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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統,還靠不靠得住?

『閱讀需要主張』

近幾日,最吸引大家眼球的事件要屬美國總統選舉,風頭甚至蓋過了我們自產自銷自嗨的「傳統節日」雙十一「剁手」大促銷。唐納德·特朗普如黑馬一般一路逆襲成功,最終贏得大選,他將於2017年1月20日入主白宮。

大選過後引發的一系列連鎖反應仍在發酵,美國多地爆發了反特朗普遊行。從美國國內蔓延到全世界,從知識分子到街邊百姓,每個人都在觀望、思考,特朗普的當選到底意味著什麼?

特朗普的政治履歷幾近空白,大家都對他將如何領導美國一頭霧水。他選舉中的言論充斥著種族歧視、性別歧視,這些令人瞠目的主張遇上長期被忽視、被拋棄的訴求,發生了種種比我們預計中更為嚴重、更為劇烈的化學反應。

但是我們在這一片混亂之中,卻又能感覺到美國人心底里的底氣:他們仍然認為,美國的民主制度,可以調節特朗普的極端,可以保證無論總統如何更迭,國家的統治不會出現不可彌補的紕漏。著名作家林達早前寫過一本美國觀察暢銷書《總統是靠不住的》,其中正點出了美國的這種制度自信。

這一次,美國的制度自信遇上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特朗普,還能否發揮作用?

特朗普與美國的精英民主

撰文|王亮

(清華大學政治學博士研究生)

幾天以來,美國總統大選喚起了我國很多人對於政治和選舉的興趣,吸引眼球程度甚至堪比商家雙十一的大促銷。我們所關注的大洋彼岸,這幾天也一直處於緊張和激烈的選後清算當中——遊行示威抗議事件層出不窮。

對於現實中政治問題的研究一直存在「盲人摸象」的傾向,筆者也不可能是全知全能的明眼人,所以本文對於特朗普當選美國新總統這一事件的分析也僅僅是試圖從精英政治角度對特朗普現象進行一些解讀。希望能用一家之言對於這個問題的思考有所幫助。

特朗普的當選恰是精英政治的產物

特朗普的當選,即使存在國際政治問題預測的固有障礙,即使有「郵件門」事件,在我們來看仍然大大出乎了之前相關領域專家和民調預測。美國人更因為比我們對此結果更加焦慮而直接用遊行示威抗議的方式來表達他們對特朗普的反對。一時間,精英政治是否徹底潰敗和特朗普將把美國帶往何方的質疑成為我們關注的焦點。因為在很多人看來,特朗普沒有執政經驗,競選中的觀點又太民粹了,甚至有部分人把特朗普和納粹相比較。其實尋根溯源,美國政治中的精英主義傾向恰恰成了特朗普勝選的重要原因。

首先,美國的選舉制度中的精英主義傾向推動了特朗普的當選。

比較過去六次美國總統大選,特朗普得票率是最低的。2008年奧巴馬和麥凱恩分別得票6940萬張和5980萬張。2012年奧巴馬和羅姆尼分別得票6590萬張和6090萬張。2016年希拉里和特朗普分別得票5980萬張和5960萬張,但特朗普勝選總統。這種總得票數少反而當選的現象在美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2000年小布希和戈爾競爭總統職位大選中就出現過。當時就引起了對美國選舉制度的熱議,這次反而討論這個問題的不多。

大選後,美國多地爆發反特朗普遊行。

美國在總統選舉中採用的選舉人團制度是非常特殊的。選民不是直接投票選舉總統,而是投票給各個州(加上華盛頓特區的3票)的選舉人團,最終由選舉人團在華盛頓開會投票選舉總統。理論上講,各州選舉人在選民投票時候就要明確表明自己所支持的總統候選人,也有後來正式投票時臨時改變想法改投其他人票的可能(事實上也發生過)。不過從現實政治角度來看,選舉人團產生出來,也就意味著美國未來總統的產生。這一點,從我國以及其他國家領導人對於特朗普當選的賀電也能得到印證。

既然選舉人團制度和英美選舉中的「贏者通吃」辦法相結合會在很大程度上造成總得票少反而當選的結果,那麼為什麼一向倡導民主並且努力向全世界推廣民主的美國,到現在還不採用直接選舉總統的辦法的呢?有的回答是,完全按照人口比例來投票的話,一些小州將難以吸引候選人前往遊說,從而導致這些州的利益受損。也有的解釋認為,這是聯邦製造成的。在筆者看來,即使按照現有的選舉制度,選舉人票數較少的州也很少得到重視。爭奪大州尤其是搖擺州中的大州是總統候選人任務中的重中之重,而且聯邦制國家中採用美國這種選舉制度的也是非常少見。那麼比較合理的解釋其實就是美國自開國以來的精英主義傾向,美國在建國之初為選民制定了相當高的財產門檻,並不是所有公民都有選舉權的。

