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文魚:危機重重!

三文魚:危機重重!

來自專欄科學新發現

20世紀70年代,為了挽救由於過度捕撈而在大西洋瀕臨滅絕的三文魚,人們決定對三文魚進行人工養殖。40年後的今天,養殖三文魚佔領了全世界的餐桌。然而,驕人戰績的背後是怎樣的代價啊!不僅野生三文魚沒有得到挽救,甚至連養殖三文魚自身也可能由於填喂太多的植物性食物和藥物,正在失去其固有的營養價值,甚至更糟……

法國人是全球最大三文魚消費者,平均每人每年消費2.5千克!


這是個因為成功而變得不可收拾的故事。是一個美好的理念、一個原本看上去絕妙無比的策略,一步步邁入絕境的故事。時間倒回20世紀70年代,大西洋野生三文魚——學名「大西洋鮭(Salmo salar)」—— 正因過度捕撈而瀕臨滅絕,人們希望通過人工養殖來扭轉這一局面。

養殖場大規模養殖在當時被認為有兩大優勢:首先,繁育出的魚苗可供放歸,從而在三文魚已消失的水域恢復野生種群;其次,保證三文魚的持續供應,而不必等待野生種群的重建。

人們似乎選對了策略。40年後的今天,面對全人類蛋白質需求的不斷增長,三文魚養殖業已成為食品產業的關鍵組成部分:三文魚如今是歐洲消費最多的海產品之一(其中99%來自養殖),而法國人則是全球最大買家,平均每人每年消費2.5千克三文魚!

不可否認,商業上,這是一個極為成功的案例,當然也是託了三文魚這種優秀產品的福,它富含ω-3,一種對健康有眾多功效的脂肪酸。


必需拯救三文魚

然而,這一美好理念正逐漸迎來挫折。對消費者而言,養殖三文魚的營養價值越來越低,甚至存疑。對環境而言,三文魚養殖場一來產生大量垃圾,二來成了周邊物種(包括野生三文魚)傳染病的策源地……而養殖三文魚的初衷恰恰是拯救它們的野生同類!為何會出現如此南轅北轍的?有一點可以肯定:三文魚養殖現在已成了千夫所指,而且一點也不冤枉。

如先前所說,一切始於20世紀70年代初,漁民、環保主義者及研究人員開始對三文魚的減少感到不安。這種魚在河裡出生,之後在海里長大,最後又回到河裡繁殖。當時,漁民們發現出海捕到的三文魚越來越少。

而對於洄遊的那些三文魚來說,河道中林立的水壩往往成為難以逾越的莫大障礙,更有人類活動引起的污染威脅著它們的繁殖。突然間,一個事實擺在了人們眼前:已經沒有足夠的三文魚可供捕撈,因為以這樣的節奏,這一傳奇魚種很有可能就此滅絕。

「它們的消失看上去不可避免,更何況當時商業化的圍網及延繩捕魚仍在不斷發展。」法國海洋開發研究院(IFREMER)的伊夫·阿拉什(Yves Harache)回顧道,他畢生都在研究三文魚。在制定嚴格的捕撈限額之餘,另一種思路逐漸明晰起來:進行三文魚的人工養殖。的確,鯉魚、狼鱸以及淡水鱒魚都已被成功馴養,馴養三文魚又有何不可?這不僅可以恢復三文魚的儲量,而且可以控制其產量。三文魚養殖業就這樣誕生了。

左:養殖三文魚,右:野生三文魚

作為一種產業,人工養殖三文魚起初頗有冒險成分在內。因為三文魚的習性決定它們首先要在淡水中獨居一段時間,然後才到海洋中群居。事實上,野生三文魚從魚卵長到繁殖的年齡、完成整個繁殖周期需要好幾年。為了加速這一過程,養殖人員嘗試人工延長淡水池的光照時間,於是用不了一年,達標魚苗就可提前移到海水養殖場,放入用漁網圍成的圍籠。

在歐洲的試驗取得了初步成功,立刻就在挪威出現了多個商業化三文魚養殖場。冰冷的海水,深深的峽灣,這樣的地理條件對設立大型三文魚養殖場來說再理想不過。很快,小打小鬧變成了收益頗豐的商業活動。與此同時,旨在放歸捕獲的三文魚、恢復野生種群數量的多次嘗試也因為事前忽略了對放歸環境的修復而多以失敗告終。三文魚養殖業前景一片光明……


