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佛教現代化運動的幾個原則

以上數章中我們已探討了過去歷史中大乘的佛教現代化運動,並肯定了其基本的精神。再來我們也說明了為何現代人的修行應以四諦為核心,以四念處的覺觀為生命中之常行道,而提升自己安定、和諧的人格,進而達到覺的喜悅。以下則是幾點我個人認為現代化的佛教所應具備的整體性原則。提出來供大家參考。 一、肯定涵融,但應加強教理、修行方法與教團之整合 佛教一向是有涵融精神的,也一向主張在互敬的原則下,和一切人類的文化及宗教和平共處。佛教極少會和其他宗教起衝突,歷史上也沒有見過因佛教而起的戰爭。故我以為對外而言,佛教的涵融精神已是很夠了。佛教徒沒有宗教的侵略性與擴張欲。這是很好,很值得肯定的。也正是當今人類在宗教生活上所需要的經驗。 但佛教一到了教內,涵融精神相對地就比較欠缺。宗派眾多,團體林立,思想、修行皆不統一。結果是各執一詞,以自為高,而造成整體佛法覺觀文化力量的削弱及分散。歷史上佛教最大的一次分裂,就是最先肇因於上座系和大眾系看法之不同,而後來產生的南、北傳的分歧。也就是中國佛教徒所稱的大、小乘之對立。而這種分歧及對立的影響,幾千年來可以說是甚巨的。 多樣性及多元化,是大乘佛教的特色之一。這在慈悲布教的立場來說,固然是好。但在方便的同時,是不是也該維持一個正法的立場,至少到一個程度呢?整體的下層架構,可以盡量去迎合群眾的口味與習性,但當群眾已被吸引入佛教之中了,佛教中的上層架構,有沒有能有力地使眾生自覺呢?還是只是在用神秘、玄學與大師的權威,使他更迷而無法離開呢?今日整體的佛教文化,發揮了自覺與理性的精神嗎?今天的「佛教徒」,有獨立的修行人格嗎?今天的佛教社會,真的有尊重正法,尊重聖教量的體認嗎?要回答這些問題,我只能請修行人去加深自己覺觀的能力。 我以為今日的佛教,應逐漸走上知見與修行整合的道路。明白地建立一切宗派皆承認、尊重及奉行的教理和修行方法,才有可能在思想爆炸、文化充斥的今天,有力地向全人類傳達「覺的訊息」。否則教外的人,總是會對佛法「望洋興嘆」。各宗派並不需要完全放棄自己的教法和特色,但在整體上而言應在異中有同。我已在前面章中提出了我的看法——以四諦作為修行的共同核心。若要更涵蓋佛教發展及悲智並重的整體,把六度當成菩薩道行者的必修課程,我亦是贊同的。但無論如何,皆要能發揮四念處覺觀的精神。惟有這樣,才能發揮佛教整體的力量,使更多的人類得到法益。 至於談到教團之整合,則是由兩方面來研究。一是佛教團體間的合作,二是僧俗二眾的和合。講到佛教團體間的合作,允許正是佛教現代化中最簡單但也最困難的一個環節。過去的中國佛教,幾乎可說是一盤散沙。各團體喜歡各自為政,建立自己的道場,宣揚自己的理念。對其他團體的活動及理念,則是不大理會,少管為妙。 過去這樣的局面,也許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但今天的情勢已經有了轉變。就是不懂佛法卻打著佛法旗號的外道,已經在趁著傳統佛教因沒有形成有力的「共知共見」及團結不夠的空隙,而在利用神秘主義吸引徒眾。動輒聚眾數萬,聲勢浩大。我以為這種現象的出現,歸根結底仍不能不說是佛教本身的問題。而要解決這個問題,教內就必須要有一定程度的團結,要能有力地在社會上建立佛教的共知共識。使一般人至少在基本上,不會對佛教的教義有太大的誤會才好。 佛教應逐漸在廣大的佛教文化領域中,開拓出一片屬於大家的天空,確定哪些是佛教團體基本共同的理念,再用現代化、大眾化的方式把它表達出來。一旦表達出來了,就要在佛教社會中有公信力,使新進的團體和修行者知所進止,也能使外道知所收斂。 另外如結合佛教各團體的力量,而辦一所佛教大學,也是很值得去做的。這不但可替佛教本身培養更多的人才,要能更進一步擴大佛教思想在整體中國文化中的影響面。能使更多的知識分子有機會深入地了解佛教思想,而能認識到它當在人類社會中發揮何種功能。由這樣一所大學中所教育出來的青年,應能對整體的中國及世界文化有更開闊、更宏觀的格局。這一種影響力,會是佛教現代化的有力助緣。過去宏印法師曾向我提到這一個想法,我深感贊同。