即便如此,當年的美國政治精英還是用這種特殊的選舉人團制度來限制人數不多選民的權利。在各個州的選舉人團人數設定方面,用眾議院議員人數(按照人口數量比例產生)加上參議院議員人數(每個州都是2名,不論大小)做為最後各個州的選舉人團人數。當年精英們的制度設計本身就扭曲了每個選舉人票背後代表的選民數量。倘若真的按照一人一票直接選舉來計算,特朗普這次還就不能當選總統了。

《美國人的歷史》

作者:(英國)保羅·約翰遜

譯者:秦傳安

版本:中央編譯出版社 2010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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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美國政治實際運作中的精英主義傾向也與此次選舉結果有密切的關係。

美國歷史上除了少數總統是以獨立候選人身份當選的之外,絕大部分都是與政黨政治密切相關。其實政黨政治的發展正是當初華盛頓的擔心,即擔心政治權力僅僅為某些精英小集團所掌握。經過數百年的發展,圍繞政黨政治和利益集團的博弈,華盛頓精英圈子進行了多次的利益交換和利益輸送,而這些理所當然地被普通民眾所厭惡。隨著次貸危機之後的「佔領華爾街」運動,美國普通基層民眾已經越來越成為不可忽視的政治力量。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一個標榜「人民的總統」的特朗普也就不足為奇了。特朗普本人雖然是共和黨候選人,卻與傳統共和黨人有很大不同,與眾議院共和黨領袖的關係也並不密切。遠離華盛頓骯髒的政治交易,在普通民眾看來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即使特朗普的私德也並不是完美的。

聚集在「川普大廈」前遊行的人群

從兩黨競爭的傳統來看,民主黨的傳統勢力範圍主要集中在東北部和西海岸。這些地方從地理上看分布分散,人口數量很大,卻也有比較嚴重的兩極分化情況。其中美國的東北部地區曾經是美國製造業中心,可是在全化的衝擊下,大量的傳統工業企業倒閉,成為「銹帶」。可想而知,這一地區的底層民眾有很強的被拋棄感。西海岸也不乏大量受到全球化衝擊的底層人士。針對這樣的沉默大多數,兩黨的政策主張回應有明顯差別。民主黨的競選議題例如同性戀、女性和移民等偏精英化,即更多是知識精英們和政治精英們關注的話題,對於普通民眾關心的全球化衝擊下的收入和工作崗位問題關心不夠。特朗普正是牢牢地抓住這一點針對民主黨展開攻擊,並且不斷找到己方的支持者的。這樣一來,很多原來民主黨勢力範圍上的選民就通過把票投給特朗普的方式來表達內心的失落與不滿,民主黨傳統上佔優勢的密歇根州最終由特朗普勝出就是這方面的例證。

共和黨的主要勢力範圍位於中部地區從事農業和傳統行業的州,這裡共和黨支持人口投票率高。反過來看「政治正確」的希拉里,其支持人口雖然比例大,投票率卻上不去。本屆美國總統大選投票率創歷史新低,僅為48.6%。如果投票率能再高些,恐怕一些搖擺州的選舉結果就要改寫,從而導致整個選舉結果的更多變數。不過,越是民主黨精英,其關注點恐怕越分散。傳統的精英政治應對利益訴求碎片化多元化,顯然不如特朗普近乎民粹主張的組織力和號召力更有效果。

精英階層的擔憂會成真嗎?

美國精英們的焦慮情緒在選舉結果出來以後有了比較充分的爆發,這在最近幾次的美國總統大選中是不多見的。即使2000年小布希戲劇性戰勝戈爾的時候,大家關注的較多也是美國特殊的選舉人團制的問題。

那麼這次精英們擔心的是什麼?筆者根據已有的情況做出推測,主要還是擔心政策上的變化。畢竟美國採用的是總統制,這種情況下,總統在內政和外交方面有很大的自主權力,而且不會因為政治責任而下台。也就是說,即使未來四年特朗普的政策會引起精英階層的巨大反感,特朗普也能完成一個任期而難以中途換人。那麼,特朗普真的就會特立獨行、我行我素下去嗎?那些競選中的「瘋狂」的主張能否落實?做為之前八年執政黨的民主黨,關心的是之前的執政成果能保留下來多少呢?

