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中國傳統哲學符號的發展

中國傳統哲學符號的發展

（原載《中國氣功》，有修訂）

朱金才

哲學是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高度概括，人天客觀規律的抽象表述，人類智慧的高度結晶，而中國是世界哲學的最早發源地，唯物辯證法的第一故鄉。西方第一位哲學家古希臘的赫拉克利特（約前530——約前479），略晚於中國東周春秋時期的孔子（前551-前479），孔子又拜末代老子為師，老子才是世界上第一位哲學家。而早在商代的古文字中已經顯示了人天同元、人天同律、人天合一等哲學觀念，更早的伏羲時代已經有了八卦、河圖等哲學符號，比老子又早了幾千年。

而將豐富的哲學觀念用簡明的哲學符號表徵出來，這是中華民族的獨到的創造。如果說反映了先民哲學觀念的古文字元號還不是專門的哲學符號，那麼以八卦、河圖、洛書和古文字「化」「神」等為源頭的無極圖、太極圖、皇極圖、元極圖、八卦圖、五行圖、太極八卦圖及其發展元極八卦圖、人天無極八卦圖等便是專門的傳統哲學符號，而且日益完善，成為發展體系，形成綜合模式。傳統哲學符號是對抽象的哲學觀念的進一步抽象的表徵，需要更高的智慧。傳統哲學符號是中國傳統哲學獨具的特色，是瑰寶中的瑰寶。

傳統哲學符號內含的哲學觀念便是傳統符號哲學，包括一炁（氣）、兩儀、三級、五行、八卦，是一個有機的、完整的哲學體系。傳統符號哲學不等於古代哲學和傳統哲學。後兩者都有多種表達形式，而傳統符號哲學的表達形式只是哲學符號。「古代哲學」包羅萬象，精華糟粕並存，主流支流交叉。「傳統哲學」是縱貫前後的主線，是「古代哲學」中的精華。而「傳統符號哲學」又是「傳統哲學」中的精華，是精華中的精華。它不屬於某家某派而融匯各派精華，是中華民族的共同財富。其概念雖然與現代哲學不同，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但其觀念與現代哲學多相溝通，而且由於其抽象性，極易用現代哲學加以詮釋和改造，與現代哲學相融合。

中國哲學符號的發展經歷了三個時期。第一是無極混沌時期，也即萌芽時期。這一時期產生的八卦、河圖、洛書和有關古文字元號已包含了傳統符號哲學的基本內容，但在符號形式上還具有朦朧性，只是奠定了後代哲學符號的基礎。這個時期開始於中華民族的無極社會——原始社會時期。第二個是太極分化時期，也即發展時期。一支是直線符號系統，又分為八卦系統和五行系統；一支是曲線符號系統，又分化為太極系統和皇極系統，這個時期也正是中華民族的太極社會——階級對立社會時期。第三個是皇極合和時期，即綜合結晶時期，形成了太極八卦圖、元極圖、無極返元圖、元極八卦圖、人天無極八卦圖。這個時期開始於中華民族逐步融合的封建社會、結束於民族大融合階級對立不再是主要矛盾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今後還將如何發展尚不可預知。

無極混沌萌芽時期

無極混沌萌芽時期也有萌芽、發展、結晶過程。萌芽是八卦，發展是河圖，結晶是洛書。它們奠定後代哲學符號之基礎。

據說，約七八千年前伏羲氏已發明了先天八卦。約兩千年後周文王重新編序為後天八卦，演化為64卦，也比西方第一位哲學家早了五六個世紀。八卦的基礎符號是陽爻（

）和陰爻（

），據郭沫若考證是男女生殖器的象徵。八卦已包含了後代符號哲學的基本內涵：「一炁生兩儀（陰陽），兩儀生的象，四象生八卦」（《易經》）。這便是太極不斷「分而為二」（孔子）、「一分為二」（《類經》）的觀點。但孔子《類經》對八卦的認識是片面的。八卦不僅是「分而為二」、「一分為二」的產物，也是「合而為一」、「二合為一」的產物。「分而為二」與「合而為一」也是一對陰陽，缺一不可，只看到一個方面是片面的。因為四象是兩儀兩兩組合而成的，八卦又是由陰陽與四象兩兩組合而成的：

