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經第十六論】—時辰與臟腑經脈關係之探討（上）

導讀

時辰與臟腑、經脈有著密切的關係，每一臟腑和經脈之氣，都在一天中特定的時辰內，表現出相對的旺盛，從而影響人的生理和病理，也影響著對疾病的診斷和治療。

因此，有必要對其加以整理與研究。

（一）對時辰的認識

古代計時方法，主要是根據太陽之升落，天色之明晦，而將晝夜劃分為不同的時段。

早在殷商甲骨卜辭中，已有「旦」（清晨）、「夕」（傍晚）、「明」（黎明）、「日中」（中午）、「昃日」（下午）、「昏」（黃昏）等記載。

至漢武帝太初元年施行「太初曆」後，曆法越趨精密，把紛亂的時段加以整理，分為一晝夜為十二時段，

定名為：

夜半、雞鳴、平旦、日出、食中、隅中、日中、日昳、晡時、日入、黃昏、人定。

這十二時段，以後便用十二地支來代表，即以夜半二十三時至一時為子時，一時至三時為丑時，一次每二小時為一階段。

以下分別是：

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計十二時辰，又稱十二辰，合現代二十四小時。

在《黃帝內經》中，有按十二時辰計時法，也有不按十二時辰計時法。

如《素問·生氣通天論》分白晝為平旦、日中、日西三個時段；

《靈樞·順氣一日分為四時》分晝夜為旦（朝）、晝（日中）、夕（日入）、夜（夜半）四個時段；

《素問·金匱真言論》分為平旦、日中、黃昏、合夜、雞鳴五個時段；

《素問·臟氣法時論》則分為平旦、日中、日昳、晏食、下晡、晏晡、日入、入定、夜半、雞鳴。

可以看出，除旦、晝、夕、夜的四分法外，其他分法的各時段所表示的時間長短，顯然是不相等的，即使四分法，由於四季晝與夜的長短不同，其四個時段也不等。

如果按十二辰來計時，以子、午二時定夜半、日中，則要比上述計時法精確的多。在《內經》中，以十二辰計時法的。

如《靈樞·衛氣行》云：「歲有十二月，日有十二辰，子午為經，卯酉為緯」。《靈樞·經別》和《靈樞·邪客》也有「十二辰」的記載。

正是由於《內經》有不同的時段劃分方法，所以時段與臟腑經脈配屬也不盡一致；而自張仲景至今的中醫「時間醫學」，雖然在臨床方面比《內經》大為豐富，卻也保留了不同計時法和不同配屬的問題。

（二）時段與臟腑方配屬

由於《內經》理論體系具有以五臟為中心的特點，所以有關時段與內髒的關係，也往往以五臟為代表。

這裡的五臟，實際是指五臟系統，它包括六腑、五體、諸竅等。

因此，時段與臟腑雖然有不同的配屬，但以五臟為中心的特點，卻是一致的，其配屬主要有以下幾種。

五時段配屬五臟

將一晝夜分為五個時段，各配屬一臟，其中有兩種配屬法。

（1）根據五臟所在部位及其功能特點，以上下腹背分別陰陽，並與晝夜陰陽時段相互聯繫而配屬。

如《素問·金匱真言論》雲:「平旦至日中，天之陽，陽中之陽也。日中至黃昏，天之陽，陽中之陰也。合夜至雞鳴，天之陰，陰中之陰也。雞鳴至平旦，天之陰，陰中之陽也。」所謂「合夜」，即「始夜」，天黑之始液。

