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我也曾行走四方 | 人間

年輕時我也曾行走四方 | 人間

一個人拿著剛才被貓叼走的河豚進來,說:「老爺子,貓也不吃。」老爺子一聽,不由得大吃一驚,但嘴上還是逞強:「噢,貓都不吃的東西我吃了,了不起吧。好了,在比你們先走一步去極樂世界之前,我要好好享受一下極樂。」

前言

作者在日本的許多村落調查時意外地發現,有很多老人年輕時經歷過放浪不羈的旅行。村民說他們是「世間師」。

雖然在村裡生活的人們缺乏個性,但比起今天滿嘴高唱抽象性的自我意識,個人生活和行為卻極其千篇一律模式化的現象,倒是有很多老年人具有強烈的個體自主性。現代人對他們則一言以蔽之曰「頑固」。

1

我的故鄉到江戶時代後期人口驟增,天保時期已到飽和狀態,但分家的勢頭有增無減。這是因為除農業以外,還有很多職業可以謀生,比如木匠、伐木、石工、船夫、製鹽等。男人乾的活有的是,我認識的老人中,幾乎沒人不出去打工的。增田伊太郎就是其中之一。

慶應元年征伐長州(一八六五年,德川幕府討伐長州藩)的時候,伊太郎十四歲。當時,十五歲參加「若者組」(日本一種傳統的地方性的針對青年教育的組織),如果參加,就被視為大人。伊太郎還是十四歲的小孩子,但因為父親有病,他是梳著劉海出去當民工的,身穿藍色和服,腰間別著一把小刀,手持竹槍就出門了。

因為還是小孩子,就跟著近鄰庄吉出去。這個庄吉做事穩妥,又是個世間師。他一直去伊予幹活,長州戰爭開始的時候,被強征為民工。

這些人都覺得去打仗很有意思,大家都是世間師,性格魯莽,巴不得世間不太平。戰爭開始以後,他們都很賣力。因為這是一場鄉土保衛戰,不分武士和農民,大家都竭盡全力。參戰的主力軍奇兵隊和振武隊的戰士多是農民家庭的次男、三男以及同樣是木匠的夥伴們。同村的吉賀等人在萩做木工,前往萩的時候,經過山口,剛好碰上奇兵隊在徵募戰士,就稀里糊塗地參軍了。

這個吉賀喜歡自吹自擂,自己竟然也相信吹的牛。有一次他說:「登上白木山的山頂(位於村子南面,高三百七十六米的山嶺),可以看見大阪河的河口。」

一個人反駁道:「胡說八道!」

雙方你來我往,互不相讓,最後決定一起上山看個究竟。兩人爬到山頂,根本看不見什麼河口。

對方責問道:「不是看不見嗎?」

吉賀回答道:「噢,被島擋住了,要是把島拿掉,就看得見。」

還有這樣一件事。那是他晚年的時候,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正說著河豚有劇毒。他走過去,插嘴道:「沒那回事。」

於是有人將他一軍:「有本事你老爺子吃吃看。」

「這有什麼,吃就吃,吃多少都行,吃給你們看。要是吃不死,給我多少錢?」

「給你五日元。」

這一帶吃河豚死人的傳聞很多,後來就沒人敢吃,海里河豚相當多,釣上來以後一般都放回海里去,而且很容易釣。於是老爺子用寄居蟹做釣餌,從石壩上放下釣線,真釣上來不少河豚。喜歡看熱鬧的人跟著他到家裡,親眼看他吃。老爺子先叫來一隻貓,把河豚給它。貓叼著魚跑走了。老爺子一看,放下心來,說:「你們看,連貓都吃。」

他充滿信心地剝去河豚的皮,去內臟,剁頭,放在鍋里煮,然後當著大家的面吃下去。

這時,一個人拿著剛才被貓叼走的河豚進來,說:「老爺子,貓也不吃。」

老爺子一聽,不由得大吃一驚,但嘴上還是逞強:「噢,貓都不吃的東西我吃了,了不起吧。好了,在比你們先走一步去極樂世界之前,我要好好享受一下極樂。」

但是,老爺子沒死,而且牢牢記住了河豚魚的美味,此後每天釣河豚吃。

「老爺子什麼時候去極樂世界啊?」

「說的是啊,還沒有來接我,大概要等到我把這海里的河豚吃完以後吧。」

老爺子最後相當長壽。

很多人參加奇兵隊和振武隊,他們的性格似乎很相近。

有的人大字不識一個,卻能熟記頒布的法令。有一次,別人把文件交給他,因為他不識字,結果把文件拿倒了。送文件的人提醒他說「你把文件拿倒了」,他若無其事地回答說,「我是給你看文件」。