從政策層面來分析,美國任何一位新總統都會有自己獨到的看法,否則什麼都追隨前任那也就沒有必要來當總統了。美國的總統制也確實有利於總統個人特殊風格的發揮。不過從歷史上看,美國新任總統標新立異的政策主張也會受到很多制約而難以完全貫徹,比如杜魯門的公平法案、柯林頓的人權標準等。

《我們人民:奠基》

作者:(美)布魯斯·阿克曼

譯者:汪慶華

版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 2013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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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原因首先是精英政治這樣的傳統不會輕易發生改變。美國的政治文化傳統(例如發達的利益集團政治)和選舉制度規則等方面是非常有利於相對較小的精英集團控制政權的。而相對穩定的利益集團控制政治的局面決不是一個總統就能改變的。相反由於特朗普當選的特殊性,他反而要去彌合與傳統政治精英的分歧。

其次,美國的三權分立和文官制度也在很大程度上也能確保政策的穩定性。因為美國總統權力雖然很大,卻仍然要受到來自國會和最高法院的諸多制約。如果不考慮立法和司法兩個部門的想法,總統的政策主張和重要決定也難以在法定的框架內得到貫徹。

行政部門內部的文官集團也是精英政治的又一大代表力量。他們不隨執政黨變動而進退,在行政體系內部有相當的穩定性,與傳統政治精英關係聯繫較多而關係密切。他們也是未來特朗普執政所不能離開的力量。這種穩定的文官集團對於缺乏執政經驗的特朗普及其團隊而言既是執政知識和經驗的供給方,也是伴隨著這種供給並且在日常行政事務中特朗普風格政策的修正者。

這可以避免特朗普的政策走極端的傾向,避免政策發生重大的逆轉性變化。總而言之,精英們的「寡頭統治鐵律」會具有相當慣性的。

特朗普會大幅度推翻現有政策嗎?

關於競選中的承諾兌現問題,其實美國歷屆總統做的並不是很好。

在競選時做出承諾是為了戰勝對手。可是一旦當選,第一要務就是鞏固政權,這裡的關注點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加之美國總統制下,總統並沒有承擔政治責任而辭職的必要性。選民的問責在理論上也只能是到了下次選舉,選舉民主再次集中表現出來的時候。而到時候選民的關注點很有可能又會發生新的變化和轉移了,因此即使沒能兌現競選中的承諾,後來連任的總統也是不乏其人的。

回到現實當中來看,大選結果揭曉後的特朗普和奧巴馬從姿態上和政策訴求上看也都做了重大的調整。兩人在見面中「相談甚歡」,並沒有之前外界擔心的尷尬氣氛。奧巴馬放棄了在最後幾個月任期內推動國會通過《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議》(TPP),將其交給下屆的特朗普政府決定其命運。特朗普則宣布保留奧巴馬醫改的關鍵條款,來回應部分美國人恐慌性地購買奧巴馬醫保。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是不必過於擔憂特朗普是否會大幅度推翻前任政策,並且特立獨行地去推行競選中的一些主張的問題。

《積極自由:美國憲法的民主解釋論》

作者:[美] 斯蒂芬·布雷耶

譯者:田雷

版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 2011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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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不可忽視的是,早在選舉結果產生之前,就有人提出:即使特朗普不能當選總統,美國政治未來也將帶上濃厚的「特朗普色彩」,也就是對於底層利益訴求的關注,避免底層民眾的被拋棄情緒蔓延。更何況特朗普最後還是當選了——即使投票率不高而且所獲得的選民總票數少於對手——成為總統的特朗普必然會努力使他任期內甚至更長時期的美國政治帶上他的個人色彩。來自底層和高層的情緒匯聚,對於傳統的精英政治會產生衝擊,將導致未來的精英政治要更多地考慮底層利益訴求,要更加具有包容性和多元化來應對日益碎片化的利益目標,即使這僅僅是為了選民手裡四年一次的選票。

另外,我們是否反思過,那些代表「政治正確」的主張,是否對於精英集團帶來了更多收益而缺少對於普通民眾的關注呢?就像因為金融全球化和生產全球化等而失去崗位的普通工人和深受非法移民困擾下的普通民眾,他們的利益訴求並不是天然就不如精英們的更有合理性。因此筆者也建議在思考這個問題時,我們的精英也能避免本位主義思維定式,能更具有包容性,而不是簡單的把特朗普的競選主張視為「政治不正確」的瘋話。

通過選舉,看到被遺忘的民眾

相比分析原因的有跡可循,預測未來事態發展就具有更大的風險了。即使如此,針對特朗普當選總統這一事件的後果分析和預測也並非完全是茫然的。

美國政治的特點,很大程度上也是它的優勢之一,就是不走極端,具備自我調節功能。這樣的調節功能和與之相適應的調節機制可以說在過去的數百年里多次發揮作用,比較成功的保障了美國政治的正常運行和美國大國地位的確立和鞏固。

《辯論:美國制憲會議記錄》

作者:[美] 詹姆斯·麥迪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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