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看帛琉 | 中國國家地理網
文章出自:中國國家地理 2014年第03期 作者: 張帆
標籤: 生物地理水文地理島嶼
帛琉群島由西太平洋中200多個火山島和珊瑚島組成,這片熱帶海域的海水能見度接近百米,是舉世聞名的潛水勝地。然而海水清澈並非是帛琉唯一的金字招牌,那裡還擁有印證火山活動的牛奶湖、推動生物演化的水母湖,更有著生物量巨大的珊瑚礁生態系統。作者張帆多次前往帛琉,並深入到當地的水下世界,他的文字和圖片給我們呈現出一個獨具魅力的熱帶海洋國家。美麗而充滿危險的西亞斯隧道帛琉是世界著名的潛水勝地,這裡有很多適合較高級潛水愛好者的潛點,比如西亞斯隧道。隧道中水流較詭異,沿著軟珊瑚遍布的水道前行,從深30米左右的入口進入隧道,你會看到兩旁峭壁嶙峋,眼前魚群攢動。需要注意的是,潛水一定要齊著隧道頂行進,不要被下面鬱鬱蔥蔥的大海扇吸引而去——海扇所附著、生長的沙地距離隧道頂足有40多米深,對於潛水員而言,那是個危險的深度。攝影/張帆
「在浩瀚的太平洋上,散落著無數璀璨的明珠,貝勞就是其中的一顆。」這是葛優在1992年電影《大撒把》中的台詞。看那部電影,是我第一次聽到貝勞這個地名。自幼深愛海洋的我獨自轉動家中的地球儀,卻並未找到貝勞的名字。
當時網路並不發達,過了很久,我才知道貝勞群島是位於菲律賓群島東南、關島西南的太平洋上一處處植被蔥鬱的珊瑚島,如翡翠般散落在海平面上。
貝勞也叫帛硫,那裡其實有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帛琉。我從Google Earth上品讀帛琉群島每個島嶼的美麗,而帛琉的水下風景更讓熱愛潛水的我憧憬——大群的鯊魚和海狼,體型龐大的蘇眉魚,神秘的水道、藍洞、牛奶湖和水母湖……
作者張帆自幼在海南長大,現在是一位資深的潛水攝影師,也是一位海洋生態系統的關注者。電影《大撒把》中提到的熱帶群島,到底有多遠
12月的北京已經能充分感受到冬天的寒冷。為了不多帶行李,我穿著單衣,拖著行李瑟瑟發抖地從北京出發,去追尋帛琉的熱帶陽光。經過轉機輾轉,我和同行的朋友會合,最終伴著淅瀝雨點降落在異域海島的跑道上。小飛機的艙門打開,燈光稀疏閃爍,撲面而來的濕熱空氣中,我嗅出了夏天的味道。
帛琉國際機場又名羅曼·特梅圖厄爾國際機場,這個名字來源於當地一位已故的政治家。老舊的建築結構並無過多可言之處,走進了入關通道後,機場內部刷著淡黃色的牆面也透著舊舊的感覺,但牆上醒目的標語「世界第一鯊魚勝地」以及形形色色的鯊魚圖片讓我疲憊的精神變得興奮。我拿著入境申請表浮想聯翩:申請表也印著鯊魚的圖案,不知接下來幾天里是否能與它們邂逅——我雖然一直在潛水,但在中國以及東南亞一帶,成群出沒的鯊魚已經很難見得到了。
入關後,迎面是一張當地油畫,畫面中描繪著一個膚色黝黑的土著人正在奔跑,身後各式各樣的魚群在追逐著,空中散落著各式各樣的貝殼和螃蟹,一道長虹跨過畫面遠景中大海上的島嶼。
我對帛琉之行做過長時間的準備,也閱讀過關於這裡的一些古老傳說:「據說帛琉群島是由一個貪吃愛睡的小男孩——尤伯(Uab)的身體形成的。尤伯不僅食量驚人而且脾氣暴躁,村民每天要供應他許多食物。久而久之,村民越來越無法忍受,終於決定將他除掉。他們趁他熟睡時將他捆綁起來並在四周點火,睡夢中驚醒的尤伯用力掙扎,身體碎裂形成了今天的帛琉群島——他的雙腳變成了佩萊利烏島和昂奧爾島,雙腿變成了科羅爾島,而他碩大的身軀就成了最大的巴伯爾道布島。」
