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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

雜詩王維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1.雜詩:寫隨時產生的零星感想和瑣事,不定題目的詩。2.來日:來的那一天。3.綺窗:雕刻花紋的窗子。綺,有花紋的絲織品。4.寒梅:冬天開的梅花。5.著花:著(zhu),開放;著花,開花。朋友你從家鄉來,應該熟知家鄉事。來的那天花窗前,那棵寒梅開花沒?王維(701-761),字摩詰( jié),盛唐時期的著名詩人,官至尚書右丞,原籍祁(今山西祁縣),遷至蒲州(今山西省永濟),崇信佛教,人稱詩佛,晚年居於藍田輞川別墅,漢族。其詩、畫成就都很高,蘇軾贊他「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尤以山水詩成就為最,與孟浩然合稱「王孟」,晚年無心仕途,專誠奉佛,故後世人稱其為「詩佛」。著有《王右丞集》,存詩400首。善畫人物、叢竹、山水。唐人記載其山水面貌有二:其一類似李氏父子,另一類則以破墨法畫成,其名作《輞川圖》即為後者。可惜至今已無真跡傳世。傳為他的《雪溪圖》及《濟南伏生像》都非真跡。王維在唐詩的範疇顯然有更高的成就,他是唐代山水田園派的代表。開元進士科第一(即狀元)。任過大樂丞、右拾遺等官,安祿山叛亂時,曾被迫出任偽職,後兩京收復,降職為太子中允,復累遷至給事中,終尚書右丞。詩中的抒情主人公(「我」,不一定是作者),是一個久在異鄉的人,忽然遇上來自故鄉的舊友,首先激起的自然是強烈的鄉思,是急欲了解故鄉風物、人事的心情。開頭兩句,正是以一種不加修飾、接近於生活的自然狀態的形式,傳神地表達了「我」的這種感情。「故鄉」一詞迭見,正表現出鄉思之殷;「應知」云云,跡近嚕,卻表現出了解鄉事之情的急切,透露出一種兒童式的天真與親切。純用白描記言,卻簡潔地將「我」在特定情形下的感情、心理、神態、口吻等表現得栩栩如生,這其實是很省儉的筆墨。關於「故鄉事」,那是可以開一張長長的問題清單的。初唐的王績寫過一篇《在京思故園見鄉人問》,從朋舊童孩、宗族弟侄、舊園新樹、茅齋寬窄、柳行疏密一直問到院果林花,仍然意猶未盡,「羈心只欲問」;而這首詩中的「我」卻撇開這些,獨問對方: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佛故鄉之值得懷念,就在窗前那株寒梅。這就很有些出乎常情。但又絕非故作姿態。一個人對故鄉的懷念,總是和那些與自己過去生活有密切關係的人、事、物聯結在一起。所謂「鄉思」,完全是一種「形象思維」,浮現在思鄉者腦海中的,都是一個個具體的形象或畫面。故鄉的親朋故舊、山川景物、風土人情,都值得懷念。但引起親切懷想的,有時往往是一些看來很平常、很細小的情事,這窗前的寒梅便是一例。它可能蘊含著當年家居生活親切有趣的情事。因此,這株寒梅,就不再是一般的自然物,而成了故鄉的一種象徵。它已經被詩化、典型化了。因此這株寒梅也自然成了「我」的思鄉之情的集中寄託。從這個意義上去理解,獨問「寒梅著花未」是完全符合生活邏輯的。古代詩歌中常有這種質樸平淡而詩味濃郁的作品。它質樸到似乎不用任何技巧,實際上卻包含著最高級的技巧。象這首詩中的獨問寒梅,就不妨看成一種通過特殊體現一般的典型化技巧,而這種技巧卻是用一種平淡質樸得如敘家常的形式來體現的。這正是所謂寓巧於朴。王績的那首《在京思故園見鄉人問》,樸質的程度也許超過這首詩,但它那一連串的發問,其藝術力量卻遠遠抵不上王維的這一問。其中消息,不是正可深長思之的嗎?王維的《雜詩》歷來被認為是一首憂鬱的詩歌,認為是因思鄉而憂鬱。確實,帶著一種憂傷的心情來讀這首詩,就會有一種濃郁的懷鄉之情。詩中的抒情主人公(「我」,不一定是作者),是一個久在異鄉的人,忽然遇上來自故鄉的舊友,首先激起的自然是強烈的鄉思,是急欲了解故鄉風物、人事的心情。開頭兩句,正是以一種不加修飾、接近於生活的自然狀態的形式,傳神地表達了「我」的這種感情。「故鄉」一詞迭見,正表現出鄉思之殷:「應知」云云,跡近嚕,卻表現出了解鄉事之情的急切,透露出一種兒童式的天真與親切。但是這首詩的偉大之處,可能還在於它其實還有另一種情緒在,或者說,詩歌包含了幾種情緒的纏結。「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可以是一種腦筋急轉彎式的遊戲性問答。回答者大概會很自信,會說:當然,有什麼問題,你儘管問!但是詩人當然知道,問哪些問題,對方會對答如流。