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郁:卡洛斯·富恩特斯:拉美文學的代理人 | 西東合集
2012年5月15日,墨西哥著名作家,拉美文學大爆炸的主將卡洛斯·富恩特斯因病去世,享年83歲。 眾所周知,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拉美文學大爆炸中,舉世公認的有四位作家,他們分別是:卡洛斯·富恩特斯、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加西亞·馬爾克斯和胡利奧·科塔薩爾。其中,馬爾克斯於1982年最早獲得諾貝爾文學獎,1984年科塔薩爾在巴黎去世,剩下的兩位一直都是近些年諾貝爾文學獎提名名單上的常客。2010年,略薩年逾古稀時勝出,捧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儘管他們其中無論誰獲獎都是向拉美文學的整體榮耀致敬,但對一直筆耕不輟的富恩特斯來說,還是多少有些不公平。尤其是剛剛得知他去世的消息後,我的第一反應是,諾貝爾文學獎還欠他一個獎盃,現如今,這註定是一個偉大的遺憾。 富恩特斯於1928年生於墨西哥的一個外交官之家,家庭條件優越,從小跟隨父母週遊世界各國,接受不同文化的熏陶,開闊視野,學習英語,為他以後用英文直接撰稿和教學打下了良好的基礎。1954年,富恩特斯在一月之內寫出了他的第一部作品,短篇小說集《戴假面具的日子》,將墨西哥的神話和傳說融入了故事,採用幻想與現實的寫作手法,引起了大眾的注意。 當然,這僅僅是個開始,富恩特斯屬於那種筆耕不輟,長盛不衰的寫作者,去世前給我們留下的作品有六十多部,是名副其實的著作等身。相對於馬爾克斯的一鳴驚人,他的優勢也許就在於細水長流一般的勤勉。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發生的文學大爆炸事件已經不用我再次贅述了,實際上,拉開這場運動序幕的就是富恩特斯,他在1958年發表的《最明凈的街區》成為了拉美文學運動「引爆」全球的第一部作品。 我們閱讀《最明凈的街區》時還能能感受到年輕的小說家那種睥睨天下的氣勢、囊括一切的野心和抒情的力量。時隔日久,我們很難明白這其中的變化,在那個過往的時代中,還沒有誰的小說能夠具備這樣的實力,把自己生活的城市和國家當成一個質問對象,挖掘我們這個城市墮落而迷人的精神實質。另外一位智利的小說家何塞·多諾索有個形容的句子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書中反映出一種態度,就好像一個少年在鏡子里痛苦又好奇地看自己的裸體形象,想一下子了解一切,從而就能長大成人,這種姿態,從紀實散文滲透到虛構文學,變成……卡洛斯·富恩特斯的《最明凈的街區》,後者是所有這些文學作品中最有趣、最複雜的一本,最恰當地代表這這一時期的頂峰。」 也許,《最明凈的街區》不是富恩特斯最優秀的小說——稍後我會知道他會寫出以《阿爾特米奧·克羅斯之死》(1962)為代表的一大批重量級作品——但這本小說對拉美文學的啟示意義不可忽視。它顯得雄心勃勃,用一種宇宙的觀點包容所有墨西哥的全貌,包括墨西哥的神話、過去、鬥爭、宗教、文化的衝突……那時候在拉美的作家們還沒有意識到小說藝術的統一性是何等重要,但從富恩特斯開始,拉美的小說有了世界的眼光、全局的視野、囊括一切的野心,而這一切全都凝聚在一種小說家個人的經驗和眼光中。我們都知道拉美作家很多都是受到了歐美文學的影響,但是這種影響一直都停留在知識和研究層面,更多的是以評論的形式存留,根本沒有辦法融入到自我的寫作經驗中,也沒法融入拉美文學的苦難多災的現實中。但從富恩特斯《最明凈的街區》開始,這種吸收的文學技巧和經驗開始與自我的書寫達成一致,至少富恩特斯的寫作給以後的作家提供了這種可能性。 如果說拉美文學大爆炸作為一個整體確實存在過的話,在多諾索充滿個人感情的回憶中,它起始於1965年在富恩特斯家裡舉行的一個慶祝會。之所以如此認定,一方面是因為這位智利作家第一次見到這麼聲勢浩大的場面,有這麼多拉美知名的作家出來聚會;另外一個層面上是因為,他第一次見到了加西亞·馬爾克斯,並且見證了這位當時陷入寫作低谷的作家即將崛起前的消沉和困境。 