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被掰彎了——韓文珺(二十四)

我就這樣被掰彎了——韓文珺(二十四)

來自專欄天涯巴士

  之後的一段時間,生活過得還算平靜,無非是一起上班,下班,吃飯,睡覺,大有種關起門來過小日子的意思。之所以能夠保持長時間的和平,是因為我們彼此都在一些事上做出了妥協。

  以前很反感他在公共場合表現得很親密,尤其是在公司里,怕別人多想,怕人議論。他總說我虛偽、裝逼,不坦蕩。經過一些事後,我試著讓自己不再那麼糾結,儘可能地放輕鬆,一來是覺得自己表現得越彆扭,反倒越容易被人看出來;二來是因為刻意的掩飾總會讓我產生一種莫名的愧疚感,像是做了什麼對不住他的事一樣。於是,乾脆一切都隨他去,他要怎麼做,我都配合。

  他經常拉我去公司附近的一家飯館吃飯,那家館子同事們都愛去,被戲稱為「公司後廚」,幾乎每次去都能碰上個把同事,有熟悉的,也有臉生的,見了面打個招呼就各吃各的了。有時候也帶自己做的飯——他做的飯,在公司的小餐廳,一樣的飯菜,兩個人分吃。

  時間久了,同事們都知道我跟他住在一起,有時候也難免開個玩笑:「呦,你們倆這同吃同住又同工的,可比一般的小夫妻還黏糊。」

  「你不懂,人家這就是小夫妻,現在都流行這個,男的找男的,女的找女的,所謂同性相吸嘛。」

  「難怪都沒有女朋友,原來是好基友。」

  「不會真的搞基吧你倆?真洋氣,走在時代的最前列!」

  一到這種時候,我就會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反倒是他,鎮定自若地該幹嘛幹嘛,偶爾回上一嘴:「這他媽我哥們,有點兒正經的行嗎你們,都什麼腦子?」眾人嬉笑著散去,但我總覺得他們的眼神里充滿戲謔,像是真的看出了端倪。

  我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他想讓這種關係變成成一種自然,試圖讓我更接受也更習慣,最終無法擺脫。我只是看穿他的心思,卻無力反抗。事實上,在條路上,早就已經分不清方向了,唯有放任自流。

  與此同時,我並沒有跟老家的那個女孩斷了聯繫,我父母再三交代過,讓我跟她「處處看」,我不好直接說兩個人不合適,這樣做太過粗暴,也會得罪了介紹人。即使拒絕也得再過一段時間,需要找個合適的理由。

  那女孩挺主動的,看得出來,她對我算是滿意,並且著急確認一段關係。多數時候,女孩會先在微信上找我說話。出於禮貌,我每次都會及時回應。

  畢竟只見過一面,彼此並不熟悉,更談不上什麼感覺,一開始也就聊聊吃喝玩樂,她向我介紹著家裡的變化,哪裡又開了新的商場,哪裡添了有名的館子,諸如此類,我多是附和了事。

  有時候她會給我發她的自拍照,或者把自拍照發到朋友圈裡,配上些「今天心情不錯」之類的文字。那些照片都是同樣的角度,同樣的姿勢,同樣的表情,實在沒什麼區別,她還非要讓我選出最好看的一張,說要拿來做頭像。

  我仔細翻看著她的幾張自拍照,實在分辨不出哪一張更好一點兒。那小子也湊過來看,瞅了幾眼,略帶輕蔑地笑了。

  「你丫就這審美啊,不是說自己要求高嗎,這都他媽什麼水平啊,連他媽6分都沒有,也就是個3分吧。不,看那賤兮兮的樣子,3分都不給,負分,滾出!」

  「你別這麼說,人家又不了解我什麼情況。人家是正經相親找對象的,是個好女孩,客觀地說,長得也還行。」

  「怎麼著,你該不會又起什麼念頭了吧?」他目光像刀子,聽不得我說對方半點兒好話。

  我知道這小子一旦較起真來就要犯渾了,只好解釋說:「畢竟是親戚介紹的,好歹要走個過場,不然父母那兒不好交代。等過兩天,我就說不合適,給她推了。」

  我答應他會把這件事情處理妥當,最晚在元旦之前,會跟那個女孩斷了聯繫。他勉強點頭答應,默許我跟女孩繼續「交往」著。

  即使這樣,他還是不放心,隔三差五過來打聽情況。見我跟女孩發微信,就旁敲側擊:「聊什麼呢,這麼起勁,都發一個多小時了。」

  「哦,沒什麼,她在講她們同學聚會的事兒,說幾個結婚早的同學都離了,帶著孩子找二婚呢。」

  「女人就是愛嚼舌根子,什麼家長里短的事兒都拿出來說,也是夠無聊的。就這你也能跟人聊這麼長時間,我看你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干。」

