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選傑大師紀念傳記》第五章——大 成 問 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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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選傑大師紀念傳記》第五章第 五 章 大 成 問 世 王薌齋先生走在北平的大街上。 幾個徒弟見師傅上街,要跟隨其後,被他攔住了。他想一個人溜達溜達。 初春的北京,黃風裹著塵沙,無情地拍打著色澤暗淡的紫禁城牆。城角上高高懸掛的太陽旗被風吹拂得上下翻捲來回抖動,活象一隻咆哮的怪物在半空掙扎著。護城河剛剛解凍,緩緩地流動著。那無聲的河水彷彿是一個飽經滄桑的老人痛苦地流出的眼淚。護城河邊的垂柳,一棵挨著一棵,低頭不語,一副苟延殘喘的模樣。 街市上行人稀少。瓦灰色的街牆城垣,破舊無光的門窗檀柱,上面稀稀落落地貼著花花綠綠的日本商品廣告。賣人蔘大力丸和滅鼠七步斷腸散的布晃兒在店鋪門口抖動著,發出噗噗的聲響。誰家的留聲機里傳出歌手李蘭香那首嗲聲嗲氣的《夜來香》的歌聲,讓人聽了渾身發麻。 一輛人力車急急忙忙跑過來,又急急忙忙跑過去。滿臉菜色的車夫只穿一件打了補丁的小夾背心,那沉重的喘息聲幾步之外就能聽到。 這一年,日本帝國主義在侵佔了我國大部分領土之後,又抽集侵華日軍的大部,準備大舉進攻解放區,對所到之處實行殘酷的「燒光、殺光、搶光」的「三光」政策。在淪陷區北平,侵略者耀武揚威,橫行霸道,市民們生活貧困,大部分人掙扎在死亡線上。一小部分甘心投靠日本帝國主義的漢奸賣國賊,則趁國難之際賣國求榮,大發國難財,倚仗日寇的權勢欺壓凌辱同胞。 王薌齋慢吞吞地走著,步履雖慢,腳下卻盈含著千萬斤力,恨不得一腳踢死那些猖狂的日本鬼子們。 迎面過來一隊日本兵,有三十多個,兩個一排,排得齊齊整整。軍用大頭皮鞋踩在路面上,發出咔咔的沉重聲響。耀眼的剌刀在槍尖上閃著寒光。 王薌齋朝路邊靠了靠,佯做沒看見,昂著頭,眯著眼,朝前走去。 身後傳來一聲慘叫。 王薌齋急忙回頭,見到一個老頭兒被日本兵的槍托砸了一個跟頭,正歪在路邊呻吟。日本兵若無其事地繼續朝前走去。 一代國術大師的眼中冒出了怒火。他趕忙奔過去,把老人扶起來。老人顫顫巍巍,想說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股暗紅色的血水從嘴角流出。 王薌齋把老人扶上一家店鋪門口的台階。老人歪靠在門板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王薌齋從兜兒里摸出一張草紙,為老人抹去嘴角的血跡。他朝四周看了看,見街上已沒有行人,便沖店鋪里的夥計打了一個招呼。 一位瘦瘦的店員從門內迎出來,和王薌齋一左一右,一起把老人扶進鋪子里。 店員從案頭拿起一個髒兮兮的杯子,到了半杯熱水,遞到老人面前。老人慢吞吞地接過來,呷了一口,咕嘟咕嘟在嘴裡漱了漱,卻沒有吐,一仰脖,全咽了下去。老人用袖口擦了擦嘴,這才說出話來:「我……我就是慢了一點兒……」 王薌齋讓老人暫在鋪子里歇息,告辭走了出來。他感到胸口悶悶的,象壓著千斤巨石。他生來性格耿直急燥,容不得一點兒傷天害理的事。如今,就在自己眼前,就在自己的國土上,日本鬼子卻在慘無人道地迫害、欺凌、屠殺自己的同胞!