名)就是個強烈的全職太太反對者,正在為挽回婚姻而努力。
作為兩家IT公司的創辦人,來自北京的李一度擁有4處房產,指揮著300多名員工。為此,他的太太曾小姐,在5年前就辭去了在外企工作,成了一位全職太太。
曾酷愛網遊,她把家裡布置得像一個網吧,卧室的門楣上寫著「魔獸世界」,電腦桌是專門定製的,各種遊戲裝備齊全。她每天大約花費9個小時在遊戲上,剩餘的時間,則用來出去購物。
兩年前,他們擁有了一個男孩,但李的公司遇到經營困境,他希望曾小姐能夠復出工作,但遭到了拒絕。這之後,李再也沒有提起過這個話題,但兩人開始經常為生活瑣事爭吵。今年初,曾小姐在家人的支持下,提出了離婚。
「無論有錢還是沒錢,我都不贊成女性做全職太太,有機會的話,還是應該出去工作。」李說,「一方面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另一方面,全職久了心理變化是很微妙的,異常敏感,這讓婚姻幾乎無法持續。」
李磊的觀點,在青島的黃品(化名)那裡也得到佐證。他曾經是一名全職太太的支持者,妻子當初就在他的支持下做了一名全職太太。但現在每當聚會聊天,談起這個話題時,他就會立刻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誡朋友,斷了這念頭:「太太全職在家後,變化很大,一回家就會問東問西,甚至連中午工作餐是和誰吃的、吃了幾道菜她都要知道。對於一個男人而言,這太恐怖了。這不僅僅是我的經歷,我的很多朋友都如此。」
有時候,金錢能買到很多東西,不只是時間。對於老公每月賺多少就能讓太太「全職」,中國各地很難有一個統一的標準。湖北一記者綜合了幾個地市的情況來看,5000元起步(沒有房貸車貸),多數人月收入過萬才會考慮。
在翁佳鈴看來,就中國人而言,無論是內地還是港台,家庭的財務狀況,例如先生的收入,確實是女性選擇是否做全職太太的首要因素。
畢業於台灣東吳大學的翁此前一直從事美術方面的工作和學習,生小孩後旅居紐約做了兩年的全職太太,2010年回國在北京溫榆河畔的別墅區,創辦了藝術教育機構,她的顧客中的相當部分,由全職太太和她們的孩子構成。
這家培訓機構成人課程每節課的費用,大概在100-200元之間,來這裡學習的,相當部分是家境優裕的全職太太。
每到周末,這些熱愛藝術的女性們會從附近的各個別墅區驅車而來,她們學習美術,但更多是結交朋友和交流育兒經驗。回到家裡,她們還有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儘可能地把當天學到的東西提綱挈領,在睡覺前轉達給忙碌一天的老公。
因為人口構成的關係,從報名情況來看,在這個藝術中心學習的全職太太們,一半來自港台,一般來自內地。大多數情況下,區分她們並不容易,但有一個情況例外。上藝術鑒賞課有時老師會帶學員參觀畫廊,後者可以自由選購自己喜歡的作品,在這種情況下內地太太們往往出手更大方,因為「港台太太的先生大部分是跨國企業的高管,而內地太太的先生往往有自己的企業」。
翁佳鈴一直在考慮,是否要在北京更繁華的CBD區域開一家分校,那裡會有很多想要和孩子一起學習藝術的全職太太,但相比之下職業女性會更多。翁不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職業媽媽們的心態和目標,會和全職太太們有很大差別,但全職太太未來真的會流行嗎?
