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麵餃子硬麵湯（王林英）

06-08

「軟麵餃子硬麵湯」是沒有文化、不識字的母親用自己的生活經驗積累的一個樸素而又耐人尋味的人生哲理。這個道理在我做兒媳、做妻子乃至做女人的懵懂時期伴我成長，給我經驗，給我力量，使我成熟。　　

剛結婚那陣子，看到婆婆活發麵，雖然在娘家沒有干過這活，但到了另外一個家庭，心裡總是很拘束，怯怯的，不敢閑著，也自告奮勇搶著去做。待我一瓢水，一瓢面，滿頭大汗把面活好後，哪知換來的卻是婆婆的一句：「一看就知是你乾的，一點都不光溜，都是手印。」　　

我心裡很委屈，就到娘家訴苦。母親把我的訴說當做耳邊風，只是說：「快吃飯了，我給你做手擀麵吧！」母親不但沒有安慰我，而且我來了只吃手擀麵，這讓我心裡更加委屈。　　

只見母親掀開麵缸，拿了面盆，舀了水，一邊和面一邊說：「『軟麵餃子硬麵湯』，這手擀麵要活得硬一些，做出來的麵條才筋道爽口。婆是婆，媽是媽，這女人哪，在婆家和在娘家是不一樣的。到了人家家裡就是大人了，要想讓人家看得起你，就應該有女人過硬的本領，什麼都得學著做，拿得起放得下。就像這面，你活得不過硬，就得三番五次把它毀了做，做了毀，直到手感適中、強硬了才行，你婆婆是在打造你。」我若有所悟，不再說什麼。　　

自那以後，我開始留心婆婆和媽做飯的方法和手藝，向別人請教，自己鑽研，用心去學。為此，沒少敗壞「糧食」，也沒少失敗，但我不氣餒，「軟麵餃子硬麵湯」，是我磨練的火候還不到。當時我認為這做飯真比看一本書、寫一篇文章要難得多。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現在的做飯手藝都要超過婆婆和媽了。　　

一次，我們夫妻間鬧矛盾，我又回了娘家。雖然我一直沉默，沒有說什麼，但母親還是從我的神情里覺察出了什麼。轉身對父親說：「孩子回來了，你去割點肉，咱今天吃餃子。」　　

母親一邊和面，一邊說：「『軟麵餃子硬麵湯』，這麼普通的道理你就不懂嗎？做女人就像這餃子面，要軟和，太硬了就捏不到一塊了，不能任性，該低頭時要低頭。」我一邊幫母親包餃子，一邊品味母親這「軟麵餃子硬麵湯」的道理。　　

參加工作後，我也想做一個有責任、愛學習、優秀的教師。一次大賽，我準備了很長時間，但換來的卻不是理想的結果。我當時意氣消沉，不言不語，心裡很失落。母親又說：「『軟麵包子硬麵湯』，這個道理你又忘了？失敗了不可拍，怕的是一蹶不振，就像這手擀麵，面的硬度還不到，就做不出爽口、筋道的麵條來。」我恍然大悟，心情也不再那麼低沉，不怨天尤人，而是覺得自己的專業知識和素養有待提高。　　

後來，我愛上了寫作。剛剛投出的稿件很生澀，總是不敢留自己的名字，編輯刪了我的好多文章，我嘴上不說，但心裡也是不服氣；往報社投出的稿件如泥牛入海，杳無音信。我甚至一度失去自信，發誓不再投稿、不再寫作。　　

母親這時候又說了：「『軟麵餃子硬麵湯』，這個道理放到哪兒都實用。我雖然不識字，但你父親經常讀報看報，讀到好的文章和消息，他總是一邊豎起大拇指，一邊讀給我聽。只要報紙上刊登的，都有一定的可讀性，就像這餃子面和手擀麵，該軟時軟，該硬時硬，是你寫作的火候沒有拿捏好。」　　

我聽了母親的「軟麵餃子硬麵湯」的道理，繼續我的愛好。題該怎麼選，詞該怎麼用，話該怎麼說更有說服力，更能打動人……漸漸地我找到了一些竅門，嘗到了寫作的甜頭。　　

我的文章有好多篇在老網站上被編輯採用，還有好多篇被推薦到熱點關注里；《京九晚報》、《新城詩刊》、《老人春秋》上也開始有我的名字；我在樹人博客里一次又一次進入「熱門博客」行列，我的文字受到了文友們的推崇和喜愛，這是讓我始料不及的。　　

今天，我的雜文——《一碟菜的快樂》（寫於2012年6月）被收入《商丘雜文選》。我當初只是抱著試試看看的態度，真是沒有想到竟然入圍了。　　

如今，我不但把自己的小家經營得雖然不算富裕，但也紅紅火火，有聲有色，工作上也有了起色，寫作的手法也日益嫻熟了。　　

「送行餃子迎行面。」當菜園裡的韭菜長得齊刷刷的尺把來長時，兒子要出門求學了。我特地割下韭菜，和上軟乎乎的餃子面，為孩子做一頓卷著花邊、支稜稜的送行餃子；我會在兒子回來時，和上筋道道的麵糰，做上一頓爽口的、滑溜溜的手擀麵，以歡迎兒子回家。　　

看著孩子們大口大口地吃著我做的餃子或是手擀麵，我不由得又想起母親的「軟麵餃子硬麵湯」的道理來。　　

母親的「軟麵餃子硬麵湯」的道理，讓我學會了與婆婆的相處方法；　　

母親的「軟麵餃子硬麵湯」的道理，告訴我在婚姻里要做個隱忍、知足的小女人；　　

母親的「軟麵餃子硬麵湯」的道理，讓我在工作的失誤中不埋怨社會，不嫉妒他人，而是在自己身上尋找問題；　　

母親的「軟麵餃子硬麵湯」的道理，讓我在寫作的艱辛旅途中，面對失敗、褒獎、嘲笑和惡意的攻擊，淡然處之，繼續前行，筆耕不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