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洪：中國「4B」土豪的第5B

少俠一炷香 發表在辣眼時評 華聲論壇 http://bbs.voc.com.cn/forum-76-1.html分享到:QQ好友和群QQ空間騰訊微博新浪微博微信一鍵通各位同學、朋友，尊敬的孟院長：我今天站在這兒演講有點為難。因為我禮拜六在MIT做了演講，禮拜天又在哈佛北大校友會上做了演講，現在抬頭一看，很多熟悉面孔，前兩次都在場。你知道重複聽我的演講會讓你覺得多麼痛苦，世界上只有一句話是可以反覆講的，就是「我愛你」，但只適合對一個人說。今天來之前，主持人問我講什麼題目，我說我就講講中國「土豪們」的發展史吧，這樣的話至少可以避免和前兩天的演講重複了。中國土豪都是4B青年最近在網上流傳幾句話，一個是「土豪，我們可以做朋友嗎？」我覺得這話挺好，表明了中國對「土豪」態度的改變。我們以前是「打土豪，分田地」。現在是「路見不平一聲吼，抱著土豪不放手」。「土豪」到底是誰？總體來說就是現在中國老一輩的企業家們，因為他們都有著很土的出身。現在網上流傳一種說法，叫4B Youth，4B青年，大家知道是哪「4B」嗎？The first B is 苦B，the second B is 2B，the third B is 裝B，the fourth B is 傻B。為什麼說這些土豪們其實都是4B青年呢？第一，他們真的很苦，大部分都是窮苦出身。其實我們這一代人起來的時候都是三十年前，二十歲左右，那時官二代已經有了，但也比較苦，沒有富人在後面撐腰，像現在這種家裡錢多得不知道怎麼花的富二代在當時幾乎沒有，所以大部分的人都是從非常貧寒的家庭出身的。大家稍微想一下，柳傳志先生的創業是從中科院的一個傳達室開始的；那時候馬雲的父親是拉三輪車的，有時還騎二輪車；我的父親是個不認字的農民。剛才王文京說他五萬塊錢創業，我覺得太有錢了，新東方的註冊資本是零，大家都會說，你註冊資本是零是怎麼註冊下來的？它就註冊下來了，因為那個時候大家的資本都是零。第二，他們真的很「二」。做了一個好像常理說不通的事情，這叫「二」。我們「二」不「二」呢？你看我在北大再過幾年可能就被提副教授了，突然間開始幹個體戶了，挺「二」吧？王文京本來是做財務的，當時在任何國有企業都能找到挺好的工作，他就「二」了。夏華更加「二」，你說你一個女的瞎琢磨什麼東西？她在政法大學也快被提成教授了，講師已經當好幾年了，她就「二」了，然後告訴老公：你在體制里不要出來，我去闖，我覺得她老公能忍得住她真是太難得了。但是她不「二」的話就不可能有另外一番依文的天地。第三，這幫人別看他們挺真誠的（我認為企業家幹活都很真誠，不真的話干不出事情來），但確實要裝，裝孫子，因為中國還很缺乏一個透明的、直截了當的、法規明確的、平等的環境。我們正在進步，但還沒有進步到確實讓我們只要去二就行了。如果你在企業發展的過程中不裝孫子，如果你不假裝喜歡很多其實你根本不喜歡的人，你就沒有活路。所以他們其實挺裝的，但是這個裝不是說他們沒有真誠，他們唯一的心理就是我必須把事情干成，這個心態是任何裝都不可能掩蓋的。第四，他們確實傻，為什麼呢？他們堅持，死活都要堅持下去。看看史玉柱多堅持，一個巨人集團就是被忽悠的。本來他只想造一個八層樓，被這麼一忽悠，從八層樓改成十八層樓，從十八層樓改成二十八層樓，最後改成八十八層樓，結果負八層還沒有造出來，樓還沒出地面錢就沒了，拖欠了好幾億。但是史玉柱確實很牛，他覺得有出路，被人到處追，幾個月大家都找他讓他還錢，但是他就堅信自己能做起來。最後起來了，變成了中國的金融家，民生銀行一部分股份都是他的。他確實很堅持，堅持到最後把欠錢連利息都還完了。所以像我們這些人都是很堅持的人，每個企業家最後都有干不下去的時候，要麼就是被環境逼得干不下去了，要麼就是被資金逼得干不下去了，你沒有辦法，但是必須傻堅持下去，因為不傻下去就沒有活路。「5B」的另一種解釋：中國企業家被貶低了但光是四B，還成不了企業家。他們能夠成為企業家，最後就是因為第五個B：牛B。他們有著牛B的夢想，他們覺得我必須變成一個牛B的人，一個自己能夠活下去，同時幫助別人一起活下去的人。最初的起源是很卑微的，但是卑微只是起點，結局在什麼地方我們到今天還不知道，但我們依然在以4B精神繼續做到5B的工作，這就是土豪們。我用英文給5B做另一種解釋。