另一個振武隊隊員年老的時候有這樣的趣事:他在路上和一個年輕人相遇。年輕人問他:「老爺子去哪兒啊?」

「順著腳走。」

「噢,老爺子一隻腳朝南,一隻腳朝北,看上去既去海邊又往山上。」

原來老人有非常嚴重的外八字腳。

「嘿嘿,既不去海邊,也不往山上,朝著鼻子的方向走。」

這些人都性情乖僻,脾氣倔強,而且總覺得有點缺心眼。這也許就是當時島民共同的特性,所以產生各種各樣的笑話。

但是,這樣的脾氣有時也會造成無法彌補的大問題。征伐長州即將開始之前,有兩個奇兵隊的士兵要回隊本部石城山,傍晚時分,經過岩國藩領地的村子,詢問路邊的農民:「現在是什麼時刻?」

農民回答道:「昨天的這個時刻。」

脾氣相投的人們之間經常開這樣的玩笑,但是,一個隊士認為這是農民對他們的侮辱,十分生氣。另一個隊士勸慰他平息怒火,兩人回到隊部以後,那個發火的隊士便向步槍隊隊長立石孫一郎彙報這件事。立石也認為這是對武士的侮辱,主張要懲罰農民,便向隊領導請示。但是,書記員梄崎剛十郎表示反對。

梄崎原先是農民,對當地農民的習性十分了解。立石是備中倉敷人,原先是個浪人,因為劍術不錯,被招募到奇兵隊,提拔為步槍隊隊長。經過討論,梄崎的意見獲得通過,立石認為這是對自己的侮辱。當天晚上,立石在梄崎從隊里回去的途中對其伏擊斬殺,然後逃離奇兵隊,聚集同夥,襲擊了備中倉敷的代官所。

不僅僅是隊士,當地人對所有不懂這種幽默的外面的人都不歡迎。征伐長州正是在這樣的氛圍中進行的。

上一年,尾張的官老爺為征討長州之事來到廣島。這個官老爺為人寬厚,想方設法地努力穩妥處理各種事情,但有人在廣島的大街小巷張貼打油詩諷刺他:「這一仗,是打?是不打?反正不會打,丟了大丑吧!」

2

伊太郎也是在這樣的戰爭環境中成長起來的,他參加了這場戰爭,但由於年齡太小,留在後方當民工,沒有什麼突出的表現。他所在的大島曾被幕府軍佔領,奇兵隊前來救援,經過幾天作戰,奪回大島。還抓了幾個俘虜,關押在一個叫屋代的地方一家農戶的牛圈裡。人們好奇地跑去看熱鬧,伊太郎也去了。

「看上去都很善良的樣子。一聽到『你們可是要被砍頭哦』,有人就號啕大哭……不過,我們都知道不殺俘虜,大家都保護他們。他們都是松山一帶的人。有人說,『你們和燒我們房子的那幫人是一夥的吧?』他們立即合掌,一個勁兒說不是不是……」伊太郎到老都一直翻來覆去重複這些話。後來發給這些俘虜盤纏和衣服,並把他們送回了伊予。

「後來啊,說是島上肯定還藏著很多伊予的士兵,讓我們搜尋。我跟著住吉上山。只要有人嚇唬一聲『我看見了』,我就嚇得渾身哆嗦,睾丸都縮上去,其實根本就沒有藏匿的士兵。

於是回家去,正從村西頭的牛丸木山坡下去的時候,從下面上來一個衣服襤褸的武士,一頭亂髮,像是伊予的武士。他是武士,我們是平民,真要砍殺起來的話,肯定是我們吃虧。我頭髮都豎起來。庄吉一聲不吭,這時候沒有退路,只能往前走。雙方交錯而過以後,庄吉回頭問道『去哪兒』,那個武士也回頭,回答道『去八幡宮』,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們。庄吉狂妄地說道『那就饒了你,去吧』。

我心想這老頭子說話口氣夠大的。我們繼續下山,我說道:『大叔,你真了不起。我嚇得頭髮都豎起來了。』他回答道:『我也是。可是啊,你不知道,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我摸了一下睾丸,發現睾丸是下垂的。這下垂就表示不會輸給對方,所以勇氣就上來了。』從那以後,只要遇到難辦的事,我就摸一下睾丸。」

戰爭結束以後,伊太郎當上了伐木工,到土佐的山中幹活。山裡樹木高大茂密,他們的工作就是伐樹制板。這些木板多用來造船。每天在山裡的日子很不好受。

年紀輕輕在山中,為何命苦伐木工?