作為一個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他豈能咽下這口氣! 可是,僅靠自己這一雙拳頭,再有驚人絕技,也難以阻止日冠的鐵蹄啊!特別是,向來被稱作中華民族瑰寶的武術,正有日復一日失傳的危險!記得當年在上海時,上海武術界常與西洋拳法比試,但輸得多,贏得少。一方面,中國傳統武術的實戰技擊性正日漸衰退,所能流傳的只是一些花架子而已;另一方面,一些武術界人士也喪失民族氣節,被洋人所收買,實在是有辱祖上,有辱武德! 一代國術大師心潮翻卷,波浪起伏。強烈的愛國心和武林責任感迫使他要做點兒什麼實實在在的事;必須干點兒什麼,才能對得起災難深重的祖國! 他無心再在街上徜徉。他要趕緊回家。 徒弟們對師傅這麼快就從街上趕回來感到很納悶兒。特別是他們看到師傅那鐵青的臉色,不知師傅所生之氣是為了什麼。在這種時候,弟子們只好閉口不語。王薌齋回到客廳,悶坐不樂。這時友人張璧又來訪了,一位徒弟小心翼翼地給師傅和客人送上一壺新泡的鐵觀音。細細地品過兩壺之後,國術大師胸中的怒火漸漸地平息了。他開始和張璧談起他的拳術命名問題和想法。他冷靜地談著他的觀點:考慮著國人的體質、武術的現狀,以及自己這一生所廣交的各門各派武林高手從一個個武友的身上尋找著其門其派拳術的超常之處。各門各派拳術都有自己的長處,也都有自己的不足。分開來看,儘管某一門拳術在實戰中也能表現出其優勢,但若從整個中華武術這個大概念來看,那些被武人們所津津樂道的拳學絕技就顯得有點兒微不足道了。重在民族精神的振奮!但是,各門各派之拳學精華若能匯聚於一體,其優勢又將如何?是啊,何不把這些長處集中起來,獨創一門新的拳學,以揚國威?張璧應聲而說:「對!集各門各派之大成!就叫大成拳吧!」「大成拳?好俊的名字!」他幾乎脫口喊了出來。天降大任於斯人也! 「大成拳」這個名字,實際上是在大成拳創立之後,王薌齋聽取張璧的意見加以採納而命名的。但是,在那一天和那一夜,以及那無數個飽受亡國之苦的日日夜夜裡,王薌齋的心裡何曾沒有產生過集天下武術之大成這個意念!面對外寇入侵,他就是要集中國武術之大成,發揚光大中國武術,以抵禦侵略者的鐵蹄! 這是他多年的宿願,也是當今現實下的使命! 在那一晚,王薌齋打開硯台,注入清水,靜靜地研墨。窗外寂靜無聲,風在悄悄地吹拂,似乎在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風暴。此時的王薌齋,外表平靜得象一尊佛象。但他的心中,卻被一種神聖的使命感所驅使著,激勵著。這種使命感越急迫,他的外表就越沉靜。但誰都知道,他的心中也象這外面的夜空,在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風暴!墨研好了。鋪開半張宣紙,飽蘸濃墨,凝神屏息,暗運神力,高懸鐵腕,他在紙上重重地寫下兩句文天祥的詩句來: 人生自古誰無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書罷,放下筆,國術大師退後數步,倒背雙手,默默地端詳。武術家的書法,自不同於書法家的墨寶。儘管在外形上二者可以相差無幾,但那神韻之中,卻有著巨大的差異。此時,這十四個大字龍飛鳳舞,力透紙背,果然有一些豪爽之氣! 待墨跡微干,他把這條幅貼到了床頭。 他要用這兩句詩來時時激勵自己了! 從這一天開始,王薌齋把精力全部集中到創立大成拳的事業上來。他細細地回顧自己走南闖北打遍天下以武會友的經歷,把每一場比武的細節都象過電影似地在腦海里重新過一遍,琢磨對手的一招一式,分析每一拳每一腳出擊時的角度與力度,看一看哪些可取,哪些不可取,哪些可以改進,哪些需要發揮。