我欣盼台、港的中國佛教社會,能團結現有的力量,而使這一個夢想成真。 另一項教團力量整合的問題,就是僧俗二眾的和合關係。這個問題在最近似乎有較突顯的趨勢。我認為教內應由多方面去思考,相信亦會對佛教的現代化,有很大的幫助。 最近的現象是有的佛教徒在提倡一種「在家佛教」。好像這世上有兩種佛教,一種是出家人的,另一種是在家人的。出家人有出家人的天地,在家人有在家人的世界。大家不必有太多往來、干涉。 另一個現象是有的在家人有頗強的弘教意願,希望自己已不僅是輔助性的護法,而能加入僧團,成為「三寶」的一部分。但沒有為傳統的僧團所認可接受。 我個人以為這些現象都不是佛教發展健康的現象,但也都反映了教內的一些問題。要解決這些問題,需要出家人及在家人用理性的太多去做自我反省和調整。其原則是要能促進出家眾及在家眾的合作,而不是對立。 事實上在家人只要有正確的佛法知見,在佛教社會中能夠說法弘教,一直都是被認可的。由最早的佛教時期直到後來的大乘,一直都是如此。尤其是大乘佛教提倡佛法的普及化及入世,故十分肯定有正知見的在家居士在佛法傳播中之重要性。我們中國人比較熟知的幾位大菩薩,除了地藏王菩薩是現比丘身,其他的幾乎都是現在家相。這說明了大乘弘教的原則,是講究「應機說法」。如何能使眾生容易契入,菩薩就現何身為說法,而不必一定要拘泥於出家身或在家身。故以佛法本身的教理來說,出家人或在家人弘法皆很好,只要其人有這個意願和能力。 我想最近產生的一些僧俗對立的局部情形,原因可能不只一端。但其中之一想必是有一些在家居士對弘教非常熱衷,但總覺得自己的體悟不能充分發揮,在教內弘法的公信力,又無法和一些「大法師」相比,於是就認為原來問題出在自己不是「三寶」。於是就開始鼓吹在家人只要條件具備,也可以是「僧寶」,以為困難就得到解決了。我以為這種想法,是頗天真的! 真以佛法究竟的教說而言,不要說在家人可以是三寶了,一切眾生事實上都可是三寶。不是說「心、佛、眾生三無差別」嗎?真以畢竟空的立場而言,不單是眾生了不可得,就是心及佛亦皆了不可得!既然如此,又何必去拘束於誰出家誰在家呢? 但大家不要忘了,這是以聖義諦的究竟了義說立場,方是如此。不是在一般世間相上是如此。畢竟世上大多數的佛教徒,是難通達佛法中的第一義諦的。 大乘教之所以要把聖義諦和世俗諦分開來,其中一個很重要的積極入世意義,就是要在世間相上建立形式。也就是肯定「事相」的重要。佛法如果要普及,就不能不重世俗及世人的根器。如果只是自己站在一邊講「真理」,卻全然不顧世俗,嚴格地以大乘的立場來說,是不對的。所以大乘教會特別講究「隨順」的哲學,主張菩薩要能「恆順眾生」。《金剛經》中亦有「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於法不說斷滅相」的教說。指的皆是相通的道理。 皈依三寶是世尊所立的俗諦法。其所以當為眾生信仰皈敬的對象,當然有其深刻的道理。而其中最主要的一個內涵,就是整體的佛教,應以離執離欲為導向。世人雖深染於種種慾望,但只要知道對佛、法、僧三寶心存仰慕欽敬,生命中就會有一個離執而朝向解脫自在的導向。換句話說,這個俗諦法是隨順著世人的根性及洗染而建立的。此時要去對世人說什麼究竟教中不分僧俗,一切法平等,是沒有什麼意義的。反而破壞了佛菩薩所立的方便教,也失去了使眾生逐漸離執、離欲的引導作用。 故我認為推展佛教的現代化,並不是要去追求一種盲目的平等,而應精微深入地去了解一切法的內涵;否則真像當初的某些政黨一樣,硬要用暴力去追求平等,結果是搞得天下大亂。這樣就是「於法說斷滅相」了! 今天在家人若有心弘教,可以想見是有許多困難的。但我希望大家要有覺觀的能力,而能認清事實的真相。事實的真相不是佛教或佛法在分別出家在家,而是眾生在執著性慾和情慾。眾生心若能不再染著於性慾和情慾,佛法中自然不會再有分別但以現實看來,這似乎又不是在短期內能實現的。尤其是中國人對「性」的分別心尤其厲害,在家人就算經由「三寶」批准而加入了僧團,恐怕仍是不能得到信眾平等對待的。這樣反而變成「里外不是人」,又何苦自尋煩惱呢? 但站在教團整體有效地弘教立場而言,要讓真有正知見的在家人能加入教團,使得佛法弘教的神聖使命,能由四眾弟子共同地去合作、承擔、開創及努力,則是我所期望未來佛教發展的方向。