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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臣悖論

一、創業的悲劇一直在重複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句悲壯慷慨的陳詞從一個農民口中喊出後,時代便賦予了它不同的意義和使命。每當一個朝代走向衰亡的時候,那些本無「種」的人們便紛紛揭竿而起,以武力來推翻有「種」人的統治,建立屬於自己的政權。一時間,無「種」之人稱帝稱王,封侯封相,似乎也變得有「種」起來。   由於共同的創業的特殊關係,封侯封相者往往位高權重,大有與稱帝稱王者平分秋色的態勢。 人們常說,情人的眼裡是容不下半點沙子的。作為最高統治者的帝王又何嘗能容得下半點沙子呢?為了不與昔日的這些難兄難弟們平分秋色,以便更好地享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權力與榮耀,他們便以排擠和打擊為手段來限制與自己分享權力的封侯封相者。於是,一幕幕「狡兔死,走狗烹」的活劇在中國歷史上演了又演,唱了又唱,絲毫沒有消退的痕迹。    1.忠臣一「錯」千古恨    獨裁的帝王是容不下一個失去價值而具有非凡本領和崇高威望的謀臣在他眼皮下左右晃動的,把人利用過了,就將之拋棄,這是中國歷代帝王用來鞏固自己政權的經驗和信條。    現代社會,人們運用科學手段對未來做著種種預測,並以此作為實施領導的依據和導向。這往往是群體智慧的結晶。  善於運用這種智慧,是一個領導者必備的素質。  但必須清楚地認識到,所謂的預測並不能取代領導者獨立的決斷和對事物及人物的準確把握。一個優秀的領導人,對世事的判斷決策,僅僅隨時勢而動是遠遠不夠的,他必須能富於預見地把握未來。這便是所謂的先見之明。  在中國古代官場中,先見之明顯得尤為重要,稍有不慎,必將付出慘痛的代價。  文種和范蠡都是春秋時期越王勾踐卧薪嘗膽、東山再起的特大功臣。尤其文種為越王多方策劃,提出了不少的巧計良策。當勾踐不聽文種的勸阻率兵抗吳戰敗之後,文種含垢忍辱,多方為其奔走,才使得吳王勉強答應不殺勾踐。勾踐被囚於吳國的三年期間,文種在越國代為料理政務。他調解各種矛盾,努力發展生產,為越國後來的稱霸諸侯打下了基礎。  勾踐回到越國後,文種向勾踐提出了破吳七策。他對勾踐說:「要打敗吳國,有七條計謀可以施行:第一是向吳王君臣奉獻一些好東西,以取悅他們;第二是向吳國購買糧食物資,使吳國府庫空虛;第三是送些美女給吳王,用來迷惑吳王,消磨他的意志;第四是送些能工巧匠給吳王,慫恿吳王大修宮殿以消耗他的物資;第五是送些只會阿諛奉承的人給吳王當謀臣,擾亂他的計謀;第六是離間吳王與忠誠敢言的大臣之間的關係,使吳王強迫這些忠臣自殺,以削弱輔佐他的力量;第七是積聚財物,訓練軍隊,等待可乘之機向吳國發起進攻。」  勾踐採納了文種的計謀,終於打敗吳國,迫使夫差自殺。於是勾踐被諸侯尊推為霸王,稱雄一時。  勾踐伐吳回國之後,眾臣爭相祝賀,皆大歡喜,但勾踐卻沒有半點喜悅之情。大夫范蠡看見這種情景,嘆息說:「越王不願承認大臣們的功勞,是怕功高之人今後難以領導,對那些有功大臣懷猜忌之心已經非常明顯了。」於是,范蠡見好就收,請求退隱。儘管勾踐再三勸留,范蠡還是不辭而別。   范蠡臨走之時,派人送了一封信給文種,信上說:「你還記得吳王說過的一句話嗎?他說『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越王勾踐的為人你是知道的。他脖子長得很長,嘴巴像鳥嘴一樣尖。他既能含垢忍辱,又忌妒別人的功勞。這種人,只能與他共患難不能與他共安樂。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現在不趕快辭職引退,以後必定要遭他的毒手。」果然,勾踐消滅吳國之後,並不論功行賞。   很快地,勾踐與曾經一起患過難的舊臣們疏遠了,連見面的機會都越來越少。許多大臣看見如此情景紛紛辭職引退。文種雖然對范蠡說的話有幾分相信,但不相信問題有這麼嚴重,對勾踐還存有幻想,就沒有聽范蠡的話,只是抱病不朝,並沒有離開。  這時便有奸佞之臣誣陷文種自恃功高,對大王沒有重賞心懷不滿,所以借故不朝,說不定會有異心,對大王不利。  勾踐當然也深深地了解文種的才幹,但他認為吳國已被消滅,越國也已稱霸,文種對自己已經沒有用處了。這種人留著,萬一造反作亂,是沒有人能制服得了的,最好還是將其殺死。