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相遇都有後來

不是所有的相遇都有後來

來自專欄她親愛的1997

不是所有的相遇都有後來

文/小世

我們在時光里前行。

我們也在時光里遇見。

關耳是個頂級八卦愛好者,每次只要我說出「我跟你講… …」這樣的開場白,關耳一定第一時間捧起她那張360度無死角全方位展示她好奇的臉,興緻蓬勃:怎麼了怎麼了有什麼好玩的事情?

講故事的人笑了笑,信手拈來一些歲月往事一些青蔥回憶。

作為一個愛好八卦且不聒噪的聽眾,關耳顯然是合格的,她能在最恰當的時候發表一些完全不重要卻能向講述者傳達出「我有在非常認真聽我真的很喜歡聽這樣的故事耶雖然你說了很多廢話但我聽得很有味」的話:真的嗎,你確定你講的不是小說?你確定是你遇見的真人真事?

對啊,我們真實的人生里,千姿百態,誰不會有一段往事呢。

她也總能在故事的起承轉折時發問,後來呢後來呢?

後來啊,他們再也沒有見面。

啊,關耳嘆息一聲,怎麼這樣。

Part 1 歲月忽已晚

你知道,我跟你說過,高中很長一段時間我每天都是最早一個去教室的。

就是很喜歡整個教學樓只有我一個人的感覺啊。

這種感覺我還沒享受夠呢,就被陌生來客給打破了。

也說不上陌生吧,其實我認得他。

剛開始覺得又煩又怪,又不是我們班的跑我們教室來幹嘛。特別是打破我一個人的寧靜,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扯著嗓子背書,討嫌,真想趕走他!

為什麼沒趕走他?

我讀高中的時候還是個滿害羞的小姑娘啊(笑),可能是認識,猜到一些少年情緒動了惻隱之心吧。

什麼少年情緒?暗戀我?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是沒有故事的女同學嗎?別打斷,聽我講。

我每天去多早他就多早,有時候甚至比我還早,心裡千萬隻神奇動物咆哮:同學,你又不是來好好學習的幹嘛總是搶我第一到學校的名頭!

特別是冬天的時候,咆哮更甚。因為高中的時候要喝熱水只能等教室的飲水機燒開,通常是十來分鐘才燒開一次。

我們高中有個同學為此還放出豪言:誰要是幫她倒開水她就以身相許呢。

本來我去得早,沒人跟我搶開水,他來了可倒好,看到水開了就默默地去倒一杯。

好想問他,同學,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哪個班的?

扯遠了。再說回來。

後來來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我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偶爾抬起頭,能看到他坐在梔禾(哈哈,根據她本人的名字加綽號我給她取的化名,咋樣,還不錯吧?對,梔禾才是這個有故事的女同學啊。嗯,梔禾和他是默認的一對早戀,因為沒有同班然後我們學校民風淳樸他們兩個偽裝得很好也就沒出什麼簍子,對啊,所以開水也是給梔禾倒的呀)的位置上,什麼也不做,就那麼安靜地坐著。

很奇怪是吧。

可我至今都覺得那個畫面很美啊。

空無一人的教室,然後尚未天亮的黎明裡,門被推開,接著燈光灑下來,擺放或整齊或凌亂的書本和桌椅,女生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書,男生走進來,安靜地坐在那裡,從來沒有人要去開口。

對,可惜這個女生不是梔禾是我,可惜我只是個旁觀者。

可沒有我這個旁觀者,誰知道他無數個清晨醒來第一件要緊的事情就是坐在自己喜歡的女孩座位上感受一下她的氣息,去想像一下她昨天一天都在這間小教室里幹了什麼——聽起來很費解,或許當一個人那麼喜歡另外一個人的時候,他覺得什麼事情都是有意義的吧。

而且有多少人能堅持每天這麼早起來就為了這麼一點微不足道的感受,讓你每天早上五點多起來你干不幹?

哎咦,我不算,我是學渣,要好好學習才堅持早起的。

他堅持了多久?差不多是我們高三畢業?我也記不太清楚了。

高中以後,男生和梔禾還是在一起的呀。

只不過後來梔禾結婚的時候,新郎不是他。

什麼,你說我講故事變化太快?哈哈,出其不意才有趣啊。

為什麼他們沒有在一起?哪裡有那麼多為什麼,又不是所有年少的愛戀都能在時光里成長成參天大樹。

關耳還在追問,男生呢?女生是不是不喜歡男生啊?

