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選刊》主編杜衛東首次正面回應《收穫》—— 在各媒體紛紛關注《收穫》拒絕轉載的這一新聞時,選刊類的期刊少有回應。 在文學選刊中,《小說選刊》是老大哥,在中國文壇和期刊界舉足輕重。經過本報記者的約訪,《小說選刊》主編杜衛東首次正面回應,認為這種同室操戈,不利於中國文學的發展與繁榮。
《收穫》拒絕轉載 我覺得只是一種姿態,並不能保護原創期刊 華商晨報:《收穫》雜誌提出,要與國內作家和原創文學期刊結成聯盟,杜絕未經許可的轉載行為(這與著作權法修改草案二稿的相關條款相吻合)。作為選刊中的老大,您對《收穫》提出的這個聯盟有何看法? 杜衛東:有這樣一個聯盟?我至今還不知道,恕我孤陋寡聞。我任《小說選刊》主編已經七年,在我的印象中,無論是聲名遠播的文壇大家還是才華橫溢的後起之秀,對《小說選刊》選載他們的作品,都是持歡迎和感謝的態度。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遇到一起作家拒絕《小說選刊》轉載的事情發生。而且,我們轉載作品有兩個程序是必須的:和原創刊物打招呼,和作者打招呼。
著作權法修改草案的二稿規定,我們將嚴格遵守。但我們也注意到條款中規定的「作者授權」這一先決條件。事實上,著作權在作者手裡。尊重作者的意願,也尊重原創刊物的意見,我們將努力與作者和原創刊物協調好關係,把選刊辦得更好。 華商晨報:《收穫》提出拒絕轉載的出發點之一,是為了保護原創期刊,您覺得是否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杜衛東:我覺得就當前文學期刊的總體狀況而言,選刊與原創刊物並無本質的不同,那就是共同面臨著讀者減少的危機。比方說,《人民文學》曾經發過100多萬冊,很多地方甚至要限量訂閱,現在不足10萬冊;《小說選刊》也發行過100多萬冊,但2006改版前,也遠遠低於10萬冊。這是由多種原因造成的,比如網路等新興媒體的崛起,影視等新興娛樂方式的出現以及新的生活方式的變化等等。在這樣的狀態下,文學不可能像1980年那樣佔據社會的中心位置,文學要獲得新的發展,必須尋求新的表達方式,與大眾的生活建立有效的聯接。這包括兩方面:一是在傳播方式上,探索文學期刊電子化和數字化的路徑;二是在作品的內容上,更加貼近時代,貼近生活,貼近讀者。這樣才能以新的方式為新時代的讀者所接受,這也是《小說選刊》改版以來一直努力探索並認真踐行的。 程永新先生僅把文學期刊印數下降的原因歸咎於選刊的存在,在同行之間互相指責,引發這樣一場爭端,我認為這至少是不夠全面的。格局不大,氣象太小,這種同室操戈,是不利於中國文學的發展與繁榮的。 值得我們思考和探究的是:文學的生存空間究竟何以面臨今天的困局,我們應該怎樣積極地面對?這才是真正理性的、客觀的解決問題的態度和方式。
發表或轉載支付高額稿酬,對於作家是件好事。但是這恐怕只有像《收穫》這樣有文化專項資金支持的期刊才可以做到。他們一部中篇可以付近3萬的稿費,對於全國絕大多數期刊來說,達到這個標準是不現實的。這並不意味著沉默的大多數期刊中,就沒有優秀的作品。《小說選刊》所做的正是這種披沙揀金的工作,遠的且不去說,我任《小說選刊》主編七年來,就在邊遠地區的文學刊物上選發了大量優秀的文學作品,推出了許多文學新人。因為《小說選刊》這個平台,許多有可能被淹沒的作品已經膾炙人口;許多默默無聞的作者已經聲名鵲起;這也正是《小說選刊》的意義之所在。 《收穫》拒絕轉載我覺得只是一種姿態,並不能保護原創期刊。原創期刊與選刊屬於不同的生態系統,原創期刊是發表作品,選刊是選優拔萃,這是同一件事情的兩個層面。拒絕轉載就能保護原創期刊的說法,是不符合實際情況的。 比如說,《收穫》是一本非常厚重的文學名刊,在當代中國文學的發展歷程中無可替代,對這一輝煌的文學品牌我們始終心懷敬意。但是就《小說選刊》而言,《收穫》的作品轉載率近年來在文學名刊中是最低的。去年一年,我們僅選了《收穫》的三部作品,今年截至到我正在終審的第八期稿件,僅僅選用了《收穫》的一部小說。由此說《小說選刊》擠壓了《收穫》的生存空間,恐怕難以令人信服。 程永新先生的說法是片面的 選刊的編輯和原創期刊的編輯應該得到同樣的認可與尊重
