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需要像人一樣思考嗎?
人們在社會市場上互相需求,大多時候只是需要對方「非人格化」的產品或服務。我們可以接受不發生感情交流的市場服務,自然也可以接受機器人更好的單項服務
今年高考有一條趣聞:6月7日晚在北京和成都兩地,AI第一次走進高考考場,與人類一爭高下。學霸君推出的Aidam在數學考試中拿下了134分;成都準星雲學科技有限公司推出的AI-MATHS則得了105分。
「AI-MATHS」的「家長」林輝說,研發高考機器人最大的難點在於,要讓系統準確理解人類語言。「直接用數學語言表述的應用題它可以輕鬆解答,但它最大的弱項是不能理解考題里場景式的描述語言,它會讀不懂題目。」
這事情有兩種解讀:一是,只要可以轉換為計算機語言的考試或比賽,人都比不過電腦;二是,人工智慧再牛也不能像人一樣思考。
研究人工智慧多年的復旦大學徐英瑾教授就屬於第二類解讀者。他拿家政服務舉例,「如果機器人給一個大知識分子收拾書房,打掃得太乾淨,他反而不滿意:『亂有亂的味道!書房怎麼可以弄得這麼乾淨呢?』但是你不給他打掃,他又不開心了,『書總歸要碼得整齊一點,蜘蛛網總歸要掃掉吧』。所以,行為的分寸如何把握,是需要人工智慧來學習和判斷的。這是需要人類去調教的。」
徐教授這話,讓我哈哈大笑。他對智能的理解還固守著「人本主義」思維,就是假設計算機如果想趕上或超越人類的智能,就必須發展出意識。但真正的科學卻有另一種看法。用赫拉利《未來簡史》里的話說:「想達到超級智能可能有多種方式,並不是每一種都需要通過意識。數百萬年來,生物進化一直順著意識這條道路緩緩前行,但非生物的計算機卻可能完全不會走這條窄路,而是走向另一條通往超級智能的捷徑。」
什麼捷徑呢?就是避開「模擬人類意識」這一難題,只進行功能分解。赫拉利舉了自動駕駛汽車的例子,社會系統需要的是把人從a點運到b點,而且要最快、最安全、成本最低。就這一點而言,自動駕駛汽車很快就能比人類司機更好,就算它不能享受音樂,也不會因存在的奧秘深感敬畏,又有什麼關係呢?
徐教授擔憂,機器人保姆不了解知識分子的「臭毛病」。試問:就算請真人保姆,如果不交代自己「亂有亂的味道」的嗜好,真人保姆就一定能心領神會嗎?
說白了,現代社會是一個抽象社會,近代以來的經濟發展首先就得益於市場分工,誰在專業上做得最好,誰就受到市場青睞,至於「他是誰」以及「其他技能如何」無所謂。人們在社會市場上互相需求,除了親人朋友等熟人外,大多數情況下只需要對方「非人格化」的產品或服務,並沒有感情互動的要求。
越是市場化發達地方的人,越會感覺,提供市場服務的人不是熟人、不發生情感交流更好,這樣不累,也不會擔心隱私泄露。比如,你在網上買個充氣娃娃,難道希望送貨的快遞員是熟人,或者給你一點使用建議?
我們可以接受不發生感情交流的市場服務,自然也可以接受機器人提供的更好單項服務。
回看人工智慧這些年的發展,走的也是這條捷徑。傳統人工智慧研究採取的是「物理主義+還原論」立場,在圖片識別方面,他們總是想找到內存裡面與插圖完全一樣的信息來識別,這當然很難。
人工智慧2.0就不一樣了,我們只需要「餵養」很多圖片,機器人通過大數據+深度學習+神經網路可以慢慢地理解一些圖形的含義。深度學習的核心理念是增加神經網路的層數來提升效率,將複雜的問題分段分層解決。以人臉識別為例,第一層可以識別局部中的模塊,如一個三角形或者眼睛;第二層再把識別出的眼睛、嘴、鼻子組合起來,看它們的距離和比例關係;依次類推精細處理下去。目前人臉識別已基本攻克。
《三體》作者劉慈欣曾多次表示對主流文學以「人」作為基本尺度的不滿,「文學給我的印象就是一場人類的超級自戀」,而他寫作的科幻文學則試圖「超越自戀」,致力於「體驗更多的東西」。
文/鄺海炎
資深媒體人,著有《快刀文章可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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