偶有心得,便記錄於紙上。 一日又一日地苦熬,一夜又一夜地揣摩,他的心中漸漸清晰起來,明朗起來。在意拳的基礎上,一個新的拳種逐漸成形。國術大師半生的武術生涯,幾十年的心血一滴一滴地滴到紙上,變成文字,再把這文字變成練拳者的實際動作,他終於創立了以技擊性為其獨特之處和突出特點的大成拳! 大成拳終於問世了,以它自身的燦爛光芒照耀於中國的武林上空! 從這一刻起,中國武術注入了新鮮的血液,使其實戰性得到了大大加強,從而一掃往昔那種花拳繡腿江河日下的頹敗局面,顯得更加朝氣蓬勃了。夜深人靜之時,燈火闌珊之處,王薌齋還在伏案揮筆寫作。 拳本服膺,推名大成。 平易近人,理趣叢生。 一法不立,無法不容。 拳本無法,有法也空。 存理變質,陶冶性靈, 信義仁勇,悉在其中。 力在自然,矯健猶龍。 吐納靈源,體會功能, 不即不離,禮讓謙恭。 力含宇宙,發揮良能, 持環得樞,機變無形。 收視聽內,鍛煉神經。 動如怒虎,靜似蟄龍。 神猶霧豹,力若犀行。 蓄靈守默,應感無窮。 以歌訣的形式寫完總綱,王薌齋笑了。他站起身,把兩條胳膊伸開來收回去,活動一下疲倦的身軀。夜已經很深了,一陣涼意悄悄爬上後背。王薌齋不由得咳嗽了兩聲。但他的精神仍然很充沛,沒有一絲困意。國術大師以掌變拳,朝著空中的某一點倏然擊出,彷彿那裡有一個拳壇勁敵。已經很久沒有和武林高手比武了,此時他很想找一兩個對手在拳場上較量一番,試一試大成拳的威力。他相信,這將是不同於以往的一種新的拳學,這將是不同於以往的一個嶄新的面目! 他對大成拳技擊術的實戰性充滿了信心。恍惚之間,忽然想起了幾年前的一件往事。 北京郊區有位出名的拳師,名叫金啟亮。這金啟亮自幼習武,練過通臂、戳腳、擒拿、長拳短打,玩兒過十八般兵器。金啟亮有一口祖傳下來的春秋大刀。這把刀,旁人扛著都很吃力,他耍起來卻如同秫桔桿,可上可下,可前可後,呼呼只聽風響,閃閃只見人影。他的彈腿拳,功夫更高一籌,不僅可以在技擊時突破對手的嚴密防範踢中對方面部,而且能用腳尖踢漏一寸多厚的松木板。年僅三十歲的金啟亮,便得了一個「彈腿金」的美名 。 王薌齋和金啟亮是在天橋劇場相識的。那天,他倆都去看崑曲《斷橋》,二人的座位恰好相鄰。大概這也是一種緣份。 先只想拜佛早迴轉, 文殊院粉牆高似天。 聽魚磬只把賢妻念, 那幾夜何曾得安眠。 梨園名伶的演唱令觀眾拍手叫絕。劇場里不時傳出叫好聲。待到過了好幾個回合,二人發現該嘆氣的時候二人共同嘆氣,該叫好的時候二人異口同聲。這時候,王薌齋和金啟亮便由看客變為朋友,互相聊了起來。 幕間休息的時候,二人吃著西瓜子兒,從舞台藝術談到詩詞,從詩詞又回到崑曲的唱腔,越聊越近乎,於是成了好朋友。分手的時候,二人互相留了地址。爾後便開始了交往。 一天,金啟亮閑來無事,上門拜訪王薌齋。 王薌齋熱情地把朋友讓進客廳。沏上茶以後,主人請金啟亮欣賞自己搜集的古玩。這時候的王薌齋,對古玩字畫金石玉器很感興趣,凡是能買到的,必定傾囊相購。因而他客廳里的古玩架上擺得滿滿當當。 朋友間的話題總是扯也扯不完。二人談來談去,從崑曲《斷橋》聊到京劇《三岔口》,從《三岔口》又聊到了武術。 金啟亮感到和王薌齋有很多共同的話題,二人志趣大都相同。但王薌齋從未和金啟亮聊過武術,也從未露過一點兒武學根底,以至於金啟亮根本不知這位新結識的朋友竟是當今拳法大師。他看到王薌齋身體文弱,一副儒生模樣,便想把這位新友拉入武林。這種念頭幾乎早就有了,此時聊到這裡,金啟亮再也忍不住,就說:「我看你體質太弱,不如練練武術,強壯強壯身體,怎麼樣?」 