艱難選擇
在中國,擁有高知背景的全職太太正在增多。「全職太太」正在成為中國經濟崛起和金融危機背景下,中國職業女性最關注的話題之一。這在很大程度上來自工作與生活平衡的巨大壓力。
2011年,《經濟學人》發布的一份報告指出,中國的職業女性比例接近70%,為全球最高;而《舊金山論壇報》的調查顯示,受雇於跨國公司的中國婦女一個星期經常工作超過70小時。
相當一部分中國職業女性希望逃離這種生活,尤其是高知階層。CNN在2010年針對中國各地2萬名女性的一項調查顯示,有40%的被調查者表示希望當家庭主婦,只有38%的人想成為職業女性。最能代表這種心態的一個例子是,在即將出版的初中英文教材里,中國年輕人最熟悉的一個女性角色「韓梅梅」,在大學畢業後選擇了做全職太太,並生活得很好。
翁佳鈴說,這和她在紐約做全職太太期間,參加類似的藝術培訓時看到的情況基本類似。1997年,全美已婚並且有3歲以下孩子的職業婦女占職業婦女總數的61%,但2002年這一比例驟降至58%。此後有調查顯示,22%高知職業女性選擇了在有小孩後回家做全職太太,在女MBA中,這個比例更高達3成。《紐約時報》2004年分析這一現象時認為,這批母親出生在美國「嬰兒潮」時期,由於孩提時未得到母親足夠重視,因此做媽媽後會傾向於選擇成為全職太太,以給予孩子更多
至少從數據上來看,全職太太似乎正在全球成為潮流。韓國持有大學文憑的高知無業女性,在2010年就占女性總失業人數的40%以上,創下歷史最高紀錄。而在日本,50%的適齡女性不再工作,選擇了回家。歐盟儘管有更傾向於女性的就業政策,但在義大利南部等地,女性就業率仍然不足1/5。
但值得注意的是,上述這些都屬於高福利國家,有鼓勵勞動者重視家庭的福利政策。倫敦大學的唐納德·薩松曾在《拋棄福利國家》一文中,大力抨擊高福利國家的模式,並曾以中國做比較,抱怨高福利帶來的低就業。所有的非高福利國家中,美國可能是惟一的一個例外,但美國有歷史悠久的全職太太傳統,但這並未在中國職業人群中得到廣泛支持。
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必須做出選擇,或者繼續鼓勵女性就業,或者做出改變。《家庭變遷背景下的中國家庭政策》開出了幾條藥方,一是以家庭計稅和計算社保醫保等,另一條是像歐美日韓一樣設立以「家庭可持續發展」為目標的機構來制定系統的家庭政策。畢竟聯合國早在1984年就在《世界人權宣言》里說過,家庭是社會之本。
我們也有上下班時間
文_筱慧媽媽 攝影_孫炯
一開始被別人問起職業時還會含糊其辭,到現在我會用略帶自豪的口氣告訴對方:我是全職太太!很多人可能會認為這是個「享福」的職業,殊不知這「全職」兩字涵蓋了太多的範疇,真不是隨便誰都可以勝任的。
記賬。剛開始全職時,一個月花了多少錢全然不知,更別提花哪兒去了。後來一個相熟的朋友給了我一個電子記賬本,其實就是一個Excel表格,它有各種花銷的類別,比如服裝購置、化妝美容、外出就餐等幾十個類別,打那以後每天花了的我都會對號入座地記上,到月底可以知道花了多少錢,到年底還可以知道這一年某一類別花了多少錢,這一記就是6年。
整理。基於每到一個城市至少要搬家2次的頻率,我從武漢搬家來上海那次的水準,基本趕上國際搬家公司聖達菲了,有詳細的Excel表格,對每個箱子的編碼,內容都交代得很清楚,而每個箱子都有特定的編碼,搬家的工人看到編碼文字就知道該搬去那個房間,一次搬家70多個箱子我一個人花了一禮拜整好,最後把房子一塵不染地交給房東,人家那個驚訝加感動。
做飯。讓我願意整天呆在廚房裡的是搬家去北京時房東家的一個大烤箱,用燃氣的,看著就過癮,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那年第一次在北方過冬天,而我家整天的瀰漫著各種溫暖,各種香,被迷醉不只我一個,還有我們家的一大一小。他們開始拒絕出去吃東西了,我被推上了賊船,往後的日子就是我給他們做美食,他們喂我吃各種表揚,搬家去武漢的那幾年我在一個「家長100論壇」玩,看著別人曬美食,忍不住也開始了每天曬晚餐的日子,於是一不當心曬了整整一年,那個長帖累積了十幾萬的瀏覽量,成了論壇里的奇葩,而說那朵奇葩居然把出版社給吸引來了……然後就有了《媽媽晚餐秀》。
