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茗的樂趣

品茗的樂趣 字數：4900我真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喝茶的，現在似乎已形成了習慣，如有一日未喝，竟好像欠缺了什麼似的，身心也覺得不那麼清爽了，唯有斟上一杯清醇芬芳的香茗，隨著清香的氣息在空氣中不斷向四周擴散、滲透、瀰漫，瞬間就會讓人感到心曠神怡，使全身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毛孔，都在吮吸這誘人的味道，當你靜心慢慢地品味時，這香茗之清芬就引你進入了美妙的遐思。從小生活在北方，對於南方人品茗的雅興，只是在小說和戲劇中有一星半點兒的了解，在小時候的印象中，多數人家都沒有喝茶的習慣，即便有喝茶的，也只是喝一些粗製的磚茶，只有個別家境比較好的，或是有一定地位的人家，他們愛喝的是一種叫「小葉茶」的花茶，其實就是茉莉花茶。那時家境比較困難，但父親也有喝茶的喜好，當然也只能喝得起磚茶，父親喝茶的時候大多是在他的工休日，一時閑來無事，父親在一個黃色的大搪瓷茶壺裡放上一小塊磚茶，用滾燙的開水沏上，等茶葉湯色浸出後，父親便坐在炕上一小碗一小碗地品味起來，其神情看得出很是享受茶香帶來的愉悅，有時興緻上來，也會情不自禁依依呀呀地唱上一段段戲曲，屋內頓時呈現出一種輕鬆快樂的氣氛。自參加工作後，我發現工廠的工人中有很多人都喜歡喝茶，有些人還特別喜歡喝濃茶，尤其是上夜班的工人，人人手執一個搪瓷大茶缸，裡面足有小半下磚茶，其浸出的湯色濃如墨色，想必其味道也如湯藥的苦澀別無二至了，有些人因長期喝此濃茶，口中的牙齒已被茶垢侵染的黑漆漆的，我不知道他們喝茶時有多麼大的樂趣，但確信他們對茶的喜好有著依賴是毫無疑問的。那時我對飲茶沒什麼好感，基本很少喝茶，總覺的這與吸煙喝酒都屬於不良嗜好，而且容易成癮，既浪費錢財，又易養成享樂的思想，從而會消磨掉上進的心勁兒，但因父親喜愛喝茶，出於孝心，內心也時常有滿足父親愛好的願望。大學畢業那年，我特意從湖南長沙給父親帶回一把釉畫的白瓷茶壺，父親看了甚是喜愛，從此摒棄了那把舊的搪瓷壺，用這把新瓷壺獨自品茗或待客竟使用了很多年。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第一次去雲南出差，聽當地人介紹說：雲南是馳名中外的茶鄉。其中的普洱茶更是聞名於世的名茶，同行的同事們都紛紛解囊購買，我也買了幾小盒普洱茶和沱茶拿回家讓父親去品嘗。這是我第一次買茶和接觸的名茶，那時買的普洱茶並不是像現在流行的七子茶餅，價格也不是特別貴，小盒裡的茶葉被製作成一條條黑黑的小捲兒，令父親驚奇的是這茶葉特別耐泡，經幾遍加水後，依然茶色厚重，味道香濃，讓父親頗為享用。我第一次真正品茶是在廣州出差的一個偶然機遇中享受到的，那時，我們在中國大酒店正與外商洽談進口飼料設備的業務。中午時，一個廣東的中間商邀我們雙方到樓下的潮州餐廳用餐，在飯桌上，這位中間商侃侃而談潮州的飲食文化特色，他說潮汕人接待賓客時，在開飯前一定要喝「功夫茶」的。