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為生孩子所作的掙扎
06-08
和所有俗不可耐的故事情節里描述的場景一樣,某天晚上在衛生間里我完全被突如其來的「兩道杠」驚嚇得不知所措。宇宙給我發來訊息:一個新的生命在我身體里誕生了,在未徵得我和這個新生命本人同意的情況下,就這樣打破了我的人生規劃,徹底結束了我的自由無「政府」無責任主義生涯。我甚至想不起來,這個精細分化的小細胞是何時植入我的身體的。於是傳說中受精卵結合的神聖時刻,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被忽略掉,簡直是對大自然神奇之處的大不敬。由於完全不知情,帶著這個意外,我曾在某個心血來潮的夜晚一口氣跑過五千米,也曾在另一個夜晚跟一群狐朋狗友喝得酩酊大醉,而這個意外,卻安然無恙。聽說過那麼多保胎的故事,懷孕了的女人小心翼翼得如同生活在保溫箱最終卻還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這個經歷了種種「磨難」卻依舊安然無恙的意外,讓我相信「該來的走不了,該走的留不住,一切自有命數」的道理。我是徹頭徹尾的悲觀主義者,對自己的人生尚且沒有把握,對這個世界的未來會不會更好也沒有答案,這個時候卻又把另外一個生命帶到這個世界來,於是所有的不確定變得更加不確定,所有的沒有把握變得更加沒有把握。而且也許,這份迷茫也會被這個新生命傳遞下去,在ta適齡孕育下一代的時刻產生相同的困惑。我在微博上寫下這樣一句話:「請原諒我生而為人的懦弱和缺陷,如果我尚且無法拯救自己的人生,那麼我又該如何來拯救你的?如果我並不足夠強大,我又如何來使你強大? 」在下最後決定之前,我甚至已經預約好了婦產科醫生。那段掙扎的日子漫長得如同幾個世紀,一想到無故要將一個鮮活的生命扼殺在搖籃里,內心就如刀割般地絞痛。簡嫃在《紅嬰仔》中寫道:"在女人的情愛生命中,墮胎經驗如同大白畫遇到惡徒,被擄至黑暗洞穴綁在冰雕的大十字架上,得靠自己的體溫去融冰才能獲救。然而,即使下得來,背脊也是一輩子發冷。只有失去嬰兒的人才懂,傷口即使結了痂,裡頭還包著鹽。"那種痛,真的只有女人才能體會。關於生孩子這件事,我不知道為什麼要生,但也不知道為什麼不。於是我給ta寫信,企圖捋清混亂的思路。那天的日記本這樣寫著:「寶寶,在你出現之前,媽媽立志要30歲以前忙事業,30歲結婚最遲34歲再要孩子的。婚姻和家庭在媽媽的眼裡曾經是負累是牢籠是一張巨大的網,被網住的人就失去了自己、失去了自由。最要命的是,一旦你出現了,我就一定會對你負責。而我知道,只要你出現了,於我而言就再也沒有什麼會比你更加重要,為了你我必須放棄一些屬於我自己的東西,我的生命從此與你共享,自私自利會讓我自責,讓我愧疚。寶寶,『媽媽』這個詞是一個奉獻的角色,沒有什麼能比她更加無私。我怕我真的做不來,或者,做下來我會不開心,也讓你不開心。」我知道是我想得太多,但我太清楚一個孩子對一個女人一生的衝擊。成為媽媽對於我來說是十分焦慮的事,那種焦慮也許是來源於對自己的不自信以及對這個世界的不信任。怕的也許是辛辛苦苦營造出來的美好生活的假象和活於人世必須相信的人生觀價值觀,會被那些每天爆出來的讓人心灰意冷的新聞頭條和人間最猥瑣最黑暗的醜態所輕易推倒摧毀。我做不到那樣分裂地活著,一邊看盡人間醜態,一邊告訴我的孩子要愛這個世界。可是也有人告訴我,孩子有ta自己的路要走,我的責任和義務,只是把ta帶到這個世界上並且在ta成年之前給予ta保護,之後的事,我管不著也管不了。我也忘記了我是如何說服自己的。