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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鞋人生

  打糨糊粘袼褙。小時候我常常繞在姥姥身旁看她蘸著小面盆里的糨糊,把一片片顏色規則不同的布塊層層粘在一起。那時,明亮的陽光下總能看到家家戶戶院子里,靠窗戶根晾著的袼褙。當然更忘不了姥姥邊和嬸嬸大娘嘮家常邊納鞋底的情景。說笑間熟練插錐拉繩有時還要把麻繩咬在嘴裡靠牙齒再牢靠一下,把多少從容艱難忍耐納進了鞋底,令不惑之年的我感慨萬千。

  我和弟弟妹妹們都是穿著姥姥做的布鞋走進校門的。姥姥離世前,指著炕梢一排大小不等的布鞋對我們說:正正經經做人,老老實實地走路。

  小學畢業那年,我隨工作調動的父母搬進了城裡。在百貨櫃檯前,我指著腳上雪白的球鞋對母親保證:我會老老實實走路的。轉眼到了高中,一次課間有同學尖聲說快看,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我們低頭看,原來我們的腳下是清一色的黑面布鞋。時間精力都放在學習上,沒人顧及腳上的鞋子,廉價舒服還有五四青年學生風範的方口黑布鞋不自覺地成了我們當時的首選。

  上了大學,布鞋成了我要辦靚自己的垃圾,被扔得遠遠的。工作後,更是光顧著琳琅滿目的高跟鞋。鞋根越來越挺拔,鞋面越來越苗條,因為得搭配時尚的衣裙,因為要協調周圍的環境。也許在別人眼裡很光鮮,但自己最清楚自己遭的罪:腳脹得酸痛,心空虛得荒涼。

  愛人家境貧寒,穿著布鞋讀完了大學。九三年,愛人去北京學習。那時我們隔壁是家布鞋作坊,主人聽說愛人要去北京學習,就送了他兩雙布鞋,提醒他要腳踏實地,別忘了家鄉。起初見班上那些全國各地來的同學各個足下生輝愛人不免有些自卑,後來見漂亮的加拿大女教師穿著和他腳上相差無幾的布鞋講課,頗感好奇。女外教說鞋子是為腳服務的,中國的布鞋頂舒服。愛人聽了才美滋滋地昂起頭,半年後又喜滋滋地穿著布鞋去美國留學。

  許是見愛人穿著布鞋越走越遠,個子並未見矮;許是覺得平底布鞋更適合我的人生之路;許是我已把精力轉移到讀書上吧,不知從哪一天開始,我也穿上了幾元錢一雙學生時代的黑布鞋。這種特性當然和周圍的時尚對立,就象我痴迷精神信仰和她們追求經濟效益格格不入一樣,我並未在意,倔強地穿著,穿出了習慣、穿出了個性。

  去年,我拿著省文學院的錄取通知書,收拾行囊。替換的衣物備好了,我思忖著該穿什麼鞋去。沒有人知道我這幾年跋涉文學之路的艱辛。有時真是靠著當年姥姥把麻繩咬在牙齒上的那股子勁過來的,想到我要去的地方是夜思夢想的省內最高的文學殿堂,激動之餘有些自卑,不覺走到了商場高跟鞋區,當想到愛人深造時鄰居說的那句話,又轉身離去。

  在文學院,我國著名民俗學家烏丙安老先生給我們上了第一課。在聆聽民俗學知識時更欣賞他歷經滄桑坎坷後豁達頓悟。最後他走下講檯面對同學們歡送的掌聲,揮揮手淡淡地說:好好地活著。健步而去。寬鬆布衣,平民布鞋,目光炯明睿智,一副仙風道骨的氣韻。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人生的真諦。

  穿布鞋,過節儉的日子,踏實地上下班,邁自己的步調走自己安然澹泊的人生之路,其樂如仙。只是我和愛人雖說都是單位的支柱,卻一直原地踏步,沒得升遷。想想也是:步步高升誰穿的是布鞋啊。但我們一步一個腳印走得自在、從容。沒有擠壓之痛、沒有疲乏之苦,沒有小心翼翼之累,我們壓根就沒想登仕途的高峰。我們一直登攀的是布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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