不知這離奇的傳說,最初是不是當地人用來嚇唬小孩子,告誡他們不要太貪吃時想出來的,但它卻讓我對這片島嶼間的相對位置有了最初的認識。
熱帶的夜雨沒完沒了地下著。我們被接上一輛看起來像中國上世紀80年代的小巴士,經過短暫的一段路程,來到了入住的酒店。這個酒店是台灣人投資在帛琉建造的——祖籍台灣的居民在這裡並不少見,這讓我對這個熱帶島國又多了幾分親切感。入住後,我再次打開世界地圖,這裡距離台灣不過千餘公里,遠不像葛優電影中讓人感覺得那般遙遠。
帛琉群島地形圖及主要潛點分布帛琉群島太平洋島鏈南段的觀景台與潛水勝地帛琉群島位於太平洋西部,菲律賓群島東南的海脊之上,這條海脊向北與馬里亞納群島、火山列島、小笠原諸島等形成弧形的島鏈。按照地球板塊構造學說,島鏈所經之處,便是太平洋板塊與菲律賓板塊的交界處。板塊間的碰撞、擠壓使得帛琉一帶歷史上火山活動頻繁。由於緯度較低,帛琉群島所處的海域也是珊瑚生長繁茂的地區。珊瑚礁為帛琉群島營造了海中花園,也為這裡造就了眾多潛水勝地。帛琉被稱作彩虹盡頭之國,由200多個火山島與珊瑚島構成,最大的島嶼為巴伯爾道布島。帛琉原先的首都位於科羅爾島,2006年遷都至巴伯爾道布島的梅萊凱奧克。如今,梅萊凱奧克的人口僅有500左右,幾乎是全世界人口數量最少的首都。西太平洋的火山灰造就了帛琉牛奶湖
次日,我來到了帛琉著名的牛奶湖。牛奶湖並不是一個淡水湖,它實際上是大海中一個孤立海灣,四周被山環繞,只留下一個缺口和外海相連。
從太平洋海域的地形來看,帛琉群島和日本列島,經小笠原諸島、火山列島、馬里亞納群島等構成弧形的島鏈,島鏈所在之處正是海底地形活躍的地區,板塊間的擠壓使得帛琉地區歷史上火山活動頻繁,造就了大小的島嶼,同時也有大量的火山灰沉積湖底,長年累月,形成厚厚一層的火山泥。
牛奶湖環境相對封閉,湖底沉澱的火山泥與藍綠色海水交融,讓海水色澤如玉石般濃重。我經由蜿蜒的水路來到這裡,海水由松石般的藍綠逐漸慢慢變成淺淺的青色,這意味著我們已經駛入了牛奶湖的領域。我從湖底撈起一把火山泥,它顏色乳白,質地如濃稠的酸奶。
牛奶般的海水,酸奶般的火山泥並不是這裡唯一的迷人之處,鬱鬱蔥蔥的熱帶植物蔓延在島嶼的石壁上,茂盛的枝葉懸垂在湖面——泛舟於此,甚至還有機會遇見龐大的鹹水鱷。船駛至牛奶湖中央的一片開闊水域,這裡湖水深大約2米左右,淡淡的藍色十分誘人。
船停了下來,我穿戴好浮潛的裝備,扎入湖水中。出乎意料的是,在水裡視野並沒有完全失去,我仍然能依稀分辨湖底厚厚的火山泥上散落的落葉和樹枝。隨著同伴們接二連三地跳入海中,平靜的水受到擾動,湖底的乳白逐漸擴散,我的眼前一片霧白。
雖然火山活動已經停止許久,但這裡的海水仍帶著淡淡的暖意,並且散發著硫磺的味道,這應該是海底溫泉的功勞。我扎入水底,抓起一把火山泥細細揉搓,火山泥如牛奶般細膩而柔滑,它們在這裡沉積了數萬年,含有很多種天然的礦物質成分,和海底的微生物一起,彷彿獨特的護膚品。
種植珊瑚帛琉海底的苗圃海水污染、水溫升高等等因素都會導致珊瑚的死亡。帛琉以及其他一些分布在太平洋上的島國在海水中設置養殖珊瑚的苗圃(攝影/Dave Fleetham/c)。