現代有不少有志於佛法事業的知識青年,對法的認識及佛教發展的看法,頗有可取之處。佛教如不能吸收這些人而使其為正法的發展開創努力,真可說是極悲哀的!我希望教內先進要懂得愛護和培育後學,不要白白地把好的人才都送給了外道。年輕人如有不成熟的見解,要去和他溝通。可以批評他,但不應「打擊」他。要創造開放、健康的溝通管道,使後學有機會再反省,再深入。 在家人尤其不可對出家人心存傲慢,應對出家人生恭敬清凈之心。無論一個出家人是有修學沒修學,他能出家,就是不容易的。這也就是一種獻身,是值得在家人欽敬讚歎的。受過高等教育的居士,尤其不可有以為自己書念得多就比出家人強的心理。人只要有一點點高傲自滿,整個身心就是一個「熱惱」。 總而言之,我認為在現代化的佛教中,僧俗不應對立,而當團結合作。使佛法的教團能結合四眾的力量而更加壯大。二、理性與感性之均衡發展 佛法本來就是提倡理性與感性之均衡發展的。大乘佛教則更是以「悲智雙運」作為修行的主要原則。我以為現代的佛法修行人,要能在知見上有這一個認識,是頗重要的。否則有可能會走入一些極端。 理性與感性,以緣起觀的角度來看,均是生命的一個部分,本身是沒有什麼好醜染凈,誰高誰低的。 凡夫有凡夫的理智與感情,聖賢亦有聖賢的理智與感情。未修行的人因為覺觀力弱,故理智往往不夠深徹,使感情中夾雜著我見、愛染與煩惱。但理性和感性本身,卻是人生中「隨緣幻現」的東西,不是當被修行人一股腦整個剔除掉的。修行人如沒有正確的見解而想把這兩種東西剔除掉,就易走上「反智識論」或「苦行思想」的偏差。均是不合乎中道,也是很難會有利益的。 反智論的思想存在於佛教發展的後期,也可以說是一種反知識、反思維、反言詮的思想。其緣起是部分佛教徒對禪宗或真常學派的一種誤解,以為知識和思維活動是開悟的障礙。其實真正的禪宗思想哪裡是如此?禪宗講的「不立文字」,是指修行人當能超越文字相及一切言詮的束縛,而能直接在生命中妙悟。並不是說文字或知識本身有什麼不好。文字、知識如果能束縛人,「不立文字」難道就不能?真能在生命中有四念處覺觀能力的人,見文字就只是文字,不多加什麼,也不減少什麼。能在「不增不減」中得自在,才是真正禪宗的「直指本心」,也方才算是妙悟。若一定要把文字言詮除掉而求解脫,這種知見剛好就是一種執取,也剛好就是祖師所說的「死在句下」。事實上文字與言詮本身,本來就和其他萬法一樣,是宛然有而畢竟空,不可得亦不可棄的。它只是一種工具,而工具本身是不具染凈性的。人只要能看出它的緣起性及有限性,而能遠離只知在文字上做活計的心態就可以了。《維摩詰經》中說得很好——「文字性離」、「無有文字」。能覺觀到了這一點,就能走出末代學禪者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的「反思維開悟格局」,而能自在地用文字表達思想了。否則不但沒有妙悟,反而是「半兩文字重過須彌」。把自己弄得連基本的理性和思辨能力都喪失了。這樣是和佛法最基本的「覺的文化」之精神,背道而馳。久學下去,就會愈學愈呆了! 而反智論的另外一邊——「反感情」之苦行思想,也是一種偏差。佛教若往這方面發展,就容易走上厭世的道路。 有的人本來感情還很正常,一旦修起佛法來,就馬上想把任何感情都一股腦丟掉。好像這些東西有多臟似地。往往還以為自己很精進。其實這純粹是凡夫之見,沒有見到苦與集,反而拿不相干的東西開刀。以為自己若能做到「不動心」,就是解脫。這實在只是沒有正確知見而造成的幻想而已。 真以佛法覺觀的修行而言,人在該愉快的時候不愉快,該悲傷的時候不悲傷,反而是一種執取,也是人格的不夠成熟。凡夫與聖者愉悅與悲傷的原因不一,方式也不一樣。但只要有真人格的人,一定會有生命中的真感情。該哭而不哭,或沒有感覺,就是中國儒家所說的「麻木不仁」! 我曾因在報上見到一位歐洲的修女,一生獻身中國貧苦百姓的社會與醫療服務工作,而感動不已。後來我把簡報拿給一位朋友看,他馬上就向我數說近代西洋教士「文化侵略」的本質,始自清初乃至近代,如何如何!我當時除了欽佩這一位朋友對歷史的嫻熟與對民族文化的珍視外,同時也覺得他少了一些做為一個「人類」的基本東西。