社交。如果整天宅在家裡,不和社會接觸,哪天孩子學校開家長會,讓你說上幾句,你都會木訥得不知道怎麼組織語句的。所以每到一個新環境我都會主動出去找圈子,然後把我們的愛好演變成不定期的大大小小的集體活動,「美食公益課堂」,「全職太太瑜伽匯」,全職太太們聚在一起,交流,分享,每次活動結束都感覺正能量漸長。
到上海後我一直在做公益。每月也用不了幾小時,但是它讓我有機會接觸另一個群體。如果說做全職太太是間接體現了我們的社會價值,那麼公益活動讓我有機會直接實現自己的社會價值,它在某種程度上彌補了我們回歸家庭後缺失的價值感。
愛好。作全職太太不管有多忙多累,事情多繁瑣,請一定留時間給自己,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們也有上下班時間,不能把這個工作變成24小時工作制,那樣遲早要崩潰的。自從愛上了攝影,一個街景、一片樹影、一盤美食、一隻慵懶的貓都可以入境;來上海後我又重新開始了瑜伽練習,每次練完總是神清氣爽,做啥都心情好,對誰都態度好,還可以保持良好的身材,避免了「游泳圈」的增多而遭某人嫌棄。
文_周樺 攝影_劉浚
「一天沒有一萬美元的酬勞我是不起床的。」名模琳達·伊萬傑琳(Linda Evangelista)這句傲慢十足的話其實道盡每一個人生活動力之本源:回報。在當下這個過於具象化的環境里,沒有任何形式和意義的回報、沒有看得見摸得著的報酬,勞作奔波總是顯得那麼茫然、瑣碎、沒有社會價值。
全職太太、全職媽媽們大抵就是這樣勞作奔波的。
我感覺自己全面進入「全職太太」的角色,就是從日復一日「起床幹什麼呢?」的自問開始的,那真是糟糕的感覺。自從對先生宣布「我要退出職場,我要退出社會」後,我就徹底放棄了工作上的任何責任和壓力,同時也就放棄了大學畢業以來十幾年的生活節奏和規律。生活驟然間零碎化,從早到晚充滿了以前在工作縫隙里完成的種種瑣事:買菜做飯,擦地洗衣,交各種費,打各種修理電話,……一切小事都大事化,一切大事都平常化,感覺生活徹底融入滾滾紅塵,隨波逐流。有時坐在沙發上,彷彿一瞬間就能穿越到自己的六十歲。
太太當自救。深夜偶爾會恨恨地想:咱當年也是在職場上張牙舞爪過的,豈有混到猶如小區門口童裝批發店的老闆娘一樣,兩眼整天盯著老公,洗了手往衣服上蹭蹭了事,沒事就上網聊個QQ的道理?
於是,拿出當年在職場的各種經驗體會,重振家庭生活大好河山。
「歐巴桑!趕緊去幹活!」
首先,制定家庭日程安排。以一年為周期,對應年曆,安排家庭各類事務。第一步當然是目標制定,和先生召開睡前卧談會,報出兩人未來一年的生活學習目標,小到每周家庭成員必須集體活動一次,中到減肥需達到的公斤數,大到要學習一門手藝等等;有了孩子後,也替孩子制定好年度目標,比如今年要長到110厘米,達到20公斤之類……林林總總拉拉雜雜,全部商量好後起身開電腦落實到文字並列印出來,明確獎懲細則,夫妻二人簽字畫押,不得賴賬。由此,一年的家庭生活匯流排索出來了;而我,作為家庭生活總統籌,工作有了日新月異的目標和方向。第二步,對應目標計劃,制定時間表,在電腦上以同一excel表格制定年度時間安排、月度時間安排和一周時間安排。年度時間安排在年度計划出爐的同時就標註到表格上,月度時間安排則在上一月的最後一天擬定出來,周時間表在每周日擬定。三種顏色字體註明不同類別安排。一張拉幅很大的excel表格在電腦上一展現,時間表的作用立馬呈現出來:例行的事務不會被忘記,諸如固定的各類繳費、周期性的旅遊、看望父母的次數、家庭集體活動的次數……
——以執行了4年多的經驗看來,家庭目標和時間表的制定實在太有必要了。時間表其實就是一份備忘錄,是一份家庭主婦的執行手冊,也是一份生活提醒:「歐巴桑!目標很多,事情很多,趕緊去幹活!」現在,每晚掃一眼時間表是我睡前的習慣性動作,每次看完,都充滿責任感地睡去,次日清晨,再充滿責任感地醒來:啊!生活多麼需要我!