王薌齋看好友一副嚴肅認真的神態,很想藉此機會和他開一個玩笑,同時也看看他的武功到底如何,就說:「我是很想學,可惜沒人教我。」 金啟亮哈哈一笑,高興地說:「我可以教你!」 拳法大師裝做一本正經地說:「我可不想學套路,要學就學拳術里的技擊,碰上有人劫道,也能頂用,不知你會不會?」 「彈腿金」笑而不語,走到院子里四下尋覓,拾起一塊瓦灰色的整磚。他走進屋來,說一聲:「瞧著!」左手托磚,右手高高抬起,然後往下一拍,嗓子眼兒里發一聲「嘿!」只見那塊磚應聲而碎。大大小小的磚的殘骸落了一地。 「你看這功夫怎麼樣?」金啟亮得意地說。 王薌齋說:「這還算不上什麼高功夫,只能算是笨功夫,我看打在人的身上不見得有用。我以前學過幾天挨打的功夫,今天也給你露一手。你往我背後打一拳,我先試一試你的拳有勁沒勁。」說罷,照舊穩穩地坐在椅子上。 金啟亮瞧這位朋友不知深淺,就說:「試試倒是可以。不過,我可怕把你打壞了。你能經得住我這一拳嗎?」他晃了晃拳頭。 王薌齋拿出一副固執的口氣說:「沒事!我就坐在這兒,你打不動我!」 「彈腿金」見對方一再口說大話,暗忖:也許他真的有幾分功夫?那我就悠著點兒勁試試吧!於是,他只用了七八分的力,向王薌齋背後不緩不急地打了一拳。誰想到這一拳如擊木石,對方那瘦弱的身軀巍然不動。 金啟亮見王薌齋果然有一些功夫,心中大喜,忍不住還想再試試。主人充許他再補一拳。 這一次,金啟亮不敢怠慢,後退幾步,運足了氣,然後搶步上前,說一聲:「接拳!」步隨聲到,話音未落,這一拳已挨上了王薌齋的後背。他用的是通臂拳中的中拳打法。 只見王薌齋的上身微微一動,金啟亮突然感到自己的拳頭彷彿打在了彈簧上。這種感覺是他以前武場生涯中所?從來沒有體驗過的。來不及收勢,他已被彈出有六七尺遠,摔在了地上。 金啟亮歪在牆角,臉上現出驚愕之色。 王薌齋連忙上前去攙扶好友。他含笑把金啟亮扶起來,請他坐在椅子上。金啟亮現出一臉不好意思的神情。他正想詢問主人剛才使的是什麼招法,這時,院里傳來了敲門聲。 王薌齋走出去迎客。金啟亮則坐在椅子上發怔。他的目光獃獃地在客廳的某一點上凝視。客廳里的擺設頗具書香味,這樣的主人怎麼可能把他鼎鼎大名的「彈腿金」摔倒,而且摔得又是這樣古怪和乾脆!金啟亮環顧客廳,心裡還是糊裡糊塗。 這時候,王薌齋陪著一位客人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這位來客,金啟亮認識,正是我國著名畫家李苦禪先生。李苦禪先生和王薌齋是在琉璃廠相識的。那天王薌齋到琉璃廠榮寶齋去選購玉石,適逢李苦禪也在場。一個是?書畫名流,也喜歡武術;一個是武術界巨子,對古典文學、詩詞歌賦及書畫金石都有癖好,甚至能夠辨別古畫的真偽,二人一見便相逢恨晚,談得很是投機,從此便開始了來往。閑來無事時,李苦禪還向王薌齋學一兩套拳法活動活動筋骨。李苦禪和金啟亮也算是熟人。他見金啟亮坐在椅子上懵懵的,就問是怎麼回事。 金啟亮就把自己方才是怎麼打的王薌齋,以及自己又怎樣被王薌齋彈出的經過敘說了一遍。 李苦禪深知王薌齋的武林絕技,就湊趣地說:「聽說你的腿功最好,何不用腿試一試?」 金啟亮是個爽快的人,馬上對王薌齋說:「不錯,這回你試試我的腿,怎麼樣?」 王薌齋微微點了點頭,端起宜興茶壺,往茶碗里注滿了水,笑吟吟地品了一口茶。他也不答話,只等對方亮出腿上的功夫。 金啟亮往後退了幾步,然後疾步向前,左腿支地為軸,右腿飛起為槍,腳面崩成一條直線,腳尖直向王薌齋的小腹踢去。在拳術中,彈腿要求快速有力,功架完整。拳諺說:練拳不練腿,如同冒失鬼。又有歌云:手是兩扇門,全憑腿打人;彈腿四隻手,人鬼見了都發愁。彈腿有十路、十二路和六路之分,主要講究腿法。