我雖然亦自認是固有文化的擁護者,但我卻覺得「作為一個人類的那一些東西」,也就是生命中當有的一些感情,是更為重要的。也就是因為世人沒有這個感情,才會有種族與種族間,宗教與宗教間的衝突、不和。 印順法師曾說過,大乘是比較偏重感性的。我相信這正是對當時太枯索、太偏重思辯的佛教文化之一種反動。我以為佛法的原始面貌,是理性與感性並重的。是要修行人能接受生命,超越生命中的束縛。而所謂超越,卻不是對生命中感性的否定與排斥。佛法修行人當提升及凈化自己的心靈,使自己的感情能愈來愈走出雜染及以一己為中心的象牙塔中,而自然地去關懷周遭的眾生。大乘佛教則可以說是一個特別注重感情之提升的宗教,也主張以實際的利他行為作為平時修學的常課。以此而說大乘在那一個時代,把修行人的生命由純思辯的形上學玄想中拉回世間,而讓人能有一些實際利益眾生的真感情,提倡修行人生命中理性與感性的均衡發展,是很貼切的。大乘也真不愧是當時的佛教現代化與佛法原始精神的復興運動。由大乘的修行理則來看,其注重感性應是很實際的關懷人間及社會,而不僅是一些宗教層面的「宗教情感」。過去中國佛教近數百年的發展,的確是有些偏了,變得太偏重宗教性的出世面,而忽略了大乘入世而服務社會的本懷。近來台灣佛教界的發展,頗有在這方面能自覺的趨勢,而愈來愈注重社會工作,這是很可喜的現象。我深深地祝願這一個關懷社會與世間的佛教現代化運動,要能看出當初大乘文化流轉中的缺點與弱的,而能把原始佛教覺觀的修行精神帶入教法的日常生活修行層面,才不會再走入過去大乘已走過的老路,也才是真大乘的精神——悲智雙運。 另外就是談到感情,就不能不探討現代佛教中頗有爭議的論題——修行人對情慾的態度。 不可否認的,目前傳統佛教在這一個環節上是比較薄弱的,幾乎清一色地採取一種共同立場——對慾望呵斥、摒除。認為情慾是要不得的東西,必除之而後安。 這個看法嚴正是夠嚴正了,但對一般的在家人而言,卻不夠實際。畢竟人是有頗強的情和欲的,不是簡簡單單地靠呵斥和摒除就解決得了。尤其是在家人之環境和出家人不同,生命中若有了這方面的問題,是無法完全用出家人的態度和方法來處理的。如果一定要,反而會讓一些人有空間去「渾水摸魚」,自創歪理。故意去講一些比較偏向放縱的話,去迎合一般人又喜歡放縱情慾,又喜歡開悟正果的想法。其實佛教本身是很可以訂出在家人對慾望的合理修行知見的。既能實際地使在家人的慾望有所規範,而解除許多不必要的煩惱,亦可使生命中有一個逐漸「離執」的導向。這些都是佛教能做卻沒有做的,或做得不夠好。實屬可惜。 目前的情形不是沒有立場,而是談得太高。教內流行的思想是你如果真的是認真的「修行人」,最好也能像出家人一樣,完全沒有情慾及性生活。結果造成一些在家人的挫折感和不安,也產生一些不必要的心理壓力。因為他們做不到。我想後來有一些人倡導「在家佛教」,多少是和此點有關的。 我雖不贊同在家佛教這種二分法,但我極力主張在家人要有在家人獨立的修行人格。切不可幻想自己和出家人一樣。出家人和在家人的程度上而言,是有很大不同的。在家人如果不能認清並接受這一個事實,則他的生命中始終會有一種不平衡,也會造成修行的障礙。到最後不是過分自卑,就是過分自高。 自卑的心態是很普通的。造成不少在家人在心理上依賴出家人的習氣,而缺少修行人當有「自依止、法依止」的氣質。要這一種人去推動佛法的現代化,真可說是緣木求魚。這些人一到寺里見了出家人,馬上就像個乖孫子一般,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但一出了廟門,馬上就換了一個人似的,回復到本來的自我。依我看,這是一種形式的人格分裂。而這種人格最大的的弱點,就是沒有覺觀及承擔的能力,也不可能發揮出佛法的自在精神。 自高的心態剛好就是另一種極端,不但不認為慾望可能有過患,反而特別要去肯定它,好像欲也是一種功德一樣。最近常見的例子,就是有人片面地引用大乘教說中的「生死即涅槃」,「煩惱即菩提」為理由,來支持其「慾望無過患論」。其實這種話誰不會講?自古以來,人類都在想盡辦法替自己的行為找理由。人類學家會創造一種人類學的學說,來支持自己的行為。部分基督徒只要一想到吃肉是上帝准許的,就覺得食肉完全沒有任何不妥,心安理得。佛教徒中有些人一見到大乘經中有這些「金玉良言」,馬上就能舉一反三,自我發揮地去「煩惱即菩提」去了。