華商晨報:《收穫》主編程永新認為選刊泛濫,辦不下去的文學刊物搖身一變都成選刊了,這些年一些選刊的做法,已經嚴重威脅到原創刊物的生存。您認為呢? 杜衛東:我真的並不清楚程永新先生所指的辦不下去的文學刊物都加入到選刊行列,具體指哪些期刊?現在被讀者認同的文學選刊就那麼幾家,這麼大一個國家,有這麼幾家文學選刊並不為過。事實上,也有更多不同的聲音。2009年在《小說選刊》牽頭舉辦的全國文學期刊主編北京峰會上,《山東文學》社長在發言中明確表示,原創文學期刊和選刊相輔相成,共存共榮,有的作者長期默默無聞,一旦作品被選刊選載,再接再厲進步飛快。這樣的聲音相信您也會有所耳聞。 華商晨報:程主編提到一件事,說楊爭光一部七萬字的中篇小說,《收穫》付給作家稅後差不多近三萬元的稿費,而《小說選刊》只付了250元轉載費,他覺得這不合理,不公道。作為《小說選刊》的主編,您怎麼解釋這件事? 杜衛東:程永新主編說的有誤,我們付給《收穫》的編輯費是200元,我們付給作者的是2634元。選刊付給作者的稿費是按字數計,千字40元,付給刊物的編輯費按篇計。這個標準是選刊一直沿襲下來的。我任主編時,《小說選刊》的發行量已降至歷史最低點。為了《小說選刊》的生存與發展,很長一段時間我的主要精力用於進一步張揚《小說選刊》的文學主張、策劃與實施刊物的改版、進行市場調研、加強市場運作等事務性工作,忽略了稿酬這一問題。實事求是地說,當時也沒有能力提稿酬和編輯費。兩個月前,我在重慶機場邂逅了一位文學期刊的主編,閑聊中他也表達了選刊支付的稿費和編輯費應適當提高的意願,我認為他說的有道理,並為自己的這一工作疏漏深為不安。回京後,立即召開了編輯部會議,就提高稿費和編輯費做了專題研究。從上個月開始,標準都已經提高,付給原創期刊的轉載費一篇作品最高達到了一千元。
華商晨報:程主編認為,選刊卻因為低成本而暴利。選刊付出的勞動就是:踮一下腳,摘下桃子。您是否認同他的這種說法? 杜衛東:原創文學刊物的編輯和選刊的編輯,從事的工作有共同點也有不同點。選刊是在原創刊物發表作品的基礎上選稿,考量的是選家的眼光。我們的編輯每人每月要看30多本刊物,平均每天一本,這還不包括寄給我們的各種民刊、內刊、報紙,以及大量通過各種關係和各種渠道發來的薦稿和自薦稿。為了不斷地推出文學新人,我們對編輯有明確的工作要求和檢驗標準,防止閱讀的死角和盲區。如果發現有好作品漏送漏選,編輯必須要負失職之責,我們有明確的獎懲規定。編輯們在發稿的半個月時間裡,閱讀刊物是夜以繼日的,工作非常非常辛苦。我對我們刊物的編輯充滿敬意。 在某種意義上,選刊的編輯更需要銳利獨到的眼光,殺伐決斷的勇氣和果斷。在全國上百種刊物中披沙揀金,並不像程永新主編所描述的那樣「踮一下腳摘下桃子」。這既要有廣闊的視野,也要有前瞻的思路,對文學的前沿問題有清醒的認識和準確的把握,有較高的審美和藝術眼光。 另外,有兩個問題還想藉此機會做一說明:一是為了給讀者奉獻最精美的精神大餐,選刊所選作品每期有近三分之一的篇幅,在徵得作者同意的前提下,又經過了我刊編輯的加工潤色和刪節,和原創刊物的編輯一樣,他們同樣需要做大量的案頭工作;二是為了確保每期的發稿質量,我刊自2006年改版以來,還實行了一項「養稿」的制度——即主動向成熟的作家約稿,當稿件達到選刊的選用標準後,推薦給原創文學期刊,同時由我們選發。在我們「養」的稿件中,就有魯獎獲獎作品。 所以,程永新先生的說法是片面的。原創文學期刊的編輯確實付出了極為艱辛的勞動,而且一直以來未受到社會應有的認同。為此,我們正努力籌劃「全國百家文學期刊伯樂獎」,就是想對原創文學期刊編輯的勞動給予應有的尊重與鼓勵。我覺得選刊的編輯和原創期刊的編輯應該得到的同樣的認可與尊重。 華商晨報:在網路時代,成名靠雜誌的時代已遠去,在當下,您認為作家與期刊是怎樣的關係? 杜衛東:從中國文學的整體來說,網路文學佔據了重要的部分,但網路文學雖時有精品力作,但大都是類型文學與通俗文學,多以娛樂為目的,真正能代表文學的最高水準的仍然是文學期刊為中心的紙質出版,在這個意義上,作家成名靠雜誌的時代並沒有遠去,只是這條道路更加艱難了。 談到作家與期刊的關係,期刊不只為作家的成長提供了平台,而且成熟的期刊周圍也都聚攏了一批作家,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在這個意義上來說,作家與期刊是相互依存的,當然對於《小說選刊》來說,面向的是全國的優秀作家,這是一個發現並培養優秀作家的園地,也是一個展示中國文學的高端平台。 《小說選刊》主編杜衛東本人供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