所謂故事就是要截取最有意思的部分然後戛然而止,剩下的交給聽眾去猜測。

關耳連連嘆息:好可惜呀。

我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我沒有告訴她,男生在後來的歲月里並沒有成為一個成熟的大人,他是打動過我這個旁觀者,可我也覺得他並不能給自己心愛的女孩一個可靠的未來。

而告別這個,梔禾遇見一個可以執手偕老的人,這才是最重要的。

畢竟現實殘酷,有的時光只能在回憶里才美好,渺茫如我,能負責傳遞美好的部分也是極好的吧。

我也突然想起來,很多年前,梔禾貼在宿舍後門上的一幅巨大的明星海報。

印象里她並不喜歡這個明星啊,而且貼在這個門上,我們宿舍裡面也看不見,不喜歡又要貼,貼了又看不見,好像矛盾也不太矛盾。

忍不住去問她。

她站在走廊上,看了一眼對面相隔百米遠的男生宿舍,臉上浮起笑意,猶如春風:「因為K喜歡啊。」

Part 2 我喜歡你,很多很多年了

關耳,你有喜歡一個人嗎?

關耳,你有很多很多年,都不曾忘掉那個人嗎?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初中的時候跟你說過的那個還蠻優秀的男生嗎?

關耳使勁點頭,記得記得啊,你不是說那個男生是學霸,然後長得也超帥人也挺好的好多女生喜歡他的反正就跟真正意義上的校草級人物差不多吧,然後他經常上課的時候回頭看你對吧然後你同桌就偷偷在紙上寫「他喜歡你」,你個傻不拉幾的就這樣差點像無知少女一樣會錯意,可也正因為你傻不拉幾的你也只是假裝害羞其實內心還是有點小雀躍地否認「哪裡,他哪裡喜歡我」,幸好你對自己的情感開竅晚對別人的情感卻洞若觀火,你很快就發現男生明明喜歡的是你同桌他哪裡是看你他只是越過你看你同桌罷了你好尷尬噗。是吧,你看我都記著呢,一清二楚。

果然是八卦愛好者,別人的故事都記得這麼清楚。我讚許地看了看關耳,沒錯,就這麼回事來著,可是我真的跟你講,我現在真的超級超級慶幸很多年前那個無知的我沒有蠢到會錯意,不然依照我這麼長情的性格,恐怕整個青春都要黯然神傷了。

關耳連連問道,怎麼這麼說?

我感慨一聲,我只跟你說過我差點會錯意這個事情,我沒有跟你說那個男生啊,喜歡了那個女生好多好多年。

有一回常意(根據名字首拼取的化名)給我打電話,我們兩個人從春節又胖了多少斤聊到工作又聊到各自的一些旅行,聊到興起時,常意突然沉默下來,幽幽地說,你知道嗎,前段時間他又聯繫我了,我並沒有理他。

又聯繫?嗯哼?不是初中畢業以後就沒聯繫了嗎?

常意笑了笑,只是我沒說起過,初中畢業後他還是有打電話給我啊,但我都讓我媽接的,高中他也找過我啊,我都跑開了,大學畢業他也聯繫過我,可能是我矜持吧,拒絕了那麼多年,年少時少不更事,對他並沒有那份情誼,等到長大後有那麼一絲想法卻總礙於面子找不到台階給自己下,然後到了現在,他其實混得還挺不錯,就是一直沒有談朋友,而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怎麼可能再去接受他。

我心裡一邊詫異一邊嘲笑她,可見你年少時真是一個不太有眼光的人呀。

常意難得沒有反駁,是啊。

然後我們再沒有聊他。

三言兩語,一筆帶過,那些話總是說來輕巧。

我卻和關耳說起了另外一些小事。

初中時一些不太重要的小課,男生偶爾要求和常意的同桌換座位,常意自然是私底下就跟同桌囑咐好的,你可不要成為幫凶。

同桌那麼講義氣,任憑男生軟磨硬泡也不換。

關耳插嘴,這同桌真沒有眼力勁。

呃,那個同桌… … 就是我。

現在想想,男女同桌是相對容易擦出火花的哈,我要是換了,說不定他們倆個日久生情也未可知(捂臉)。

於是男生只好曲線救國,和常意後面的男生換,其實我真的覺得這些個少年真不知道都是些啥腦筋,看後腦勺有啥好看的還不如坐回他自己位置回頭看呢。

死心眼。

還有那麼幾回,下了晚自習我到家後站在我們家二樓的走廊吹風時,看到男生推著自行車默默地跟在常意後面。

頭頂是昏黃的路燈和蒼茫夜色,身邊是樹葉沙沙作響,腳下是他們黑黑的影子。三兩人群嬉笑路過。

男生一直跟著,而常意直到到家也沒有回頭。

關耳唏噓不已,真是痴情的憂傷少年郎。

是吧,我也是站男生黨的。聽一個別的朋友說,男生沒有談朋友其實一直都是為了等常意。這樣算起來,差不多有,十二年了?