初聽「功夫」二字，我還以為此茶是專為習武人喝的茶，接著聽下來才知：功夫茶的「功夫」二字，是「講究」之意。就是說，喝這種茶是很有些「章法」和「規矩」的。茶葉是烏龍茶，鳳凰茶最佳，紅茶亦可，一般不用未發酵的綠茶。喝功夫茶的茶壺、茶杯，是最講究的。傳統的是江蘇宜興出產的紫沙壺、紫沙杯，古色古香，小巧玲瓏，工藝考究，既有欣賞價值，又保持茶的原味。一般備二層結構的硬木茶盤（上層帶網狀，便於漏水，儲藏殘茶），最讓人奇怪的是喝功夫茶的茶杯很小，類似酒盅那般大小，卻也像喝酒那樣一口一杯。沏茶時，抓上一大把茶葉，塞滿茶壺。第一次沖開水，立即把浸泡片刻的淡茶水倒在幾隻小杯上，一則除塵，去掉雜味，二則燙熱茶杯，並起消毒作用，這叫醒茶。第二泡茶，倒滿杯，先敬來賓、老者或有身份的人。中間每輪必須用開水消毒茶杯。依次循環往複，親親熱熱，氣氛頗為融洽。斟茶的服務小姐手藝嫻熟，拇指捏住茶壺蓋，食指扣住壺耳，其它指護住壺身。茶從壺嘴高高流出，直至幾隻杯斟滿，叫「關公巡城」，用手抖一抖，往各杯加上幾滴，叫「韓信點兵」，此番從沏茶至斟茶的全套動作被稱為茶藝或茶道，據說，這種飲茶的文化歷史悠久，在日本等國還特別流行呢。初次喝功夫茶先是感到苦澀，而後卻覺回味香濃，有一種喝了還想喝的慾望，主人告誡我們說：功夫茶與酒一樣，多喝能醉人，尤其像我們不常喝茶的北方人，更是不能貪杯的。但我覺得喝功夫茶一定是與經濟富裕狀況是密切相關的。茶葉用量那麼大，茶葉品質要求又很高，茶具又特別考究，還要有閒情逸緻。可想而知，舊時代只有達官貴人和殷實人家才能享用的，窮人是不會有此雅興的。九十年代中後期，公司的外貿業務開始向江南發展，由此，我也接觸了許多南方的朋友，進而也熟悉了江南人愛喝綠茶的嗜好，無論在辦公室或在家中，什麼時候見到他們，總是手執一個泡著綠茶的玻璃杯，優雅地品味著，似有一種溫文爾雅的氣息。一日工餘閒暇，朋友帶我遊覽湖州的名勝古迹——青塘別業，這是唐代傑出的茶學創立人——陸羽的故居，在這裡我才知道茶文化的歷史竟然這麼悠久，影響是如此廣泛和久遠。這個故居是當時的湖州太守，也是唐代著名書法家顏真卿幫助建造的，青塘別業既是《茶經》成書之處，也是陸羽終老之所。陸羽的《茶經》，是唐代和唐以前有關茶葉的科學知識和實踐經驗的系統總結；也是陸羽躬身實踐，篤行不倦，取得茶葉生產和製作的第一手資料，又遍稽群書，廣采博收茶家採制經驗的結晶。據說《茶經》一問世，就使茶事大盛。往下，茶普及民間，位列老百姓的「開門七件事」；往上，茶的品位、意境和情趣得到大大提升，成為世界性的藝術。還在陸羽活著的時候，種茶的人、販茶的人和飲茶的人就供奉他的陶瓷像，中國文化中有一股清雅之氣就是陸羽注入的。陸羽被人民譽為「茶仙」、「茶神」和「茶聖」。在離開湖州時，朋友送我兩斤當年新採的綠茶，帶回家中，匆匆地泡了一杯讓母親品嘗，只見杯底嫩綠的葉片微微捲曲，如塘邊池畔一隻只嬌小的青殼田螺，漸漸地這些青螺舒展開來，變成一朵朵三葉綠色小傘，緩緩地向上漂浮，掀開杯蓋，一汪綠水上浮起陣陣清幽的茶香，猶如送來春的氣息。