其實這正說明了人性的悲哀,也充分顯現了人類內心的軟弱和不安。其實一個人想要滿足慾望,何苦一定要去聖言量中找理由呢?這難道不正是一個不安,一個執取嗎? 大乘教義中所說的這些「不二」,其原始的目的是要修行人徹底斷卻了追求世間外之形上解脫的思想。故說生死即涅槃。也是為了要修行人能不畏煩惱,克服煩惱,才會說煩惱即菩提。並沒有說慾望就是解脫。 若要站在原始佛教中四念處覺觀修行的立場來看,佛法並不主張「慾望有過患」,或「慾望無過患」。佛法只是要修行人在自己當下的身心世界中,去體會一個行為真正的原因、作用及影響。並不是要人用經中的文字來支持自己的行為。慾望到底是什麼?是「有漏」還是「無漏」?是解脫還是不解脫?修行人皆當在自己的生命中找答案。這才是佛法中卓然獨立的修行精神。 總而言之,是佛教應界定出在家人對慾望合理的態度。整體的導嚮應是以「離執」為尊,但不應流於理想高遠而不切實際。要走出不平衡的自卑與自高的心理,先以如實觀的精神接受真實的自己。再在這個基礎上修行,才算是真的精進。三、提倡平實的佛法與平凡的修行 今天的佛教,可以說是相當崇尚神異的。不少的人一聽說什麼人有「神通」,就很容易輕信。由於正見不深,故腳步不穩。一天到晚跟著這幫自稱有「神通」的人團團轉。忙了半天不但一無所得,反而是勞神傷財。到最後才知道「神異生涯原是夢」,而見到了這些神棍的真面目。所謂的神通,真講起來是「人通」,也就是懂群眾心理學。知道你需要什麼,有什麼弱點,然後再講一些你想聽的話。如果是頭也磕了、錢也飛了。但畢竟人自欺的能力總還是有限的。很少人能自欺一輩子。如果有人能,我看就是那些富甲一方的神棍們吧! 以上所說是佛教中層次較低的神異傾向,一向是被摒斥在教外的。事實上在教內,另有一種層次較高的神異傾向,其所追求的不是「神通」,而是傳統佛教中所講的開悟、正果及解脫涅槃。開悟、正果及解脫,的確是佛教中的事實。但這些東西往往一到了有神異傾向者的心裡,就興起了無限的幻想與憧憬。結果是他們追求「解脫」的渴望,和追求「神通」者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只是書念得比較多,層次較高而已! 我時常覺得,也許是現代人的生命太缺乏成就感,或太枯燥、太不安了,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一天到晚想這些異乎平常的事。 事實上佛教中的開悟、解脫,並不是神秘的事。一個人對事情看不清而有惑,就是迷。若增加了覺觀力而能看清不迷了,就是悟。而人若沒有生命中的自在力,而為東西所束縛,非要他不可,就是縛。若增加了離執力而能不要它,不受縛了,就是解脫。人的迷有深淺的不同,縛亦有層面的分別。但悟和解脫本身,在佛法中是有清楚而確實的意義的。也就是我曾在《四念處今論》一書中詳細講過的「洞察力」和「離執力」。洞察力的終極就是悟,離執力的終極就是解脫。其意義是很平實的。 現代修學的人往往對開悟、解脫存有一種形上學式的幻想,以為那是一個終極究竟的落腳處。人只要開悟或解脫了,以後的人生就是「一帆風順」,不用再擔心什麼了。以我看這和現代不少追求金錢者的想法,並沒有太大的不同。人類因為不安,才會借不斷地累積及擁有來壯大自己。而畢竟這一個「浮沙建塔」的美夢,終究是要幻滅的。沒有安全感的人,才會瘋狂地要抓那麼多。沒有自信心的人,才會借著「悟」來肯定自己,使自己變得和其他人不同。真以佛法覺觀的哲理來看,人若沒有看見自己的一生原來如此,畢竟只是個平凡的可憐蟲! 我時常以為佛法的修行人,應是很平實的生命實踐者,不會覺得自己和一切眾生有什麼不同。也不會斤斤於自己是已悟還是未悟。已悟也好,未悟也好,有情世界畢竟仍是如此,存在著如此多的不安與矛盾。真正「悟」了的人,會去增益自己的自在力與善巧力,投入法界,幫助眾生,使法界能更離苦、和諧。這樣才是真解脫!也才是真正大乘佛教的法的格局! 有覺觀力而親見緣起法的人,會了解當下身心的緣起性。就連身心都是緣起如幻的,何能由此無實如幻中而得一個實有的「解脫」?就連三界都是緣起而幻現的,更何況是眼界、耳界乃至意識界?