  「嗯,是啊,閑著也是閑著,聊聊天也沒什麼不好的。你該不會連這種醋也要吃吧?」

  「吃你大爺!我是說啊,你丫悠著點吧,你這麼做是在耽誤人家姑娘的時間,你不是也說了么,她是要正經找對象的。你要沒那意思,就趁早說明白,拖得時間越長,越說不清楚,到時候再把人給傷了,那豈不是更得罪人?」

  他說得沒錯,我也一直有這樣的擔心,但始終不知道該找個什麼樣理由來拒絕對方,只好先拖著。

  「放心吧,找機會,我會跟她說的。」

  儘管這樣說著,時間還是一天天耗下去,每天下班之後,會固定有那麼一兩個小時在微信上跟她聊聊天。

  她不厭其煩地講述她的生活,她的工作,家人,朋友,她說的每一件事兒,都是那麼有畫面感,我都能想像出發生時的情景。她給我的感覺也像極了一個老同學、老朋友,熟悉又親切。

  有那麼幾次,她問起我的工作,問我壓力大不大,一開始我也就隨便應付應付,問的多了,就難免向她發起牢騷,說到了工作中的枯燥乏味。

  「感覺你挺內向的,不大愛說話,你們做技術的人是不是都這樣」,她問。

  「也分人吧,主要是工作的時候,都是跟電腦打交道,沒有聊天的習慣。」

  「沒關係,你不愛說,那我就多說點兒。你有沒有考慮過回家來工作呢,這邊也有一些互聯網公司,可能掙得少一點兒,但是沒什麼壓力,生活很輕鬆。」

  「是輕鬆,有時候挺羨慕你們的,在老家待著愜意,過一天是一天,哪像我,每天都跟是打仗一樣,除了工作,就沒別的什麼了,生活太單調。」

  「可能是因為你還沒有結婚吧,結了婚會好一點兒。」

  「可能吧。」

  「如果結婚的話,你會考慮回來嗎?」

  她竟然已經想到了結婚這麼長遠的事兒,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把我問住了,我怎麼回答?會結婚嗎,會回去嗎?我比誰都困惑,恐怕連老天都無法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他和她,對我來說,豈止意味著兩個性別,何止代表著兩個地方,而是兩個可能的人生選擇。

  「不知道」,我只能這樣回答。

  我說我不知道,這也是實話,但很顯然,這不是姑娘想聽的。之後的幾天,她沒再給我發微信。收不到她的消息,我反而輕鬆了許多,以為這事兒也就這麼算了。

  跟那小子吵鬧過幾次之後,發覺他比以前更穩重了一些,身上、眼神里少了點兒輕浮氣。他居然豪言要照顧「我們」的生活,還真的去學了做菜,又買了一大堆鍋碗瓢盆回來。有一有時間,他就貓在廚房裡,叮叮噹噹地忙活,美其名曰「研究新菜式」。

  培訓的錢果然沒有白花,幾道家常菜越做越老道。想不到他這樣一個油瓶倒地都不扶的「小少爺」,有一天也能操弄起油鹽醬醋,還做得像模像樣。

  他在廚房忙進忙出,我從此插手,坐在一邊默默陪著。見我閑在邊上玩兒手機,他有點兒心理不平衡。一面翻炒著鍋里的菜,一面抱怨兩句:「你丫可真夠懶的,天天等著吃現成的。」

  「哪有天天,我不是也做過嗎?」

  「有限的幾次好嗎,掰著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再說了,你做的那叫飯嘛,甭提多難吃了。要不是怕傷著你面子,還真是不想吃。」

  「你看,不是我不想做,是做不好。哪像你,一出手就是大師級的,還一次比一次做得好。做飯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就得交給你干,組織對你充分信任,年輕人,繼續加油!」