母親看了甚為驚奇，直讚歎其茶形好看，味道清幽香醇，都是以前不曾見過的，只惋惜父親已過世數年了，再也品味不到這樣好的綠茶了。企業改制後，我來到珠海工作，每遇國慶長假，在深圳工作的妹妹就邀我到家做客，期間，與妹夫品飲功夫茶是一大樂事。妹夫來深圳打拚多年，生活狀況越來越好，他思想開放，很懂得享受生活，其中品茗喝茶就是他休閑放鬆的一種情調，家裡的飲茶器具一應俱全，喝功夫茶時大把的消耗茶葉毫不吝惜，大有一種千金散盡還復來的豪邁與慷慨的瀟洒。與妹夫一邊品著茶味的清香，一邊天南地北地侃著說不盡的話題，其樂融融，其情悠悠，其間一種難以言表的輕鬆舒暢的愜意，從心底悠然舒展，讓在異鄉獨自漂泊的我感到了久違的敞亮和愉悅，我想這也許就是品茗在潛移默化中所散發的魅力吧。幾經人生的輾轉周折，我終於和家人在海南定居下來，由於地域的便利或是親朋的周濟，我漸漸地接觸到許多名茶，像福建的鐵觀音、大紅袍，安徽的黃山毛峰、猴魁、六安瓜片和祁門紅茶，河南的信陽毛尖，湖北的採花茶，以及四川峨眉的竹葉青和茉莉花茶等等；其中大多是馳名中外的名茶，開始時還不太捨得喝，積攢一些就託人給母親帶回去，但母親也都分給身邊其他子女了，母親年齡太大了，對茶葉的清香已不太敏感了，她還是喜歡喝自己用磚茶熬制的奶茶，或是喝一些香甜濃郁的咖啡了。在帶回去的茶中，五弟特別偏愛海南出的白沙綠茶，他說這茶色澤綠潤有光，湯色黃綠明亮，初喝時略感苦澀，但過後卻倍感清香爽口，回味悠長，而且具有持久而耐泡的特點。產茶的白沙農場我曾去過，是位於群山環繞的五指山區，這裡溪流縱橫，土質肥沃，雨量充盈，雲霧瀰漫，偶得雲開霧散，只見濕漉漉的青山綠水，級級梯田，層層茶園，滿山遍野都是綠油油的茶樹，無數嬌嫩的葉芽，從蓬勃的茶樹上一片片翹首探頭，綠得發亮，嫩得叫人心疼，那些剛剛採摘下來的茶葉，就像無數煽著綠色翅膀的小蜻蜓，在山脊上等待著穿透霧氣的陽光，晾曬它們被打濕的羽翼。據介紹，白沙農場種植的茶樹為海南、雲南大葉與福建水仙、烏龍四個優良品種。其特點為：葉之更換，花之發育，實之結成，均為局部進行，因此茶山常年翠綠，四季枝葉繁茂，芽長柔嫩，屬於優質高產的雲霧茶。其開發的綠芽、毛尖、高香、綠螺等多個系列不同檔次的茶產品種，不僅在華南市場成為搶手貨，還遠銷香港、台灣以及東南亞國家呢。如今，我對茶似乎有了一定迷戀，無論上班時，還是在家中，只要有空餘時間，總要泡一杯香茶慢慢地品味。我喝過許多國內名茶，但沒有特別的偏好，只要是好茶，都是來之不拒的，一定要把它細細地品完，天長日久了，竟也對各種茶的製作、習性、風格有了一定了解，比如：全發酵製作的是紅茶，部分發酵產生是烏龍茶，發酵程度高點的為熟香型，發酵程度低點的為清香型；炒青工藝生產的是綠茶；萎凋工藝則生產的是白茶。不同品類的茶，都有其不同的意味，紅茶的濃烈，烏龍的厚重，綠茶的清香，白茶具有的山野氣息等。像有名的武夷岩茶大紅袍就屬烏龍類茶，它具有一種特別的「岩韻」，沖泡出來茶湯顏色濃重，沖至四到六次時湯色依然濃重，此時品茶，身似浸出細汗，細品之發現口中多了石質般的感覺，似若人之傲骨不屈，鐵骨錚錚的性格。這時似乎也就喝出了岩茶的真正內涵，口感為硬正是岩茶以取岩字的原因了。