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府風雲 | 「另類左翼」「安提法」的來龍去脈

亞太日報記者徐劍梅 華盛頓報道

在美國，有一些團體和極右翼是「死對頭」，但又和極右翼團體「如影隨形」，口號是「他們去哪我們去哪」。

他們就是美國總統特朗普口中的「另類左翼」，名叫「安提法」（Antifa），全稱是「反對法西斯」（the Anti-Fascist）。在弗吉尼亞州夏洛茨維爾騷亂中，和極右集會者發生暴力衝突的抗議者主要是安提法成員。

特朗普在談及夏洛茨維爾騷亂時，稱安提法團體與白人至上主義者和新納粹「雙方都有責任」，招致廣泛批評和孤立。要知為什麼，得先了解安提法究竟是些什麼人，主張什麼，做什麼。

美國達特茅斯學院講師馬克·布雷（Mark Bray）即將出版著作《安提法：反法西斯手冊》。他近日在《華盛頓郵報》上發表《誰是安提法》一文，介紹了美國安提法組織的情況和主張。

綜合佈雷、維基百科及《大西洋月刊》所刊紐約市立大學教授PETER BEINART文章的介紹，安提法被視為極左翼組織，已出現一個多世紀。世界各地都有很多安提法團體，彼此並無內在聯繫。它的組織性相當鬆散，並非正式組織，而更多像是一種意識形態或運動策略，其共同主張是反對把遏製法西斯主義的責任單純交給警方或政府，並不謀求改變政府政策，而主張民眾直接行動起來反對法西斯主義。

在美國，安提法團體主要致力於監督和跟蹤當地新納粹分子的活動、公開曝光他們的新納粹身份（從而迫使其僱主解僱他們，房東收回住房）、開展反法西斯公眾教育。他們支持移民和難民，施壓阻止向白人至上主義者提供活動場地。美國現存成立時間最長的安提法團體是俄勒岡州波特蘭的「玫瑰城安提法」，已成立10年之久。

安提法第一次上美國媒體頭條，是今年２月組織抵制極右「網紅」作家Milo Yiannopoulos到加州大學柏克利分校演講，據報道其成員當時有扔燃燒瓶和砸窗行為。夏洛茨維爾事件中，安提法成員手持棍棒與極右翼的「打手隊」互毆。這一騷亂使安提法再度引發美國社會高度關注。

維基百科稱，安提法成員包括反資本主義者和無政府主義者等激進左翼。今年6月，新澤西州國土安全部門將安提法與無政府主義式的極端主義相關連。

和西方傳統的自由派左翼相比，安提法有兩個特點：

首先，安提法成員專註於追蹤和曝光具體的新納粹分子和種族主義分子，而傳統自由派左翼主張致力於改變制度化的不公正，不贊成安提法直接針對新納粹分子個人或團體行動。

在美國，安提法長期追蹤搜尋三K黨、新納粹和其他各種白人至上主義團體的活動，與活躍於20世紀80年代末到21世紀初的「反種族主義行動網路」（Anti-Racist Action Network）相似，策略簡單明了：「他們去哪我們去哪。」如果新納粹分子上電視廣播談為何「希特勒是對的」，他們就會去抵制他上節目；如果新納粹分子張貼種族主義海報，他們就去撕下來，代之以反種族主義的海報。他們還主張「干擾白人至上主義者集會，包括使用武力」。

安提法成員認為，墨索里尼在1919年時其核心支持者不過百人；希特勒第一次參加極右德國工人黨（納粹黨前身）會議時該黨僅有54名黨員。如果那個時候就採取行動，或許法西斯給人類帶來的浩劫就不會發生。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的崛起歷程表明，「抵制」並不是一個電燈開關，可以在危機時刻使局勢輕鬆反轉。一旦法西斯掌控政權，再想急剎車就為時已晚。因此，新納粹分子的活動即便看似規模很小、微不足道，也不能稍加縱容，他們可能就是未來法西斯運動或政權的潛在核心。

第二個特點，布雷說，絕大多數安提法團體是非暴力的，但他們贊成以肢體暴力來保護自己和他人免遭白人至上者的暴力侵害，主張先發制人地採取行動阻止新納粹活動。ＣＮＮ報道說，安提法「以造成財產破壞知名」。

安提法成員認為，在殘酷的奴隸制和滅猶大屠殺之後，以「肢體暴力」（physical violence）對抗白人至上主義者，在道德上正當，在戰略上有效。他們認為不應當脫離歷史情境來抽象地、孤立地談論暴力是否道德。與其悔之晚矣，毋寧提前鬥爭。他們還把上世紀義大利鄉村地帶反抗墨索里尼黑衫軍的民間武裝、德國慕尼黑小酒館裡和希特勒衝鋒隊交火的反抗者、西班牙內戰中保衛馬德里的志願者、抗擊日本侵略的中國軍民、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抵抗排外浪潮的英國人，都視為安提法。

布雷認為，不管你贊成還是反對安提法，但有一點是需要了解的：安提法成員在日常生活中，就是來自各個種族和性別的普通人，他們毫不猶豫地投身於以一切必要手段遏製法西斯的鬥爭中，把他們和拿集中營毒氣室開玩笑的極右分子相提並論，這是不公正的。

布雷說，在當今美國，對待白人至上主義者的暴力，「忽略他們就行」的日子已經結束了。

作者簡介：

作者徐劍梅，新華社高級記者、十佳編輯，曾常駐內羅畢和倫敦，現駐華盛頓。

「華府風雲」為作者對「特朗普時代」美國政治生態的所見、所感。在後真相時代，努力追尋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