在合適的溫度和養分下,活體珊瑚會像盆栽花卉一樣在一年內逐漸長出新的枝條,負責監護的「園丁」把苗圃中的珊瑚枝條移植到已經死亡的珊瑚礁盤上。兩年之後,本已死亡的礁盤或許就會因為移植而來的活體珊瑚而重獲新生,再次成為魚群密集的花園。攝影/張帆
清理侵蝕珊瑚的殺手活體珊瑚最大的天敵莫過於長棘海星,這種海星會把胃翻出來覆蓋在珊瑚礁上,直接把大片的珊瑚蟲消化為自身的養料。為了更好地保護帛琉的珊瑚資源,會有工作人員不定期地潛入水下,消除長棘海星。攝影/Norbert Wu/c藍洞與藍角海平面下的喀斯特風景
從空中俯視,湛藍的海面上一處珊瑚礁礁盤上有幾處水色深藍的「井眼」,這裡就是帛琉潛水勝地——藍洞。
在幾萬年前寒冷的冰河時期,太平洋海平面較低,帛琉地區一部分礁盤曾暴露在海水以上。海水和風雨的侵蝕讓造礁的石灰質珊瑚礁形成結構複雜的喀斯特洞穴,後來隨著冰川融化海平面回升,整個礁盤再次沒入海中。
潛入藍洞,海水的藍隨著深度的增加變得更加濃郁,那種藍得發紫的純度幾乎要飽和了。抬頭望向洞頂,只能見到幾小塊天空,向洞中透射出迷人的散射光。藍洞在水下有多個洞口可以出入,距離水面大約3米的深度,有四個孔道通向礁盤外的海域,光線從四個洞外照入,讓海水翻著神秘的藍光。其實藍洞最深的地方也不過數十米,那深不見底的藍色,是不同角度的光映射出的特殊效果。
藍洞外的一處礁盤崖壁名為藍角,藍角之名得於那裡的地形——珊瑚環礁的前端呈倒V字形向外洋的方向突出,環礁內水深約15米,而環礁礁盤的外緣崖壁垂直落差達到80米以上,礁盤底端慢慢傾斜至黑暗的海底深淵。
藍角是難度較大的潛水區域,這裡的水流湍急,我和同伴入水後將身體貼在礁盤外側的崖壁上,但見眼前不計其數的扳機魚翩翩起舞,途中迎面而來的各種礁鯊、海狼、梭魚、海龜等大型生物讓人目不暇接,有的幾乎擦著我的身體飄然而過。
按照潛導的示意,我用流鉤將自己掛在懸崖倒V字形的前沿,等待近距離游過的鯊魚。在強流下,流鉤的線綳得筆直,我就像是一隻搖曳在空中的風箏。
鯊魚成群經過,在逆著水流的一側,它們也很難游得更快。在這裡我曾幸運地遇見了一條乖巧的灰礁鯊,它看上去心情極好,長時間地在我身旁嬉戲。在我專心致志拍攝鯊魚的時候,總覺得背後似乎有誰一直在默默注視著我,一回頭竟是一條一米來長的大蘇眉魚,它像早已認識我了一樣,如忠實的寵物犬與我如影隨形。到現在仍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它能夠輕易地分清我的正反面,默默地與我們玩捉迷藏。這條蘇眉魚名叫大寶,住在這已經許多年了,和當地的潛導們結下了深厚的友誼,與之同潛的潛水員更是不計其數。
潛導如引薦家中朋友般向我介紹著大型魚類乃至硨磲,對於它們的生物學名稱我並不陌生,而潛導在說出它們的生物學名稱的同時,更要強調它們的昵稱,彷彿娃娃的小名。回想起上次在中國見到蘇眉魚,卻是在海南島西部沿海的魚市上——如今,即便魚市也很難見到這種性情溫順的大型魚類了,它們在距離帛琉不遠的中國海域已經瀕臨絕跡。
藍角也是海龜的天堂,在這兒總能遇見四處覓食的海龜。玳瑁常從你的身邊悄然經過,它們擁有鷹一樣的喙和鋸齒狀的後背甲。玳瑁、綠海龜等曾經在中國西沙群島也常能看到,上小學時,我清楚地記得語文課本上有篇文章叫做《富饒的西沙群島》。
