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肝癌，一些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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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癌在中國是非常高發的一種癌症，每年全國大約有30-35萬的新發肝癌患者（佔全球每年新發肝癌患者的近一半），在中國是第三常見的惡性腫瘤，死亡率則是在所有惡性腫瘤中排第二[1]。所以說肝癌應該可以算作最有價值向國人科普的幾種疾病之一。

想要把肝癌的來龍去脈釐清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中國人肝癌高發的情況並非偶然，而是與國人極高的乙肝感染率有著密切的關係。關於乙肝的發病和流行情況，可以參考拙作《乙型肝炎病毒——何日擺脫縈繞國人的夢魘》。乙肝病毒可以把自己的基因嵌入宿主的基因組內，使得宿主細胞不斷生產新的病毒，人體無法徹底清除病毒引起慢性感染。而長期的慢性炎症刺激被認為和肝癌的發病有著莫大的關係。一般過去的觀點認為，從乙肝感染到肝硬化，肝臟的病理變化發展大致是沿著：慢性肝炎-肝纖維化-肝硬化-肝癌 的這一演進過程推進的，全程大約在十幾年到幾十年不等。這也是醫生非常重視肝硬化病人的肝癌篩查的原因。

但是以上過程只是一種經典的肝癌演進路線，有相當一部分患者則是跳過了肝硬化階段，從慢性肝炎階段直接跳入到肝癌的階段。而且從肝炎發展到肝癌的時間也並不總是那麼漫長，一些在出生時從母親處感染肝炎病毒的患者，在二三十歲上就不幸罹患肝癌，也非常可惜。而且慢性肝炎也並非是唯一一種會誘發肝癌的情況，罹患肝癌的患者未必感染肝炎病毒，而罹患慢性肝炎的患者也未必一定會得肝癌，只是慢性肝炎患者罹癌的風險要遠遠高於普通人。

慢性乙型肝炎是增加罹患肝癌風險的重要危險因素之一，其他一些增加風險的因素還包括（但不限於）吸煙、酗酒、肥胖、糖尿病、丙肝、霉變食物等等。其中「吸煙、酗酒、肥胖、糖尿病」幾乎可以算作致癌因素的「黃金搭檔」，幾乎所有的癌症都與這幾種因素有關，當然肝癌也不例外了。具體到肝癌這種疾病，「黃金搭檔」中的酗酒因素又發揮了尤為重要的因素。因人體攝入的酒精絕大多數是通過肝臟代謝的，長期酗酒會對肝細胞造成損害，形成慢性炎症，繼而為癌症的發展提供了環境。

以上提到的那麼多因素都是肝癌的「危險因素」，因為人們目前對癌症的病因仍不十分清楚，所以這些因素都與增高的罹癌風險有關，但是究竟其中有沒有，如果有的話哪一些是肝癌的病因？現在還沒有定論。

對所有癌症來說，如何在疾病早期就能發現並處理病灶都是很大的難題，因為早期癌症往往是沒有癥狀的。越是早期難以被發現的癌症，一般整體的死亡率也越高。肝癌就是其中的典範。

肝癌的整體中位生存期只有6個月，也就是說從確診到死亡，只有約一半的肝癌患者可以活過第6個月。但是相對來說，早期肝癌的中位生存期則可以達到25-30個月，遠遠高於整體水平。提示有相當大一部分的肝癌患者在確診時已經到了癌症中晚期。

照理來說肝癌相對其他腫瘤來說應該更容易早期發現一些才對，因為我們已經很明確的知道，慢性肝炎和肝硬化的患者是肝癌的高危險人群，如果對這些病人加強篩查，早期發現肝癌應該是相對較簡單的事情。但是嚴峻的事實告訴我們，公眾對肝癌的態度較為淡漠，尤其是作為高危人群的慢性肝炎/肝硬化患者，對自身疾病的認識不足、對健康的關注不足。一些肝癌的早期徵象，比如消瘦、胃口差、黃疸等往往被患者忽視，結果延誤了診治。

不過悲傷的消息是，目前還沒有很好的篩查早期肝癌的手段。血清甲胎蛋白水平是一個有用的指標，但是這個指標雖然很敏感，卻非常容易誤傷「好人」，相比肝癌，最常見的引起血清甲胎蛋白水平升高的因素是婦女妊娠。腹部超聲是便宜又有效的手段，但是對操作醫生水平要求較高，也容易遺漏較小的病灶。另一些比較昂貴的技術，比如CT或MRI可以更有效地發現早期肝癌，因而在一些醫療資源過剩的人群/地區受到青睞。但是諷刺的是，如CT、同位素掃描這樣的技術雖然可以很靈敏地發現早期癌症，但是它們本身也釋放大量電離輻射，如不加限制地使用，也會誘發癌症。中國的一些特殊人群為了早期發現癌症而每年進行CT+同位素的檢查，這樣固然可以第一時間發現癌症，殊不知這早期癌症也許是因為過度檢查造成的過度輻射暴露引起的呢？

看來，醫生們手上現有的武器都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陷，可就算是小米加步槍，這與疾病的仗還是得打啊。有經驗的醫生通過合理選擇篩查手段，針對每個患者的具體情況制定個性化的篩查方案，才能最大限度地提高早期癌症發現幾率，提高性價比。

對任何人來說，被確診罹患癌症都無異于晴天霹靂。但是隨著醫學的進步，如今癌症已不是「不治」之症。在癌症面前，人類試圖「治癒」的嘗試往往是徒勞的，但是追求「治療」則是切於實際並且有效的。肝癌治療的首要原則便是爭取盡量延長患者的壽命，改善生存質量。無論是手術、放化療還是介入治療，都是圍繞這一原則進行的。但是總體來說，這些手段的效果都非常有限。有學者甚至認為之所以早期肝癌的生存期比晚期要長，僅僅是因為它們被發現的比較早而已，實際的臨床干預並沒有對肝癌的自然病程起到什麼影響。

不過也不是所有治療手段都那麼無力，肝移植是治療肝癌的終極療法，效果相對較好。可在所有肝移植的指征中，肝癌也是效果相對較差的一種。癌症是一種全身性疾病，僅僅將罹病的肝臟切除是不足以殲滅所有腫瘤細胞的。而且移植術後的抗排異治療會進一步降低患者的免疫力，使他們自身抵抗腫瘤的能力下降，對疾病的恢復不利。雖說現有的治療方式效果都有限，可總是聊勝於無吧。患者在確診以後還是應該在醫生的指導之下選取適當的治療方案，以期獲得最大的收益。

在缺乏有效療法的情況下，適當的替代醫學（如中醫）療法的嘗試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所選用的替代醫學方案必須被證明安全，並且替代醫學療法絕不可以影響正規治療方案，而只能作為輔助治療。尤其是在選用中醫療法時尤其應該注意，很多中草藥都有肝臟毒性，對肝癌患者來說是雪上加霜，對疾病恢復極為不利，應當儘可能的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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