其次,在家庭內引入公司的管理手段。仿效公司的人員資料庫,一是給家裡人每人設一本檔案冊,從基礎的生日、體檢日到偶爾發生的趣事趣言,都記錄在本子里。現代生活過於匆忙和豐富,我們的記憶已經容不下許多有價值的經歷,所以用最原始的辦法把這些點滴記錄下來,等待某一天回頭的時候,我相信是它是一本本無價的家庭歷史。今天我在大女兒的檔案冊里記錄的其實也就是一小段話而已:「今天罵了妹妹,用詞惡劣:『垃圾桶』。」二是把家庭的親友團名單和相關資料建立成文件檔案,比如人名、生日、特別紀念日等,都在電腦里記錄下來,為的是在親戚和朋友們的一些特別的日子,不忘記安排活動表達我們一家的心意。一個家庭的快樂,很多時候也來自家庭和外界的快樂相處,我想,有親人、朋友圍繞的家庭更容易得到幸福和快樂,一個家庭僅僅簡單地存在夫妻關係、父子父女關係、母子母女關係,實在過於單薄;有親人、有朋友,實際上是為家庭的穩固增添更多基石。而在有了孩子以後,也是為孩子豐富成長的背景。
就要「弄得跟真的似的」
一個家庭和一家公司有諸多相似之處,儘管家庭是以感情為基礎和保證,公司則以制度維繫經營。但是,家庭和公司一樣都是不同性格的人的聚合,都有目標和願景,都有著漫長而遙遠的路要走,在往前走的路途里,僅僅仰仗感情顯然力量不夠,所以很多時候我非常願意借鑒公司的一些管理形式,比如開會。和先生的開會其實簡單,就是聊天和溝通,家裡有什麼事不靠意會不靠心領,敞亮地說出來。伴侶一定要做你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朋友之間有了坦率和開誠布公,一定戰無不勝。
而和我家保姆的開會則是固定了時間和形式的,每周一晚上孩子睡了後,在餐廳開會。這個習慣開始於我家同時用兩個保姆的時候,開會內容無非是下一周家務的安排,她們上一周工作的獎懲結果。有一次我先生下班回家,見我們在開會,竊笑不已:「弄得跟真的似的。」哼!其實,就是真的,我家保姆每次開會恨不得帶小本子記錄。事實上,我也發現,開會讓她們分工更明確,也杜絕了兩個保姆吵架的現象。現在家裡就用一個保姆了,她非常懷念以前三人開會的歲月,今天跟我說:「哪天叫小李回來,我們開個會吧?」
作為全職太太,我曾經希望在進入這個角色後,徹底和所謂的職場揮手再見,實際上身在社會中,即便沒有工作在職場的具體形式里,心裡也有無數職場的感覺,諸如疲憊、倦怠。有時候,想抽離的感覺就特彆強烈,「一間自己的房間」的慾望不時來襲。每當這個時候,我就知道該安排一次屬於自己的旅行了,在安排好家裡諸多事情後,自己一個人背著雙肩包,約上閨蜜,到陌生的城市做一次短期的旅行,享受想念孩子和丈夫的別樣感覺。同時,聽著電話里家人著急的電話:「家裡壁掛爐熄火了,怎麼重新點燃啊?」心中暗喜:原來家裡沒有老大我,還是轉不靈啊!
曾經看到一條微博,一個全職媽媽寫的:「無固定上下班時間,24小時待命,周末無休,無節假日,無工資,為了提升業務技能,每天還要上網進修隨時和同行保持交流。要求細心、耐心、反應快,脾氣好,身體強壯、精力充沛,專註力強,善於應付各種突髮狀況,最好具備一定的文藝才能,這份工作就是全職媽媽。」
半天的「闊太」,半天的13點
文/圖_老妖
穿衣服從此有了規定
結婚後,我和大多數嫁穆斯林的中國女性一樣,就這麼入了教。得!先從穿衣做起吧,就算不被要求立馬戴上頭巾,至少你所有的短裙、熱褲就全扔了吧,這輩子你是沒機會再穿啰!家庭的穩定團結靠這個,社會的和諧共處也靠這個!