詩人於是反其道而行之,偏不問人事,而問物事。這一問不知對方可能回答得出?如果這是一個很容易的問題,那麼便是相當於自問自答,明知故問。花開不開不因人事,只因氣候季節,是一種自然規律。到了時候就會按期開放,這還用問嗎?可是詩人就這麼問了,那麼回答者如何回答?無非兩種答案:開了,或者未開。但直愣愣地回答,會多麼無趣呀。想必,現實生活中的對方不會傻乎乎地直接回答。而是會愣在那兒,傻半天。如果那樣,就中了詩人的妙計,引發一場大笑。因為,對於遠離家鄉的遊子來說,倚窗前的寒梅開不開並不是其真正的關心所在。多少詩歌讀者在這裡犯了傻乎乎的毛病,說什麼詩人對於梅花的欣賞、關心在此可見一斑。這真是不懂藝術,不懂詩歌,把詩歌讀膚淺了!其實詩人的真正目的,哪裡是梅花之事?難道生活中的人說話,從來都是心口如一?其實生活中有趣的時候,都是心口不一造成的。遠離家鄉的人,對於家鄉的了解總是停留在離開家鄉的時刻。離開家鄉越久,家鄉人事世事的變動就越大越多,而有的人事世事變動會令遊子高興,但是也肯定有些世事變動會讓人失落或痛苦。這是每一個離鄉背井的人的常識。正因為此,詩人才不敢直接提問那些人事世事,而是首先提問一個毫不危險的話題。無論這個問題的回答如何,詩人都會承受得住。而且由於這個問題太過出乎意外,回答者可能一時摸不著頭腦,甚至可能真的沒有留意到梅花,那樣,詩人還會得到想得到的惡作劇般的快感。這種快感其實大半是詩人早已預料到的,是詩人計劃中應得的心理享受。但是這種提問的效果是暫時性的,因為遠離家鄉的遊子接下來必然要直面來自家鄉的人事變化、世事變化。只是詩歌要讓我們真正領略的是,我們要從這一問題的設計來體會詩人內心的複雜性。詩人為什麼面對來自家鄉的人首先提出的竟是這樣的問題?是詩人害怕聽到來自家鄉的某種不利的世事變遷,以此採用這樣一種提問,以便推遲片刻,好讓自己的心理準備得更為充分一些?讀者自然可以根據自己的人生經歷、經驗作多種猜想。而這正是唐詩最為令人嘆服的地方,那就是,偉大的唐詩所留的空白,總是那種能夠提供給讀者最為豐富的想像空間。就這樣詩歌讓我們幾乎聆聽到了詩人內心的激烈跳動。體味了到了詩人內心的複雜性和矛盾性。於是詩歌在有了歡快的顯性結構的同時,下面又隱藏著更為衝突、複雜、深沉的深層結構。只是這個深層結構有多深,都留在無邊無際的空白中,仰仗高水平的讀者自己去建構。詩歌的空白、深層結構的建構,不是任意的。詩歌雖然到此為止,接下來詩人與對方的交談內容為何,只能依靠讀者自己的經歷去填充。但是無論如何填充,這個歡快的表層結構,都對深層結構的填充想像起著界定性作用。因為既然詩人會如此誠惶誠恐,拐彎抹角地面對家鄉人,那麼他一定是對來自家鄉的人事、世事的變遷不太樂觀,也由此表明這個人一定有一番不平坦的人生經歷,其家庭、家鄉不是那麼一帆風順。否則,他幹嗎不急著把自己最想問、最關心的問題在第一時刻提出來?只有一個心地單純,少不更事的毛頭小子或毛丫頭片子,才會有話直說。一個遠離家鄉的人,如果真的只關心窗前的寒梅,對其他了無興趣,那麼這個人就太絕情絕義了。正因為詩人對家鄉的人事世事深深地關心,才會極度害怕其中發生一些令人意外或者不堪忍受的事情。但他又是極其純凈的人,所以才會在緊張之餘,去試圖超越這種緊張。由此我們欣賞到的正是一個舉重若輕,一個經歷雖豐富但心地卻依然純凈的成熟者的情致。這是一個非凡的遊子形象。雖然飽經滄桑,卻依然不乏超然塵世,保持自由心態的精神風致。那麼,詩人為什麼要寫這一首詩歌的目的也就躍然紙上:他是歌詠一種雖然飽經滄桑,但永不世故、永葆自由心態的人生風範。這是一首思鄉詩,所表現情結濃郁。但對後兩句:「來日倚窗前,寒梅著花未?」有學者撰文說:詩人由於長期在外,不了解家鄉,害怕由於問到家鄉不利的世事變遷,故而問起無關緊要的寒梅是否開放,感情基調是憂鬱。不,我認為是濃郁!要想正確解讀此詩內涵,首先要領會此詩首句「君」。很多人認為該君是來自故鄉的對故鄉特別了解的故鄉人。否也,來人只是經過家鄉而已,對詩人家鄉並不了解。但詩人聽說來人從故鄉而來,特別親切,特別興奮。在詩人想像中,應知故鄉事,由於對家鄉的特別關心和熱愛,免不了問這問那,可來人一無所知,引起詩人失望。再詩人看來,「不知故鄉事」是不可以理解的,也是不可以原諒的。不禁問:「來日倚窗前,寒梅著花未?」譯成白話文就是「來的時候,靠近我家窗子,寒梅開了沒有?」詩人惱怒了,似乎對來人斥責,詩人容不得別人說不知道。興奮也好,尋問也好,失望也好,斥責也罷。無不體現對家鄉的關心和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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