不要小看這樣一個慶祝會,某種程度上說富恩特斯的家庭聚會是另一種形式的文學沙龍,他有條件聚集眾多他欣賞的優秀作家,並施以援手幫助他們出版著作。從一個象徵意義上說,富恩特斯可以看作拉美文學的代理人,經過他的手推薦和幫助的拉美作家不計其數,包括多諾索,他的在美國出版的第一本書就是經富恩特斯的無私舉薦。而且這種幫助是拉美文學大爆炸中很奇特的現象,他們之間的友誼持久長存,似乎打破了那種文人相輕的悖論。這是因為是拉丁美洲上有二十一個不同的國家,也就是說,一旦越過國境,小說變得愈加國際化,作家之間就不存在競爭關係,而是一種在孤獨的境遇中尋找自己的同類,尋找他者認同的一種友誼關係,因此他們之間經常是一個作家對另一個作家的作品極有見地地大加讚賞。不要小看這種互相的認同和情感,這其實是「文學爆炸」形成的一個重要因素:那個時期的重要小說大部分都在國外寫作完成,小說家們也大都在國外定居或遊歷。 在很多拉美作家的回憶中,富恩特斯是一位紮根於墨西哥美妙神話的世界性小說家,一位筆鋒犀利風格清新——可不是小清新哦親,是他特有的抒情風格——的雜文家,一位樂於幫助同代人的學者。他滿腹經綸,學識淵博,品德高尚,說著三種語言,昂首闊步充滿自信地遨遊於半個世界。口才令人陶醉,笑容自然親切,舉止瀟洒自如,一貫的熱情、慷慨、爽快。正是這位生活優渥的外交官,在馬爾克斯生活在墨西哥的時候,傾盡全力幫助他解決難題,還和他一起把胡安·魯爾福的小說改編成電影劇本。 當然,富恩特斯從未放鬆過他的文學生活,他當過律師、辦過雜誌、寫過電影劇本、幫朋友出版圖書、舉辦文學沙龍、四處遊歷。與此同時,一手用西班牙文從事寫作,一手用英文給美國報刊雜誌撰稿。1962年,隨著代表作《阿爾特米奧·克羅斯之死》的出版,他的聲譽如日中天。該書通過墨西哥新聞界大資本家阿爾特米奧·克羅斯的臨終回憶,敘事了他從孤兒成為革命軍官,從投機革命到打入政界,變成百萬富翁,坎坷墮落的一生。令人稱奇的是,富恩特斯在敘述中分別採用了第一人稱、第二人稱和第三人稱輪流交替的寫作手法,讓故事變得愈加撲朔迷離。許多拉美作家對此書推崇備至,稱其寫出了「墨西哥的偉大、戲劇、純潔、溫柔」,是一部全面而完美,成績顯著的偉大作品。 富恩特斯中年時代的長篇小說巨著《我們的土地》(1975)是他的另一部代表作。在此之前,他的小說都和20世紀的墨西哥有關,但這部作品則深入到墨西哥的神話和歷史中,並將視線擴大到整個拉丁美洲。這是富恩特斯的小說中結構最宏偉、最複雜的一部。1985年,富恩特斯發表的《老美國佬》是一部雅俗共賞的佳作。這部小說以美國一位著名的黑色幽默作家在墨西哥革命時期去墨西哥的經歷。除了上述長篇小說,卡洛斯·富恩特斯晚近的小說中,最重要的是長篇小說《與勞拉·迪亞斯共度的歲月》(1999),這是富恩特斯在世紀之交寫出的又一部內容複雜的力作。 想要在這麼短的篇幅內窮盡富恩特斯的作品無異於痴人說夢。這是一位老當益壯、愈老彌堅的作家,年齡對他只意味著更為豐富的閱歷,更為豐沛的經驗,以及更為對時間的痴迷與寫作。正像很多媒體在他去世後寫的悼念詞一樣,文學獎對他的獎勵已經失去了實質的意義。但是對這位喜歡的老作家,總覺得諾貝爾文學獎還欠他一個世俗的成功。隨著富恩特斯的去世,也許我們可以宣稱進入了一個所謂的後拉美文學時代——後拉美文學,不是意味著拉美文學的影響已經逐漸消失,而是意味著我們對拉美文學傳統的梳理以及影響才剛剛開始。因為正是那些老作家持之以恆的堅持與寫作,那片苦難深重的大地上才滋養出了這麼多大師級的作家,他們的影響已經深入了歐美文學以及華語文學的傳統,成為了我們寫作不得不學習和效仿的一部分。 但富恩特斯紮根墨西哥這一終極事實也許意味著更為深層的東西,即,如馬爾克斯所言,現實並非紙上之物,它就在我們身邊,每天左右無數生死,同時也滋養著永不枯竭、充滿了美好與不幸的創作源泉。現實是如此匪夷所思,稀奇怪誕,生活在其中的人們,都無需太多想像力,就應當能寫出偉大的作品。但創作的過程最大的挑戰就是,我們無法用庸常的寫作手法使別人相信我們真實的生活,因此,尋找到一種適合自己的書寫風格才是最為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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