能徹底看破了自己當下的身心,及整個的山河大地,而徹底放下了「悟一個真空」、「得一個佛果」的妄想,同時又能以一顆平常心在世間積極進取,不憂不懼,做自己當做、能做的,努力去服務社會,利益人群。這樣才是開悟,才是解脫! 中國有句諺語——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孫中山先生,曾在生前力倡力行哲學,其用心就是希望改掉中國人的壞習慣——談得太多卻做得太少。我很希望將來中國的佛教,要能走上平實修行的真大乘道路,而不要再去發揚中國人尚玄談、重神異的「國粹」。作為一個現代化的佛教徒,也實在該由妙高山頭走下來,去踐履平常心、平常事,去為眾生服務才好。 如果不能,仍在高高在上地講開悟、談解脫,以我看則仍是在明清以來佛法質變後之格局中。修行人只是在用開悟、解脫築成的自賞與自高中享受一種樂趣。而畢竟只是一種自我麻醉罷了。明清以來中國人自我麻醉的方法可多了。古玩、字畫、大麻煙,哪一樣不迷人?而天下迷人之事,我看無有能超過「開悟」、「解脫」者!中國人講到男女之私,曾有人有過「偷不如偷不著」的妙論。以我看迷上開悟的人也一樣,正可謂是「悟不如悟不著」。悟著了反而沒意思。就是要吊在那邊,才過癮!佛法的形上學化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委實是已很不堪了!難怪太虛大師當年會提倡人生佛教。想來是對時代之弊有過深刻覺觀後之看法。當今的學佛人,實在是該猛醒的!否則真是連後知後覺都不夠格,而是不知不覺了! 現代人一切事都講求速效。咖啡有即溶咖啡,學語文則有速成訓練班。而學佛法,是不是也可以有「速成開悟班」、「證果保證班」這一套呢?這個問題是目前已遇到的佛教現代化問題之一。 佛教中修行人證果,無論是南傳還是北傳的系統,都是正常的事情。但大多數的修行成就者,因皆把它視為「平常事」,故不會主動去談它。但它也不是一種禁忌,好像有多神秘一樣。它只是一件很平實,也很符合因果律的事——即有如是的修行,就有如是的果位。只是一般人不去修行,不能證果,反而把它當成一件很有「吸引力」的事,想加入速成班而得到它。這實在是頗好笑的! 如果開悟證果,皆能像即溶咖啡一般速成,佛、菩薩也是不會反對的。但畢竟事實並非如此!佛法一切都講因緣。悟是因緣,不悟是因緣。並不只是單方面「師資具備」就可以了,也要看修行人的根性及知見。若知見不夠正確,心的成熟度不夠,都是強求不來的。並不是佛、菩薩慈悲不夠,不肯讓眾生「證果」,而是佛、菩薩雖是方便善巧,但絕不欺誑眾生。說好話,也是有分寸的。這其中的大乘中道義,的確頗難通達。初發心菩薩要能在此權實之間掌握好時代的中道,委實不易。但我很希望大家要能再思維,再深入!要能接得上佛法的樸實精神才好。 也許近來有一些附佛法外道的行徑,讓一些教內的人覺得不安。因為這些外道不是宣稱自己是「真佛下凡」,就是說自己是「無上天師」,五彩披掛,搖鈴打鼓,好不熱鬧。於是教內部分的熱血青年就想要「跟進」,免得讓外道專美於前。我的看法倒是不同。幾千年來人類文化中有多少小丑?如果他們怎麼樣我們也就怎麼樣,粉墨登場又叫又鬧地,這還成何體統?眾生見到這種情形,反而會懷疑正法、善法的正面性了。所以我勸弘法者要有堅忍力,不要為一時的榮枯所動。最重要的,是要守得住正法的立場。不能因外道的興盛就與其同流! 現在外道的問題,可以說是頗嚴重的。也成了傳統佛教必須要面對的問題。這些人明明不懂佛法,卻要打著佛法的招聘混淆視聽。其原因很簡單,就是看準了中國一般的佛教徒好騙,油水多。結果是騙財的也有、偏色的也有。這些外道的教主,往往都是身家上億的富翁。進出皆是最豪華的轎車,吃的、用的,也是極盡驕奢之能事。卻還恬不知恥地說自己是出家人,給自己一個又長又不通的「封號」,見人就說自己有「神通」,又能放光、又能治病,招搖撞騙到處吸金。這說明了當今中國社會中群眾的神異傾向很濃,理性及覺觀力很弱。愈是如此,則佛教就更應有力地提倡平實的佛法與平凡的修行,才能導群迷於正道,發揮正法應有的精神。四、走出中國人權威主義的人格與文化習性,建立現代佛教修行人獨立的修行人格 所謂權威型人格,不只是一種自以為是的固執,也是一種自以為比別人高一個頭的傲慢。