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6.4 陰鬱青年養成記
來自專欄世界留給龍氣魂一個小角落
剛剛我又一次嘗試了割斷自己的手腕。
我第一次注意到,從大創買來的108日元的萬用切菜刀其實非常鋒利。平時我一直抱怨它切雞胸肉都切不開雞皮,現在撫摸著它閃著寒光的刀刃,我知道這麼小的受力面積切在我幾乎被泡發了的手腕上,流血只是分分鐘的事。
感覺應該,和切豆腐差不多吧。
我記起小時候,我應該是一個盲目地認為自己很幸福的無知少女,我的爸爸媽媽很愛我,我考試不需要請家長,過生日還有人送我禮物,我媽會做許多好吃的,那時我覺得人生的幸福不過如此。六年級的時候我才第一次學會嘆氣,那天翻遍了家裡每個角落我依然找不到我最愛的畫紙,此時我的喉嚨發出「唉」的一聲,聽到這聲音我呆住了兩分鐘——我竟然是會嘆氣的人,我把自己嚇到了。
所以當我的爸媽告訴我他們並不相愛,當我媽媽在爸爸的羞辱之下試圖跳樓而我哭著下跪抱住母親的大腿,堅硬的石頭插進膝蓋,流出汩汩的鮮血,當我的父親大人要求我每天晚上電話里說出「我媽是個婊子」才可以入睡,否則就要一直騷然我,當我的母親深夜未歸,留下我一個人在停電打雷的黑暗裡瑟瑟發抖的時候,我覺得我的人生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我一直非常關注各種心理學相關的公眾號,那裡我學會了一個詞,叫做「原生家庭」。似乎人生百分之八十的痛苦和不幸都可以歸結為這個詞,然而當我試圖和父母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們會痛苦地扇著自己的嘴巴說:「你還想要我怎麼樣!我給你下跪!我給你磕頭!」
為什麼我是一個讓他們這樣憤怒的小孩?為什麼我生在一個這樣的家庭?為什麼,我如此不幸?而這些問題隱藏的觀點是,為什麼我周圍的人和我比起來,竟然如此幸運?不幸只是相對的,如果世界上只有我這一個家庭,一對爸媽,大概我不會知道什麼叫做不幸,也就不會覺得自己不幸了吧。
我今年25歲了,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試圖逃離原生家庭和原生家庭相關的各種環境贈予我的陰影,試圖原諒那些過去的人和事。但是我發現我是如此軟弱而不堪一擊,我依然會因為父母的一句自認為雲淡風輕的話而在深夜裡痛苦到想殺死自己,我依然會憤怒,會憎恨,又在憎恨和憤怒之餘覺得人生索然無味。
當然,我的身邊也有許多經歷過黑暗的過去而最終成功地戰勝這一切,在生活和事業各方面都收穫了人生成就的例子。然而當這些人試圖和我經驗交流的時候,和他們聊天只帶給我更深的無力感。彷彿一個蚌殼含著堅硬的石頭最終成了珍珠,它們擁有了自己的光芒,但是我知道它們並未忘記在光芒之中的那粒石頭。珍珠的光芒里始終有石頭的陰影,這是不可能被忘卻的。
我也不相信宗教能夠拯救靈魂,因為如果我這一世的不幸是因為我上一世做了壞事,那麼這個世界也太不公平了。為什麼所謂的神靈不在當時就報復了那個做壞事的我,而要將這些苦難施加給一個無辜的孩子呢?可見神靈也是欺軟怕硬,欺慫怕惡的傢伙,和現實中的人們一模一樣。這樣的神靈,真是不值得信仰。
如果這樣思考的話,那麼人生真的是過不下去了。我不相信時光清淺歲月靜好那套理論,我非常憤怒。這種憤怒來源於環境施加給我的痛苦,更來源於,我自己無法擺脫這種痛苦的無力。於是表達憤怒,就只有傷害自己這一途了。
從13歲時我就開始喝啤酒,母親會買來成箱成箱的啤酒整夜地喝,我喝啤酒就著家裡能找到的各種藥片,還留下了一篇荒唐的遺書。我的行為,換來的是母親的冷笑和旁觀。16歲開始我沉迷上了劃自己的手腕,用那種不很鋒利的水果刀,一刀一刀地,堅實地,按部就班地劃在自己柔軟的手腕上,那種真實的帶著點癢的鈍痛,讓我迷戀不已。23歲,在考研和申請留學都不順利的當口,在朝北的陰暗的合租房裡,每天睜開眼睛,我常常注視著灰色的窗外,我想跳下去,地心引力會讓我很快地墜落,活著太累了,我想去死一死。
在漫長的和痛苦與憂鬱作鬥爭的過程中,我並沒有什麼值得分享的成功經驗,我唯一成功的經驗是,我依然還活著。
身為一個憂鬱青年,我不承認自己擁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也拒絕去診斷自己是否有抑鬱症,當然這不是因為我有什麼特立獨行的思想或是固執守舊的觀點,主要是因為太花錢。
我常常思考,思考活著的意義。
我也試圖逃離,我從家鄉逃到了上海,又從上海逃到了日本。然而,假如心不自由,終究逃到了哪裡都是徒勞。
來到日本那天是一個陰天,巴士穿過了大阪的海面,我注視著一排排井然有序的灰色房屋,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悲傷。我在心裡對自己說,這真是一個適合自殺的城市啊。
2018.6.4,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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