當我成年後到達西沙群島,很遺憾,那裡的海龜早已因為濫捕而銷聲匿跡。今天,我彷彿看到了語文課文中描寫的美景,只可惜不是在中國南海,而是在與中國隔海相望的異域之國。
海平面下的喀斯特洞穴萬年前的冰河時期,海平面下降讓熱帶海域的很多珊瑚礁露出水面,風和水的侵蝕讓石灰岩質地的珊瑚礁千瘡百孔,形成溶洞般的結構。當海平面上升,礁盤再次被淹沒,便形成了水下洞穴(攝影/Daniela Dirscherl)
帛琉的藍洞就是這樣一個潛點,從水下仰望,陽光從不同的洞口射入,讓海水的顏色充滿奇幻的色彩(攝影/Gary Brennand/c)。生機盎然的珊瑚水道,讓我想起中國南海的三沙群島
帛琉南端的島嶼盛產磷礦,18世紀末,德國人買下了這裡。為了便於運送磷礦礦石,1900年左右,德國人用炸藥在佩萊利烏島北部水深較淺的水下環礁上炸出了一條長366米,可供船隻經過的水道。如今水道早已不再擔負物資運輸的任務,但卻仍然天天有船隻往返,絲毫不冷清。
這條航道被稱作德國水道,如今是遊客前往著名景點——大斷層的必經之路。不僅如此,這兒也擁有一個極好的潛點——著名的Manta Rock,蝠鱝在英文名為Manta rays,這是一類身體扁平的軟骨魚。潛點也被稱作蝠鱝礁,毫無疑問,這裡是帛琉觀賞蝠鱝的首選之地。
來到德國水道,可以明顯地感受到,水道中的海水顏色與兩側的環礁海域截然不同。珊瑚環礁距離水面很淺,有些甚至已經隱約浮出水面形成一片片淺灘,而水道中則是深邃的蔚藍色。
正午,幾乎直射的陽光透過海水照亮海底。站在船頭,有時能看到蝠鱝三三兩兩地從身旁的水中漫然游過。我換上潛水服,潛入蝠鱝礁,眼前是一個由礁石環繞的空曠平地,這裡是蝠鱝清潔身體的場所,這些如同魔毯般的大傢伙從四面八方來到這裡,排隊等待定居於此的清潔魚為自己清理身體,以消除寄生蟲的煩惱。
為了避免打擾到它們做清潔,我選擇好觀察的位置,安靜趴在水中。不多時,遠處出現了蝠鱝如轟炸機般龐大的身影——一些蝠鱝翼展可達7米,龐大的身軀從你的身邊游過,可以用遮天蔽日來形容。今天遇見的這兩條似乎興緻不錯,它們一直在圍著我轉圈圈,偶爾還來一下互動,看著溫柔的巨人們在眼前翩翩起舞,讓我甚至忘記了拍照。
烏龍水道是帛琉另一條著名水道。它同樣位於珊瑚礁盤之上,不算陡峭的地形慢慢延伸向海底深處,強大的海流使得許多大小魚群聚集於此。陽光透過能見度極高的海水為這裡生長茂盛的珊瑚提供了充分的能量,珊瑚叢中既能看見一些小型的鯛科魚群,也能看到體型龐大的金槍魚群甚至各類礁鯊。
我跟隨急速的水流從烏龍水道外側進入,順著流水潛入20多米深的海底,精彩來得有些猝不及防:一片白色的碎珊瑚平地上靜靜趴著一小群白鰭礁鯊,清潔魚在為它們耐心地進行全身清潔,顯然我的降落點碰巧正好是它們的清潔站。我注意到其中一條靜靜張開大嘴,任由清潔魚穿梭忙碌其中,場面十分安逸祥和。看到我的到來,一條鯊魚懶懶地挪動身體,不情願地向不遠處游開了一些又趴下,似乎是為我這個外來物種讓出一塊兒地兒和它們一起分享清潔SPA。我很是感動,在這兒它們能夠與我們如此和諧而融洽地共存,讓我覺得自己也是海洋的一部分。
隨著水流向前慢慢推進,一群寶石大眼鯛從我眼前經過,它們的編隊中混雜著銀色和深紅色的個體,魚的體表泛著金屬的光澤,如彩虹般划過湛藍的海水。慢慢地,水流開始變得越來越急,我愈發難以隨心所欲地控制速度,身如坐過山車般逐漸加速,隨著巨大的推動力起伏行進。