於是,勾踐整天冥思苦想,尋找殺死文種的計謀。過了很久,殺死文種的辦法終於被勾踐想出來了。  有一天,勾踐親自去探望文種,文種裝作病得很嚴重的樣子,勉強支撐著迎接越王。勾踐解下身上的佩劍放在座位旁邊,坐下來同文種談話。談了一陣之後,勾踐對文種說:「我聽說有抱負的人並不怕自己肉體的死亡,而是擔心自己的理想能否實現。你有七條計謀,我只運用了其中的三條就消滅了吳國,剩下的四條計謀,你準備用來對付誰呢?」  文種回答說:「我不知道應該用來對付誰!」勾踐說:「那麼,我請你用這四條計謀到地下去對付吳王死去的祖宗們吧。」說完起身走了,走時有意將佩劍留了下來。  文種取過劍一看,只見劍匣上刻有「屬鏤」二字。按當時的規矩,凡是帝王持「屬鏤」贈送給臣下時,這個大臣就必須自殺。吳王夫差就是將這把「屬鏤」劍送給伍子胥,使伍子胥用它來刎頸自殺的。看來今天輪到文種了。文種嘆息道:「我不聽范蠡的勸告終於被勾踐所殺,我是多麼的愚蠢呀!」說完就用劍自殺了。有人對此事寫道:「悲哉文種,治國之傑,三術亡吳,一身殉越。」  帝王視天下為其大產業,視謀臣猛將為自己創業守業的工具。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作為謀臣猛將更應該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他們憑藉自己非凡的本領,在幫助帝王達到了創業、守業的目的後,他們的價值也就喪失了。  獨裁的帝王是容不下一個失去價值而具有非凡本領和崇高威望的謀臣在他眼皮下左右晃動的,把人利用過了,就將之拋棄,這是中國歷代帝王用來鞏固自己政權的經驗和信條。此時,如果沒有范蠡那樣的先見之明,就只能落個文種似的結局。2.韓信與劉邦——魆魆死亡路    所謂「花要半開,酒要半醉」,人生也是這樣。當志得意滿時,切不可趾高氣揚,不可一世,否則,不被別人當靶子打才怪呢!因此,無論有怎樣出眾的才能,都一定要謹記:不要把自己看得太了不起,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要不然,後果將不堪設想。    人們時常談及政治家的氣度,的確,對於政治家來說,寬容博大的氣度,博大的胸懷是必備的素質,恃才傲物,我行我素,勢必會步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韓信是大家熟知的歷史人物,他的被殺,固然有其「兔死狗烹」的必然性,但他的太過自大,有時甚至目無君臣間禮儀等的缺點,為他命運的結束起了催化和加快作用。   韓信曾對劉邦說:「用天下的城邑來分封給功臣,怎麼會有人不服呢?」做皇帝的可以這麼想,但做臣子的卻不能這麼說。做臣子的,為君王恪盡職守、無私奉獻都還來不及,哪裡還有討價還價、索要封賞的份!韓信此語,實際上是在與劉邦做交易,非人臣所宜言。劉邦當時聽了,並未因此而不滿,反而非常高興。用司馬遷的話說:「於是漢王大喜,自以為得信晚。」表面看來,劉邦對韓信的這句話不怎麼在意,實際上已經在暗暗地痛恨韓信了。  後來,韓信在為劉邦分析項羽的失策時又說了很多這樣無禮的話,他開口就說劉邦在「勇、悍、仁、強」方面比不上項羽,劉邦聽了,肯定不怎麼受用。繼而,韓信又向劉邦暗示,若他將來有功得不到封賞,就不會繼續為劉邦賣命。劉邦即使當時沒有流露出不滿的神情,未必就不心懷芥蒂。可以肯定的是,自從劉邦與韓信初次會面,到滅掉項羽天下大定,劉邦就一直沒有給予韓信以充分信任。比如,無論韓信征戰到哪裡,劉邦都要將其豐沛老友曹參、灌嬰等安插到韓信部下為將,很可能就是為了讓他們監視韓信,使韓信不得心懷異志。  再如,劉邦在韓信所率人馬的數量上也嚴格予以控制。韓信襲取三秦之後,劉邦利用東進攻打彭城的借口,將兵權抓到手,而且不讓韓信跟隨;在韓信每攻下一地,劉邦都立即將韓信的精兵抽走。   劉邦公開流露出對韓信的不信任,則是在韓信平定燕地之後。劉邦知韓信取趙定燕,實力一定大增,心中喜憂交集,竟只與夏侯嬰兩人偷偷潛入韓信的營地,自稱是漢王使者,直入韓信的營帳,從韓信的卧室內奪得大將軍印符,然後召集諸將議事。當時韓信尚在夢中,及醒後才知劉邦突然到來,「大驚」!驚魂既定,才發覺劉邦已奪其軍權。   如果劉邦不是因為滎陽戰事吃緊,急需兵員補充的話,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下令,從韓信所部抽調人馬,又何必做賊一般地搞突然襲擊呢?   這說明,韓信初見劉邦時的一番對話,肯定有令劉邦不滿的地方。劉邦對韓信,既用之,又時刻防備之,一直未將韓信引為心腹股肱。   