不論什麼茶，其味道苦澀香甜，而不同年齡，不同閱歷的人，一定能喝出不同的滋味，品出不同的意境，我覺得品茶就是一種良好的載體，它能營造出一種溫馨的環境氛圍，可以撫慰人們心理的創傷，舒緩生活中的壓力。當你心神不寧情緒鬱悶時，泡上一大杯香茶，當滾開的礦泉水好似開閘的河流一般，洶湧而迅速地擁抱著杯中碧綠的茶葉時，那是一種潤物細無聲的默契。泉水在杯沿冒出裊裊的熱氣，一汪綠水上浮起一層細細絨毛，如漣漪一般蕩漾開去，茶香也極其收斂沉穩，茶在杯中如蓮葉托浮於水上，似有一種禪宗定力，別有一番洗心的內涵。待你將滿滿一杯的香茶舉到嘴邊，就會覺得自己像是站在一泓碧色的湖岸邊，愉悅得差一點就要掉落到那池碧波里去了。當你慢慢地品味，等那韻香漫漫滲透舌尖久久地回甘時，也許此時許多的心事已付諸在茶香里去了，有人說人生如茶，茶如人生，百轉千回，起伏不定，人們大都會迷戀於茶的香醇與清芬，但其中的平淡與苦澀卻是不可缺少的。喝茶可以是一種學問，也可以說是一種生活中的感悟。其中至少讓我明白了一件事：茶葉任人採摘，任人搓揉，任人烤焙，不就是為了讓人們的心頭上留下它那種耐人尋味的精神么？當一天工作開始時，沏一杯香茶放在桌案旁，心情是愉悅的，因有香茶為我醒目清腦；繁重煩亂的工作中，因有香茶在我桌上，自覺少了許多浮躁之氣；疲憊勞累之時，飲一口香茶，沉重的四肢頓時輕鬆了許多；心情沮喪之時，飲一杯綠茶，凡俗雜念都隨水流散了；炎炎的夏日，香茶給我清爽的滋養；潮濕冰冷的冬天，香茶是溫情的撫慰，她一直暖到我的心底。至此，喝茶已成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時時被惦記、牽掛的一種習慣。因為我堅信：中國人有上千年的飲茶傳統，絕不僅僅是文化習俗上的風雅，我想更主要是茶對人們的身心健康有著養生保健的功效，在這一點上，科學研究早已證明：茶含有多種氨基酸、酶類、芳香物質和各種有益於人體的多酚類和生物鹼，具有生津止渴，提神益思，利尿導滯，敵煙醒酒之功效。常飲此茶還有抗癌、防癌作用。這些年來，在遙遠的熱帶異鄉，香茶日日呵護我的身心，香茶陪伴我，也讓我時時把家鄉念掛在心，我常惋惜已離世的父母沒能享受到今天的好生活，而茶香卻又提醒我珍惜過好每一天。香茶在我，是一種淡泊、一種嫻靜、一種清爽、一種平和。香茶猶如涓涓細流，彙集成生命長河，點點滴滴穿透並消融著我長途跋涉中的心靈障礙；香茶不會僅僅用來解除危難，香茶是大自然給予人類的精神饋贈，也是人生的一種境界——你看那片片綠葉，只需一杯清水的呼喚，就將全部的汁液奉上並溶於水中，清清淡淡，安安靜靜，然而，清茶留齒，氣定神閑，回味深長久遠。面對著如霧般朦朧的香茶熱氣，我閉目冥思，已嗅到撲面而來清芬的氣息，雖未品飲，卻已覺香茶流淌在我的血液里，她將繼續伴我走過余年的人生歲月，向我詮釋著深層的人生意義……寫於2011年9月5日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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