強流為造礁珊瑚提供了很好的生長環境,一片片的桌形珊瑚層層疊疊地生長著,將海床嚴嚴實實地覆蓋起來,就像是一片茂密的水下森林一般。巨大的庫氏硨磲生長在珊瑚間,外套膜散發著幽藍色的光。海流將陳舊的珊瑚打碎成沙,讓礁盤不斷升高,而新生的桌形珊瑚呈現出一種淡淡的富有生命的檸檬色,一片片蔓延開來,鹿角珊瑚穿插其中,一派生機盎然。
隨著水流的慢慢減緩,我們來到水道的終點,這是一片斷層,只見遠處的藍水中,各個方向游來的魚群在交織著穿梭著,一群燕魚從遠處向我們好奇地游來,潛導的叮叮棒聲讓它們好奇地聚攏在一起,張望著圍觀我們;一條大石斑魚扭動著臃腫的軀體急匆匆地在桌形珊瑚中穿行,不知道在尋找著什麼。
熱帶海洋的美麗,最精彩之處莫過於珊瑚礁。
在中國南海,雖然珊瑚礁為數不少,可是如此健康的生態系統已經不多見了。我對三沙群島的未來心存憂慮,並在帛琉和祖籍中國台灣的當地人聊起這一話題。幾位對珊瑚生活習性頗為熟悉的朋友和我說,在太平洋的熱帶島嶼中,一個地區早已嘗試在條件適宜的水域種植珊瑚,營造苗圃。當地人把生命力鮮活的珊瑚枝條移植至一處處早已死寂的珊瑚礁中,如果珊瑚蟲適應了新的環境,就會重新營造出新的海下花園。
中國南海的三沙群島,將來是否也會出現拯救珊瑚礁生態系統的珊瑚苗圃呢?
曾經船隻往來的人工水道,如今蝠鱝遊盪的水下長廊從空中俯視,珊瑚環礁上的水道與周圍水色迥然不同。海水落潮時,一些環礁可以大面積露出水面形成淺灘,這些淺灘、暗礁對於航船的通行顯然是不利的。為了通航便捷,人們在環礁上開鑿水道,帛琉著名的德國水道(供圖/帛琉PIT中國)就是100多年前德國人為運輸磷礦而用炸藥炸出來的。
圖1 攝影/張帆
在中國海域幾乎絕跡的玳瑁龜在這裡也並不罕見,它們神出鬼沒地隱藏在礁盤間,看準覓食的機會,一次次用鷹喙般的嘴將獵物從珊瑚叢中準確地鉤出。攝影/張帆
珊瑚叢間,體型巨大的硨磲展開厚重的貝殼,露出絢麗的外套膜。攝影/張帆
如今,德國水道早已不再承擔運輸任務,成為觀賞蝠鱝、鯊魚和魚群的絕佳潛點。除了德國水道,帛琉的烏龍水道、快速水道也非常有名。強勁的水流帶來豐富的養料,各種珊瑚在這些水道及水道兩端的海域生長繁茂,魚群在其間穿梭來往,大型的蘇眉魚甚至鯊魚也常來光顧。攝影/張帆封閉的鹹水湖失去毒性的黃金水母家族茁壯
水母湖坐落在帛琉洛克群島中一個叫做埃爾馬爾克的島嶼上,我們需要坐船來到島嶼外圍,踏上一座水上的碼頭,因為當地特殊的生態需要細心呵護,任何人不能使用水肺潛水的裝備,只能攜帶使用浮潛用的面鏡、呼吸管和腳蹼,並要在專門的池子中去洗腳。
順著陡峭的盤山階梯翻過一個山頭,在熱帶叢林中爬坡行進。我提著沉重的攝影器材,背著浮潛裝備,穿著潛水服,腰上掛著鉛塊,很快在濕熱的空氣中大汗淋漓。當我翻過了山頭,水母湖的水面終於在樹叢中逐漸顯露出來。
清澈見底的紅樹林水域紅樹林是分布在熱帶、亞熱帶海灣灘涂上獨特的生態系統,它們生長在海洋與島嶼或者陸地的過渡地域,樹林下的水體大多渾濁。能夠在水下拍攝紅樹林,是很多潛水者的心愿,但很無奈,要找到一片有著良好能見度的紅樹林水域是非常困難的。然而在帛琉的洛克群島,這件事變得非常簡單:陽光透過水麵灑向水底,水下苔蘚如蔭,樹根上附生著花絲般的紅色海綿,天竺鯛等小魚在沉木與樹枝間穿梭遊動,彷彿靜謐的水族箱。攝影/張帆