十路彈腿發腿與襠平,十二路彈腿發腿不過膝。那《十路彈腿歌》唱道:崑崙大山世界傳,彈腿擊法奧無邊。頭路沖掃似扁擔,二路十字巧拉鑽。三路劈砸倒夜犁,四路撐滑步要偏。五路招架等來意,六路進取左右連。七路劈蓋七星式,八路碰鎖跺轉環。九路分中掏心腿,十路叉花如箭彈。世人莫看法式單,多踢多練知根源。 金啟亮既被京人稱為「彈腿金」,試想其功夫何等了得!當年他一口氣連連踢斷十幾根馬樁子,足見其腿上功夫已非同尋常。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嘭」地一聲,這一腳正踢在王薌齋的小腹之上。不要說凡夫俗子,就是一般武林中人,挨上「彈腿金」這一腳,只怕五臟六腑也要受些損傷。哪裡想到,就聽「唉呀」的一聲,驚叫的卻是出腿人。那金啟亮感到自己的腳尖如同踢在電門上一般,還沒來得及把腳收回,已經被摔出去有七八尺遠,來了一個仰面朝天。在他將倒未倒之際,他清楚地看到王薌齋手裡的茶碗中間,湧起了一股細細的水柱。茶水湧出來又落下去,卻一滴也沒有灑到外面。 這真是生平從未見過的絕技! 金啟亮原本是武林高手,不想更有高人在眼前。這一番較量使他大開眼界,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來得全不費功夫啊。他興奮不己,拱手彎腰,意欲給王薌齋行拜師大禮。 王薌齋趕忙把他拉住,說:「咱們都是好朋友,千萬不要拘於形式。我一向反對舊的師承關係,今後你好好地學,我好好地教你就是了。」 李苦禪插言道:「今天我來證明,你們倆來個半師半友吧!既是師生又是朋友,豈不是更好?」 二人點頭稱是。 客套了一番,三人分別坐下。 金啟亮誠懇地問:「你剛才使得是什麼招法?我怎麼一點也不明白,稀里糊塗地就給摔出去了!」 王薌齋說:「中國的拳術有五步功夫,有定招定法而取勝,謂之小乘;無定招死法,隨機應變而取勝,謂之中乘;雖有眾多之法而能夠萬法歸一,使對手防不勝防,謂之大乘;舉手抬足,動靜處中,以自身觸覺之本能發力而取勝,謂之上乘;萬法具備,萬法盡通,隨心所欲而不落形跡,使對手如臨天網,無從逃避,謂之最上乘。」 一番話,使金啟亮獲益頗豐。 李苦禪也感到很興奮。因為這番話用來形容藝術境界的高下,也同樣是恰如其份的呀! 王薌齋每遇好友,談興便濃,今日的場合更是諧趣橫生,便對李苦禪說:「你我二人對個對子,如何?啟亮做裁判。」 金啟亮一口應諾。 「不知所對何題?」李苦禪問。 王薌齋略一思索,說:「這樣吧,我以拳為題,你以畫為題,如何?」 「好!」 國畫家也來了精神。他倒背雙手,脫口說道:「章不章,法不法,揮筆之際是真法。」 「形無形,意無意,」王薌齋順嘴接出下聯:「發拳之中是真意。」 「妙極了!」 金啟亮忍不住讚歎。 李苦禪又開口道:「詩是無形畫,畫乃有形詩。」 王薌齋稍一頓,隨即接著說道:「意即無形拳,拳為有形意。」 「畫成書為極則。」李苦禪步步緊逼。 「武至文得上乘。」王薌齋寸步不讓。 二人打了一個平手。 時間好快,這件事也過去好幾年了。此時,王薌齋望著已經幹了的毛筆,琢磨著,我該找誰去試試大成拳呢? 這一夜,王薌齋想著大成拳的威力,心中充滿自信,料定此拳將來必然會傳遍全國,走向世界。大成拳的威力究竟有多大,在一般不懂拳術的人的心目中,是很難想像的。也許有人會說,是不是只有王薌齋本人由於武藝超群,才能將大成拳發揮得盡善盡美淋漓盡致?幾十年後的今天,有一則報道,可以回答這個問題。這篇文章的題目是: 《驚心動魄的大成拳實作目睹記》 作者是蔡佐敏。這篇文章全文如下: 古都邵陽,地處湘中要道,依山傍水,風景秀麗,歷為兵家所爭。