我被動放棄和一切男性單獨相處的機會
男女授受不親在阿拉伯得以完美體現。這裡不但廁所分男女,連銀行交費都排男隊和女隊;女人去餐廳有「家庭區」;女人坐公交一定只能在前半截車箱,哪怕你邊上都是空坐,哪怕後半截車箱里男人們擠得頭破血流,他們就是不可以越雷池半步;參加婚禮都分女性專場、男性專場或男女混合場;游泳池有專門供女性的開放日;公園有專門的家庭日;從小學起男生女生就分開學習……別說是陌生人了,就是家裡的親戚,除了我自己的老公、親爸、親兒子、親兄弟、親公公外,其他的一律不可以單獨相處。平時老公不在家,如果有個陌生人敲門,門砸爛了女人也是不會去開的,對著門外的大叫一聲:「家裡沒人!」可不是嘛,其實她想說:「家裡沒男人!」
我是他的私有物品
自從我簽下那張「賣身契」,我就不是我自己的了,我是他的!出門要先通知,幹什麼都要先批准,和誰當朋友要他先過目。老公和所有的阿拉伯男人一樣,把老婆看成是他的私有物品,神聖不可侵犯。走在街上,如果哪個男人多看我兩眼,他一定捏緊拳頭衝過去對著他吼:「看什麼看!這是我太太!」
孩子拿著外國護照說中文
誰不說中文是將來的國際通用語?可孩子們到學校會被純阿拉伯小孩子笑話:「你是中國人!」這小屁孩不懂事我可以忍,可有些大人也不懂事兒,看到我的孩子總要評頭論足一番,我說我兒子像中國人多還是阿拉伯人多,你管得著嗎?雖然我們沒有上過正式的中文學校,可不管怎麼說,中文必須是他們的第二語言,哪怕不會寫,也一定要做個能說會唱的文盲。
徹底顛覆飲食習慣,吃個中餐像打仗
生活在阿拉伯,雖然這兒中餐廳也不少,但主要還是以阿拉伯菜為主了。在這裡我認識了一群像我一樣嫁了老外的中國女人,於是我們約好每周一起上中餐館大吃一頓。每每那一天,我一定早飯不吃直接赴宴,一群人坐下先不嘮家常低頭猛吃,生怕吃慢了過一會兒就沒有了。後來我發現,只要我是在吃中餐,就一定目無旁人,全力以赴,就擔心對不起中華幾千年的飲食文化,給咱們老祖宗丟了臉。
生活習慣跟著宗教而改變
畢竟是後來加入的穆斯林,我不能像大多數天生的穆斯林一樣養成良好的宗教生活習慣。為此,老公很是頭痛,光是一天五次的禮拜,他就再三要求、叮囑,甚至命令我去完成。阿拉伯人吃飯前要感謝主,飯後還要再感謝一番;掙到錢是主給的,丟了錢是主安排的;哪怕生個孩子天生殘疾,他們都可以坦然面對。有信仰的好處就是隨遇而安,不急不躁。大多數的阿拉伯家庭沒有憂患意識、沒有存款、沒有房產。
最怕過年過節
作為一個外嫁女,我最怕就是過年過節,中國的節日我是過不成了,到了外國的節日就更沒法過了。你要跟著他們傻樂,要融入這個大環境,他們那叫一個高興呀,親戚來了一撥又一撥呀,我除了跟著陪笑臉,還要記得端茶送水、服務周到,往往一天下來忙得腰酸背痛,卻連這個什麼節的由來還沒搞明白呢。聽他們嘮著家常,常常是沒頭沒腦,一句話都插不上。
中文功底全部作廢,語言能力越來越差
好歹咱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以前沒事還常常幫別人寫個情書、泡個妞,秋高氣爽時還能張口來兩句詩,現在呢?沖著我那中文水平永遠停留在日常用語的洋老公,這一切全都是對牛彈琴。
平時天天說「倒杯水,倒杯水」,有一天改口說了句「遞杯水給我。」把人家糾結了半天,好像這「倒」出來是水,「遞」過來的就不是水一樣。於是花了半天自己先搞明白,再好好傳授於他,累得我直罵自己嘴賤,好好的水「倒」就是了,為什麼今天非要「遞」了呢?
