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教會我如何摘取荊棘里的玫瑰

我在人生里做成的很多事情,都是因為我有抓住本質的能力,都應該歸功於父母對我的本質教育。    

父親教會我如何摘取荊棘里的玫瑰

文·趙婕 編輯·張文靜

  20歲前後,女友相繼進入戀愛季。有人說,一米七以下的不會考慮;有人說,農村出身的不會考慮;有人說,逛街不幫著提包的人不會考慮。都是她們母親的忠告。  我想不起父母是否給我過忠告。父親曾說,選擇母親是因為她人品好能幹。母親曾說,她選擇父親是因為她自己脾氣不好,父親脾氣溫和,能夠包容她,她不想結婚後天天吵架。  交往了20年的大學閨蜜,有一次對別人這樣評價我:我們的父母告訴我們什麼是自己不要的,她的父母告訴過她什麼是自己要的。當20歲的我們都用眼睛打量人生的時候,她已經會用心來衡量了。  我的朋友們,最肯定的還是我的婚姻,似乎這一俊遮了百丑。無非我嫁了一個不到一米七,農村出生,逛街不會替我拎包的學生罷了。也有大齡獨身女友對我說過:就算天下只剩我老公一個男人了,她也不會嫁給那樣的人。實際上,這位女友的聲音,返回去20年,就是我周圍全部的聲音。  有社會科學研究說,一個人的婚姻觀,在18歲之前就定型了。價值觀是人的選擇地圖,也許18歲以後的人生,都有賴於父母、學校和自我領悟在18歲前形成的價值地圖的明指暗引。  在父母給我的所有言傳身教中,有一件事我是刻在腦子裡的。  父親一向視我為掌上明珠,母親又是安全感欠缺的人。當我離開父母60公里遠去上高中時,父親給他在縣城的不少親朋好友打了招呼。父親交往的朋友很少虛情假意的人,我幾乎每到周末就要接受來自不同長輩的邀請或者探看。有個周末,我去了電影院經理的家中,豐盛的飯菜,熱情的叔叔阿姨。我要回學校了,阿姨把桌子上果盤裡的兩個大橘子還要塞給我,推來推去,阿姨就直說了:你叔叔也是農村出來,你們真不容易,拿著吃吧。我順從了阿姨。和他們道別後,我走在大街上,心裡就是覺得不舒服。恰好我路過兩個大垃圾桶,我就從書包里拿出橘子扔了進去。想不到,那垃圾桶是剛倒空的,夜裡的街道很安靜,橘子碰撞鐵皮桶發出兩聲嚇人的悶響。我被驚了一下,但隨即腳步輕快,唱著歌回到了學校。  放寒假回家,我給父母講了去過誰的家,誰來看過我。我著重講了扔橙子的細節。一直微笑聽我說話的父親,在這時忽然變了臉。父親狠狠批評了我一頓。他的大意是,我不知道好歹。阿姨不管說話怎麼說,但她對人是實誠的。如果一個人只注意表面,看問題看不到本質,一輩子除了自己吃虧,還糟蹋世上的好東西。  也許是父親很少批評我,他的教育對於我反倒是響鼓不用重鎚了。那件事,讓我懂得何時要得意忘言,何時要去偽存真,何時要重本輕末。尤其是他人對我的善意,我很少會辜負,就算從他人的惡意中,我也能自尋好處。我懂得了如何摘取荊棘中的玫瑰。  人與人之間有天然的溝壑,多數時候都靠語言搭橋,而語言就像瘸子的拐杖,總有局限性。大學時候最好的女友雅玄,是認識半小時後結交的。我們看到宿舍六個人都到齊了,大家互相認識安排東西很亂,雅玄就提議出去走一走。剛到樓下,雅玄就告訴我:我們宿舍很好,我都問了,一個農村人都沒有。我說,你沒有問我啊?雅玄說,你還用問嗎?我問她為何排斥農村人,她說農村人不講衛生。我警告她以後不要嫌我有潔癖就是了。  讀研究生的時候到北大,有同學好意告知我,不要與某某交往,她在背後叫我們活寶,她是本校上來的看不起我們外面考進來的。我說,沒事,她還說自己的眼睛是豬眼睛呢,這是她的修辭愛好。實際上,後來,我與叫我活寶的同學成了好友,也與好意提醒我的同學成了好友。從她們身上,我學到了非常多的好東西,我也享受了她們深摯的友情。  了解我的朋友,逐漸歸納出來我身上的幾個關鍵詞:單純,感恩,善解人意,海納百川,能吃苦,糾結。我想,這似乎都與父母對我的本質教育有關。我的幸福得之於此,我要付出的所謂糾結的代價也與此有關。  人都容易以己度人,己所欲施於人也是人善意的本能。我也習慣舍美求真,有時還依恃內心赤誠做事不講形式、技巧和分寸。比如,有一次我在譚木匠買了一模一樣的兩個檀香鏡子,一個給自己,一個給朋友。好不容易見到朋友,禮物卻在家裡,我就把自己正帶在身邊用的那個直接送給了朋友。回到家,我拆開另外一個精美包裝,才後悔自己太不講形式美感了。  我知道,我的婚姻我的友情,我在人生里做成的很多事情,都是因為我有抓住本質的能力,都應該歸功於父母對我的本質教育。但是,人生越往深里走,越發現,父母即使給了我這麼好的一個教訓,如果不懂得自己因時因地來平衡糾偏,也是不妥當的。父母教育孩子,還要隨時提醒他們對父母的教育活學活用,父母也可以在孩子面前保持一種謙虛開放自在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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