爆炸式發展

20世紀70年代中期,全球只有十多個三文魚養殖場,養殖量不過幾百噸而已。但很快便進入指數級增長。2012年,養殖三文魚產量達到了140萬噸,大約3億尾,主要產自挪威、智利、蘇格蘭和加拿大。由於生產成本降低(再也不需出海捕撈),養殖三文魚的售價也降低了,因而也就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餐桌上……這是三文魚養殖業無可爭議的成功!

只是,每座圍籠內至少5萬尾三文魚的高密度養殖帶來了諸多弊端:排泄物、疫病源、對當地環境的意外入侵……最後這一點顯得尤為殘酷,因為作為養殖對象的大西洋鮭有逐漸取代各養殖場所在地原生亞種的趨勢。數據可以說明一切:多項調研似乎表明,通過網籠的破洞或趁風暴肆虐而逃脫的漏網之魚可能有兩百多萬尾!在挪威,這些逃出的養殖三文魚占沿海三文魚捕獲量的50%!

與養雞場里失去飛行能力、不能自由交配的雞不同,三文魚才被馴養了十幾代,依然保留著找尋配偶及自行繁殖的能力。而且由於在養殖場被餵養得很好,逃出的雄性三文魚往往個頭更大,對雌性更具吸引力。

「然而這些數以百萬計的漏網之魚都源自同一個品系,會降低物種的遺傳多樣性,這對三文魚的未來而言不是好兆頭。」法國農業科學研究院(INRA)魚類馴養專家伯爾納·舍瓦敘-奧-路易(Bernard Chevassus-au-Louis)解釋說。面對一種新型疾病或環境變化(例如氣溫升高),遺傳多樣性較低群體的存活概率也更小。

「1987年,當(加拿大)埃科貝(Echo Bay)出現三文魚養殖場時,我還很樂觀。」美國生物學家亞歷山德拉·莫頓(Alexandra Morton)回憶說。之後,面對三文魚養殖對當地野生三文魚所產生的致命危害,她改變了看法。事實上,高密度養殖會導致更多疾病產生。

海虱的例子就非常有說服力。海虱是一種魚類寄生蟲,它們寄生在魚皮上,影響魚類健康。在野生魚體表通常也就能找到十幾隻海虱,而在養殖場附近,它們的分布密度達到平均每條魚100隻!如此一來,它們自然繁殖的幼蟲,外加逃離牢籠的病魚,使得其他魚類的感染風險也大大提升。亞歷山德拉·莫頓2007年發表於《科學》(Science)雜誌的一項研究指出,在養殖場附近交配的野生三文魚成為海虱宿主的概率是其他三文魚的73倍,並認為這會極大地提高它們的死亡率 —— 當然該問題仍有爭議。

海虱


天堂地獄

這是何等諷刺:野生三文魚正受到養殖三文魚的拖累,而後者的使命本是要拯救前者。這還不算,一些小型魚類也同樣因三文魚養殖而受到威脅。這與三文魚的胃口有關。2012年,一份國際報告認為,為向魚類養殖、尤其是肉食性魚類養殖提供飼料而對野生小魚進行的捕撈,已經對海洋生態系統造成了威脅。事實上,如今這些小魚已佔世界捕撈總量的37%,而50年前只有8%。

「由於過度捕撈沙丁魚和鯷魚,在納米比亞,南非鰹鳥的種群數量暴跌了94%,企鵝的種群數量也下降了77%。」報告的共同作者之一、法國發展研究院(IRD)研究主任菲利普·居里(Philippe Cury)介紹道,「這種捕撈使不發達國家面臨一個真正的糧食安全問題:對於這些地區的居民來說,吃到各種便宜的深海小魚越來越不容易,而那正是他們主要的蛋白質來源之一。除此之外,小魚的減少也會導致它們的天敵,尤其一些大型魚類——如同樣被人類食用的無須鱈、鱈魚或石斑魚—— 數量下降。」