這一種人格一旦形成,會使其失去自我反省與調整的能力,而莫名其妙地堅持某種思想或價值體系。不只是有權、有名的人容易有這樣一種性格,就是一般人也常有權威人格的表現,而發生在各種不同的人際關係里。我覺得這是中國文化中的一個弱點,也是一個盲點。中國人一定要能自覺而克服了這一個弱點,看出了這一個盲點,整體的中國才能朝現代化的道路前進。而我所探討的佛教現代化,也是一樣。根據我近年來推展佛教現代化的經驗,覺得權威人格的確是推展佛教現代化的最大障礙。 若有人問我如不用佛學語句,現代化的佛教徒最需具備的能力是什麼,我會毫不猶豫地說是「自我調整」。因為調整已包括了覺觀、反省與身心的能力。而有權威型人格的人,根本就覺得天下人就是錯的,只有他才對。要和這種人談什麼佛教現代化,是很沒用覺觀力的表現。 這一種人格,一旦表現在教團整合上,就造成一廂情願的本位主義權威意識。總覺得自己的團體是正宗。如果佛教要團結,那其他團體就該來「投效「在自己的旗下。就好像當年國共對立時,有反共分子來投誠一樣。我們中國人一向有這一種天朝文化觀的心理。自己在中央,所以叫「中國」,其他的國家或民族,就叫四夷。而其他國家如果來和我們合作了,我們就說是近悅遠來,「四夷來服」。以這一種心態來談教團整合,我看還是免談,省得傷和氣。對不對? 事實上教團就算不合作,不整合,權威主義的文化習性仍然會對團體本身造成傷害。因為它會造成團體內部一切皆以一個人為中心與重點的現象。這種現象表面上是大家皆在一個權威的領導下有效運作,和合無爭,而實質上最大的傷害,就是往往自然地忽略了對年輕一代承擔能力的培養,結果是雖有巨星在閃閃發光,但往往後繼無人。而且一個團體僅靠一個明星級人物,力量當然是不夠的。這種情形,我們是見到很多了。 在這一方面,我倒頗欽佩星雲法師的眼光和胸襟。以他的條件,如果只要坐享信眾的供養、追隨者的崇拜,是很容易的。但他能放下佛光山寺,讓後學去承擔,這就是有培育後進的見識了。再加上他能送年輕的法師出國念書,這些眼光皆是很了不起的!我很希望其他條件具備的道場,要能同樣地重視後學的培育。不要只是注重一個人的「放光」才好! 嚴格說來,一個具規模的團體,十幾二十年若仍不能培養出像樣的人才,以我看就是失敗了!誰說真正的佛教 事業一定要有龐大的道場?今天印順導師,有什麼道場?而我們可以見到多少出家眾中傑出有思想的年輕俊彥,皆直接間接地受到他的影響。以我看,這就是成就了。了不起!說印順法師是中國佛教當代的大師,是實至而名歸的!因為他注重教育,把教育看成佛教事業的重點。 權威型的人格,在教內造成的另一個傷害,就是不能容忍不同的意見。而不能容忍不同的意見,真正損害的不只是持有不同意見者,同時也是不能容忍者。新的意見就算不一定正確,但至少它有一種實驗的求新精神。它顯示了教內至少仍有人在關心這一個文化的未來。有人在關心,在思索,這就說明了佛教還有生命,不是一灘死水。我贊成有力地批評外道,但我不贊成狹隘的權威型人格心態。我希望教內的大德要能容忍教內新的見解和團體。可以不贊同他,也可以批評他,但不可隨便地說別人是附佛法外道。這樣只會把其真的變為外道,就不是佛法之福了。五、佛教事業要走向重品質、重效率的專職化道路 這一點事實上早已發生了,但層面仍不夠寬廣。我很希望教內先進要能有這一個認識,而把佛教事業做得更有力才好。在此點上所需要思想的突破,是傳統佛教中的功德思想。傳統的功德思想,有些地方是頗僵化的。築寺院、建道場是功德,建佛教大學是不是呢?供養出家人是功德,支付道場專職人員的薪給是不是呢?當初大乘佛教中建寺、建塔及造佛像這些事,都是和原始佛教中的傳統不符合的。但當時的大菩薩們覺得佛教要普及,就要注重這些表相及形式。於是他們不惜揚棄舊傳統,而勇於創造新傳統,建立新格局、新氣象。這一種生命中的開闊及自在,恐怕不是今天只知道謹守祖師家業的學佛人所能想見的。我很希望今天提倡佛教現代化的人,要能走出近代中國佛教中只知守成,不知開創的格局。能有這樣的見識和魄力,佛教的現代化才有希望。也才能更進一步地去在現代重新詮釋功德思想,使佛法能在當今社會中走向高品質與精緻文化的道路。這才是佛教發展的大著眼處。 今天的佛教事業要走向專職化的道路,並不是為了和傳統不一樣而創新,而是因應人類社會制度及結構的變化而自我調整。