關耳再次唏噓,好漫長的光陰。

是啊,好漫長。年少時的喜歡總不像成年後這麼潦草敷衍,好像喜歡上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十二年,日月星辰還在,江河湖泊還在,就連學校門口那間破舊的小屋還在,我對你的喜歡也還在。

可是多麼,多麼地遺憾,從始至終,我都沒能陪在你身邊。

關耳有點不忍,其實這麼多年,女生多少有被打動吧。

就像常意她自己說的那樣,開始時並不喜歡他,等到年月漸長開始有那麼點意思的時候她卻以為男生早已經放棄不願去一探究竟,等她真正明白時身邊已經有了別個他,也只能錯過了。

就像那些夜晚,常意已經到家了,男生還在路燈下獨自徘徊。

哪怕夜已經很深了。

眼淚悄然滑落,在第十二年的冬天終於凝結成了琥珀。

Part 3 孤獨的靈魂總會相遇

K9632,從昆明到大理,硬卧,約莫七個多小時的路程。

顛簸一晚,榆清(又是我拆了人家的名字取的化名呀)終於到了。

六點多的大理還未完全蘇醒,榆清拖著行李箱去等公交。

很多人涌過來,揮著手上的風景圖:金花,去不去古城,五塊錢… …. 金花,要去雙廊嗎......找好住的地方了嗎,我們那就在古城裡面… …

榆清不耐煩地擺擺手:不去不去。

縱然她拒人於千里之外,過來拉客的人依然絡繹不絕。

公交終於進站,榆清鬆了一口氣,可以暫時擺脫這些人了。

沒有什麼紅綠燈,車子卻開得極慢。車上有點悶,榆清有點暈車。她看了看身後的窗子,離得不遠,卻剛好夠不著。

猶豫要不要站起來開窗時,旁邊的男生突然把窗子往左邊推了過去。

風湧進來,榆清頓時清爽許多。這才想起來對男生道謝。

不客氣。

嗯,這是故事的開始。

還沒有到終點站,司機卻讓所有人下車。

榆清有點茫然,匆匆請了年假來的大理,路線她也不十分確定,開口問司機,怎麼不到碼頭了呀?

司機卻沒有理她徑直走了。

旁邊的男生好意解釋,因為前面在修路,所以現在公交都不去那裡了,只能坐那種私家車去了。

榆清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突然問,你也去碼頭嗎?

男生愣了一愣,對。

那我們拼車吧。

那我們拼車吧。榆清跟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自己都樂了,她說是因為看男生一個人挺孤單的,也覺得男生公交上體貼地幫她開窗子為了感謝下他才這麼要求的呀。

關耳眨巴眼,這邏輯也是有點不通,所以後來他們在一起了?

喔,到了站,兩個人就給了車費各自下車了,巷口多,去碼頭的路線也多,兩人也沒有要刻意同行,所以就散了。

關耳咂舌:那這就完了?

別急嘛,我不是說了嘛,巷口多,去碼頭的路線也多,然後路痴榆清迷路了啊,好了,迷路必定有故事。

榆清在十字路口瞎轉悠,一回頭卻看到有個男生對著她笑,她一晃神,才記起這不是公交上的那個男生嘛,不是她剛剛一同拼車過來的男生嘛?

可巧了,男生也坐了一夜的火車只為了來這裡看看洱海。

看來是真有緣。

所以兩人就結伴同行,前去看洱海去了。

幾個小時之後,男生趕火車回昆明,而榆清繼續啟程去往成都。

洱海的風徐徐吹拂,兩人微笑道別。

道別的時候男生揮了揮手,寬大的袖子滑到胳膊肘那裡,手腕處一串菩提珠清晰可見。

榆清在心底笑出聲,理了理被風吹亂的披肩,同樣揮了揮手,再見。

關耳氣急敗壞,你這怎麼講故事的,就一起看了海,沒了?沒了?

我聳聳肩,這樣不挺好嗎?兩個人都坐了一夜的火車只是為了去看海,因為一個相同的目的短暫地相識然後告別,我不問你姓甚名誰,你也不管我去往何方。

關耳突然想起什麼,問道,那最後榆清為什麼在心裡笑了笑呀?還有你為什麼特別提一下菩提珠。

哎喲,滿聰悟的嘛。因為啊榆清想起來昨晚的火車上也是這樣戴著這樣一串菩提珠的手幫她把行李箱穩妥地塞到了高高的行李架上。

什麼!關耳差點要跳起來,是不是同一個男生?是不是是不是!

我擺擺頭,噓,不可說不可說。

關耳還是難以置信,不甘心地問道,聯繫方式都沒留?

沒有。

關耳還是不依不撓,好氣啊,為什麼不留,那不是以後都不能見面了。

我卻想起來榆清說的話,既是過客,不必久留。

所以我對關耳說——

不是所有的相遇都有後來。

我們在時光里遇見。

我們也在時光里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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