儘管如此,韓信還是服從劉邦的調遣,率軍開始了伐齊之役。   齊王田廣本來起兵與項羽叫板,得知項羽在彭城一舉殲滅劉邦三十萬大軍的消息,自知不是項羽的對手,嚇得連忙歸附項羽。此時韓信已經掃平黃河中上游的廣大地區,只剩齊地尚未易幟。如果攻下齊地,那麼,整個黃河流域皆為劉邦所有,項羽就只剩下長江中下游的地盤了。屆時韓信揮軍南下,可與滎陽以西劉邦的大軍構成對楚軍的夾擊之勢,戰爭的勝負就不言而喻了。  齊王田廣雖然有兵20萬,但此人並無多少謀略,根本不是韓信的對手。所以,當韓信大軍壓進臨淄時,齊王田廣只有率眾逃走的份。  韓信輕而易舉地攻下了臨淄,隨後,分兵幾路,於濰水再敗齊兵,俘虜田廣而殺之。齊相田橫得知田廣已死,遂自立為齊王。韓信立即派兵擊潰之,田橫逃走。至此,齊地全境已告平定。韓信收編敗降的齊兵之後,實力大增,估計兵員己達三十萬之眾。  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人往往難以保持清醒。此時,韓信犯了一個大錯誤,即向劉邦邀功,請求劉邦封他做齊之「假王」,即「代齊王」。  劉邦正在滎陽與項羽對峙,戰事頗為吃緊。一日,他正在召開軍事會議,韓信的使者到了,轉達韓信的話說:「齊人反覆多變,一會兒背叛楚一會兒歸降漢,如果不封韓信做『假王』來威懾他們的話,恐怕齊地局勢很難平穩。劉邦聞言大怒,道:「我被困於此地,日夜盼望他來救我,他竟想自立為王!」張良和陳平正坐在劉邦的左右,見劉邦發怒,兩人急忙踩劉邦的腳,劉邦何等聰明,隨即住口。張良、陳平悄悄提醒劉邦:「我們這裡戰事不利,大王能禁止韓信稱王嗎?不如順水推舟立他為王,好好對待他,讓他為大王守衛齊地。不然的話,恐怕要發生變故。」劉邦立即醒悟,接著剛才的語氣說道:「大丈夫平定諸侯,就是真王,為什麼要做『假王』?」  由於劉邦隨機應變,在韓信的使者聽來,劉邦的話聽來雖說怒氣衝天,卻像是在為韓信鳴不平了。在與項羽爭鬥的關鍵時刻,劉邦必須要穩住韓信,必須要得到韓信的支持。因此,劉邦派張良為特使,前往齊地立韓信為齊王。張良負有的更重要的使命,是徵調韓信的兵馬到滎陽與項羽決戰。  韓信得以封王,自以為平生志願足矣,當然興奮不已。為報答劉邦的慷慨封賞,他於公元前202年10月親率大軍南下,以風捲殘雲之勢擊破項羽的老巢彭城,然後掉頭而東,一路上勢如破竹,如一柄利刃從項羽的背後插來,直至在垓下將項羽一舉全殲。垓下會戰剛剛結束,大概只過了兩三天時間,劉邦即採取上次突然奪取韓信軍權的故伎,「馳入齊王信壁(軍營),奪其軍。」又過了幾天,劉邦將齊王韓信改封為楚王。  從韓信請求劉邦封他為齊之假王這一舉動來看,可以確認韓信並無謀反意圖。韓信不過是想通過自己的才能與功勞,得到自己應得的封賞,以使自己揚眉吐氣,一掃過去的恥辱。韓信也明白,他雖然被劉邦任為大將,但並非劉邦的心腹和親信。如果不趁劉邦用人之際主動提出要求,待天下平定之後,刻薄寡恩的劉邦就不會痛痛快快地將王爵封給他了。而這正是韓信的失策之處。當時劉邦正與項羽的主力在滎陽一帶鏖戰,並且屢戰屢敗。若沒有劉邦將項羽的主力部隊緊緊牽制在滎陽,韓信也不可能那麼容易就席捲北方。韓信平定北方後,應率大軍南下支持劉邦,而不該擁軍自重、要挾劉邦。  韓信對改封楚王一事好像仍未引起警覺。在韓信看來,因功被封為王爵,這已是最高的榮譽了,至於什麼王倒無所謂。韓信衣錦還鄉,特地到淮陰尋找到曾給他飯吃的那個洗衣老人,賞老人千金,以報答她的施飯之恩。即可見韓信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清朝詩人包彬曾有詩云:「鳥盡良弓勢必藏,千秋青史費評章。區區一飯猶圖報,爭肯為臣負漢王?」是啊,一飯之恩尚思報,何況劉邦的知遇大恩呢?  後來,韓信位高權重,劉邦採納蕭何之計,偽游雲夢擒獲韓信後,也知道韓信冤枉,所以只將韓信降為淮陰侯了事。韓信無辜被貶,當然牢騷滿腹,常常稱病不上朝。曾是韓信部下的周勃、灌嬰、樊噲等也是列侯,與韓信平級,這令韓信心中很不平衡。韓信曾到樊噲家做客,樊噲對韓信極為恭敬,跪拜送迎,說:「大王竟能來看望臣!」仍將韓信當作王爺。韓信出門時自嘲道:「我竟與樊噲這樣的人為伍!」  樊噲雖說是一介勇夫,但是劉邦的老鄉,也曾為劉邦立下過大功。如在鴻門宴上,樊噲便有救駕之功。韓信公開表示瞧不起劉邦的這些故友和功臣,令眾人側目是必然的了。  一日,劉邦與群臣閑聊,問諸將能帶多少兵,諸將便各自表白自己能夠統帥兵力的數量。劉邦問:「我能帶多少兵?」韓信回答說:「陛下不過能帶十萬。」劉邦反向韓信:「那麼你能帶多少?」