伐木伐木為糊口,松樹創口在哭泣。

他們一邊唱著這樣的歌謠一邊伐木。這樣下來,半年能掙一兩算是好的了。十五歲那一年,他第一次去伊予山中,到了年底,決定回家過正月,不和大家一起走,而是自己一個人回去。臨到回去的日子時,思鄉之情尤為熾熱,於是把行李前後搭在肩上,不論白天黑夜地走到三津濱。

途中翻越幾座山嶺。這些山上常有劫匪,走到山麓時,天色已暮,便向路旁的農家問路。農民說夜間翻山容易迷路,也可能會遇見劫匪,勸他留宿,第二天再上路。但是他沒有聽勸,繼續趕路,順手拔了一根插在田頭的大小適合的木樁。腰間插著一把刀子,再加上這根木棒,一大一小兩件武器。

他已經習慣夜行,大體能迷迷糊糊地看見山路,快到山頂的時候,忽然發現有人從上面下來,對方手裡也沒有提著燈籠,令人懷疑。他心想自己終於遇上劫匪了,可是一摸睾丸,發現是下垂的。如果出聲,對方就知道自己是個小孩子,於是打定主意,不論對方說什麼,反正不回答,兩人擦肩而過。對方看這邊帶著兩件武器,心裡害怕,避到路邊。他繼續往山頂走去,只聽見身後有人說話:「剛才上去的什麼人?」「武士。」像是劫匪之間的對話。他翻到山頂後,撒腿一溜煙往山下跑去。

第二天傍晚,到達三津濱。打聽有沒有去家鄉的船,說是明天早晨有船。本想住旅店,但身上沒錢,只好睡在沙灘上,拿行李當枕頭,身子縮成一團。

早晨醒來,發現自己滾到水邊,大吃一驚,一看周圍沒有行李,心想夜裡被人偷走,瞪圓眼睛到處尋找,行李還在遠處的沙灘上。

這就是第一次出外打工結束後回家的經過。

3

不久,發生西鄉騷亂,熊本的城鎮毀於戰火。為了重建城鎮,聽說需要大量的木匠、民工,木匠、泥瓦匠、石匠便成群結隊南下前往熊本。伊太郎也是其中一員。

熊本的恢復重建進展迅速。伊太郎租借郊外一個村長的庫房居住,每天出外幹活。

伊太郎和幾個人結夥幹活,大家都是年輕人,一到晚上,都跑到有姑娘的家裡去玩耍,還順便到其他農民家裡偷雞。這一帶農民幾乎每家都養雞,主要用於打鳴報時,白天放養,讓雞在田地里吃稻穀,晚上雞回到家裡,站在土間的橫木上睡覺。

這些打工者半夜三更從姑娘家裡回去的時候,看見哪一戶人家沒有關門,就進去順手牽羊把雞偷走,煮成一鍋香噴噴的雞肉。當地人不吃雞肉,不僅雞肉,牛肉一般也不太喜歡,所以起初沒有發覺此事。家裡少一兩隻雞,總以為是雞在外面睡覺,沒有回來。等到村子裡少了幾十隻雞,才意識到有偷雞賊。

於是有人抱怨道:「準是那幫長州來的木匠乾的好事,太不像話了!」雖然沒有深究,但家家戶戶都鎖門關窗,弄得這些人晚上去不了姑娘家裡。這些年輕的木匠覺得沒有意思,紛紛離去,唯有伊太郎留在此地。既然不能去姑娘家裡玩耍,就由村長做媒,和一個喜愛的姑娘結婚,成了入贅女婿。

但是,伊太郎在老家有一個新婚不久的妻子。這個女子為人老實,勤勞能幹。大家都說伊太郎配不上她,可他不把這個結髮妻子放在心上,還在外地成了入贅養子,過著自由自在的日子。妻子在老家等了兩年,不見丈夫回來,便託人去打聽近況。得知伊太郎另有新歡後,妻子說「這可不行」,便將他帶回來。