這種時段劃分，除黃昏到始夜外，其他都是相連貫，即合夜→雞鳴→平旦→黃昏。

由此可見，黃昏至合夜亦當為一個時段。這樣就把一晝夜分為五個時段，恰好與五臟相配。

該篇接著說：「背為陽，陽中之陽，心也。背為陽，陽中之陰肺也。腹為陰，陰中之陰，腎也。腹為陰，陰中之陽，肝也。腹為陰，陰中之至陰，脾也。」

前四段分別與四臟相配甚明，雞鳴至平旦配肝，平旦至日中配心，日中至黃昏配肺，合夜至雞鳴配腎。脾為至陰，至者，到也，交也；從陽始交於陰，故稱至陰。

黃昏至合夜正屬這樣一個時段，故與脾相配。如此，則五臟與時段配屬如下圖所示。

（2）根據五髒的五行屬性，分別與五個時段相配屬。

如《素問·臟氣法時論》以五臟配五季。為肝主春，心主夏，脾主長夏，肺主秋，腎主冬。對五臟與晝夜時段相配的關係，是從五臟病在各自相配的時段其病情好轉而表現出來的。

如「肝病者，平旦慧」，「心病者，日中慧」，「脾病者，日昳慧」，「肺病者，下晡慧」，「腎病者，夜半慧」。這樣，它們的配屬關係是：平旦（木）配肝，日中（火）配心，日昳（土）配脾，下晡（金）配肺，夜半（水）配腎。

次中配屬法，是根據五行學說以五臟、五時、五行相關為標準，所以脾土在其所生肺金之前；而上述第一配屬法，則主要是按照陰陽學說，以五臟上下腹背陰陽為標準，因此，上焦胸背之肺臟，在於腹中脾臟之前。余臟配屬順序相同。

這一差異除反映出陰陽學說與五行學說兩者，雖然相互融合，但仍表露出結合併不十分緊密之外，更重要的是各自從不同的側面，部分地反映出脾臟主時的特殊性，這一點，下文將進一步分析。

四時段配屬五臟

將一晝夜分為四個時段，分別配屬肝心肺腎四臟，而將脾臟分散於各時段。又因脾臟是分散於四時段全部還是個時段一部，而有兩種說法。

（1）脾臟分散於四時段全部，沒有自己單獨所配之時。

《靈樞·順氣一日分為四時》篇云：「以一日分為四時，朝則為春，日中為夏，日入為秋，夜半為冬。」

根據《素問·臟氣法時論》及《內經》其他多處記載，不難看出，朝配屬肝，日中配屬心，日入配屬肺，夜半配屬腎。

《素問·玉機真臟論》說：「脾為孤臟，中央土以灌四傍。」脾為後天之本，對其它四臟起滋養作用；春、夏、秋、冬四季亦皆賴土氣之長養；四時脈象都當有胃氣，說明人體一時一刻不可離開脾土，四臟亦須臾不可無土氣。

所以說脾臟沒有單獨所主之時，但四時段均有脾氣。

《靈樞·九宮八風》篇記載五行與九方八時相配時，土數五居中央，不主時令，而其他六方各主四十六日，兩方各主四十六日，兩方各主四十五日，凡三百六十六日為一歲，也是認為脾不獨主一時。

一年如此，一日中分四時，亦如此。

（2）脾臟分散於四時段之末，各寄配每段五分之一。

如《素問·太陰陽明論》云：「脾不主時何也？岐伯曰：脾者，土也，治中央，常以四時長四臟，各十八日寄治，不得獨主於時也。」

人是一小天地，一晝夜亦是一年的縮影，在一晝夜中，說明脾臟分主四個時段末的各五分之一時間。

因每季九十日，十八日則其五分之一，脾臟全年共佔七十二日，與其餘四臟所主之時的各七十二日，合為三百六十日整。

此種四時段配屬五髒的方法，與上述五時段配屬五髒的基本區別，在於脾臟不獨主一個時段而分散於其他四時段之中，

雖然如此，但是兩類配屬法的根本道理則是一致的，都是以「土以灌四傍」為根據，不論脾主一時還是脾主時，其中心意思都在於說明脾土具有生化之源，氣機轉化之輸兩重作用。

十二辰配屬五臟

在脾「不得獨主於時」的基礎上，後世逐漸形成了十二時辰與臟腑配屬的認識，即寅卯（朝）與肝膽木氣相配，巳午（日中）與心小腸火氣相配，申酉（日入）與肺大腸金氣相配，亥子（夜半）與腎膀胱水氣相配，辰、戌、丑、未四個時辰與脾胃土氣相配。

