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編是借殼存放自己的靈魂

編劇王安憶:改編是借殼存放自己的靈魂

  《金鎖記》劇照2

  問:改編張愛玲的小說為戲劇,這是一個怎樣的過程?

  王安憶:首先,我對寫戲劇很有興趣。把一部小說變成一台戲劇,這個轉換對自己的智力、智慧是一個挑戰。小說是可以肆意敘述的,可以慢慢慢慢道來,但是戲劇要求你把故事都控制在一個空間、時間裡面。為了改編《金鎖記》,我還畫了些圖、舞台的圖。我想像舞台是分了好幾個區域,我在想這些故事在各個區域裡邊發生的情節,那是很幼稚的,很有點遊戲的性質。

  因為《金鎖記》是我第一次改編劇本,比較大的困難還是結構。因為你一定要把小說的結構重新組織,張愛玲的小說是順著自然時間行進的,她可以很從容地寫。但是你知道舞台的逼迫很緊,你必須在兩個小時裡邊完成。那時間怎麼分配,分配給哪一個最重要的環節,這個是比較難的。

  問:「誤解」是經常會發生在表演與觀看、寫作與閱讀之間的。會不會你的改編也許對張愛玲是一種誤解,搬上舞台之後,又會被觀眾誤解?

  王安憶:這肯定會,這沒有辦法,人們只能承認現實。我在想,張愛玲不一定喜歡我對她的改編。張愛玲挺挑眼,她可能對別人都不滿意,只對她自己滿意,會不會是這樣?但是沒關係,改編者有自己的生活經驗,有自己的處境,可能會誤解作者。也許正是因為誤解了,才選擇了去做一個改編。可能改編會低於原創,但是說不定還有可能高於呢,對吧?這也是有可能的。

  問:這次改編中加入了你的什麼東西?

  王安憶:我覺得我的氣質和她完全不一樣。你知道張愛玲的小說裡邊,她寫傷心事都是用一種看穿的姿態,她有一種處之淡然的態度。梁文道以前評論,說她像從來沒有童年一樣,好像生來就是看穿了一切的一個人。但是我覺得在張愛玲早期寫小說的時候,也有一點小孩故作大人狀的,但張愛玲無疑是很有才華的,這是沒有什麼可以商量的。

  我在改編中有減,也有加。我把張愛玲小說裡邊長白的那條線全部剪掉了,加了長安的那條線上的故事。改編,其實有點像是借,怎麼講呢?就是借她的殼子放自己的靈魂,放我對世界的看法吧。我記得第一次演出時候用了一個海報,那上面有一句話,「最壞的時代再做最壞的事情」,那句話特別張愛玲式,好像要把這個事情爛到底,然後它才能發芽長出新東西來。我就想讓它長出新東西來。

  問:戲劇的啟蒙是什麼時候在你身上發生的?

  王安憶:我覺得每一個寫小說的人都會受到戲劇的誘惑的,因為它對人的寫作技巧的要求是很高的,尤其對語言的要求很高。因為語言非常濃縮,它只能用對話來表達。我想對每個作家都有(要求),你想作家後來都寫戲,莫言寫戲,然後劉恆也寫戲,都想試試寫,哪怕是試一下也得寫。其實我很喜歡看戲,我可能最喜歡的業餘生活就是看戲。你要從表面來說,可能因為我父親是個戲劇導演,但這個原因還是太單一了,具體些還是從文學出發的吧,因為戲劇和文學最接近了。

  問:現在戲劇界會有一種聲音,覺得演出作品缺乏文學性,包括很多原創作品,對經典劇目的排演也缺失了對文學核心的正確解讀。你怎麼看待這個現象?

  王安憶:現在不是說文學性缺失的問題,我就覺得不明白,為什麼我們所有的演出都那麼不重視劇本,對劇本特別忽略?有的時候說一個戲要改編了,大幕一拉開,改變了的就是舞台,舞台越來越豪華,對劇本卻特別不重視,也不知道什麼道理。

  問:你在復旦大學授課過程中,觀察到90後學生有什麼特性嗎?

  王安憶:我現在上的課叫「寫作實踐」。就發現年輕的一批學生最大的問題是,他們選擇了文學寫作,但是閱讀量非常小,而且在變得越來越少。這沒有辦法的,因為他們這個時代就是一個直觀讀圖的時代,人類的閱讀能力都在退化。那種拿著手機看東西的,都不叫閱讀,只能叫做是信息的攫取。閱讀是完整地看一本書,隨便任何書,你就完整地看一本書。有時候我也讓他們把他們讀的書告訴我,我也去讀他們的閱讀,我發現怎麼那麼差。他們給我的回答都很令人掃興。你讀得少,你就不會辨別。

  問:你的寫作理想是什麼?

  王安憶:寫好每一個眼前的作品。另外,我在想,我這一生最後也得寫一個戲劇,契訶夫那樣的。

  (節選自北京青年報報道)


推薦閱讀:

盤點莫言作品改編的電影
窮通寶鑑 (6)原名「欄江網」徐樂吾 改編
叛徒神氣什麼?!——《戰國策》東周策(七)
楊景波 改編64卦並解說
《垓下之圍》劇本改編及感悟

TAG:靈魂 | 自己 | 借殼 | 改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