不過在這一方面,養殖方式已取得一定的進展。20世紀80年代生產1千克三文魚平均需要10千克野生小魚,現在只需1.5千克——但節約的量得由別種飼料補足。結果就是自21世紀初以來,三文魚的食譜變得越來越素:飼料中的魚粉逐步被大豆粉和小麥粉所取代。2012年,挪威三文魚的飼料中,植物成分佔了68%,而1990年只有10%。這造成了三文魚養殖的另一個癥結:食物的改變導致了三文魚肉質的變化……

三文魚體內富含的ω-3脂肪酸能為人體健康帶來眾多益處:預防心血管疾病,延緩衰老,預防阿爾茨海默病……只是為了合成ω-3脂肪酸,三文魚需要攝入魚類油脂。當前的麻煩在於,以植物性飼料餵養的三文魚生成更多的是ω-6,另一類多元不飽和脂肪酸。

因其富含 ω -3脂肪酸,三文魚曾被公認為是一種健康食品,可預防心血管疾病、阿爾茨海默病……直到養殖環境改變了其肉質。多種因素的共同作用使它變成了體內藏毒的素食魚種,挪威甚至建議孕婦限制三文魚的食用量。


影響人類健康?

挪威國家營養與海產品研究所(NIFES)開展的一項研究最近指出,從2005年到2009年,三文魚肉中ω-3脂肪酸的含量與ω-6脂肪酸的含量相比下降了50%。三文魚的營養價值正在降低……甚至食用三文魚的收益風險比也大不同前。因為與此同時,這些植物性乾魚糧往往使用施加過植物殺菌劑的原料製成,從而使魚類也受相關農藥或殺蟲劑的污染!

近來,挪威正要求歐盟對限定魚肉中硫丹含量的法規進行複審。硫丹是一種劇毒殺蟲劑,在歐洲禁止使用;但由於魚食中植物成分的增加,導致它在三文魚體內積累,甚至超出許可範圍。挪威卑爾根大學生物學研究所的傑羅姆·魯津(Jér.me Ruzzin)表示:「與其他食品—— 如漢堡包、牛奶或雞蛋——的對比研究顯示,養殖三文魚是受農藥和持久性有機污染物(POPs)污染最嚴重的食品之一。

養殖三文魚是受農藥和持久性有機污染物(POPs)污染最嚴重的食品之一

在養殖三文魚體內,科學家發現了環境當中含量最高的6種多氯聯苯(PCB,國際POPs公約首批持久性有機污染物之一),而雞蛋與牛奶里則一種也沒有。這並不難解釋,因為這些有毒分子脂溶性較強,所以三文魚或鰻魚這些富含脂肪且處在食物鏈頂端的魚類受污染程度最為嚴重。

這些污染物在消費者體內累積會對人體造成什麼影響呢?這是目前最大的未知數。「嚙齒動物實驗顯示,養殖三文魚所攜污染物的危害抵消了ω-3脂肪酸對機體的益處,提高了患糖尿病或肥胖症的概率。」傑羅姆·魯津透露,「在不同細胞模型中,我們均證實三文魚體內出現的污染物嚴重擾亂新陳代謝。」但這種擔憂還有待人體研究的支持。

不管怎樣,面對種種警示信號,挪威健康暨社會福利署發布了新的飲食指南,主張年輕女性與孕婦每周食用三文魚不能超過兩份……連挪威人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三文魚之國」出現了某些變化。而法國國家食品、環境、職業健康與安全署(ANSES)也建議適量食用富含脂肪的魚類(每周食用兩份魚,其中一份為富含油脂的魚即可),但沒有特指養殖三文魚。要知道,在法國,三文魚是消費量排名第二的魚類,僅次於鮮鱈魚。

就此結案?故事並未結束。只有未來可以告訴我們三文魚養殖能否扭轉局勢,走出這一中期來看步向災難的邏輯。一些人認為,養殖「有機」三文魚可以解決問題;另一些人則考慮引入快速生長的轉基因三文魚。在伊夫·阿拉什看來,「三文魚養殖註定需要調整。鑒於人口及糧食需求的增長,以及三文魚野生儲量的現狀,這一產業的地位舉足輕重」。或許,這正是40年來的變化所在。

撰文 Lise Barnéoud

編譯 陳雯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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