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秦明》編劇楊哲：責編這個事情得好好說一說，本質上是行業的焦慮！

文丨楊哲

回答於2018年5月18日中國電視劇創作高峰論壇

李星文老師提問：如何看待編劇和責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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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劇丨楊哲

前段時間大家都在爭論責編給編劇提意見的問題，這的確是個嚴重的問題，但這個問題我覺得不在於小責編們自己，而在於其背後的，整個行業的焦慮。

第一個問題是製片人的專業性問題。

我入行十來年，早期我把劇本交給製片人，大多數製片人會自己看劇本，自己定好壞。當然製片人也不會完全看完一部劇本，這東西大概看完前三集就知道你水平如何了。那時候責編是替製片人看後邊十多集的人。

但是現在有些製片人，連前三集都不看，連前三集都交給責編。這也不能蓋棺定論說現在的製片人不認真了，不刻苦了。而是在於，現在的有些製片人，他不是干這行的。當然十年前小老闆轉行干製片人的也不少，但大多都有個過渡期。跟著一個項目學個半年一年的，大概套路摸熟悉了，再自己操盤干。其實製片人看劇本這個事，大概有半年，也就能找到入門，2、3年就可以精通了。但是現在有些製片人，成立公司沒兩天，簽了對賭協議，一年必須三部片子拍出來，所以就根本沒有時間學習，怎麼看劇本，這就逼得他們得找一個速成的方法去評判劇本，就是雇一個人替我看劇本，雇一個人還信不過，因為雇的這個人也是剛認識一個禮拜啊，於是雇一堆。這多見於純新公司。

第二是歲數焦慮。

這都是老牌影視公司，資深製片人出現的焦慮。老製片人，喜歡看劇本，為啥喜歡看，因為故事裡的主人公和自己歲數相似啊，想法也相似啊，一看就看進去了。譬如故事裡面講這一個人，缺2千塊錢沒法付藥費，沒法交房租，接下來怎麼談戀愛，結婚、生娃，上小學，一堆事情自然而然行成一個連鎖反應，製片人感同身受，他期待故事的發展。現在怎麼樣呢？郭敬明的《小時代》，女主角把老闆2000塊錢的杯子打碎了，為此而鬱悶了半集。製片人看了以後什麼感受呢？完全看不懂啊！現在的孩子，難道都是為了這事發愁嗎？這根本不是戲啊！沒有戲劇矛盾啊！結果人家票房4個億，製片人懵圈了，從此覺得我可能確實老了，我確實跟不上年輕人的節奏了，我也不知道年輕人的審美和口味了，那我乾脆，找一群年輕人，看得懂2000元的玻璃杯的梗的年輕人，來給我提建議唄。

第三，工位焦慮。

我是一個製片人，我拿了一筆風投，一千萬，在一個繁華的地方租了一個300平方米的房子，過兩天投資人來了，可我根本沒有東西去填充這300平米的空間。

我以前去一個大導演的工作室，人家就在一間很普通的民宅里，一屋子一牆壁全是書，這一牆壁的書少說也值二三十萬，其它都是人家拍過的電影的海報，塞滿了其他幾面牆，一看就是一名藝術家的工作室。

現在一個新公司，300平方米，捨不得花錢買書，沒準電腦都是租的，又不能拿別人拍的電影的海報貼在牆上吧，四白落地多難看啊，乾脆租20個格子間，找20個小編審，把工作間給我填滿，每次投資人來的時候，一走過走廊，二十個小姑娘沖你點頭哈腰，多有氣場。這20個人也不能都接客啊，乾脆去給劇本提意見吧！

綜合而言，小編審給大編劇提意見這事，完全是時代產物，現在都急功近利，而且確實人才出現新老交替，所以出現這一現象也挺正常的。

那我說點有建設性的意見，什麼叫好編審。

第一是專業。在座的各位編劇，肯定都遇到過靠譜的專業編審。因為沒有專業的編審，作品很難推出來，更是幾乎不可能做出精品。

專業的編審，自己多多少少需要做過編劇。不用做多成功的編劇，但至少上學時候寫過點。只要寫過劇本，就會知道喜劇電影的大綱，可能看起來一點也不喜劇。更知道主人公心頭飄過一絲烏雲這種話就不該出現在劇本里。編審只要給的意見不專業，編劇就直接泄氣了，後邊就都在混。編審和編劇就像是美食家和廚師，美食家看著廚師做的蛋炒飯說為啥沒有牛排味呢？你是廚師你還會給他繼續好好做飯么？不吐幾口唾沫都是你敬業了。

第二是審美。2000元的玻璃杯，是小時代的重要的梗，但不是人家成功的核心原因。但有的小編審，沒看過幾部片，看了玻璃杯梗就覺得這才是高級梗，沒別人用過啊，所以逢人就讓人家用這個梗，不用就不高級。過了這麼多年了，一問看過啥印象深刻的片子，結果還是小時代。現在美劇都發展成啥樣了？韓劇日劇也都不是過去的裹腳布了，巴西電視劇都出精品了？小編審需要多看片，看好片。

第三是會說人話。我就遇到過，「楊老師，我給您提的意見您為啥不執行呢？您憑什麼不按照我的要求寫呢。我是編審哪！」我經常想你這麼牛逼，你雇個打字員唄。在座的編劇有的提起來要經常給小編審們上課，那算不錯了，我還經常遇到小編審跑過來給我上課呢。

在座的編劇有成熟作品了，大多已經不用太顧慮編審了，但是比我們更年輕的編劇們，則往往被編審們掐住了命根。每年多少編審掐死多少年輕的好苗子？編劇不再是靠著才華出人頭地了，往往變成靠撞大運了。

解決編審這個問題，核心是錢。圖書作家和編輯，作家賺六毛，編輯賺四毛。所以編輯都是竭心儘力的為了作家去服務。啥時候編審能有這個待遇，他們能起到監製，劇本醫生，小半個製片人的作用了，啥時候這編審就真的能夠叫做傑出的編審了。這樣的編審，一個人一個月拿個十萬塊錢工資，對公司而言一點也不虧。

我說一個月十萬，不是隨便說的。經常跟我合作的編審，我會因為合作的非常融洽，順利，我自己減低酬勞。我願意為了一個好編審，每集少收兩萬。50集啊，可就是100萬，一年這個編審能替老闆省出100萬。而且還節省了時間，提高了質量。老大難道不該把這筆錢獎勵給編審嗎？現在製片人都是對編審太摳門，使得編審看到我們拿的錢多非常生氣，踩到我們的身上，來報他一個月拿5000塊錢的仇恨。這是冤冤相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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