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被掰彎了——韓文珺(十九)
來自專欄天涯巴士
加了會兒班,從辦公樓里走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有些發黑,堵在馬路中央的小汽車一個個紅著屁股,長聲尖叫著。我站在樓下,向對面的星巴克望去。一陣風吹過,渾身的汗毛直豎,有種鑽心的痛感,那種感覺叫做「冷」。
已是九月底了,秋天似乎是在一夜之間偷襲了整座城市,路邊的樹葉忽然就黃了一半,西風一吹,瑟瑟墜下。大街上再也看不到光大腿的姑娘和穿跨欄背心的大叔,人們包裹嚴實,行色匆匆,似乎是要趕在冬季到來之前完成點兒什麼。只有我還留在夏天,穿著短褲、T恤,清涼的打扮跟周圍環境格格不入。到底是忙著幹嘛去了,以至於忘了時間?
那小子從星巴克鑽出來,朝著我的方向走過來。跟他講過無數遍「不要等我下班」、「不要來公司找我」,可他偏不聽。為這事兒還跟他急過,他口頭上答應得挺好,「不去就不去,本少爺時間寶貴得很,既然你不珍惜,那我就不浪費了。」可是到了下班點兒,他又會準時出現在樓下,沒皮沒臉地笑著 。我乾脆就不說了,可能他只是圖一時新鮮,
你得讓他新鮮夠了,不然他是不肯罷休的。
「給你的。」他走到我跟前,將手裡的五六個購物袋硬塞給我。
我打開來看,是衣服。「這是幹嗎?」
他又花錢給我買東西,我不能接受他這些奢侈的贈送,一來跟他的這種關係本來就讓我覺得彆扭,他的「大方」更讓我倍感壓力;二來他比我小好幾歲,也才剛剛工作沒多久,我更不能讓他破費。
我瞪著他,他只管笑。「直男都像你樣?一點兒都不懂照顧自己。天氣預報說今天降溫,記得你早上出門的時候還穿著T恤,怕你凍感冒了,剛好路過商場,就隨便買了幾件,你趕緊穿上吧。」
「不用,不冷,再說家裡有衣服,早上出門太急,沒來得及穿而已。幹嘛浪費錢?花了多少?」我把這堆衣服推給他:「看著就不便宜,在哪兒買的,退了去。」
他死活不接:「退什麼退,我價簽都撕了,誰他媽給你退?」
說著,他從袋子里掏了一件外套,非要讓我穿上:「穿這個穿這個,跟我身上這件同款,專門買的,『情侶裝』。」
「你惡不噁心,倆男的穿什麼情侶裝,變態。」
不想在公司樓下跟他拉拉扯扯,害怕被同事撞見,又不想跟他穿所謂「情侶裝」,擔心走在街上會被人議論,只好拿出另外一件,穿在身上。
穿好了,我沖他攤攤手,「滿意?」
他認真審視了一番,搖搖頭,然後伸過手來,拉了拉我的衣領,幫我系起扣子來。我撥開他的手,自己系。邊系邊嘟囔:「下邊兒短的,上邊兒長的,這打扮也是沒誰了?」他突然探頭過來,在我臉上親了一下。我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周圍,想確認剛剛那一下有沒有被人看見。好在我下班晚,同事們早就散了。昏黃的路燈下,只有零星幾個陌生人在低頭走路。
「沒給你丫嚇死!」見我慌張得很,他倒是高興地直跳腳。
「傻逼吧你。」我抬腿就是一腳,他躲得挺快,踢空了。他繞回來,拉著我的胳膊,說餓了,想找地兒吃飯。我說那就老地方吧。我說的是我們常去的一家小館子。
沒吃兩口,他就放下筷子,不吃了,開始品頭論足起來:「韓文珺,你整天吃這些亂七八糟的地溝油飯,真不怕食物中毒嗎?」
我說:「我不怕,我就是吃這些東西長大的,不像你這個公子哥,想吃牛排吃海鮮,你可以換個地兒,我又沒有攔著你。」
「你就不能活得體面點兒,就不能找個好一點兒的飯館吃飯?」
「好飯館多了,天天吃好的,掙多少花多少,什麼時候才能攢到錢,什麼時候能買到房?」我知道只要我一提房子,他就會立馬不開心,因為這是我的人生規劃,這個規劃跟他沒有一點兒關係。我故意這麼說,讓他不高興,誰讓他先來評論我的生活呢?除了房子,我還說讓他幫我介紹對象。
他果然不高興了,說我是「偽君子」。激將法奏效了,心裡暗爽。
不過沒爽多久,心情就很快低落了下來。因為還是感覺到了兩個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之間的差距隔著一條銀河那麼遠,這讓我覺得鬱悶。不是嫉妒他生得比我好,好吧,還是有一點嫉妒的。更多的是覺得我跟他之間似乎並沒有什麼別的可能,有的只是他圖一時新鮮,我圖一時痛快,玩兒玩兒而已。大概用不了多久,就算我不膩,他也會膩。