韓信的回答令劉邦頗為不快:「臣多多而益善耳。」劉邦心中雖然不快,但表面上還帶著笑容,又問:「多多益善,你為什麼被我所擒?」韓信也發覺自己失言,忙說:「陛下不會帶兵,但卻善於統帥將領,所以我才會被陛下所擒啊。」並吹捧劉邦道:「而且陛下的能力是天生的,不是別人學的會的。」  劉邦聽了這幾句話,還算比較受用。但韓信自稱帶兵「多多益善」,更令劉邦對韓信不放心了。韓信雖然掛了個淮陰侯的頭銜,卻沒有自己的封地,既無兵將,亦無實權,只能在長安閑居。這樣賦閑的日子沒過多久,一張大網已經在向韓信撒來。   事情的起因還得從陽夏侯說起。他也是劉邦的開國功臣,被任命為巨鹿守,公元前197年任代相。不久,他自稱代王,聯合韓王信(不是淮陰侯韓信)、燕王綰聯合趙代之兵反叛,劉邦親率大軍北上征討,留呂后和太子以及蕭何守衛國都長安。劉邦走後,呂后突然將相國蕭何召來,告訴蕭何一個驚人的消息:韓信要造反!  聽了呂后的話,蕭何也覺事態嚴重。經過密謀,兩人想出了個主意:由蕭何去見韓信,詐說叛軍己經被劉邦平定,諸侯與群臣皆入朝祝賀,也請韓信入朝致賀。韓信到時,則立即逮捕之。蕭何去跟韓信一說,韓信果然跟著蕭何到了長樂宮的鐘室。  鍾室是個陳列宮廷樂器的地方,韓信還以為,到鍾室里來則為了聽宮廷樂師們演奏樂曲以慶賀平叛勝利。誰知一進鍾室,卻不見別的王侯大臣,只有呂后陰沉著臉在此等候。  韓信正在納悶,只聽呂后一聲尖利刺耳的大喝,立即從兩面竄出幾個武士,將韓信捆綁起來。未等韓信質問緣由,呂后即下令將韓信就在鍾室之內斬首。韓信想找蕭何說明究竟,但為時已晚,只見寒光閃過,鮮血四濺。一代名將,就這麼身首兩處了。  在專制社會裡,多數功臣的結局都很可悲。韓信的悲劇最具典型意義,他的一些言行實在是超出了君臣之間的界限,換了誰做皇帝都難以忍受這種行為。俗話說「伴君如伴虎」,一個皇帝心裡想的就是自己如何才能保住天下第一的位置,在他的眼裡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可完全信任,別說是手下的大臣了,像韓信這樣完全不注意和帝王說話的禮節和態度,連同僚都看不過眼,更何況是劉邦呢?3.彭越與劉邦——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身為皇帝,很少能視天下為天下人之天下。在他看來,天下既為他所統治,當然天下的一切也就屬於他,那麼助他成功的良將謀臣不過是幫他追逐天下的獵犬,看護天下的良駒而已,一旦天下太平,獵犬總是逃不了被「烹」的結局。    劉邦得了天下,大行封賞,致力於大後方的蕭何被其推為功在首位。眾將不服者甚多。劉邦知道後就問道:「你們知道狩獵的事嗎?」  「知道!」眾將答道。  「那麼,獵犬呢?」  「當然知道!」  「很好,狩獵的時候,獵犬負責追捕獵物,但必須有人的指引;你們就像驍勇的獵犬,而蕭何就是指點迷津的人。」  這裡,我們拋去別的不論,應注意的是劉邦的態度。在劉邦看來,所謂的臣下不過是追逐獵物的良犬,這雖不過是比喻,但身為人君的驕色卻也顯而易見。就此點而言,劉邦與許多中國皇帝並無兩樣。  身為天子,很少能視天下為天下之人的天下。在劉邦,天下既為其所統治,當然也就屬於劉氏,那麼助其成功的良將謀臣不過是幫他追逐天下的獵犬,看護天下的良駒而已,一旦天下太平,獵犬總是逃不了被「烹」的結局。  楚漢相爭時,彭越長期在楚地堅持游擊戰爭,項羽每次眼見快要取勝,但是由於後方不穩,屢次前功盡棄,直到垓下敗亡。彭越的功勞雖不及韓信,但是足以稱為開國功臣。張敖被降,韓信被貶,同病相憐,彭越惟恐大禍及己,因而小心翼翼,格外謹慎。  陳豨叛亂,劉邦親征,到了邯鄲,下令彭越派兵。彭越稱病,只派手下將領帶兵協助劉邦。劉邦大怒,派使責備彭越。彭越驚恐,準備親自前去謝罪。  部將勸說道:「大王開始的時候不去,而等到被責備的時候才去,難免會有韓信的下場。不如乘機起兵,西進關中,大事可成。」  彭越說:「劉邦待我不薄,起兵叛漢,有失忠信。」  彭越手下有一太僕,獲罪於彭越,準備斬首。太僕私下逃往長安,向劉邦告密。  劉邦聽了太僕之言,急忙問計於陳平。  陳平說:「彭越看到韓信被誅,物喪其類,謀反之心難免不生。為了謹慎行事,可派一名使者,宣召他進京。如果他來了,就是沒有反心,廢置不用可矣;如果他不來,就是謀反,派兵征討,師出有名。」  於是,劉邦叫大夫陸賈去召彭越。  彭越只得跟著陸賈進京,剛來到城門邊上,只見大夫扈徹懸門而諫。彭越見了,忙令人解下。  彭越說:「大夫何必如此苦諫?」  扈徹流著淚說:「我今天有倒懸之苦,大王見而救之,大王若去,必有倒懸之危,誰去救呢?