  「別跟我這耍嘴皮子,你也就能欺負欺負我。誒,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點兒?這樣是不是顯得我特賤,特沒身價?」

  「說什麼呢?」

  「我忽然意識到,自打跟你在一起之後,我好像變了很多,很多以前愛做的事兒,現在都沒興趣了,比如聽音樂、比如滑板、比如蹦迪,甚至打遊戲。很多以前根本不會做的事兒,現在也做了,還做得倍兒起勁兒,跟他媽二逼似的。我覺得我是放太多心思在你身上了,真怕以後生活里的樂子越來越少。」

  「不就是做個飯嗎,至於這麼上綱上線的?再說了,難道只有你一個人變了嗎,誰沒有變?」

  他舉著鏟子,若有所思:「你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如果兩個人都變了,那還算是公平。」

  「你小子可真愛計較。」

  「我是愛計較,不僅要計較,還要算清清楚楚。可是算來算去,還是覺得我付出的比你多,付出去的是收不回來的,付出越多,到最後就會輸得越慘,這是鐵律。」

  「輸了又怎樣,贏了又怎樣,與其糾結於結果倒不如順其自然。」

  「你丫就是牆頭草一個,沒有主心骨。反正我已經儘力了,如果最後還是我輸,嗯,我認了,但我也不會讓你贏。」他扭過頭來,用一種堅定的眼神看著我,等待著我的回應。

  他說得沒錯,對於這段關係,他看得比我要真得多,他還是怕,怕我變卦,怕這段關係到最後草草收場。但我無法給出任何承諾,又不想敷衍他,只能說:「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的話,說明兩個人緣分盡了,做什麼都是沒有用的。」

  「走著瞧嘍。你丫要是敢對不起我,小爺有的是辦法讓你痛不欲生,哼。」他用半開玩笑的語氣繼續著他的「威脅」,這在我看來更像是小孩子在撒嬌使橫,完全不講道理。

  「幼稚!」

  飯菜端上桌,正準備開動,他摘下圍裙湊過來,跨坐在我大腿上,手捧著我的臉,眼泛春光。

  「餓了嗎?」

  「嗯。」

  「想吃?」

  「嗯。」

  「你不準備犒勞我一下嗎?」他拿鼻尖磨蹭著我的臉頰和鼻子,呼吸越來越緊促。

  我攬住他的脖子,給了他一個深吻。這更激起他的「鬥志」,他的大腿緊貼著我的胯部,不斷磨蹭著。看著他投入又忘我的樣子,我變得興奮,興奮之餘還有些心疼,因為只在這種時候,在他縱情求歡的時候,我能看到他身上的一絲天真,這份天真是那麼打動我。

  對這件事,他總是興緻勃勃,隨時隨地都想來。而每一次,他都能成功勾起我的慾望。在這一點兒上,我像是一隻被 「馴化」了的獸,他就是馴獸師。家裡就是我們的歡愉場,關起門來,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事實上,有時候我們玩得也相當瘋狂。

  他畢竟年輕人,喜歡湊熱鬧,隔三岔五就想去酒吧喝酒。我知道他之前常混酒吧,尤其是那種亂糟糟的地方,喝了酒會幹些什麼,我大概也能想像得到。我還知道,他的手機里至今還保留著的好幾個同志交友軟體,如果他想,他隨時可以亂來。但我告訴過他,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們就徹底玩兒完了。

  「我向你保證」,「我向你發誓」,他言之鑿鑿,卻始終不肯刪除軟體。

  他默許我暫時跟那女孩「交往」,我也默許他保留這些軟體,但僅限於保留。說起來,這關係真像是一場持久戰,我們就是「敵對方」,在特殊的時期,彼此都做了些讓步,但都不肯徹底繳械,都知道對方的底線在哪裡,卻又要有所布局,試圖對對方造成一定的威脅。因此,誰都不敢輕舉妄動,不敢越界,害怕對方使出「後手」。

  我們喝酒就去個小酒館,學生或者白領比較多的地方。看得出來,他不是很盡興,他喜歡張揚,還有點表演型人格,渴望被人關注,被很多人關注。在這種不鬧不亂的地方,根本沒有人去注意他。

  為了給他找樂子,我買了兩張話劇票,約他一塊去看話劇。也不是什麼有名的劇,小劇場、小演員,聽上去有些爛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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