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錄】在安思遠影響之下的又一位收藏大咖

06-08

導言：眼下紐約亞洲藝術周開拍在即，說到紐約周,15年3月的那一次一定讓很多人印象深刻。因為，著名古董商安思遠去世之後其所有收藏被拿出拍賣，一時間，讓紐約曼哈頓的大街小巷擁滿了中國人，就連佳士得的禮儀小姐都特地換了說中國話的。那一場拍賣，所有的拍品都溢價了n多倍！安思遠的號召力，讓人望塵莫及！轉眼兩年之後，佳士得又將呈現一場「家族遺珍」特拍。這個特殊專場拍品背後的主人公是來自菲律賓的一位知名藏家瑪麗-泰瑞莎-L-維勒泰(1923-2015)。乍看維勒泰家裡的陳設與古董收藏，竟與安思遠收藏有那麼幾分神似。果不其然，這位頗具魅力的菲律賓女收藏家便是受了安思遠的影響。並且瑪麗曾經去過安思遠的寓所，看到過安思遠所生活的狀況，並且非常贊同他的主張：「將各種藝術進行混搭，並融入於自己的生活之中。」這位女藏家的收藏，尤其是傢具很多直接就是購自安思遠，這就難怪看起來那麼相像了。

瑪麗-泰瑞莎-L-維勒泰及丈夫在上世紀50年代的合影

本期藝拍人物的主角便是，菲律賓美女藏家瑪麗-維勒泰，瑪麗生活的年代正好經歷了菲律賓戰爭時期，故而非常艱難。戰後，瑪麗在政府部門從事外交方面的工作，因此得以有機會去全球各地看到不同的文化和藝術，也認識各階層人士。在那個年代，她以非常漂亮且善於社交而為人所熟知，成為菲律賓經濟、政治、文化方面的名人。後來她嫁給了利奧尼達斯薩勞維勒泰 (Leonides Sarao Virata - 1918-1976) ，但遺憾的是，其丈夫去世比較早。瑪麗對考古有著極大的熱情，興趣也非常廣泛，曾贊助各類考古挖掘。瑪麗的收藏也便是從考古開始的，但是隨著考古、收藏的深入，瑪麗幾乎是對各種各樣的藝術品都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很遺憾我們沒能採訪到這位女收藏家本人，因為她在去年已經去世。幸而，我們採訪到了瑪麗女士的兒子劉易斯(Luis Virata)，有意思的是，在瑪麗的影響之下，他的兒子和孫子，也都沿襲了她的收藏之路。這次佳士得呈現的「家族遺珍」特拍，雖然是以瑪麗的東西為主，但也有部分是其兒孫的珍藏，所以其實是三代人的收藏結晶。

瑪麗寓所的室內布置

目前在業界，由這場特拍散發出來的熱情正在持續升溫，人們更想獲知影響維勒泰家族三代致力收藏藝術珍品真正動因在哪裡?這位非凡女性的審美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那讓我們聽聽劉易斯是怎樣談他母親及其收藏。

▎融在DNA里的收藏傳統

美歐藝拍：聽說您家族裡一直有收藏的傳統，說說您的父母吧，在記憶中，母親什麼時候走上收藏之路?

劉易斯：收藏對我而言是融在DNA裡面的，這源自於父母雙方的家族都有很長的收藏史。我的父親叫Leo Virata，爺爺奶奶都來自甲米地——這是菲律賓呂宋島南部港市，這個城市靠近首都馬尼拉，就好像蘇州離上海那麼近。作為甲米地人，除了是菲律賓最大的投票人群，同時這裡也是1898年菲律賓發動反西班牙殖民統治獨立戰爭的核心地區。這是一個兼具人文歷史和自然景色的美麗城市。我的父親及其兄弟姐妹大部分都是教師和教育家，其中一位叔叔是菲律賓大學的教授。父親不僅就讀菲律賓大學，還在哈弗大學和芝加哥大學分別受過教育。他曾在西北大學和菲律賓其他大學執教。除此以外，父親還協助菲律賓中央銀行的落成，並參與菲律賓「國家經濟計劃」、「發展研究院」的規劃，他在政府許多職能崗位任職，參與了資助菲律賓最大的保險公司、多家銀行及農業、交通等多家企業的設計，直至做了商務和工業部長。他去世的時候還很年輕，僅有58歲。

再來說說我的母親Bebe，她具有義大利、西班牙及菲律賓三重血統。她出生在Malate，這裡是馬尼拉戰爭影響最小的地區。母親的爺爺是一個金匠，她的爸爸則是一個珠寶商。外祖父在Escolta擁有最豪華的珠寶店，就像倫敦的邦德街。在上世紀中葉，我的父母在菲律賓社會算是風雲人物。除了一些社會活動，母親喜歡參與一些人文組織：例如天主教婦女協會。同時母親對考古學有無限的熱情，參與了菲律賓境內大江南北無數次的考古挖掘，贊助了國家博物館的考察項目。她也是東方陶瓷協會的創始人和主要會員。母親非常熱衷於參與來自國際博物館間的論壇交流項目。英國駐華大使John Addis是我母親的好朋友，正是他第一次引薦了明式傢具，後來大使將他的藏品捐贈給了英國V&A博物館。

瑪麗寓所的室內布置

▎從考古愛上收藏

美歐藝拍：您母親對考古如此的感興趣，那她最喜歡什麼品類的藏品?在這次佳士得的拍賣中，我看到有大量的中國明清傢具，是什麼讓您母親對中國傢具如此著迷?

