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芙蓉」為何種芙蓉?

《紅樓夢》中的「芙蓉」為何種芙蓉?

《紅樓夢》中多處以「芙蓉」喻人，並將這種名貴的花所喻之人限於作者所褒揚的林黛玉和晴雯二人。如：《紅樓夢》第63回，林黛玉「伸手取了一根，只見上面畫著一枝芙蓉，……眾人笑說：『這個好極。除了她，別人不配作芙蓉』。」第78回，寶玉「猛然見池上芙蓉，想起小丫環說晴雯作了芙蓉之神，不覺又喜歡起來，……竟杜撰成一篇長文，名曰《芙蓉女兒誄》」。

問題是「芙蓉」有兩種，即水芙蓉和木芙蓉。古人多稱荷花為「芙蓉」，即水芙蓉；今人所稱的「芙蓉」，實際上是木芙蓉，即五代蜀後主孟昶遍栽成都的那種芙蓉。《紅樓夢》中的「芙蓉」，究竟指的是水芙蓉還是木芙蓉。

有人認為，《紅樓夢》中的「芙蓉」指的是不芙蓉。因為：《芙蓉女兒誄》中清清楚楚地說晴雯死的時間是「蓉桂競芳之月」，晴雯是「白帝宮中撫司秋艷芙蓉女兒」，指的都是木芙蓉盛開的秋天，而不是水芙蓉盛開的夏天。《芙蓉女兒誄》寫好後，賈寶玉是「將那誄文即掛於芙蓉樹上」；讀完誄文後，又突然發現林黛玉「從芙蓉花里走出來」。可「掛」的是樹，可「走出來」的是陸上，指的都是木芙蓉。

有人認為，《紅樓夢》中的「芙蓉」指的是水芙蓉。因為，黛玉所掣籤上的芙蓉，雖未指明是水芙蓉，但從上下文看，很明白指的是荷花。在中國古典詩詞中，只有荷花才常用來形容美貌女子。黛玉之所以對此簽滿意，正是因為「生污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荷花與她的性格相配，她的《葬花辭》不是也說「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污淖陷渠溝」嗎!還有，寶玉之所以寫《芙蓉兒女誄》，是因為見「池上芙蓉」，亦應該是指的水芙蓉。

看來，《紅樓夢》中的「芙蓉」究竟是指哪種芙蓉，原因是作者並未去做區別，使用「芙蓉」這一詞語時是比較含混的。事實的確如此。在《紅樓夢》中，有時對荷花、木芙蓉是有區別的，將荷花明確稱之為「荷」、「蓮」，特別是在第7回的寶釵冷香丸中，白芙蓉蕊與白荷花蕊分得很清楚；可有時候對水、木芙蓉又很含混，如第38回藕香榭柱子上的「芙蓉影破歸蘭漿，菱藕香深寫竹橋」對聯，這裡的「芙蓉」無疑指的是水芙蓉。

如果細究起來，《紅樓夢》以「芙蓉」喻黛玉、晴雯，應該說還是有區別的。以荷花即水芙蓉喻黛玉不應當有爭論。既然除了黛玉，「別人不配作芙蓉」，這裡的「芙蓉」是荷花，符合古代以荷花喻美人的慣例，又與黛玉「出污泥而不染」的性格相配，那麼「別人不配」也就必然包括晴雯在內。但是，晴雯又是黛玉的「影子」，所以，喻晴雯的就是與水芙蓉相似的木芙蓉。《芙蓉女兒誄》雖是誄晴雯的，卻又是要「影」黛玉的，因而明明是秋天的木芙蓉，卻故意提到「池上芙蓉」，甚至讓黛玉「從芙蓉花里走出來」，以加強「影」黛玉的效果。這是一種十分巧妙的文學安排。

黛玉和晴雯，均是《紅樓夢》中竭力歌頌的人物。她們有相似的地方，所以都被喻為芙蓉；她們又有差別，所以黛玉被喻為水芙蓉而晴雯被喻為木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