我如今不容大王像韓信那樣說『悔不聽蒯徹之言』也!」  彭越致謝說:「大夫之言雖為至論,但是我也只憑此心去見皇上。大夫之言雖善,但是我無法聽從你的建議。」  彭越說罷,仍與陸賈同行,扈徹嚎哭而去。  彭越來到京師,劉邦召入相見。  劉邦責問:「我親征陳豨之時,召你出師,你為何不至?」  彭越說:「我的確有病,不是抗旨不遵。」  「你的太僕告你謀反,你有何說?」  「此人不理政事,我正要處罰他,因而懷恨在心,誣言陷害,望皇上明察,當面對質,不要被小人所欺。」  劉邦下詔叫廷尉勘問彭越謀反一案,尚未得到回報,忽然有一人候於朝門,要見皇帝。劉邦叫人領進。  劉邦問:「你是什麼人?」  來人說:「我是梁王大夫扈徹。」  「你來幹什麼?」  扈徹說:「皇上被困滎陽,如果不是梁王斷絕楚軍糧道,開展全面的游擊戰爭,皇上會有今天嗎?梁王屢建大功,而皇上如今聽到一個逃奴的無稽之談,就要殺戮有功之臣,惟恐天下人人自危!」  劉邦思考一會說:「彭越謀反,本該斬首,看你說得有理,姑且廢彭越為庶民,徙居蜀地青衣縣居住。」  彭越本無反意,如今落得如此下場,難免傷心落淚,但也只得奉詔前往蜀地。  呂后正從長安來到洛陽,在路上碰上了彭越。  彭越拜伏路旁,落淚哀求,哭訴自己忠於漢室,絕無叛意,乞請呂后說情,求皇上開恩,放他回到故鄉昌邑。呂后假裝安慰,當面應允,一同返回洛陽。  呂后趕到洛陽,對劉邦說:「彭越是天下壯士,如今既然調來,就當除之,以絕後患,豈可讓他去蜀,這是放虎歸山,後來必然傷人。我在途中與他相遇,一起帶了回來,可以暗中令人告發彭越謀反,皇上因而殺之,以絕後患!」  劉邦認為可行,就讓呂后去辦理這件事情。不久,彭越舍人狀告彭越「謀反」,劉邦下令捉拿彭越,交給廷尉王恬審理。此時的彭越才知道他本來可以活下去,但是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王恬說:「過去皇上命你起兵征陳豨,你聽韓信之言稱病不來,皇上就有殺你之心。昨日皇上幸貶你入蜀,此是莫大皇心。但是你貪心不足,又隨皇后來見皇上,皇上因此又生猜疑,知你定要作亂,不如殺之,以絕後患。禍福本無門,惟人自找之。不是皇上與皇后寡恩不仁,實在是你咎由自取。你是虎入牢籠,絕無生還之望。不若老老實實招來,不過一死,免受酷刑。」  彭越說:「你的話說中了我的毛病,但是可恨我不聽好人之言,果有今日,你既然明白地開導我,我也不會麻煩你。你要我承認什麼,我就承認什麼,任皇上處罰。」  王恬不費吹灰之力,一份彭越「謀反」的卷宗,很快齊備,於是一張彭越「謀反」的奏章送到了劉邦手中。  劉邦下令照韓信之例,斬首、夷三族。  呂后說:「天下諸侯都因皇上仁慈,所以玩火自焚之人很多,應該將彭越煮成肉醬,分賜諸侯,讓天下震恐,看誰還敢謀反?」  劉邦點頭,並下詔:「有收屍者,輒捕之。」  劉邦斬了彭越,滅了彭越三族,竹竿懸首洛陽示眾,旁邊還掛著劉邦告示:「有收屍者,輒捕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彭越的「謀反」完全是劉邦自導自演的一出悲劇,作為事件的受害者,彭越實在是太冤了。可是,他要是不死,又怎樣消除人君的心病呢?  在人君專橫、權謀紛雜的仕途上,謀臣良將不察時勢,不能遠謀而慎擇其處,常使其畢生功業毀於一旦,不僅官位為之不保,對生命也往往會有致命的傷害。4.石守信與趙匡胤——沒有流血的軍事政變    開國皇帝,個個都是好獵手,驅使著一幫走狗,捉兔殺鹿,大忙一陣,得到了偌大的獵物——江山後,就覺得走狗們礙眼了,心裡就對那些走狗們討厭起來,欲除之而後快。於是,一幕幕血淋淋「屠狗」劇便被搬上了歷史舞台……    歷朝歷代開國的皇帝,個個都是好獵手,驅使著一幫走狗,捉兔殺鹿、大忙一陣,得到了偌大的獵物——江山後,就覺得走狗們礙眼了,心裡就對那些走狗們討厭起來,欲除之而後快。於是,一幕幕血淋淋「屠狗」劇便被搬上了歷史舞台……   與那些功成殺「狗」的皇帝比起來,宋太祖趙匡胤算是比較仁慈的,他不但沒有殺「狗」,而且還讓「獵狗」們成了富家翁,所不同的只是削弱了「獵狗」們手中的權力而已。   其實,趙匡胤建立宋朝之後,也像其他開國皇帝一樣,對宋朝的命運產生了擔憂。如何使新建的宋王朝不重蹈覆轍,不成為繼後周之後的第六個短命王朝,如何革除藩鎮專橫驕姿的習性,如何實現宋王朝的長治久安,這些問題時刻縈繞在趙匡胤的心頭,使他食不甘味,睡不安枕,惟恐大亂和不幸即刻降臨在自己的頭上。節度使李筠和李重進的相繼叛亂,進一步證實了危及宋王朝及皇位安穩的危險因素——藩鎮勢力必須及時清除。   怎樣清除呢?