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的歌劇院老人

歐洲的歌劇院老人


  □沈次農  歐洲歌劇院里老人多,在我們這裡早已不是新聞。評論常以此作為歐洲歌劇後繼無人來解讀——不是台上演員後繼無人,而是台下觀眾後繼無人——這樣的前景似乎更讓人不寒而慄:試想再過一二十年這些老人愈益老去,而現在的年輕人絲毫沒有接班的打算,台上的男高音女高音們即便把美聲唱法修鍊到爐火純青,又有誰來為你喝彩?  最近去歐洲走了一圈,多次進歌劇院,對這個現象有了新的認識。  觀眾席間老人確實是多,這是事實。無論在維也納、慕尼黑還是柏林,走進歌劇院一眼望去,但見白髮涌動,步履遲緩,老人佔了絕大多數。老先生著裝多半深黑色,老太太則色彩繽紛,與頂上白髮形成鮮明對比。雖然歐洲人易見老,但這裡的老人顯然是真正的退休老人。一個還在工作的和一個退休老人的精神狀態是完全不同的。這誰都能看得出來。  有幾個細節:當演出結束演員依次出場謝幕時,觀眾的掌聲向來是區分對演員不同評價的信號。而這裡的掌聲雖然也有不同輕響層次,整體音量相對較弱。可以想像,對這些已經坐了兩三小時的老人來說,此時無疑已是強弩之末,是他們能夠給予的最重禮節。同時我也幾乎很少聽到有喝彩聲,這通常是需要在極度興奮和精力充沛的狀態下才有的現象,顯然這不屬於這些老年人的狀態。  人的一生,如果僅以年齡段來劃分,那麼老年應該是最趨同的。此時人生經歷已過大半,之前的各色輝煌與驕傲已呈漸弱之狀,生命的曲線急劇往下,社會地位逐漸被邊緣化,走向被養老、被送終的歸途。但是在歐洲的歌劇院,老人們卻表現出別樣的與眾不同:  歐洲歌劇院的觀眾席有多層(維也納歌劇院多達六層)。雖然有電梯,但老人們不會進入。原來電梯門旁貼有輪椅標記。雖然電梯無人看管,而且常常敞開,跨一步就能進去直達樓上,但老人們都很自尊,認為自己不是坐輪椅者,不能進。他們寧願攀爬樓梯,走一層歇一下。我多次看到扶梯轉角處有停歇的老人,樓層越高,停歇者越多,讓人敬意油然而生。  幕間休息是他們的社交時間,手持一杯香檳,相互交換對演出的看法。而每家歌劇院都僅有極少的椅子,大多數人只能站著。這雖與歐洲常見的雞尾酒會習慣有關,但是當想到這些老人也只能站著的時候,不免心中不忍。而他們卻似乎毫不介意。記得在慕尼黑國家歌劇院看莫扎特《唐·喬萬尼》那次,第一幕結束後大家起身外出。我因為獨自一人,心想到了外面也無人交流,便索性留在座位上看節目單。不料片刻後偶爾抬頭,赫然發現偌大個觀眾廳除了我竟空無一人。這一剎那讓我頓生莫名恐懼,恍惚間像是發生了一件所有人都知道唯獨我被蒙在鼓裡的恐怖事件。雖然直覺讓我猜想這只是正好碰上所有人都去喝香檳了的偶然現象,但直到有人進來時我才真正安下心來。這一幕讓我印象深刻之極,至今難忘。看來這些垂垂老者在乎的並不僅僅是這一杯香檳,能參與和大家一起交流,才讓他們這一個晚上的歌劇欣賞顯得更加完整。  為了這個完整過程,他們十分注重儀錶。在柏林,我曾親見一對老夫妻從地鐵口走出來,在歌劇院旁的綠化地邊,老婦人慢慢地在防護欄上坐下,開始脫去腳上的平跟鞋。老先生則從手中包內取出一雙高跟鞋讓老妻換上,之後,又取出一頂禮帽給老妻戴上。像變戲法一樣,老婦人忽然就神采奕奕了,在老先生的攙扶下雙雙走進歌劇院。這一幕真是動人之極。  更有甚者,在維也納歌劇院看威爾第《唐卡洛斯》,我曾注意到在我座位前幾排的一對老夫妻,老先生始終對老妻照顧備至。開始我並沒有特別注意,但當散場時人們離開座位準備回家,我卻發現老婦人有點不聽話,老先生則有催促之意。而老婦人在起身時卻又躬身把前排椅子不停地翻上翻下,似乎覺得很好玩。我忽然明白,那是老年痴呆症患者……  回上海看到有女性朋友在微信上貼出幾幅老婦靚照,個個華服濃麗,神色傲然,一旁標註的年齡都在八九十歲。朋友在微信上寫到:「我以後老了也要這樣。」我想,人家到這年齡還能保持這種風姿,其實是年輕時養成的習慣,並非老來作秀的結果。她們的幾十年人生就是這麼走過來的,因此對她們來說這一切都很自然。哪怕是老年痴呆症患者,照樣能安靜地看歌劇,不會吵鬧,家人也不必擔心,只需小心陪護而已。  這才是歐洲老人讓人羨慕之處。歌劇在他們的老年生活中,就像出門去見老朋友一樣。而更讓人動容的是,其間所有的過程,非但不需要別人的照顧,還處處維護自己的尊嚴,好像他們還在年輕時期,還是風姿綽約。而事實上他們已經步履蹣跚,行動很緩慢了。
推薦閱讀:

巴黎景點攻略:巴黎歌劇院(Palais Garnier)
美麗的悉尼歌劇院
音樂丨不容錯過的義大利著名歌劇院~
雪梨(悉尼)歌劇院=The Sydney opera house(20140118N)
【十一寰宇地理】 澳大利亞-悉尼歌劇院

TAG:歐洲 | 歌劇 | 劇院 | 歌劇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