吃完飯,往地鐵站走去,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路燈底下,我的影子落在他的背上,我追不上自己的影子,因此我也追不上他。突然覺得這就像是一個隱喻,意味著我跟他的關係不過是一場「虛構」。
「回頭我把買衣服的錢給你」,我踢了著腳下的一顆小石子,假裝不經意地說。
他猛地回過頭來,臉上滿是不悅,甚至憤怒:「你非得跟我那麼客氣嗎?」
「不是啊,你自己還沒掙錢呢,我哪能老讓你花錢,再說,你買的東西肯定挺貴的,我更不能要了。」
「你別跟個女人一樣磨磨唧唧的行嗎,給你買東西我樂意!不是跟你說過了,我可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你高興,我就高興,你要是凍病了,還他媽不是老子照顧你,你就別啰嗦了。」
我沒再說話。那之後,我還是在網上查到了每一件衣服的價格,算了個總數,從工資卡里取出來,塞在他的床墊子底下。這傢伙可真能花啊,幾件衣服就用了我一個多月的工資。
我媽打電話來,問我這邊兒冷不冷,晚上睡覺有沒有被子蓋。我說還行,天氣跟家裡沒什麼區別,晚上也有被子蓋,是我上大學那會兒從家裡拿出來的。她說那都多少年了,那還能蓋嗎?非要給我寄條新的。
我說了不用,我媽還是又給快遞了一條被子過來。不薄不厚,剛好適合當前的季節,只不過,是一條單人被。
晚上,他又擠到我床上。單人被很窄,不夠兩個人蓋,他緊貼在我身上,我故意把被子拽到我這邊兒,搞得他半個身子露在外面。
「公子哥兒能不能睡得體面點兒?你自己床上明明有大被子,幹嘛非要來搶我的小被子?你看,我自己都不夠蓋的,回頭再給您凍感冒了,那算誰的?」
「小被子睡著舒服。」聽出來我是故意「刁難」他,他撲過來跟我硬搶。
「不都是被子嘛,有什麼區別?」
「不一樣,你這個是你媽親手做的,所以格外舒服,給我也蓋一蓋吧。」他撲在我身上,試圖從我的手裡拽走被子。
「不給,想蓋讓你媽給你做。」隨口就是這麼一句。
他生氣了,甩開攥在手裡被子角,坐起身來。「你他媽明明知道我沒媽,故意的是嗎?」
「你不是有姨嗎?」我還想用開玩笑的口氣矇混過關。他坐在那兒,一言不發。
意識到自己玩笑開得有點兒過了,我坐起來,樓住他的肩,搖晃了兩下。「行了,是我說錯話了,我腦子被驢踢了,我錯了行嗎?」
他仍不說話。
「被子今天就給你了,隨便蓋,我晾著,凍著活該。」說著,我掀起被子,整個披在他身上,然後直挺挺躺倒在床上。
起風了,樹枝在窗外不住搖曳,投在窗戶上的影子鬼魅無常。涼氣從窗戶縫隙鑽進來,我打了個噴嚏。他回頭看了我一眼。「艹尼瑪的,你說你丫是不是賤?」他抱起被子,朝我狠狠地砸過來。見他終於理我了,我順勢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倒在床上。
「幼稚!動不動就生氣。」
「怪我生氣?你他媽說的那是人話嗎?」
「是我說錯話了,對不起啊。還氣嗎?」
「嗯,剛才是真生氣,不過現在已經消氣兒了。」
「來得快,去得也快,還真是小孩兒脾氣。」
「我就是小孩兒,哪像你,那麼『老』。老東西,小孩兒想艹你!」
他爬到我身上,學著小狗的樣子用臉蹭蹭我的下巴,手很準確地抓住我下面。他身體熾熱,像一朵燃燒的火焰,剛剛的涼意一掃而光,下面也不聽使喚地起了反應。這讓他興奮,他乾脆模仿起狗的樣子,用舌頭瘋狂地舔著我的胸口,一邊舔一邊像狗一樣用嘴喘息著。他的樣子讓我難以自持,愈加亢奮。他鑽進被子里,脫掉我的內褲,一下吞沒了我。
由於之前惹他不開心,想彌補他,就任由他擺布。結束之後,他抱著我的臉,看了很長時間,然後說:「我們認真做一次吧?」他表情極其認真,甚至有點兒渴求。我頓時明白他所謂的「做」是個什麼意思。兩個男的搞在一起,肯定不只是摟摟抱抱那麼簡單,也不是口幾次就能滿足的。男的跟男的也可以做那檔子事兒,他他么是想爆我菊花呢!