平定李筠、李重進叛亂之後不久,趙匡胤召來臣相趙普商議此事。   趙匡胤問趙普:「天下自唐朝末年以來,數十年間,帝王共換了八姓,戰爭不息,生民塗炭,這是什麼原因呢?我想消滅天下戰爭的火焰,實現國家的長治久安,應該採取什麼辦法呢?」   趙普聽到趙匡胤提出這個問題,顯得十分激動,他說:「陛下考慮到這個問題,真是國家和人民的福氣。那些戰爭和動亂的發生沒有其他原因,主要是由於藩鎮權勢太重,君弱臣強造成的。今天要想解決這個問題,也沒什麼奇巧之謀,只需要削奪他們擁有的權力,控制他們擁有的錢糧,收奪他們擁有的精兵。做到了這幾點,天下自然就安定了。  還沒有等趙普把話說完,趙匡胤就連忙接過話茬,說:「你不必再往下講了,我完全明白了。」  接著,趙匡胤花了相當大的精力來實現趙普所提出的削奪兵權、控制錢穀、收奪精兵的戰略策略。其中最為緊迫的是兵權問題。  五代亂世,誰擁有實力最強盛的兵力,誰就可以當皇帝。其中禁軍的向背,往往成為政權興亡的決定性因素。後唐明宗李嗣源、末帝李從珂,後周太祖郭威都是由於得到禁軍的擁戴登上皇位的。趙匡胤即位前,曾協助郭威奪取政權,後來由於戰功卓著,軍職步步高升,直至被任命為殿前都點檢,掌握了禁軍最高指軍權。他利用自己的威信和所處的優越位置,輕而易舉地取代了後周政權,當上了宋王朝的開國皇帝。「興亡以兵」,對於趙匡胤而言,算是親身體驗了一番。趙匡胤不愧為義氣之輩,即位後不久,為了酬謝部下的擁戴之功,特地晉陞了一批親信為禁軍的高級將領。  但趙匡胤是個明白人。這些手握重兵的高級將領終究是自己皇位的潛在威脅。在即位之初的一段時間裡,只要聽說節度使尤其是邊鎮節度使有「謀反」的跡象,他都要派人前往偵察,探聽虛實,看是否有謀反跡象,以便採取措施。這從一個側面表明趙匡胤對手握兵權的武將很不放心。  怎樣安排,才能即使這群當初與自己逐鹿天下的獵狗們心悅誠服地擁護統治,又不至於引起懷疑而發生意外和變亂呢?趙匡胤對此心裡一直沒有個底。倒是趙普曾一再就這些問題提醒趙匡胤,建議採取必要措施解決這些問題,以免重蹈前代「興亡以兵」的覆轍。  一開始,頗重義氣的趙匡胤一直認為掌管禁軍的功臣宿將如石守信、王審琦等人不會威脅自己的統治。所以趙普多次建議將石守信、王審琦等人調離禁軍,改授其他官職,趙匡胤始終沒有同意。他向趙普解釋說:「石守信、王審琦這些人一定不會背叛我,你不必多慮了!」  後來,趙普再也沉不住氣了,他就此話題開導趙匡胤說:「我的意思並不是害怕他們本人會背叛你。我仔細觀察過,這幾個人都缺乏統御部下的才能,恐怕不能有力地制服所率軍隊,萬一他們手下的士兵作亂生事,率意擁立,那時候就由不得他們自己了。」  經趙普這樣直接的點撥和提醒,趙匡胤終於聯想起五代以兵權奪取天子的事例,尤其是不久前自己親身經歷的那場陳橋兵變,不正是對趙普勸誡的最好註腳嗎?趙匡胤馬上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解除禁軍統帥的兵權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這年七月初的一天,趙匡胤如同往常一樣,召來石守信、王審琦等高級將領聚會飲酒。酒酣耳熱之際,趙匡胤打發走侍從人員,不無深情地對功臣宿將們說:「我如果沒有諸位的竭力擁戴,絕不會有今天。對於你們的功德,我一輩子也不能忘記。」  說到這兒,趙匡胤口氣一轉,感慨萬端,說:「然而做天子也太艱難了,真不如做個節度使快樂,我長年累月夜裡都不能安安穩穩地睡覺啊!」  眾將領不知趙匡胤的意圖,就問:「陛下遇到什麼難事睡不好覺呢?」  趙匡胤平靜地回答說:「其實個中緣由不難知曉,你們想想看,天子這個寶座,誰不想坐一坐呢?」  石守信等人聽到昔日的結義兄弟、今日的天子說出這番話來,不禁惶恐萬分,冒出一身冷汗,宴會的氣氛立即緊張起來,他們趕緊叩頭說:「陛下怎麼說出這樣的話呢?如今天命已定,誰還敢再有異心!」  趙匡胤接過話頭,平靜地說:「不能這樣看,諸位雖然沒有異心,然而你們的部下如果出現一些貪圖富貴的人,一旦把黃袍加蓋在你們身上,到那時,你們雖然不想做皇帝,可這事能由得了你們嗎?」  與會將領這才轉過彎來,終於明白了趙匡胤的真實意圖,於是一邊涕泣大哭,一邊叩頭跪拜,說:「我們大家愚笨,沒有想到這一層上來,請陛下可憐我們,給我們指出一條生路。」  趙匡胤見狀,知道時機成熟,趁勢說出了自己經過深思熟慮的想法,笑著說:「人生短暫,轉瞬即逝,就像白駒過隙,那些夢想大富大貴的人,不過是想多積累些金錢,供自己吃喝玩樂,好好享受一番,並使子孫們過上好日子,不至於因缺乏物什而陷入貧窮。