我成了國人眼裡的生娃機器
一聽我有五個娃兒,大家的第一反應都是:我的天呀!可不是嘛,中國還實行著計劃生育,一般家庭哪有五個孩子呀。可在阿拉伯一家十個孩子都沒什麼了不起。阿拉伯到處都是小孩子,那裡的設施都考慮到孩子而去設計。不像在國內,小區里除了老人就是狗,孩子卻少得可憐。有些人說我就是個被老外利用的生子機器。我想說,「我們這裡,家家都努力多生幾個孩子,沒人有空去養狗。」
我是半天的「闊太」,半天的「十三點」
自從當了全職主婦,我的生活全都是以小家為中心,每天早上為了叫家裡的少爺們去上學,我起得比上班族還早。等孩子去了學校我要採購、做飯、整理家務……
在迪拜,不管你是中國女人還是阿拉伯女人,結婚後,大多都會成為像我這樣的全職太太。於是,每每我出門都會約上幾個和我一樣的全職太太,大家喝咖啡、聊天、罵老公、逛街、買東西、開小灶……但一到下午學校放學前,一個個立馬拿包走人,接孩子的接孩子,回家做飯的做飯。多少迪拜主婦們莫不如此:上午,拿著老公的血汗錢,揮霍在各大商場、超市、打折店。下午我們老老實實在家相夫教子,我們是司機、家教、保姆、廚師……忙得活像個「十三點」!
貴重物品歸他管
自從結婚後,老公就把我們的護照、房產證、結婚證、孩子的出生證明、戶口本、學歷證明等等全部收到一個專屬的公文包,天天帶著上下班!因為他娶了個中國女人,一個讓他沒法有安全感的中國女人。我說:「你天天拿著這些重不重,萬一丟了怎麼辦?」他說:「我不天天守著這些才擔心呢,哪天回來老婆沒了,孩子不見了,人去樓也空,我這大半輩子不傻忙活了?」
我和職場說「永別」
說阿拉伯人男權,主要體現在不讓女人去工作。他不讓我工作,寧可自己再累再苦也不讓我拋頭露面,到職場上被別人使東喚西。你是我的,你只能為我一個人工作!你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你的工作地點只能在家裡,你可以洗碗洗到手脫皮,卻不能幫別人打一個字;你應該天天做好吃的飯菜給我們,卻不能到辦公室去泡一杯茶。不管你的專業多麼的難、多麼的高深、你當時是多麼的努力用功,結婚後,你的專業就是——相夫教子。
各國全職太太大比拼
實習記者_黃穎
美國:享受醫療保險免稅優惠
全職太太在經濟上不會有太大負擔,因為美國人一人工作,全家就可享受醫療保險。並且,全職太太每年還可以享受免稅的優惠。
德國:家務勞動有薪水
全職太太會有一份穩定的薪水,即每月300歐元的津貼。她們的丈夫也會因妻子在家照顧孩子而享受優惠稅。這兩筆錢加在一起,德國的全職太太每月最多可享受1000歐元的國家補助。
義大利:政府解決「後顧之憂」
除了有為全職太太提供的「多一個孩子多一份補助」的補償費之外,社會保障政策還為她們消解不幸離婚或喪偶的後顧之憂:如果丈夫一方想離婚,同時作為全職太太的女方又沒有過錯,法官就會判處丈夫一定的生活費用給前妻以養活自己,直到前妻找到工作或找到下一任丈夫為止;而如果丈夫不幸去世,作為全職太太的妻子每個月還能領到丈夫生前的三分之二以上的工資,一直到離世。子女同時還能得到國家另外的補助,一直到十八歲為止。
日本:工作要交稅,不工作卻可以領錢
全職太太可以不繳納保險金就享受社會保險的待遇。即使一天都沒有工作過,到了65歲也同樣可以領取國民年金。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就是工作的女性必須向國家交稅,不工作的女性反而可以從國家領錢。
馬來西亞、印度:丈夫給妻子「發工資」
2005年,馬來西亞政府鼓勵該國男子為妻子開設一個單獨的養老金基金賬戶,以表示對太太們在操持家務中所付出的勞動的承認。印度政府正在起草一項提案,讓印度的家庭主婦按月分享她們丈夫的收入,即丈夫要給妻子「發工資」。
法國:收入與一般工薪階層相當
每月由政府提供補貼,最高可達約800歐元。另有約200歐元的住房津貼。因此,她們的收入和一般的工薪階層相當,越來越多女性選擇專職在家帶小孩。
韓國:政府提供培訓課程
韓國政府部門特向全職太太們提供攝影、法律課程,培養「民間狗仔」舉報違法行為,並每次支付給她們最低5萬韓幣(約286元人民幣)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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