八卦有先後天之分。後天八卦是對先天八卦的應用，先天八卦反映的是陰陽轉化中量變質變的規律。

「全陽」的乾（

）內含陰而未顯，在一定條件終於顯露而為兌（

），其中的陰逐步發展居於關鍵部位而為離（

），陰繼續發展佔主要地位便為震（

），陰終於逼使陽隱而不顯便為「全陰」的坤（

），這樣，「全陽」的乾經過陰陽數量和結構（矛盾地位）的變化而轉化為其對立面「全陰」的坤。同樣坤（

）經艮（

）、坎（

）、巽（

）而轉化為乾（

）。量變包含了數量和結構的漸變。

六十四卦又是八卦與八卦兩兩組合形成的。八卦與八卦結合產生六十四卦，代表天地萬物人的六十四種狀態。譬如全陽的泰卦表示平安，全陰的否（pǐ）卦表示危險。水（

代表水）在上、火（

代表火）在下的水火既濟卦表示成功，因為下面的火可以煮上面的水；而火在上、水在下的水火未濟卦表示失敗，因為上面的火無法煮下面的水。

但是八卦中的哲理是蘊含的，有些不僅難被常人認識，而且也未被一些研究者認識，如有人認為八卦只是反映了不斷的「一分為二」，而沒有看到它也反映了不斷的「合而為一」。這是由八卦的朦朧混沌性造成的。

河圖（圖1-1）就比八卦明朗了。

據說伏羲時期「河(黃河)出圖」，其實是先民上觀天象，下察地理，中省人事，創立了哲學符號，因其神奇而被神化了。河圖由線形符號變為點形符號，開以黑白(點)、奇偶數表陰陽的先河，是四方加中央而為五行的濫觴。河圖中最有意義的是中心之5。5為1—9的中心之數，少陰（2）、少陽（3）合和之數，各方合和之數(如左側9陽減4陰為5)，是皇極之數。河圖不僅有陰陽太極剖分之義，而且有「陰陽精合太極中」之義

按圖1-2變形便形成漢代《周易參同契》中的水火（即陰陽）匡廓圖。

按1-3變形便是稍後的伏羲八卦圖。

《周易來氏經解》「伏羲卦圖」外周有八卦文字標識（未用八卦符號），是第一個將曲線符號與八卦結合的圖，是元極八卦圖的雛形。按1-4、1-5變形都是後代的元極圖。在這些變形中都有外周無極，內圓皇極，中間陰陽剖分的太極。但後代受孔子「分而為二」觀點影響，只重視「分而為二」，便去掉了中心小圓而成了太極圖。這是由河圖本身的朦朧性造成的，河圖本身並未出現三極曲線。

洛書（圖2-1）是萌芽時期的結晶。

傳說夏禹時「洛(洛水)出書」，也是將創立的哲學符號神化了。它畫成龜形，有了外周無極圓線，它不以黑白表陰陽，而用曲線的奇偶數表陰陽，因而是奇妙的數陣（圖2-2），化為九宮圖（圖2-3），5為皇極宮。九宮圖中橫、豎、是5；橫、豎、斜線兩端之數的和除以2都是5。它不僅以中心橢圓初顯皇極之形，而且以數陣強調皇極是陰陽合和的產物，是端極合和的結晶。它仍然沒有出現太極曲線。用線連接陽（奇）數1、3、7、9或陰（偶）數2、4、6、8便化出太極曲線，全圖便演化成皇極圖。（圖2-4，圖2-5）斜線三數之和都是15，除以3都是5。

太極分化時期

在太極分化時期曲線符號系統中漢代魏伯陽《周易參同契》中的水火匡廓圖（圖1-2的第4個圖）是皇極系統之生，繼承了河圖以黑白表陰陽、洛書以曲線為形式的特點，突出了皇極，而尚未形成太極曲線，可能早於古太極圖。明代來知德《中的伏羲卦圖（見圖1-3）是皇極系統之化，已有太極曲線而尚無陰陽魚，可能產生於無陰陽魚的古太極圖前後，而早於標準太極圖（圖3），早於宋代。

宋代《皇極經解》中的皇極圖是皇極系統之返，正式形成了標準皇極圖（圖4）。從伏羲卦圖可以看出，圖是動的，正旋無極生太極，最後歸於中央皇極，聚之又聚，中心之圓變成為一點，但合於一點也就使中心之圓消失了，於是成為太極圖。反向旋轉則由皇極經太極返歸無極，合於返璞歸真之義。但是太極圖便將從八卦開始的「合而為一」之義，從河圖開始的皇極之理隱化了，因此只有少數明師才悟出太極圖中本含「真陰真陽合和而為一」之義。同時太極圖、皇極圖又使陰陽按八卦量變質變之義隱化了。