諸位何不放棄兵權,到地方上去當個大官,挑選好的田地和房屋買下來,為子孫後代留下一份永遠不可動搖的基業,再多多置弄一些歌伎舞女,天天飲酒歡樂,與之一起愉快地歡度晚年。到那時候,我再同諸位結成兒女親家,君臣之間互不猜疑,上下相安,這樣不是很好嗎?」  石守信等人聽太祖這樣一說,驚慌恐懼之態逐漸消失,感恩戴德之情油然而生,於是再次叩頭拜謝說:「陛下為我們考慮得如此周全,真可謂生死之情,骨肉親情啊!」  第二天,石守信等功臣宿將,紛紛上書稱身體患病,不適宜領兵作戰,請求解除兵權。趙匡胤十分高興,立即同意他們的請求,解除了他們統帥禁軍的權力,同時賞賜給他們大量金銀財寶。命令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歸德節度使石守信為天平節度使,殿前副都點檢、忠武節度使高懷德為歸德節度使,殿前都指揮使、義成節度使王審琦為忠正節度使,侍衛都虞侯、鎮安節度使張令鐸為鎮寧節度使。這些功臣宿將都罷黜了軍職,只剩下一個徒有虛名的榮譽頭銜——節度使。  趙匡胤在趙普的謀划下實施的這一成功解除功臣宿將統帥禁軍權力的事件,史家稱之為「杯酒釋兵權」。趙匡胤沒有沿用歷史上一些帝王慣用的屠殺功臣的辦法來解決問題,是因為他對那些同自己一道出生入死、患難與共的兄弟們的友情尚未泯滅,不好遽然對他們大開殺戒。  採取這種和平方式讓他們交出兵權,是各位將領在感情上願意接受的,既有利於安定人心,鞏固統治秩序,又有利於進一步強化軍權的集中,推進軍事改革的深入,從體制上斷絕了唐末五代那種將領和士兵長期結合而形成的「親黨膠固」的關係,有效防止了武將發動兵變的可能性。無論是將領個人,還是有關權力機構,都不能擁兵自重,也不能憑軍權對皇權構成威脅。 

 

  5.宋濂與朱元璋——不斷重複的歷史悲劇    權位的「棘杖」內外都是刺,去了外刺,內刺猶在,刺是無論如何也去不完的。此杖棄之不得,握之扎手,就是歷史,對之也是無可奈何!    朱元璋朱元璋是農家出身的,對農民生活多少有點了解。他即位以後,也注意實行休養生息的政策。他告誡地方官員說:「現在天下剛剛安定,百姓財力睏乏,好像初飛的鳥,不能拔它的毛;新種的樹,不能搖它的根。」他要官員們廉潔守法,不能貪贓枉法,加重人民的負擔。以後,他又招集流亡農民,開墾荒地,免除三年的勞役和賦稅;要各地駐軍屯田墾荒,做到糧食自給。他還興修水利,獎勵植棉種麻。所以,明朝初年的農業生產有了明顯的發展。   新建立的明王朝統治也鞏固下來。   但是,朱元璋總不放心那些幫助他開國的功臣。他設立一個叫做「錦衣衛」的特務機構,專門監視、偵察大臣的活動。大臣在外面或者家裡有什麼動靜,他都打聽得一清二楚。誰被發現有什麼嫌疑,就有牢獄之災甚至殺頭的危險。   朱元璋對待官員極其嚴酷,大臣上朝的時候惹他發了火,就在朝廷上被按在地上打板子,叫做「廷杖」,有的甚至當場就被打死。這種做法弄得大臣們個個提心弔膽,每天上朝的時候,都愁眉苦臉地向親人告別。如果這一天平安無事,回到家裡,親人就高高興興地慶幸他又活了一天。   1380年,丞相胡惟庸被告發叛國謀反,朱元璋立刻把胡惟庸滿門抄斬,還追究他的同黨。這一追究,竟株連文武官員一萬五千多人。朱元璋一發狠心,把那些有胡黨嫌疑的人全殺了。  大學士宋濂,是明朝開國初期跟劉基一起受朱元璋重用過的,後來,又當過太子的老師。宋濂為人謹慎小心,但是朱元璋對他也並不放心。有一次,宋濂在家裡請幾個朋友喝酒。第二天上朝,朱元璋問他昨天喝過酒沒有,請了哪些客人,備了哪些菜。宋濂一一照實回答。朱元璋笑著說:「你沒欺騙我!」  原來,那天宋濂家請客的時候,朱元璋已暗暗派人去監視了。  後來,朱元璋在朝廷上稱讚宋濂說:「宋濂伺候我19年,從沒說過一句謊言,也沒說過別人一句壞話,真是個賢人啊!」宋濂68歲那年告老回鄉,朱元璋還送他一匹錦緞,說:「留著它,再過32年,做件百歲衣吧!」  胡惟庸案件發生後,宋濂的孫子宋慎也被揭發是胡黨,於是株連到宋濂。朱元璋派錦衣衛把宋濂從金華老家抓到京城,要把他處死。  這件事讓馬皇后知道了。馬皇后勸朱元璋說:「老百姓家為孩子請個老師,尚且恭恭敬敬,好來好去,何況是皇帝家的老師呢。再說,宋先生一向住在鄉下,他孫子的事他怎麼會知道?」  朱元璋正在火頭上,不肯饒恕宋濂。當天,馬皇后陪朱元璋吃飯。她獃獃地坐在桌邊,不沾酒,也不吃菜。朱元璋感到奇怪,問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馬皇后難過地說:「宋先生犯了死罪,我心裡十分難受,在為宋先生祈福呢。」  