他們很Bitter（苦），很辛苦，心也很苦，因為中國做生意的環境一直不很暢快；他們Bewildered（困惑），在工作和生活中很迷惑，因為他們工作的環境和規則，很多都是不透明的，一不小心就落入了某種圈套；他們被這個社會Belittled（輕視）了，到今天為止依然還是被貶低了，「土豪」這個詞的出現，其實就是帶有一點貶低色彩的。兩個方面被貶低：政府不認為民營企業正統，老百姓不認為民營企業家乾淨。大家想一想中國民營企業的局面，中國民營企業佔了中國經濟總收入的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七十之間，就業的百分之八十五左右，但是中國民營企業到現在為止在中國的體制中依然沒有正統地位。我們不反對國有企業存在，但是在同等條件下民營企業完全沒法跟國企競爭。國企應該管中國最重要的能源、發展、國防等領域，但是偏偏要進入房地產。房地產應該是民營企業乾的，它又沒有什麼科技含量。中國民營房地產企業買下土地以後，如果兩年不用就要還給國家，但是國有企業買了不用還，為什麼？老子就是國家，憑什麼要還？所以民營企業被國營企業Belittled。同時，民營企業還被老百姓Belittled，因為一些商人做著官商勾結的事情，財富來路不明，招來了老百姓的嫉恨。其實大部分商人和企業家還是好的，他們在用正當的手段推動中國商業和社會的進步，但總有一些商人行為不法，使得整個商人群體在老百姓中間的地位不高。但是現在社會在進步，老百姓也逐漸意識到了民營企業的重要性，只有大家一起共同努力才能夠維護穩定，維護社會發展，維護社會進步。這是我們喜聞樂見的事情。我希望中國民營企業家到最後變成一個實實在在的社會群體。從「土豪」到「士族」我前天在哈佛另一場演講中說過，中國從古代到現在有一個階層，穩定了中國社會的道德、中國社會的發展，這個不是土豪，而是士族階層，就是知識分子，代表著社會的良心。中國古代做生意的其實也是知識分子，當官的也是知識分子，各地方的望族也大部分是由知識分子組成的，中國的老百姓是被知識分子整體影響，士族的道德意識變成了整個社會的道德意識。但現在這個階層相對來說非常薄弱了。所以，我希望中國有一個新的階層能起來代表中國的發展和中國的社會規則，這個階層其實就是中國的民營企業家，因為他們整體上推動了財富發展和社會的變革，包括大量的創新。未來社會制度的建立是在中國建立一個商業化的社會制度，而不是農業化的社會制度，因為中國已經變成了一個不可逆轉的流動化、城市化的社會，而且城市中的人口流動是全世界佔到絕對首位的。面對這樣的變化，一系列的制度就必須創新，這個創新必須依據商業規則來創新，平等、透明、互相交換、契約精神，這就是商業原則中最重要的精神。我剛才說過了企業家現在在兩頭Belittled的狀態，上面政府不重視，下面老百姓也恨企業家，為什麼？官商勾結！確實有些商人很討厭，他們做壞事，把好公司也拖累了。去年美國渾水公司攻擊新東方，就是因為渾水在之前攻擊中國的一些公司時，發現問題很多，做假帳、報假數據等，攻擊一個成一個。但其實新東方沒有做過這方面的事情，所以新東方去年被攻擊，我的態度是對美國人心平氣和，我只能做一件事情，證明新東方是好的，我不能退。當時有人勸我把新東方私有化，因為私有化在那個時候最合算，我們的股票在三十多塊錢賣掉了，現在變成九塊錢，私有化的成本太低了。我說我不能私有化，因為私有化就意味著對我自己不相信，另外，私有化了我就沒法證明給美國人看新東方沒問題。中國公司在美國的企業形象儘管還有百度、新浪這樣的公司頂著，但是多一家就意味著中國未來資本市場多一條路。新東方從2月份證明自己沒問題到現在，中國又有將近十家公司在美國上市，如果新東方有問題的話，可能後面短期內一家公司都上不了。所以我希望中國的企業家自己能爭取自己的地位。我不怨恨政府對民營企業家到處防範，我不怨恨老百姓對中國商人不相信，因為確實有些糟糕的商人，也確實有些讓政府很頭疼的人，讓政府最高層在管理中層政府領導時有無數的難度，我只希望我們自己能夠真正從「土豪」做成「士族」企業家。士族是有理想的，「土」是下面一橫長，「士」是上面一橫長，「土豪」們有時把腳伸得太長了，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把下面那兩隻腳稍微砍掉點，別伸到政府的口袋裡就好，這樣我們就不再是「土豪」了，而變成「士豪」了，成為有著「士族」精神的豪傑，這是我的希望。