這裡人傑地靈,英雄輩出,人們養成了強悍勇武之風氣,習武者眾多。1984年10月,在這片神秘和充滿傳奇的土地上,我有幸目睹了一場大成拳的徒手實作,其驚險、緊張的情景是任何一場散打擂台賽都難以比擬的。至今想來,興味油然。當年的邵陽練習其它拳術的人很多,可練習大成拳者極少,只聞大成拳能實戰,而不知大成拳為何物。因608廠後勤處的沈連成老師是北京人,很早就隨師學習大成拳,他來邵陽工作後,同其好友張禮義老師等數人相互研討武功,共同學習,探討大成拳的功理和功法,認為大成拳實屬中華武術之精華。為了更好地學習大成拳並在邵陽發揚光大,決定在邵陽舉辦大成拳學習班,並決定去北京請老師前來邵陽講學。1984年10月,14日王金銘老師攜同其弟子孫立應邀來到邵陽。王老師來到邵陽後,於第二天登出廣告,記得廣告的內容是:「大成拳名家王金銘老師首次來邵傳授大成拳,歡迎武林同道前來切磋武技。」廣告共貼了十四張,幾乎轟動了整個邵陽市,武林各派大有觸犯尊嚴之感,排外情緒將五花八門不甚團結的邵陽武術界聯結在一起,共商對付大成拳之妙策。10月17日晚上7時整,大成拳第一期訓練班在張禮義老師的主持下,在邵陽南北食堂三樓會議室舉行開學儀式。會議室能容納三百多人,武林界人士和廣大大成拳愛好者陸續來到會場。我也懷著開開眼界和求學之心同幾位朋友前去聽課。當時在坐的大概有二百餘人,首先由王金銘老師介紹了大成拳的拳理拳意和七步功法,並讓其弟子孫立做了示範動作,然後回答了武術界的提問。我當時對大成拳理論和王金銘老師淵博的知識很感敬佩,但還未見其真功夫。這時,有人從座位上站起來要求比試比試,王老師當即答應,他說:大成拳實作容易傷人,最好不要比試實戰,如硬要切磋武技,推推手即可。俗話說:行家有沒有,只要一搭手。這時已有人憤怒了,認為太傷害當地武林之威信。一位曾苦練太極拳數十載,又學過擒拿格鬥,多次與人推手少遇對手的李某站出來應戰。大家自覺地圍成一個圈子。針對這種情況,張禮義老師安排沈連成老師與其對陣。只見他們四臂互搭,剛剛劃完一個圈子,沈連成當即上步發力,將對方抖出拋起,沈連成怕他跌倒,又迅速跟隨而上把他拉住。對方見沈老師藝高德重,當即心悅誠服地認輸。可其他眾人見輸了李某,認為推手不是我等之強項,提出要實戰。其中有張、王二人爭先站出,他倆正值血氣方剛之年,曾刻苦練習南拳散打,並多次在省市比賽中獲得金牌,十分自傲。張首先上陣,王金銘老師則要其師弟孫立應戰。這場實戰,沒有規則,沒有任何護具,大家都赤手空拳,其後果是可想而知的。倆人隨即走到場中,各自站好樁式,孫立採取以靜制動之式,張某性急,速上步,以左右直拳猛擊孫立的頭部。孫立即輕閃而過,張某又速起右邊腿擊其肋部。這時只見孫立以左手拍擋來腿,速上步以右手劈拳將張擊倒。王某與張某乃師兄弟,見張敗下陣來,十分惱怒,赤膊上陣要與孫立再戰高低。孫立答應了,他為了顯示大成拳之威力,只用雙手護住頭,身上任王某拳打腳踢,而他卻穩如泰山,根本不當回事。等王打了兩個回合之後,孫立復用劈拳將王擊倒按住,並以右手栽拳作勢擊其頭部,因只怕出事,孫立終未傷他。王某嘆服,自知相差甚遠,技不如人。王某敗後,大家感到驚恐怨恨,各低頭細語,以商對策。這時又有一名八卦掌高手站出來,提出再次交鋒。張禮義老師見孫立已連勝兩局,即要沈連成老師應戰。他們來到場中,沈連成採取以靜制動後發制人的方法,然對方則以八卦步遊走,以期尋找戰機,想以其靈活的身法和步法取勝。倆人相持良久,都未進攻,沈連成識其用意,當即看準方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靠近對方,用雙手正面發力將對方抖起而碰在牆上,沈連成如影附隨,待對方尚未站穩,一記穿拳擊在對方下齶上,對方當即皮開肉綻,不省人事,送往醫院縫了八針,使對方徹底喪失了戰鬥力。