沒等他多說,我一下竄了起來,從柜子里拿出舊被子,跑去客廳沙發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是他正式辭職的日子。本來說的是辭職後休息兩天再來入職,沒想到他臨時起意,當天就過來「報到」。
中午吃完飯,同事們都在工位上休息,我也趴在桌上,想小睡一會兒。付小晴忽然笑嘻嘻走過來,在我桌上放了一杯咖啡。
「給我的?我不喝咖啡。」
「哎呀,專門給你買的,提提神。那個,DV再借我用幾天吧,想多拍一些小貓的視頻。」
「就這事兒啊,你Q上跟我說一聲不得了,隨便用,想用多久用多久。」
「嗯,想請你吃飯呢,到底什麼時候有時間啊?」
「別那麼客氣,真不是什麼大事兒,反正那玩意兒放我那兒也沒什麼用」,我喝了一口她給的咖啡:「齁甜的,難怪你們女孩喜歡喝。」
「我幾乎每天一杯,不然下午就犯困。對了,群里在聊十一出去玩兒的事兒,你怎麼也不參與啊。」
「是嗎,我上午一直在忙,沒看到。」
「好多同事約著去青海自駕游,我們部門幾個妹子也去,單身哦,你去不去啊?」她沖我擠擠眼,意思是讓我抓住這個機會。
冤家路窄,正說著,關聖那小子就過來了。這孩子穿得跟要結婚似得,一身西裝,打著精緻的小領帶,頭髮也抹得鋥亮。
「韓文珺」,他遠遠沖我招了招手:「你丫這位置可真夠隱蔽的。」
走近了,看到付小晴,他先是一愣,轉臉就裝作很熱情的樣子:「咦,這位美女不是上次去咱家那位嗎?也是這公司的同事?」
「是,是,她叫付小晴,是內容部門的同事。」我趕緊打著圓場。
付小晴懵了,指著關聖問:「咦,你不是韓文珺的房東嗎?」
「沒錯,我倆算一起合租。不過我也是咱公司的,我在市場部,今天剛入職。那個,我叫關聖。」
「你好,你好。」兩個人很歡喜地握起手來。
「你怎麼這會兒來了?」我沖那小子甩了下頭,示意他趕快走開。不過他裝作沒看懂,繼續賴在這兒。「我想早點兒過來熟悉環境,好儘快上手業務。」
「小晴你內容部的?」他又轉去跟付小晴聊:「我對內容部做的事兒特感興趣,我之前在廣告公司,做的事兒跟內容有那麼點兒關係,回頭咱多交流。」
「好哇,有時間一起吃個飯唄,正好我想請韓文珺,他一直不給人家面子,你幫我勸勸唄。」
「你請他幹嗎,哪有讓女人請客吃飯的,回頭讓他請你!」
「別別別,應該我請的,你可不要幫倒忙啊。」
「誒,成!韓文珺,晴大美女力邀你共進晚餐,怎麼你還不樂意,咋這麼不上道呢你?去不去?」
「去去去,都這麼說了,那這頓飯一定得吃。」
「好,咱可說好了啊,可不許臨時找理由推脫了,你倆等我安排吧。」
付小晴高高興興走了,我才想起來自己之前口無遮攔,跟他說過關聖是同性戀。好在她對這件事將信將疑,還專門在QQ上問了一句:「你房東真是gay?看著可一點兒都不像。」
我正好藉機澄清:「他不是,我那是瞎說的,跟你開玩笑的。」
「嫉妒人家比你帥嗎,哈哈。」
「純粹瞎說,你別當一回事兒。」
「靠,這種事兒可別瞎說,傳開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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