我覺得企業家們是很了不起的，大量的企業家是Very Brave，因為他們突破了層層障礙，他們有自己的Belief，相信自己努力的力量，這是我用英文解釋的5B。請不要丟下中國，否則註定孤獨一生中國最大的汽車老闆是誰？李書福，吉利汽車集團。因為長春一汽、上海汽車都是國有企業。李書福一開始是個修摩托車的，後來他想，既然我對每個配件都如此熟悉，為什麼不買配件組成摩托車賣呢？所以他就把配件全部裝起來，想破腦袋想了一個特別農民的名字——吉利。緊接著過幾年他開始想造汽車了，有人告訴他：書福，你這是瞎想，上海汽車引進了美國的別克技術，長春一汽引進了德國的大眾技術，你一個農民，你造汽車？開什麼玩笑？這個時候一般人和企業家不同的思維就出來了。李書福想：「哥們，汽車有什麼難造的？汽車不就是把兩輛摩托車焊在一起嗎？」太突破了吧！其實他最後做的就是把兩輛摩托車焊在一起，把其中一輛的把手拿掉，把另外一輛的把手換成方向盤，最後上面造個頂子，兩萬塊錢一輛，後來我們就看到吉利牌汽車瘋賣。有一次溫家寶見李書福，李書福說：「總理，昨天我夢見你了。」這樣的話只有他敢說，因為李書福長得很憨厚，他說什麼話都挺真的。溫家寶回頭一看是李書福，拍拍李書福的肩膀：「書福啊，要把汽車造得安全一點哦。」李書福就說：「請總理放心，我在兩年內一定把全世界最安全的汽車公司給買回來。」兩年以後沃爾沃變成了中國汽車公司，現在你開沃爾沃汽車請記住，你在為中國汽車公司努力。緊接著去年，他又把倫敦計程車製造公司買了。這就是企業家，從一個「土」變成了一個「士」，為什麼？為國爭光就是士，不要說企業家賺錢不能為國爭光。兩大汽車公司，一汽、上汽都是幾百億的規模，根本就不敢碰，錢白白地被美國人、德國人賺走了，李書福就干。當然，我也相信，從宏觀來說，世界在進步，中國進步得更快，不管是經濟、政治還是文化，我們一致認為儘管有反覆，這就像春天的寒流一樣，其實每一次寒流的來到都是更溫暖的春天的序曲。所以請相信大形勢，既然相信大形勢，那麼最重要的就是微觀的程度了，微觀的程度要相信什麼？微觀就是個人應該相信你們自己奮鬥的力量，要相信中國的社會結構並沒有被固化，利益集團只是佔據了未來中國發展的重大利益的極小一部分，真正偉大的利益一定會被民間力量突破。我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中國的三大運營商在彩信、簡訊上面賺了多少錢？而一個小小的微信使三大運營商一年損失了一千億人民幣。一千億誰都沒拿到，騰訊一分錢沒拿到，三大運營商沒有拿到，這些錢丟給誰了？丟給老百姓了，丟給我了，我每年至少在發簡訊上省了五千塊錢。所以，在大潮面前不管出現什麼問題，我也相信個人創新的力量、企業創新的力量，相信跳出你現在環境的力量。我專門講到了守株待兔的故事，明明知道這個地方不可能再有兔子，還在這裡守著，這是最麻煩的。當初我從北大出來就是因為我知道在北大不可能抓到新的兔子，我必須出來。所以對於個人來說，突破任何一個環境帶來的通常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比如現在你就在這個環境呆著覺得挺舒服的，最後你一輩子就這麼舒服下去了，但是沒用；你到一個艱苦的環境當中艱苦了，得到了新的東西，突破的機會可能就有了。只有一個情況下不要進去，要你命的地方不要去，剩下的哪怕變得身無分文，怕什麼？大家都在哈佛、MIT這些全球化的大學讀書，了解世界，但是在了解世界的同時，請大家記住不要丟下中國。因為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大陸或者中國出身，要了解中國、要融入中國，要把中國和西方結合起來，要把中國的現實和現在你們學的東西結合起來，如果你們不這麼做的話，最後你註定將孤獨一生。這句話也是來自網路上的。有個傢伙跑到小姑娘家裡去玩，玩到晚上以後小姑娘說天晚了，你騎自行車路上可能會不安全，就留在這兒好了。這個男的說我非要證明給你看，我技術高超很安全，回到家裡還打個電話說我安全到家了。其實中國就是那個想把你留下來的女孩，如果你不理解的話，你將註定孤獨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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