馬皇后是跟朱元璋年青時候共過患難的夫妻,朱元璋平時對她比較尊重,聽她這麼一說,也有點感動,才下令赦免宋濂死罪,改罰充軍茂州(今四川茂縣)。七十多歲的宋濂,禁不起這場驚嚇,再加上路上勞累,沒到茂州就死了。  過了10年,又有人「告發」李善長和胡惟庸往來密切,明知胡惟庸謀反不檢舉揭發,採取觀望態度,犯了大逆不道的罪。李善長是第一號開國功臣,又是朱元璋的親家。朱元璋大封功臣的時候,曾經賜給李善長兩道免死鐵券。這一年,李善長已經77歲了,可是朱元璋仍然翻臉,藉此機會,把李善長和他的全家七十幾口全部處死。  接著,又一次追查胡黨,處死了一萬一千多人,這次大獄史稱「胡獄」。  自從胡惟庸案件發生以後,朱元璋覺得把軍政大權交給大臣不放心,就取消了丞相職位,由皇帝直接管轄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六個部的尚書(官名,部的長官);又把掌握軍權的大都督府廢了,改設左、右、中、前、後五個都督府,分別訓練兵士,需要打仗的時候,由皇帝直接發布命令。這樣一來,明朝皇帝的權力就大大集中了。  事情到這裡並沒結束,過了3年,錦衣衛又告發大將藍玉謀反。藍玉是開平王常遇春的妻弟,由於作戰勇敢,屢立戰功,深得朱元璋的寵愛,封為涼國公。但他居功自傲,驕橫跋扈。他蓄奴假子達數千人之多,並仗勢侵佔民田。北征時,私占珍寶駝馬無數。回師夜經喜峰關,因守關吏沒有及時開門,竟縱兵毀關而入。他的所作所為,引起朱元璋的不滿,朱元璋總想找個機會整治藍玉。   在這種情況下,藍玉竟還率性而為,一點也不檢約自己。他出征西番,擒得逃寇,且捉住了建昌衛的叛帥,愈覺得意洋洋,本以為回朝後定會大有封賞,沒想到朱元璋根本就不理他。到冊立皇太孫時,他滿以為會讓自己做太子太師,卻沒想到自己還是太子太傅,反倒讓馮勝、傅友德兩人做了太子太師。藍玉十分憤怒,扯著袖子大喊道:「難道我還做不得太子太師嗎?」他這一番鬧騰弄得朱元璋更不高興。   自此以後,藍玉上朝奏事,沒有一件能夠獲准,但藍玉不僅不知收斂,還更肆無忌憚,即使陪皇上吃飯,也出言不遜。一次,他見朱元璋乘輿遠遠經過,便指著說:「那個乘輿的人已經懷疑我了!」   此語一出口,大禍即來。其實,藍玉並未像胡惟庸那樣謀逆,只是作為赳赳武夫,時常由著性子,管不住嘴罷了。錦衣衛聽到了這句話,立刻告發藍玉謀反,欲劫皇上車駕。朱元璋聽了,正想殺人而找不到借口,便不問青紅皂白,一齊拿到朝廷,並親自審問,再由刑部製造謀反卷宗,以假作真,全部殺死。   僅此還嫌不足,凡與藍玉偶通迅問之人,也不使漏網,四面構諂、八方株連,朝廷中的勛舊,幾乎一掃而空。此次前後共殺一萬五千餘人,與胡惟庸案殺人並算,共計近五萬人。   至此還不罷休,藍黨之獄過後年余,穎國公傅友德奏請批准土地,不僅不準,反予賜死。宋國公馮勝,在缸上設板,用碌碡打稻穀,以作打穀場,聲響遠震數里,有仇人狀告馮勝私藏兵器,朱元璋把他召入廷內,賜以酒食,說是決不相信別人的謠言。馮勝喜不自禁,誰知剛剛回到家裡,即毒發而死。定遠侯王弼,在家裡曾嘆息說:「皇上春秋日高,喜怒無常,我輩恐怕很難活下去了!」這一句話,立即被錦衣衛探知並告密,最終,王弼也難逃被殺的結局。   這樣一來,開國功臣已所剩無幾,早年幫朱元璋打江山的「二十四將」,除花雲等少數將領戰死沙場,湯和主動交出兵權,請求歸鄉養老之外,其他都被毒、被殺而亡。太子朱標眼見父皇大殺功臣,心實不忍,曾幾次進諫相阻,都被拒絕。   朱元璋為了讓兒子知道他的良苦用心,便在一天帶太子到朝外出遊的路上,將一根儘是棘刺的木杖扔在路旁,轉身對太子朱標道:「你把那根刺杖給我拿過來!」太子不知其意,上前一看,木杖上全是刺,不知從何拿起,面有難色。  朱元璋見後,遂令隨從上前把木杖上的刺全部去掉,使其變成一根很光滑的木杖,又令太子朱標去拿。這次,朱標上前很容易地拿了起來遞給父皇。朱元璋問太子道:「你知道現在這根木杖為什麼好拿了么?」太子道:「因為木杖上的刺都去掉了。」朱元璋聽後,微微帶笑而又語重心長地對太子道:「大杖有刺,你不好去拿。今天的一些功臣,他們自恃有功,日益變得驕橫,將來你同樣不好控制他們;如今,我把他們一個個殺掉,就是為你刨去那些刺,使你將來穩操權杖。」   協同帝王出生入死,建立基業的那些有功之臣,無疑是開國之君的重要手杖,一旦江山已穩,天下太平,這些手杖變成了手杖上的刺了,很是扎手,所以除去這些刺,在君王看來也就理所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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