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習慣沒有掌聲

Hi，各位：

今天我們不聊唱功，不聊技術，來聊一些戳心的話題。

1

前一陣有一個視頻被當作笑談流傳甚廣。

視頻里是蕭亞軒在一次現場表演中試圖和台下的觀眾互動，但效果並不理想，台下觀眾漠然以對，幾乎無人應和。

但她沒有受到影響，收回話筒後繼續演唱。

也許在圍觀視頻的網友們看來，這是一個十分好笑的尬演現場，評論里也不乏揶揄之辭。但作為歌手同行看到卻感同身受地難過。

這可能是每一位堅持表演的職業歌手都遇到過的狀況：你在台上賣力獻唱卻引不來台下的足夠關注。

可能因為曲高和寡，可能因為環境嘈雜，總之你要孤獨地完成今天的表演。

在這場表演中蕭亞軒很好地完成了她的職業使命，她在勁歌熱舞的間隙嘗試和觀眾互動，努力煽動現場的熱情，就算沒有成功也依然帶著飽滿的情緒完成了接下來的表演。

只是因為她是惹人關註明星，所以等待她的不是關於職業精神的褒獎，而是諸如「過氣」、「尬演」等等冷嘲熱諷。

想來心酸，思之不忿。

明星尚且如此，何況成千上萬遍布全國大小演出場所的職業歌手們、樂手們、演員們，平日里又得咽下多少孤獨。

於是，我們要習慣沒有掌聲。

2

這一陣，我們深圳俱樂部的老師每天晚上都在俱樂部樓下的街頭路演，甚至大風和細雨時也不曾停斷。

一來是為新開的俱樂部宣傳，二來是為附近社區提供夏日文化活動，三來，我們都很享受對著整個城市開唱的感覺。

哪怕只有一對音箱，哪怕以路基為舞台。

我們面對的都是匆匆而過的路人。有三三兩兩的好奇者駐足圍觀，舉手拍照，我們都在表演的同時報以微笑。

而有時候我們會遇到整首歌唱完都沒有一個路人停步的情況，任憑你怎麼放聲召喚。

這個時候大家都難掩落寞，但我們安慰自己，孤獨是遠行必經的心理歷程。

值得開心的是，幾天下來也發展了一些忠誠的粉絲。有一位年輕的媽媽帶著孩子連續幾晚來聽我們唱歌。

一次，因為唱得太開心導致演出進行得過晚。街道派出所接到了附近小區住戶的投訴，當ending曲唱到一半的時候，一位面目嚴肅的警察大叔騎著摩托雷厲駕到。

正當我們要抱憾收場，那位年輕的媽媽忽然像警察大叔求情，說：

「就讓他們唱完這首歌吧。」

大叔猶豫了一下，轉過頭對我們說：「你們唱得很好，但現在太晚了不能打擾居民休息。這樣吧，你們把聲音開得小一點，把這首歌唱完就收了。我騎一圈回來你們應該結束了哦。」

然後他跨上摩托絕塵而去。

嚴肅的面目也在轉身的剎那無比溫和。

然後，我們對著唯一的觀眾輕輕唱完了最後一首歌。

這個畫面讓我想起郭德綱郭大爺有次提到，德雲社在成名前有好幾次演出整個小劇場只有1位觀眾，觀眾去上洗手間的時候台上的演員不知該繼續還是等候。

於是，我們要習慣對著一兩個人表演。

3

有一次去一家藝人經紀公司談事，相談甚歡所以聊到很晚。

結束的時候已將近晚上十點，對方仍有電話會議要進行，於是我堅持自己離開，結果不幸在曲折交叉的過道里迷了路。

正當我暈頭轉向時，卻意外看到一間練功房的燈亮著，裡面傳出澎湃的放克舞曲聲。

我走進一看，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女孩在獨自練舞。

她跳的是locking，舞曲進行到最高潮的部分，舞蹈動作也大開大合，急轉急停，加上來回地跳躍、下地，她跳得一絲不苟，彷彿眼前不是練功房的鏡子，而是萬人劇場的觀眾席。

Locking是非常消耗體力的舞蹈，她跳完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審視著鏡子里自己的最後一個動作，臉上掛著驕傲的神情。