劉易斯：在上世紀50-70年代，我母親非常喜愛元明時期的瓷器。在我早期的記憶中，除了被帶到那些考古現場，印象更深刻的是，這些最初被包裹著一層土的瓷器被清理出來後，經歷了溫柔的上蠟，然後用於展出，馬尼拉很多藏家一邊看展，一邊交流心得。到了上世紀80、90年代，我母親曾對出土的黃金製品表現出同樣的好奇，她搜集資料，研究菲律賓被西班牙殖民之前的歷史。在與美國古董商安思遠相識之後，她對明清傢具給予非常的關注，並於安思遠討教不同木材、架構及卯榫結構的精妙。除了中國明清傢具，我們家也收藏了大量的菲律賓傢具和木製品，其中不乏黃花梨、紫檀、鐵梨等一些硬木製品。一些菲律賓17、18世紀的傢具，很多都是中國工匠所製造的。在菲律賓，有一種鐵梨木甚至比花梨木價值還要高。

我的母親一直謙稱自己是個業餘愛好者，並非專業人士。她總是說自己沒有受過正規的大學教育，一直都是自我學習和研究，向有經驗的收藏家請教。她對於古代的文化特別敬仰，特別對來自古代中國匠人的能力——將特別簡單的物體塑造到了一種極致的優雅與美麗——異常推崇。我母親有一雙對藝術非常敏感的眼睛。

美歐藝拍：在收藏中，是否有哪位友人對您母親或者您產生很大的影響?

劉易斯：如果單說古典傢具的話，最深的影響是來自安思遠。他是一位非常和藹並且大方的人，讓我們分享了非常多的知識、人脈以及建議。也許並不僅僅局限於明清傢具，而是整個生活。他成為我們終身的好朋友，也是我兒子Leo的教父。我記得當Leo去賓夕法尼亞大學念書的時候，安思遠送了他一件皮夾克，我兒子一直很喜歡穿，直到這件衣服最終穿壞了。我們最初認識安思遠是通過Alice Boney，母親和安思遠的感情也很好。記得母親因一件元代青花瓷盤向Alice請教，而Alice卻給安思遠打了電話，與他討論這件青花盤的鑒賞問題。當時在電話中，Alice提到了我母親的名字，安思遠便一絲不苟的記了下來。時隔四五年，當我和妻子在1979年與他認識時，他居然還記得我的母親。也許母親和安思遠是同時代的人，都很善於社交，並且同樣對考古和藝術品感興趣，因此他們變成了摯友。母親一直十分信任安思遠，尤其他在中國古典傢具方面提供的建議。安思遠也十分直白，從不保留看法，無論是誰買的東西或者誰賣出的東西。他曾來過菲律賓好幾次，給家裡的裝飾提供了很多建議。80年代後期，他曾數次在馬尼拉大都會博物館做講座，上座率非常之高。

美歐藝拍：審美的高深使我相信，您母親在收藏時應該有自己的一套擇件標準?

劉易斯：我母親有一種傾向，就是想攬天下美物為己有，恨不得收藏所有的東西。就中國古典傢具而言，由於藏品開始變得越來越貴，我們在挑選的時候則更為注意藏品的品相和質量。除此之外，我們也試圖去挑一些作品是比較容易居家擺放的，通俗的說陳設在某地方，能夠融入我們的家居生活。例如，桌椅本就該擺放在客廳或者書房，我們會挑選適合我們家的桌椅來收藏。這類的藏品我們主要從安思遠處購買。

▎藝術品是為了被人們使用而誕生

美歐藝拍：聽說您也繼承了家族特別是母親的收藏傳統，能說一說嗎?

劉易斯：可以這樣說，對於母親而言，她喜歡所有類型的藝術品;而就個人愛好而言，對中國藝術的喜愛，莫過於佛教藝術和傳統傢具。具體到中國古典傢具，它體現一種比例與均衡的極致——珍貴的木材加上無與倫比的形式——這讓我非常好奇和非常感興趣。我常常在遙想，古代的中國，人們是如何真正與這些經典傢具一起生活的。

美歐藝拍：聽佳士得的專家介紹，這次所拍賣的拍品，都是從您家裡搬出來的，而「它們」顯然與您及您的父母一起生活了很長時間，那麼就請談談與這些古董朝夕相處的感受?

劉易斯：其實關於「與藝術品一起生活」的命題在我看來並不算個命題。我不相信有人買大量的藝術品只是為了「儲藏」。除了博物館會特殊地保護一些易碎、易損的文物外，大量的藝術品本就是為了被人們使用而誕生的。當然了我們在使用的過程中是會格外的小心和愛護的。

美歐藝拍：為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時機出售您母親的亞洲藏品?

劉易斯：我的母親總是想要給我們留下一些有意義的遺產，例如幫助孤兒和自閉症兒童。當我四歲的時候她就帶我去她經常捐贈的孤兒院，並且在聖誕的時候還做各種活動，後來她也是這樣教育我的妹妹。並且，在我們家族中，包括我的外祖父、父親以及妹妹都相繼得了癌症，於是母親也希望為攻克癌症事業做些捐贈。在生命的最後階段，我的母親將全部的精力都投注於藝術與古董，在這個領域她希望能夠發展到遠東。

在我母親去世後，我們決定留幾件東西傳給下一代，但是大量的經典傢具以及一些單色釉瓷器我們決定拿出來分享。我覺得，如今中國市場對於古典家具有非常的熱情和追求，我們也希望把自己的東西能與更多人分享。同時，這麼做我覺得也是對我母親那代人收藏審美的一個認證，他們很早就發現了這些藝術品的美，但是早年這些東西並不是那麼受人認可。

美歐藝拍：那麼您還會繼續收藏嗎?

劉易斯：會的，我會有選擇地收一些西方藝術，以及小範圍的東方古董來繼續家族的收藏事業。

▎佳士得【家族遺珍】特拍重點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