前四個時段，分別主兩個時辰，後者主四個時辰，凡十二時辰，合為一晝夜。

如下表所示：

這種十二辰與臟腑配屬的關係，與上述《靈樞·順氣一日分為四時》篇時段劃分法一致，而更加精細；

同時又補充入脾不主時的認識，但脾旺的時間，不是《素問·太陰陽明論》指出的佔一年或一晝夜的五分之一，而是佔三分之一。

這一配屬關係，為目前臨床所常用。

對時臟配屬機理的認識

（1）「人與天地相參也，與日月相應也」，亦即「天人相應」是中醫學對時辰與臟腑配屬機理的基本認識。

天體不停息地運動，對包括人類在內的生物屆具有廣泛而深刻的影響。這種影響，以具有明顯節律性的太陽、月亮和地球的運動最為突出。

動植物以及人類，在有節律運動變化的環境中發生和演化，也正是在適應這種環境爭取生存的漫長過程中，形成了同步於太陽、月亮和地球運動的幾種不同節律周期。

而以《內經》為淵源的中醫學，將人體主要生命活動歸納為肝、心、脾、肺、腎五臟功能活動系統，並且由於「天人相應」的關係，此五個系統也必然是「開放」的。

因此一年中四季寒熱溫涼陰陽升降的變化，人體也有不同的功能系統與之相通應。

春季溫暖，陽氣生髮，屬五行木氣，人體中肝為少陽，性主生髮，故肝氣通於春。

所以《素問·陰陽應象大論》說：東方（春）生風，在地位木，在臟為肝。

同樣，其餘各系統也是如此，即夏氣屬火熱，通於心；秋氣屬燥金，通於肺；冬氣屬寒水，通於腎；土氣為五行之母，陰陽皆在，故脾應四季。

一日中也有相似的陰陽變化，根據《靈樞·順氣一日分為四時》的論述，則朝（寅卯）配屬肝，日中（巳午）配屬心，日入（申酉）配屬肺，夜半（亥子）配屬腎，若再以辰戌丑未配屬脾，則十二辰分別配屬五臟系統。

時辰與臟腑的配屬關係，其主要表現形式是：在五臟系統中，各臟在其配屬之時辰，生理功能相對旺盛。

如果當旺不旺或者旺而太過，都是病理狀態。即可表現為本臟病情變化，也可影響到相關之臟，尤其是所克之臟。

（2）關於脾臟所配屬的時辰，前人有不同的說法，值得討論。一說脾應「日昳」，相當於「未」時，二說脾應「黃昏至合夜」，近於「戌」時；另一說脾臟配屬辰戌丑未四時。

前面我們已談過，引起第一、二兩說的差異，在於一者根據陰陽學說，一者本於五行學說，但是兩者又都從不同側面反映了脾臟配屬問題。

然而，由於「脾為孤臟，中央土以灌四傍」，其功能強大而特殊，非其他臟所能比，因此其配屬問題，也較廣泛。

前兩種說法僅是各自部分的反映出脾臟主時的規律，但並不全面，而第三種說法則是在前面兩說的基礎上加以發展，補充了丑、辰二時，從而全面的揭示出脾臟與時辰的配屬關係。

事實上，脾臟在人體生命活動中，不獨是氣血生化之源，而且還是全身氣機轉運的「樞軸」，若中土氣機不利，則心肝肺腎四臟氣機皆因滯塞，因而成為辨別各種病症緩急的最「急」者。

所以《內經》在討論「標本緩急」論治時，唯獨提出「中滿」和「大小不利」為「先治」，相對而言，其他各種病症，都可「後治」。

就此而論，脾臟配屬時辰也應當長於其他各臟。因此，可以認為脾主四時，古全天三分之一，似較「寄旺」四時之末而佔五分之一為合理。

歷代以及當今醫家的實踐，也多應用脾旺辰戌丑未的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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