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崛起」，意味著美國民主「衰敗」？

還有不到20天，2016年美國總統選舉結果將會揭曉。大多數民調顯示，希拉里具有明顯優勢，將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女性總統。

不過，有了英國脫歐的前車之鑒，美國選民也可能會在11月8日那天做出驚人之舉，讓特朗普成為他們的下一任總統。

不管怎樣，即使希拉里當選，她也不是這次選舉最大的贏家。由於不信任她的美國人太多，她將面臨極其艱難的施政環境和難以彌合的政治裂痕。即使特朗普輸了，他也是最大的贏家，因為他用政治最不正確的言行挑戰了美國民主的底線，卻獲得了很大一部分美國人的支持。今年美國總統選舉最大的輸家，則是美國的民主體制。

在宣布參選之前，特朗普沒有擔任過任何公職，只不過是一個億萬富翁和公眾人物。他以各種爭議性的言論，發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政治不正確」革命。他以共和黨人的身份參選，但是他反移民、反自由貿易和孤立主義的政策主張，卻又完全背離了自里根以來共和黨的最基本政策綱領。儘管共和黨建制派試圖阻撓他獲得共和黨提名，但是他卻輕鬆擊敗了黨內其他對手，並且讓共和黨四分五裂。如果這樣一位百分百的 「非典型性」候選人不是最大的贏家，誰是呢？

特朗普是最大的贏家，而美國的民主制度則是最大的輸家。選舉是民主的必要條件。選舉不一定產生最好的決策者，但是為了獲得選票，候選人幾乎就是赤裸裸地接受選民、對手和媒體的審視。這樣的赤膊上陣，雖然大大降低了最壞選擇成為最後選擇的幾率，卻不能完全杜絕蠱惑人心的政客成功當選。否則德國人民就不會選出希特勒，而義大利人民也不會選出墨索里尼。此外，這樣的赤膊上陣容易墮落成候選人之間相互揭短，結果選舉變成了比誰更不受歡迎，而不是看誰的政策主張更有說服力。選舉政治的這兩大缺點，恰好在今年的美國總統選舉中暴露無遺：絕對「自戀狂」和超級「大混球」特朗普獲得了共和黨提名，而他和希拉里之間的醜聞接力也讓世人大跌眼鏡。

特朗普屬於典型的「富二代」，迄今為止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造就了他病態的自戀（narcissism）。這樣的自戀者，根本不考慮他人的感受，只會在各種場合極力吹捧自我（包括他如何勾引、騷擾和侮辱女性）。在現實生活中以及在真人秀中，從來都是給別人說「你出局了」（you are fired）的特朗普，只能接受成功，不能接受失敗。

不過，既然是競選，就必然有輸贏。民主政治最根本的「政治正確」就是：選舉失敗者必須承認和接受選舉結果，否則就是無休止的指控、漫長的司法程序、「非暴力不合作」、暴力衝突、甚至最後演變為內戰。然而，特朗普卻在第三次總統候選人辯論中，面對幾千萬美國選民，兩次拒絕做出這樣的承諾。不僅如此，他在這場辯論結束後第二天的一個採訪中還宣稱：「我會接受選舉結果，前提是如果我贏了」。這分明就是強盜邏輯：我參加選舉，只能贏，不能輸。如果是這樣，還有什麼選舉政治可言？如果特朗普要在美國發起一場徹底的「政治不正確」革命，他就必須挑戰美國民主最根本的政治正確。他做到了。

不僅是特朗普本人驚世駭俗的各種言行，他和希拉里之間的醜聞比賽，也讓世人對美國民主刮目相看。希拉里對特朗普的指控包括逃稅漏稅、性騷擾、侮辱女性、歧視少數族裔、剝削非法移民、與俄羅斯總統普京臭味相投等等；而特朗普對希拉里的攻擊則包括「郵件門」、與華爾街財團過分親密、其丈夫柯林頓總統的性醜聞、柯林頓基金會與國外政府的不正當關係、用卑鄙手段打壓桑德斯陣營等等。本來是競選全世界歷史最悠久的民主國家、也是世界上最強大國家的最高級別的公職，卻演變成了兩個候選人之間比誰更爛。正是因為他們之間的「選丑」，今年的美國大選才如此具有娛樂性，成為全球公眾和媒體關注的焦點。

不過這兩位候選人所提供的是負面的政治娛樂，只會加深美國選民對選舉政治的失望和沮喪。對很多旁觀者來說，這樣的娛樂則會動搖他們對美國民主的嚮往和崇拜。

無論是誰贏得這次選舉，他或者她得到的只是白宮，失去的卻可能是美國人民以及其他各國人民對民主政治的信任和期待。或許，今年的美國總統選舉，預示著「美國民主的衰敗」的開始？不過，有著兩百多年歷史的美國民主，具有強大的自我糾錯能力。或許，這一次的選舉，不過是促使美國民主又一次煥發生機的催化劑？時間會給我們答案。

（文/謝韜，北京外國語大學英語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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