過去的中國社會,有閑的人多,有工夫搞文化、講宗教的人,大都是社會上既得利益的擁有者。他們不太需要去為生活發愁。而今天的人類社會,已有了結構上很大的變化。知識分子大都為中產階級,都是有需要為了家庭及生活而忙碌奔波的。再加上資本主義形成的專業化發展,使得在現代要做文化事業,不講專業而能有夠水準的品質,幾乎可以說是很不可能了。 有些人對佛教事業的專職化,持著較懷疑的看法,以為和大乘佛法講的「發菩提心」不相符合。其實恰好相反。一個人畢竟總是要工作、要生活的。而其如果能用生命中大部分的時間,獻身於自己理想中的事業,同時又能得到一己及家庭生活的所需,這是很好的事,也正是大多數人夢寐以求的理想。這完全是和佛教的思想沒有抵觸的。一個人若因佛教事業而獲得巨大利潤,而其人又沒有善用此金錢去利益法界眾生,這才是不恰當而會受「因緣果報」的。如果並非如此,獻身佛教事業而又能以此獲得自己的生活及家庭所需,我覺得是很值得自豪而光榮的事。不需要有是「不發心」的顧忌及不平衡心理。 發菩提心真正的意義,是一切要以法界眾生的利益為先,並不是謹守狹隘的個人價值觀。今天佛教事業真實的情形,是沒有專職的人員就很難有有力的推動。在這種情形下,一切條件都具備的佛教徒,若還謹守「不用佛法賺錢謀生」的僵化思想,而讓佛教流於管理不善的局面,真可以說是沒有想通。也反而不是「發心」了! 「錢」的觀念,在部分佛教徒的思想里,是一種「必要之惡」,也絕不能用佛法來「賺錢」。這種思想並不是現代才有,而是在許久以前的修行人戒條中就有——即不用手捉持金銀財寶。結果造成了佛教中部分人輕賤金錢的觀念,也造成了佛教現代化的一種障礙。 真正大乘佛法精神的金錢觀,應是能超越這一種「金錢為惡」或「金錢和德行相抵觸」的思想的。金錢本身,既非善也非惡,是中性的。是人在貪著於金錢,不能善加運用它,才造成惡。以佛法來看,有錢並非惡。是有錢而不能布施,才是惡。故佛教不會有儒家「為富不仁」的思想。佛教只是主張人當善用自己的時間、能力及金錢,去為眾生服務。現在仍有若干的佛教徒戴著一種有色眼鏡看待金錢,實在是不能了解大乘真義的現象。 我很敬佩業師沈家楨居士在這一方面的見地。過去美國佛教會開董事會提名董事時,曾有部分董事反對提名富有而願以金錢護持佛法的人任董事。沈師就發表意見,認為這種思想有偏差。他認為現代的佛教,應對一切形式的貢獻,都給予平等的尊重。有人願為佛教做義工,是奉獻,而有人願為佛教捐獻金錢,也同樣是奉獻。這兩者是平等而沒有高下之別的。現代化的佛教團體,應成功地結合各種不同的人,共同合作來為佛教儘力。排斥富有的人,是視金錢為不凈的偏狹思想,以這種格局來推展佛教的現代化,當然是不行的!大乘的真精神,是開闊而不是偏狹的。錢不怕多,重要的是要能有效合理地運用。財施是大乘佛法主張布施修行的一部分。若沒有錢,你如何行財施?我很希望將來推動佛教現代化的人,要能有大乘佛教開闊的金錢觀才好!不要有以窮自高的「窮酸哲學」的心理。一個人有沒有修行,是和他的性別、種族、學歷及貧富沒有直接關係的。以我看富有的人,不少都是謙虛有禮、敏而好學的,能契入甚深法義。倒是不少不窮不富卻自視甚高的人,常用瞧不起有錢人的心理。這些都是不符合佛教精神的。要推展佛教的現代化,就要能促進一切法界眾生的合作。出家人與在家人要合作,富裕與小康者也要合作。有錢的人貢獻金錢。有思想的人貢獻思想。有組織能力的人貢獻組織能力。什麼特殊能力都沒有的人,也可貢獻自己的時間,去做能做的奉獻。而所有奉獻的人,以佛法來看均是平等的。我很希望將來佛教界有更多經濟方面充裕的人,能有更深刻的法的體認,而能支持佛教的現代化運動。我也希望將來有更多佛教界的精英,能全職地投入正法的傳播與佛教的發展,而使這一個對全人類均很重要的文化運動得以開展才好!以上只是大略地探討了幾個我個人以為現代化的佛教,理想中當具備的原則。希望能拋磚引玉地引起大家研究討論的興趣。也希望提倡佛教現代化的同仁,能了解這些問題都不是容易解決的,而能有在法界中長期奮鬥的心理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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