那些夜裡,我平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感受那個內核發出來的熱和光,想像ta正在細胞分裂的樣子,想知道ta有沒有自主意願,留或不留在我身邊(於我而言其實就是流或者不流),我甚至祈禱,ta會在夢中告訴我ta的想法。當然ta沒有給我發來任何訊號,因為我壓根睡不著。徹夜無眠的我心砰砰跳得厲害,心中滋味五味陳雜,卻竟然在驚慌失措和惶恐不安中發現隱藏著一絲欣喜。這隱秘的欣喜也許是來自對自己某種特定身份的確定(謂之母性),也來自迷茫中的一份自然而然的期待。畢竟,這一切要改變了,我成為了某個人的母親,成為某種意義上所謂完整的女人。突然,就在電光火石的那一瞬,我幾乎確定無疑的是那近乎神祗般的暗喻:「這身旁多出的人也是菩薩的旨意,是我在圓滿她,也是她在圓滿我。」於是那天,我又在日記本上寫下:「你是上天派來考驗我的精靈嗎?媽媽更加相信那種叫『冥冥中註定』的東西,叔叔阿姨們稱那種東西叫『命運』。你的到來,媽媽相信,這一切都是命運,無論是否選擇把你留下來,都必定要承受。生活就是承受。」人生是無法預知和設限的,更何況,近乎佛教徒的人深知,佛教並不允許這樣濫殺無辜,六道輪迴里,這是要下地獄的。雖然就在上一刻,我尚且覺得婚姻與養育子女離我遙遠得甚至不曾想像過。你知道,我曾一直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具備生育功能,甚至想像過這輩子不婚、一個人孤獨終老的凄涼畫面。但,就這樣,我接受了我另外一種身份的可能性:母親。意外而誠惶誠恐地。就這樣做了母親。帶著腦海中千萬個自疑,開始了孕育之旅。也許是怕我的不確定和患得患失會帶來滅頂之災,整個孕期ta配合得幾乎讓我忘記了自己是個孕婦,沒有孕吐(差一點)沒有先兆流產不需要保胎(的確,狂跑五千米也沒有流血)沒有妊高症沒有妊娠糖尿病沒有腳浮腫沒有便秘沒有痔瘡沒有腰痛沒有抽筋沒有失眠沒有忌口產檢一路綠燈直行通過,唯一讓我感覺不自在的是負重跑步和「帶球」追公車不太方便,還有不能放肆地喝咖啡,其餘時候,我基本感覺不到作為一個孕婦的艱辛之處。我當然不覺得這一切是理所當然的。24周大排畸得到一個健康的報告後,我在心裡默默地告訴ta:「每次多知道一點關於你無恙的消息,都覺得對於我來說是一種恩賜,生活那麼多磨難,每一刻的相安無事都理應被感恩。」而第一次真實地感覺到ta、確定ta的確是一個人而不是別的什麼生物,是在ta三個月的時候。我從醫院超聲科的屏幕上看見ta已經成型,高高的額頭,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初露端倪,那是我第一次有了為人母的興奮和喜悅,那一刻我終於打心底開始接受ta的存在,接受了我做為一個母親的角色,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即使此刻不接受總有一天也必須接受的挑戰,衝破那些自我在內心製造的重重藩籬。蘇美老師說:人就是在這改變當中不斷的經歷世事,發掘自己無限可能性,「未知」二字從來因為不確定而令人生畏,但是,你得有勇氣去生活。而孩子就是你生活中最大的未知,不但是他本人的天性和發展,還有因為他的到來,你所要面對的未知的自己。而那些紛亂的生活你都會擺平,因為你慢慢會進化出強韌的品性。我知道,一旦做了母親,我就會竭盡全力為ta掃清障礙,面對我曾經為自己找借口所不想面對的一切。而且,誰說的,孩子的生命從來不是掌握在父母手中,不管他們何時到來,你只需及時張開手臂,擁抱他們的現在;然而,你還需要承認,你的手臂再長,也不可能擁抱他們的未來,你也不用擔心會失去什麼,因為這些從來都不屬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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