大成拳在十多分鐘內連勝四人,大家感到此拳確實厲害。但是,還有一些人不太服氣,認為大成拳只靠其功力大而沒有什麼拳腿方法。其實這些人只不過是一些門外漢罷了,根本看不懂大成拳的門路。然技擊之道只要能制人即可又何必去想用什麼方法呢?張禮義老師怕繼續下去會引起戒斗,準備結束這場比武。這時又有一人站出來,提出再戰一場。此人乃當地有名拳師,祖傳少林黑虎拳,這種拳有短打近靠,快速有力,指上打下,聲東擊西等特點。他從小得祖傳而刻苦練習二十餘載,功底紮實,力量過人,出拳起腿,呼呼有聲,與人較技,至今未輸。大家見他出面挑戰,必定為今晚比試挽回面子。而張老師卻再三解釋,友誼切磋,適可而止,不應傷了大家和氣。但來人卻堅持要戰,無奈,只好答應最後比試一場。沈連成老師即嚴陣以待,倆人相持幾秒鐘後,對方突起右腳踢沈的襠部,沈連成速往左側閃開,對方再以左拳右掌擊沈的頭部,沈連成感到他過於狠毒,則速出雙手,用粘勁粘住對方雙手,再往後一掛,以右手栽拳順勢攻擊對方面部,對方當即倒地,眾人扶起,見其滿臉是血,上唇已被擊破。這時再無人挑戰,大家認為大成拳無論是武技武德,都值得學習。大成拳以全勝而結束了這場自由搏擊。從比賽開始到結束,王金銘老師始終坐在講台上,與幾個學生談笑風生,似有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勢。後來有人問他,你的徒弟這麼厲害,你肯定功至上乘。他笑一笑說:「要論實戰,大成門內首推選傑,如他肯出山,乃我大成之幸事。」北拳南移,她經過了一番努力與爭鬥。走過了一條曲折的道路。她以其技服人,更以其德感人。所以,大成拳在邵陽站住了陣腳,經過張禮義、萬純鋅、洪正華等老師的共同努力,不遺餘力地宣傳和傳授大成拳,從學者眾多,很快發展到數百人,幾經周折終於1985年10月13日成立了全國首家地區級的大成拳協會,使邵陽學者有組織、有領導、有目的、系統全面地學習大成拳。為了進一步發展大成拳,提高拳技,經王金銘先生推薦,協會多次邀請,終於請來了當代拳王、著名武術家王選傑老師來邵陽傳授大成拳,使邵陽學習大成拳的隊伍發展壯大,使大成拳在邵陽開花結果,成為王薌齋大成拳研究會所在地,成為大成拳的第二故鄉。 自然,這篇文章發表之日,國術大師王薌齋早以作古。但他生前,在創立大成拳的四十年代初期,是否已經猜到了後人習之的威力呢? 那一夜,王薌齋久久難以入睡。 他站起身,漫無目的地在屋裡轉悠,目光從八仙桌移到古玩架,又從條案移到床頭。床頭擺著一張報紙。那是他還沒來得及看的當天的《實報》。 他靈機一動,對!在《實報》上登個廣告,就說我王薌齋要以武會友,結交天下武林高手,咋樣? 古人云:真金不怕火煉。一想到機會來了,他的嘴角又露出一絲笑意。幾天以後,北平的《實報》上刊登了武術家王薌齋的聲明:茲有京都人氏王薌齋,酷喜技擊,願與中外武林高手切磋拳藝。為發揮中華武術之威,闡明拳學真諦,歡迎各門派、各國武林高手前來賜教。時間:每天上午八時至下午六時,風雨無阻。王薌齋敬啟。 這份發行十多萬份的用六號小字排印的報紙被報童沿街叫賣,出售,很快便銷售一空。 人們爭相閱讀拳法大師的挑戰,彷彿聽到了隆隆的戰鼓聲。 擂台已經擺開了。 誰會來應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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