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來自赤道的希望

沒有人會想到，印尼會有這樣的爆發力。這個萬島之國，長期以來都不是亞洲經濟的強者。它輸出的勞工近年越來越多，而傳出被僱主欺凌的慘況也越來越多。但正是在這樣的形勢中，這個國家要推動很多富裕地區都無法落實的社會公正政策。

它提出在二零一九年實施全民健保，要讓每一個國民都擁有醫療的人權。儘管它的人均所得只有三千四百多美元，遠遠落後於香港的三萬八千多美元，也少於中國大陸的六千多美元，但它卻敢於提出一個讓全民都更有安全感的政策。

這也包括它推出的十二年義務教育，讓基礎教育成為每一個公民的權利。它不需要外間捐助希望小學，因為讓教育提供每一個人的希望，本來就是政府不可推卸的責任，確保底層子弟不會輸在起跑線上。

新總統佐科威就有這樣的底氣。他童年住在河邊的貧民窟，房子後來被政府強行清拆，但當局沒有任何補償，這在他的幼小心靈中留下了社會不公平的深刻烙印，也使他日後從政時，更重視底層利益。

但佐科威不是左派，也不是社會主義者。恰恰相反，他曾是一個成功的小商人。他從一個中小企業經營者的觀點，了解競爭力的重要性，不能靠政府津貼，不能仰仗福利主義，而是要靠個人的努力。但他期望一個公平競爭的社會，不要出現富者恆富、貧者恆貧的惡性循環。他要創造一個公平的世界，擺脫第三世界國家在貧窮漩渦中被強國操控的命運。

這也使他立下決心，要在五年之內，停止輸出女傭，不要靠廉價的勞工輸出作為國家財政的命脈。印尼共有六百萬女傭在別的國家工作，每年賺取超過六十億美元的收入，是僅次於石油能源收入的財政來源。但女傭的輸出，也讓印尼社會付出了巨大的社會成本。離鄉背井打工，往往導致家庭破碎，妻離子散，也使多少印尼女子在外忍受被欺凌的痛苦。

月前在香港打工的印尼女傭Erwiana被僱主虐待事件，現在還在司法程序，但有關她被凌辱的過程逐漸曝光，其中令人髮指的鏡頭讓全球震驚。

其實華人社會對於出外打工的辛酸，都有歷史的體會。過去百年間，華人前仆後繼到發達國家打工，從當年「賣豬仔」到今天在歐美社會的「黑工」，都有華人的身影。兩岸三地的民眾都可能有親友走上飄洋打工之路，也忍受過家庭分裂的悲歌，而最後都是要靠本地經濟發展，創造就業機會，才可以告別這樣的痛苦。

今天印尼的領袖毅然要取消「女傭賺外匯」，也顯示這國家要專注本土經濟建設，不靠短期利益，而是著重長期規劃，創造免於集體離鄉的社會，發現充滿希望的未來。

如果印尼這個赤道國家可以，其他比它更為富裕的國家也可以？追求均富、尋求社會公正，落實機會平等，成為印尼的願景。它也許失敗，也許只是畫餅，但當希望從赤道冉冉上升的時候，實現理想的熱力就會不斷輻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