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張愛玲與蘇青創作的差異
論張愛玲與蘇青創作的差異
楊曉霜(河南城建學院)
20070510356薦
摘要:蘇青將自己的生活融入到現實社會中,而張愛玲卻在現實生活中划出了一塊自己的天地。她們對生活觀察的出發點不同,導致了同時代的兩個女性作家的作品表現出不同的特徵。
關鍵詞:蘇青;張愛玲;創作;差異
張愛玲與蘇青同是二十世紀四十年代上海淪陷區名噪一時的女性作家。二人在初始的文學創作中便顯示出了極高的寫作水平,並得到了廣泛讀者的青睞。張愛玲的處女作《傳奇》,初版在發行四天內便銷售一空;蘇青的長篇小說《結婚十年》出了十八版,散文集《浣錦集》出了十版。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初,作家譚正璧在編輯初版《當代女作家小說選》時說,張愛玲和蘇青是目前最紅的兩位女作家。她們被視為文壇雙璧:張愛玲以小說創作獨擅,而蘇青則以散文寫作著名。
一、在選材上大相徑庭
張愛玲和蘇青不同的家庭背景、不同的生活經歷導致了她們在文學創作中選取題材的不同。
張愛玲1921年出生在上海一個有顯赫背景的家庭里,祖父是清朝重臣,祖母是李鴻章的女兒,父親是典型的遺少,母親是民國第一批留洋的女學生之一。在這樣的家庭氛圍里,張愛玲從小就受中西文化的雙重熏陶,打下了比較深厚的底子。她的散文集《流言》中的許多文章,對詩、小說、電影、美術、音樂、舞蹈和中國戲曲等均有較高的鑒賞力、感受力和豐富、廣博的知識。封建家庭的衰敗腐朽,使張愛玲感受到古老中國社會的世態炎涼,深深地影響了她以後的創作。張愛玲憑著女性的直覺和感悟力,把目光投向了中國舊文化、舊生活方式下的青年婦女的命運。例如《金鎖記》中的曹七巧;《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沉香屑·第一爐香》中的葛薇龍;《紅玫瑰與白玫瑰》中的孟煙鸝;《怨女》中的銀娣等,都為我們展示了一幕幕女性的時代悲劇。
蘇青1913年出生於浙江省寧波縣浣錦鄉,她的祖父是清末舉人,父親是庚子賠款的留美學生,母親當過教師。在南京求學期間,蘇青與李欽後結婚,後來輟學隨丈夫到上海定居。結婚十年已是三個女兒的母親的蘇青,因為夫妻反目,毅然同丈夫離婚。此後,她以賣文為生。蘇青的作品大多取材於社會人生家庭婦女,她曾經說過:「女性作家的生活範圍較狹,因此取材也多不能廣泛,因為作者總是愛揀自己熟知的東西或事情來寫,而且寫起來也比較容易成功。」因此,蘇青創作所選取的題材大都是來源於個人的生活經驗,並帶有強烈鮮明的私人性和原生性。例如《結婚十年》,就是蘇青的自傳體長篇小說,「取材都從自己的實際生活上而來。」
二、對待「悲劇女性」的態度迥然不同
張愛玲與蘇青都寫女性的悲劇,都是「哀其不幸」,但張愛玲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蘇青是「哀其不幸,悲其無奈」。
張愛玲似乎是站在女人的圈子外面,抱著手臂,冷眼旁觀著她作品中的女性;而蘇青是站在女人圈子之內,用同情的眼光看著她身邊的女人,她們努力掙扎,希望能跳一跳,結果又無奈地回到了原地。張愛玲《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是值得人同情的,離婚後回到娘家,哥嫂在花完她的錢後無情地擠兌她,但她仍然熬著,她說:「我又沒有念過兩年書,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我能做什麼事。」不是不能做什麼事,而是她不願去做罷了。她放不下自己大小姐的身價,唯恐失了淑女的身份,最後也只能去做「女結婚員」。張愛玲在《談女人》中說:「以美好的身體取悅於人,是世界最古老的職業,也是極普遍的婦女職業,為了謀生而結婚的女人全可以歸在這一項下。」張愛玲看她作品中的女人,就像她的一張照片,抱著手臂,斜著身子斜著眼,緊閉著嘴。貴族出身的優越感以及受過高等教育的自信,使張愛玲對生活採取一種居高臨下的俯瞰式透視。張愛玲看到了女人的不幸,更看到了她們的不爭氣,於是同情便演化成了諷刺。