這是一片與世隔絕的水域,長時間的地殼運動使得這片海變成了一個封閉的鹹水湖,也因此,這裡的物種被阻隔了與外界的聯繫。湖中的部分海洋生物因為養分的消耗逐漸消亡了,倖存下來的四種魚類和三種水母成為了適應新環境的勝利者,它們挺過環境變遷的考驗之後,終於迎來了室外桃源般的生活。
在長年累月的進化中,其中一種水母因為沒有了天敵,逐漸失去了毒性,並形成了一千萬隻以上的巨大種群。這些水母在1982年的某一天被人類發現,逐漸使得這裡為人熟知。這就是黃金水母,帛琉水母湖的主角。
水母湖的湖水沒有波浪,與大海感覺完全不同,靜謐而美好。導遊告訴我大部分的黃金水母集中在湖的中部,在他的帶領下,我走下湖岸逐漸游向湖的深處。
三五成群的水母開始從我的身邊漂過,逐漸地,我的四面八方被這些果凍般半透明的精靈包圍起來了,數千隻黃金水母不知不覺地充滿了我的四周。隨著陽光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多的水母浮出水面來享受這一天中最美好的日光浴時間。在黃金水母體內有與它們共生的藻類,藻類需要通過光合作用為自身以及水母製造養料,一天中光線最好的午後自然是進行光合作用的最好時機,這也是觀賞黃金水母的最佳時段。
大的黃金水母要用雙手才能捧住,而最小的卻只有指甲蓋大,它們忽閃著圓滾滾的頭冠,8隻觸角一頓一頓地向後倒退著遊動,惹人憐愛。為了不傷害水母,不管是下潛或是上浮我都盡量地放慢速度。陽光燦爛的午後,我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沉入五六米深的水下,置身於上千隻水母中,抬頭尋找太陽的位置,調整光圈,等待一個漂亮的構圖,按下快門,然後緩慢升水,再長長地吸一口氣。
柔美而脆弱生活在湖水中的黃金水母水母湖位於帛琉西部的洛克群島。湖中的水母名為黃金水母,地殼運動造成的海陸變化使它們原本生活的海域變成了鹹水湖(攝影/Ingo Arndt/c),黃金水母在長期的演化中逐漸失去了毒性。身處在水母湖的核心地帶,每一個動作都需要特別輕緩,我們可以用雙手捧住、輕觸黃金水母,它們不會將人蜇傷,但人類任何粗魯的動作都可能會傷害到這些水中精靈,讓它們很快死亡,化為湖水。
每天陽光最好的時間是有限的,陰天或者雨天都沒辦法得到滿意的照片,再加上每天在水母湖的逗留時間規定一般不能超過2至3小時,這就更增加了獲得滿意照片的難度。
在水母湖的沿岸,也有著別樣的風景。這裡的紅樹林非常吸引人,高大的紅樹林在水下有著發達的根系,透明如鏡般的湖水中可以清晰地看見有幾條小魚在遊動著,環紋圓天竺鯛是水母湖少數魚類中的一種,它們有著完美的保護色,使其能夠完美融入紅樹林水下的根莖體系中。午後的幾縷陽光透射進水面,溫柔地折射到水底的綠色地毯上,落葉靜靜地鋪在湖底,水中偶爾有水母不經意地路過,沉木和樹枝四處散落著。
世界上大多數地區的紅樹林所處水域都非常渾濁,幾乎沒有能見度,能在水母湖畔看到如此景緻,實為意外的收穫。
責任編輯 / 高新宇 圖片編輯 / 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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