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最早的功能是用來算卦

06-08

在安陽殷墟博物館，有一個婦好紀念館，館裡展出了類似愛情信物的古文物。婦好是商代國王武丁的妻子，中國歷史上有據可查的第一位女性軍事統帥。她不僅能夠率領軍隊東征西討為武丁拓展疆土，而且還主持著武丁朝的各種祭祀活動。因此武丁十分喜歡她，她去世後武丁悲痛不已，追謚曰「辛」，商朝的後人們尊稱她為「母辛」、「後母辛」，司母辛大方鼎即是她的用器。可以推斷的是，關於他們的感情婚姻應該有過無數次的甲骨文占卜活動。考古發掘也證明了這一點，在現存於世的甲骨文獻中，「婦好」的名字頻頻出現，而且武丁在這些占卜中向上天祈告的內容，包括婦好的各個生活側面：征戰、生育、疾病，甚至包括她去世後的狀況如何。足見武丁對婦好用心之深。因此，我到安陽旅遊時，最感興趣的就是這個博物館。

殷墟里先後發現了十五萬塊甲骨文，集中起來反映的是同一件事：占卜。

其實占卜在商代之前早已出現了，人們稱之為巫術。傳說舜的兒子做了巫咸國的酋長。帶領巫咸國生產食鹽。因為當地的巫咸人掌握著鹵土製鹽的技術，他們把鹵土蒸煮，使鹽析出成為晶體，外人以為是在「變術」。加上巫咸人在製鹽的過程中，舉行各種祭祀活動，希望南風為他們帶來好的氣候等，以利於析鹽。她們的祭祀，有各種表演，並且附有各種許願和祈禱的言語。最後，開始各道工序，直至生產出白色結晶的食鹽。這整個過程在別的部落，看來是在實施一種方術，於是，人們稱這種會用土變鹽的方術為「巫術」。

其實「巫術」就是「巫人製鹽技術」。後世才演變成了占卜。

巫咸國和殷商主要領地都在北方，因此這最早是北方人的一種遊戲。

為什麼要占卜，而且從出土的大量甲骨文看當時相當普遍？據解釋原因就是先民們科技不發達，好多現象解釋不了，就開始依靠這一遊戲。用甲骨文占卜其實挺費事，首先要整治甲骨，要在吃了動物的肉後，經過鋸、銼、去膠質等工序。其次是鑽鑿——整治後的甲骨還要鑽、鑿或鑽鑿兼施。其三是占卜刻辭。

據介紹，占卜時先在甲骨背面鑿處用火灼，正面即出現「卜」字形裂紋，其中鑽處裂紋稱兆枝，鑿處裂紋稱兆干，此即據以判斷吉凶的卜兆。占卜後，將所卜之事或結果刻在甲骨上，所以又稱卜辭。一條完整的卜辭有四部分組成：敘辭(前辭)，記占卜的時間、地點和占卜者；命辭，即卜問之事；占辭，視兆而定吉凶；驗辭，記占卜後的應驗結果。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可見占卜在殷商人生活中多麼重要。其實日常小事如耕種、捕魚、買頭牲口等，古人也要占卜，如卜文「庚子卜，翌辛丑，啟王占曰：今夕其魚，翌辛丑啟。之夕允雨，辛丑啟」記載的就是這種事。

占卜的重要性還體現在商代專門為此設一官職：貞人(貞是卜問之意)。貞人是負責占卜的史官，官階不高，權力卻極大，在祭祀占卜時他們代王言事，在卜辭中傳達上天鬼神之意。這是一批具有較高文化水平和豐富知識，反應敏捷且分析判斷能力極強的人，不像現在街邊裝神弄鬼的算命先生，隨便混口飯吃。

中國發現的漢字或類似漢字的符號，最早的可追溯到安徽遺址或河南賈湖遺址，距今7000年以上，但出土文物表明都還未成體系。甲骨文是目前已發現的最古老的成體系的漢字，它距今已3300多年。

我們知道，中國有文字記載的歷史始於公元前841年。嚴格按這個說法，甲骨文沒有給我們留下「文字記載的歷史」，留下的只是占卜記事片斷。那麼，商代或商以前有無可能存在過文字記載的歷史呢？或許有。在紙發明之前，先人以竹簡作為寫字的載體，殷商甲骨文里有冊、典二字，便可作為證據。「冊」字是兩條繩將若干竹簡編連到一起；「典」字是兩手捧冊，意指被尊為典範的文書。另據《尚書·多士篇》記載：「惟爾知，惟殷先人，有冊有典，殷革夏命。」這是周公姬旦代表周成王訓誡被滅亡的殷商舊臣的話。這些都證明當時竹簡已廣泛用於書寫，而且冊、典上的記載，肯定要比占卜的甲骨文詳細豐富。那麼，為什麼現在未見當時的竹簡或冊、典呢？據推測是因為甲骨由於堅硬埋藏了3000多年而不腐，而竹簡、冊、典在地下早已腐爛無存了。

甲骨最初出土於河南安陽小屯的殷墟，後來在陝西周原也出土了一萬多片。殷是商代自盤庚至帝辛(紂王)共12個帝王的都城(公元前1300~公元前1046年)，甲骨用於占卜後，有的被窖藏，有的留存於殿堂。商朝滅亡時，都城被毀，淪為廢墟(殷墟)，全部甲骨埋於地下，直到清朝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才首次被學者發現。

甲骨出土15萬片以上，整理出單字5000餘個，其中能跟《說文解字》的小篆字體對上號的僅941字，因此不少古文字學家認為可識的甲骨文不超過1000個。而且這941個字能跟現代漢字對上號的也就800個左右，所以只有少量現代漢字能找到相應的甲骨文。現代搞甲骨書法的人常因沒有相應的甲骨文而用同音假借或偏旁拼合的方法來解決。某些人由於不懂古音和不了解古今偏旁的複雜對應關係，有時不免會寫出一些莫名其妙、不倫不類的新甲骨文。

占卜用的龜甲一般是經過打磨的腹甲，也有少量背甲；獸骨主要是牛肩胛骨，肩胛骨有骨扇，利於鑽鑿和刻辭，其次還用腿骨和肋骨。獸骨應該是就地取材，大部分為家畜，牛骨最多，其次馬、羊，再次豬、狗、貓，還有虎、鹿、犀牛等。還有人頭骨刻辭，這是在戰爭中將俘虜的敵方國部落首領殺了祭祀以後，在頭蓋骨上刻字以炫耀戰功。這樣的甲骨只發現了殘缺不全的十多片。

甲骨文的發現引起中外轟動，羅振玉、王國維等國學大師都曾參與到其研究當中，王國維還據此梳理出了商代統治世系圖譜。甲骨文有史料價值，更重要的是其文字學價值。甲骨文對研究漢字的結構、起源及發展等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作為比較成熟的文字，幫助今人弄清了許多漢字的本義。我國第一部字典《說文解字》中許多說解的正或誤，都因之得到證明或糾正。一個有趣的巧合是，甲骨文發現於河南安陽，《說文解字》作者許慎也是河南人，祖籍漯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