蘇青作品中表現了女人做女兒、做媳婦、做妻子、做母親的全過程,對女性在現實生活中的艱難體會似乎更貼切些,所以,同樣是寫女性的悲劇,蘇青更多的是從生活的瑣事中寫她們在現實生活中的艱難,她們的掙扎,以及她們掙扎的徒勞。作為她們中間的一份子,蘇青在作品中寫出了她們的無奈,流露出更多的是同情。例如《歧途佳人》中的符眉英,不同於張愛玲小說中的人物,她出身貧寒,依靠自己的努力完成了學業,成了一所大學裡的講師,努力想在社會上得到自己的位置,但最後是貧病交加,躺在醫院裡等死。符眉英掙扎了,但掙扎沒有結果,她的人生是無奈的。再看《寫字間里的女性》中的楊太太,她做的事是白流蘇不屑做也不會做的事。楊太太的日子極其艱難,不出來做事,家中有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出來做事,心裡又惦記著關在家中的孩子。女性的性別特徵註定了她們的掙扎是一種痛苦的掙扎。蘇青寫女性的悲哀是無奈的悲哀,是掙扎後的無奈,是掙扎後的不果。
三、從不同的角度分析人物的悲劇命運
張愛玲與蘇青從不同的角度分析作品中人物的悲劇命運。張愛玲作品中的人物是圍繞著金錢轉的人物,金錢主宰了她們,她們的命運是與金錢緊密相連的。例如《金鎖記》中的曹七巧,由於哥嫂的貪財,被迫嫁給了患有軟骨病的姜家二少爺,從此開始了她的悲劇命運。她得不到正常的愛情和婚姻生活,就把所有的慾望轉移到對金錢的索取上。為了錢,她不僅毀了自己的青春和愛情,也毀掉了一雙兒女的愛情和婚姻。黃金枷鎖套住了曹七巧,她又用這枷鎖去套她的兒女。兩代人的悲劇都是圍繞著一個「錢」字。
蘇青對於女性的命運卻有著不同的解釋。張愛玲曾經這樣評價過蘇青:「她喚醒了古往今來無所不在的妻性母性的155回憶……,她就是『女人』,『女人』就是她。」以這份女人心去看世界,蘇青看到的是婚姻在女性生活中的地位。在《小姐辯》中,蘇青說離了婚的、一直未能嫁人的,是要比嫁了人的低一等的。在她看來,女人首先是應該結婚的,沒有丈夫,沒有兒女的女人是悲慘的,就像《過年》中的「我」,除夕之夜冷冷清清,是何等的凄涼。蘇青認為「女子愛情成功了就用不著事業,事業成功了便得不到愛情」,男人主宰著女人的生活,丈夫的好壞在女性的生活中佔有重要的地位,蘇青是把女人的歸屬定位在男人的旁邊的。蘇青認為女性的悲劇是女人的「性別」造成的。
四、技巧的運用
張愛玲講究語言和技巧,同樣是橫平豎直的方塊字,你卻可以從中觸摸到顏色、氣味、聲音乃至人的骯髒與無奈,小奸小壞的空虛與無聊。她喜歡從細小的地方展示人心的豐富與叵測。無論張愛玲用怎樣的語言,用怎樣的技巧,文字的表達效果總能達到極致,閃爍著智慧的靈性。有時,看似一種簡單的景物或動作描寫,實際卻蘊含著人物深刻的心理變化,甚至通過這種心理,讀者能夠抓到人物的本質。當曹七巧在「綴有小絨球的墨綠洋式窗帘」的窗前,看季澤在弄堂里向外走,長衫搭在臂上,「晴天的風像一群白鴿子鑽進他的紡綢褲褂里去,哪兒都鑽到了,飄飄拍著翅子。」到底是在寫風還是在寫季澤的動作,任憑讀者想像。「白鴿子」透露出七巧對於季澤的愛,張愛玲將這愛欲描繪的心神搖蕩。張愛玲在語言上對《紅樓夢》進行模仿,寫景狀物追求古典意境。比如寫月亮,「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朵雲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陳舊而迷糊。」但是在這些充滿古典韻味的景與物的後面,赫然而立的是被扭曲與戕害、人生的孤獨與痛苦等純粹現代的主題。在張愛玲那裡,對古典審美風格的追求與對現代主題的表現融合得天衣無縫。
蘇青則不同,她彷彿不怎麼講究語言同技巧,怎麼想就怎麼寫,她的文章如同她的講話,快人快語,口無遮攔。在她的作品中,把職業婦女的難和苦,用最明白易懂的大白話寫出來,雖無精雕細刻的修飾,卻充盈著「天涯若比鄰」的廣大親切,喚醒了古往今來無所不在的妻性母性的回憶。
張愛玲說:「在沒有人的地方,我充滿了生命的歡愉」,而蘇青說:「這個房間里就只有我一個人,這個世界上就只有我一個人了嗎?這般孤零零地又叫我怎過下去呢?」蘇青將自己的生活融入到現實社會中,而張愛玲卻在現實生活中划出了一塊自己的天地。她們對生活觀察的出發點不同,導致了同時代的兩個女性作家的作品表現出不同的特徵。
參考文獻:
[1]張家平.兩種關照———張愛玲與蘇青作品比較,上海師範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1年第1期,51-54頁。
[2]王清春.張愛玲蘇青藝術風格的不同特點,山東省農業管理幹部學院學報,2004年第2期,107-108頁。
[3]王艷芳.生活的智慧與思想的智慧———蘇青張愛玲比較論,徐州師範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9年第3期,113-116頁。
20070510356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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