我站在門口輕輕拍手，回報這段意外欣賞到的表演。

她回過頭來，一臉驚詫，然後不好意思地笑著。

也許在過去的無數個夜晚里，她在這間練功房完成了一次又一次認真的演出。我願意相信不久的將來，能看到她出現在真正萬人劇場的舞台上，接受更歡動雷鳴的掌聲。

只是在這之前，我們不知何時會迎來第一位觀眾，又何時會迎來最重要的觀眾。

於是，我們要習慣認真，哪怕是孤獨地自我欣賞。

4

前兩天，久未發聲的信突然發布了最新單曲《一眼一生》。歌曲依然還是熟悉的信的配方：凄絕的歌詞、剛柔並濟的口吻、唬人的高音、轟鳴的四大件。

但與其說發布，不如說是在各大音樂播放平台上上傳了這首新歌。

幾乎同一時間，杰倫小公舉也上傳了自己的新作《不愛我就拉倒》。旋律與編曲依然值得稱道，只是歌詞太接地氣，有著濃濃的校園小痞風。

兩人的新作質量相當，反響差別卻很大。

周杰倫的新歌以秒速累積了999+條評論，而信的新歌應者寥寥，冷清開場。

記得很久前信在一個訪談節目上說到過，大器晚成的他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在餐廳駐唱，當他唱得正投入的時候，服務生端著香氣四溢的牛排從他面前經過，食客們蠢蠢欲動。

也許牛排比他的歌聲更吸引人，人們不在意他唱什麼，這讓他感覺很糟糕。

三十歲之後還能爆紅的歌手非常稀少，信是其中之一。十數年前《死了都要愛》、《離歌》、《北京一夜》火遍內地，無數錯估自己高音能力的男生在ktv里失聲吶喊。

他標誌性的音域、音色、風格、唱腔在當時填補了華語樂壇重金屬搖滾嗓的空缺，一時風頭無兩。

但他也並不願向成名妥協自己的個性。例如他堅持不用手機，例如他把打斷他演唱的粉絲送的花扔下舞台，並拿著話筒大聲呵斥：

「唱歌的時候不要送花！」

慢慢地時光流轉，鋒芒漸平，我們看到一個更謙和的信。

他會上毒舌類的綜藝節目參與嬉笑怒罵，會在自己的社交平台更新段子娛樂粉絲，會雲談風輕地發一首新歌，邀請關注他的人來聆聽。

他的歌詞里也越來越少暴烈的情緒，轉而更柔情深種，更慨嘆命運。

起起落落之後，改變的是姿態，不變的是熱愛。

而對於一個愛唱歌的人來說，能被聆聽即是幸福，無謂多寡。

於是，我們要習慣無奈，享受等待。

5

復聯里我最喜歡鋼鐵俠。

他是聯盟里最具使命感的成員，是另一面的滅霸。

紐約之戰中他隻身帶著核彈把敵人送入蟲洞，險些同歸於盡，不能復返。奧創紀元中他又奮力托起一整片敵人聚集的陸地讓雷神在空中引爆。內戰中向來高傲的他願意向政府屈躬妥協，只為了保全復聯，完成英雄使命。無限戰爭中他為了搶得先機，說服奇異博士和小蜘蛛奔赴滅霸的母星泰坦，殺這個宇宙最大反派一個措手不及。

並且他幾乎就要成功了。

他也是整個聯盟里孤獨的先行者。

紐約之戰後在其他人還糾纏於陳年往事、家族糾紛時，他就意識到大敵將至，不斷更迭自己的武器，以至不慎惹下奧創的禍端。

他的身邊沒有人理解他的焦慮，隊友和愛人都數度離他而去。

他看到父母雙亡又俠義心腸的小蜘蛛俠，彷彿看到了年少時候的自己，於是循循善誘、憐愛有加。

最後他在泰坦星上奮戰到隊友皆敗，盔甲零落，以凡人之軀和殘破的武器力抗滅霸，直到被長刃穿腹。

就連高冷的滅霸也說：

「我尊敬你。希望他們（地球上的人）記得你。」

電影中地球上的人永遠不會知道這一戰的存在，因此也不會記得他最後的孤軍奮戰。也許只會討論他的富有，他的狂傲，他的八卦和他惹過的是非。

每每九死一生，而每每勇往無前。這是Iron Man的精神。

於是，我們要習慣沒有掌聲，習慣不被理解，習慣認真，習慣無奈，習慣等待，習慣孤軍奮戰。因為這些都是漫漫征途必經的心理過程。

孤獨方能遠行，因為期待還在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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