從元極八卦九宮解析圖可以看出陰陽是按八卦量變質變的。圖5，元極圖中每一扇形便為一宮，如對應乾卦的為乾宮，中央為皇極合和宮。

皇極合和時期

為彌補分化時期各種圖形的不足，於是又進入皇極合和時期。這一時期的前期與分化時期中後期重合，分化與合和並存。首先是太極門將太極圖與八卦圖合和為太極八卦圖，是伏羲卦圖的標準化。後來到明末清初有普善禪師將太極圖與皇極圖合和為元極圖（圖1-5），另立元極門。元極圖第一次把物質觀——「元」與規律觀——「極」結合起來。之後，中國元極返元門又將元極圖與先天八卦合和為無極返元圖（圖6），它外層是先天八卦，內為動態元極圖，以實線、虛線顯示無極——太極——皇極的生化返和皇極——太極——無極的返化生。元極門又創立了元極八卦圖（圖7），外層為後天八卦，中層為先天八卦，內層是元極圖。它與認為「元極無八卦」的元極圖相區分。其中以陰魚、陽魚、陰魚眼（陰中陽）、陽魚眼（陽中陰）、皇極表徵五行。至此元極八卦圖便成為此前哲學符號的綜合和總結。

五行本是直線符號（圖8）。它以金木水火土五者作為象徵符號表徵事物之間的複雜的生克關係。外周實線表相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虛線表相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但是，元極八卦圖只是自老子開始的人天共道觀念的體現，強調了天道而未充分體現人道。人道與天道有共同之處，人道體現天道，但人道有特殊之處。「天道自然，人道自己。」（《仙經》）人是萬物之靈，可以自主地應用天道，可以自主地調控自己和人天關係，「人定」可以「勝天」。於是又有了人天無極八卦圖（圖9是黑白圖，圖10本是彩圖，未能彩印，彩圖可見封面上方和扉頁），它是人體無極八卦圖與元極八卦圖的重合。

人天無極八卦圖與元極圖、元極八卦圖的區別有幾點。

一、名稱不同。它在名稱中改「元」為「無」有兩方面的含義。一方面，「無」是老子的概念，同「元」一樣表本源物質。另一方面，在彩色的圖(見書前彩頁)中的「極」，包括三極中的無極，不再用黑線表示。這顯示極本無界線（限），量變質變而自然有極的變化。這還顯示本源物質「無」存在於天地萬物之先，天地宇宙之中，外無其外，無可限制，故與底色一體；「無」生成宇宙萬物，存在於宇宙萬物之中，內無其內，無可阻隔。名稱中加「人天」二字，強調人天關係，在哲學符號中第一次強調了人的重要性、特殊性和主體地位。

二、色彩不同。人天無極八卦圖有線條圖、黑白圖、彩圖，彩圖的底為黃色，它便是「無」（本源物質）和無極，外無邊際，其義見前，黃色表示成熟，表示萬物之母。(而彩色元極圖以黑色線條表無極)。右邊陽魚為太陽紅表陽，左邊陰魚為海水藍表陰，表示天陽（以太陽為代表）地陰（以海水為代表）的物質、能量合和而在海水中孕育出原始的生命物質，而後有了一切生物。無極的黃中含綠，綠與太極的紅藍是三原色，可以調和出七彩及一切彩色，顯示「無」經「有」生萬物，無極生太極（一分為二）是生萬物的動力。(而彩色元極圖以白紅表陰陽。)皇極與人體用白色。七彩陽光合和而為白色，用白色正顯示皇極是陰陽的合和，能量的歸聚。(而彩色元極圖的皇極用黃色。)八卦則用黑色線條，這樣，黑白黃紅藍五色，色彩鮮艷，莊重優雅。

三、圖形不同。與元極圖相比外周有八卦，與元極八卦圖相比，八卦有位移，更顯示陰極陽生，陽極陰生。最重要的是圖中有人體符號，既顯示人天共道，又顯示人天異道，人可以自主調控。皇極與人體磁場中心臍部重合，既顯示人天合一，又具有導引術特有的煉丹含義。皇極中加一圓點，既表示新皇極，顯示無極——太極——皇極的生化返是無限的，又表示命蒂丹田落寶。圖中還有細黑虛線顯示八卦九宮。

四、養生觀念、哲學觀念有所不同。元極圖理論強調人天同道，人天無為，人天無極八卦圖既承認人天同道，又注重人天異道，強調人的自主調控作用，持有為無為結合觀。

所以人天無極八卦圖是傳統哲學符號在目前階段的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