伊太郎回到老家後,責怪妻子:「你真是多管閑事,我好不容易在肥後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其實他並非厭棄妻子,也沒覺得自己做了對不起妻子的事。

伊太郎回家以後,閑一段時間,不久去了鹿兒島。因為他那姓原的師傅承包了鹿兒島的真宗寺修建工程,伊太郎隨之前往。他們在鹿兒島的工作十分出色,令當地人刮目相看。鹿兒島的民房一般都很簡陋粗糙,能幹細活的也就是權勢人家的御用木匠,這些來自長州的木匠的精工細活得到人們普遍讚賞。

鹿兒島是出文官軍人的地方,很多人在東京工作。有一個人回到鹿兒島的時候,看到伊太郎這些人手藝出色,便問他們想不想去東京幹活。大家覺得可能東京有意思,決定前往東京。

他們到東京後,主要是給鹿兒島出身的海軍軍官蓋房子,這些住宅多分布在三田、高輪、品川一帶。

在東京幹活的時候,明治二十四年濃尾地區發生大地震,死者四千人,許多房屋倒塌。於是,全國各地的木匠都集中到這個地方。伊太郎等人也趕往尚有餘震的美濃,人們就在竹叢里支起蚊帳睡覺。

伊太郎覺得在美濃幹活比東京有意思,其實不僅伊太郎一個人有這樣的感覺。東京雖然掙錢多,但到處都是住宅,擠得密不透風,而且什麼事都要低三下四地求人。

伊太郎經常講述這樣一件事:在山本權兵衛家幹活的時候,那個權兵衛總是板著臉,沒有一絲笑容,對幹活的人不理不睬,伊太郎心裡罵道「這個混賬王八蛋」。可這個人後來成為海軍大將,升任海軍大臣,這讓伊太郎大吃一驚,心想,「那麼個小人還這樣飛黃騰達」,總不服氣。後來他在西門子事件中垮台,伊太郎解氣地說道:「我說嘛,本來就是個小人。」

來到美濃以後,木匠們受到器重,當地人待人親切,自己又手藝在身,沒必要低頭求人。遇到什麼地方辦酒宴,一般都會邀請他們參加,這些人又會唱歌又會表演才藝,都是闖蕩江湖的人,善於周旋應酬。幾乎每天晚上都有酒席,又可以結交姑娘,親密來往,過著隨心所欲的日子。

但是,在美濃的工作一兩年也就結束了,伊太郎只好回家。老婆的生活簡直就像活守寡一樣,她說下一次丈夫出外打工,自己也跟著去。伊太郎外出幹活的時候,也不給家裡寄錢,在外面為所欲為,胡作非為,老婆實在無法忍受。不久山口縣那邊有活兒,伊太郎這次帶著家屬一起過去。後來爆發日清戰爭,一起工作的夥伴提議說去台灣看看,伊太郎決定讓妻子、孩子回家,自己去台灣。他們在門司上船,乘客滿員,都是想在台灣干一番事業的人。

藝人乘船不花錢,但必須在船上表演節目。過去遊藝之徒多是到處流浪,因為不僅所有的船都可以免費搭乘,而且(旅客帶米自炊的)小客棧一般也能提供免費的住宿,所以他們活得輕鬆自在,不存在無法謀生的問題。一般人如果掌握一定的遊藝本領,一旦謀生無路的時候,只要表演遊藝即可生活下去。人們常說「一藝在身,不愁吃穿」,就是說只要學會遊藝,就不愁沒飯吃,也不會被人拋棄。在駛往台灣的輪船上,藝人們唱歌跳舞,表演魔術,乘客們不會覺得旅途無聊,不知不覺地抵達基隆。

從基隆前往台北,工作有的是,先是修建「總督府」,然後修建兵營。

這個時候伊太郎已經成為木匠的小頭目,手下有五六個人,從大承包商手裡接來一部分工程,獨立核算。他雖然性格粗放狂野,隨心所欲,但唯有工作認真負責,一絲不苟,所以獲得對方的信任,受到尊重。對他來說,不愁沒工作,愁的是沒有女人。對台灣女人不了解,又不想和來自日本的那些厚顏無恥的賣春女廝混。他最喜歡的還是農家姑娘,一旦親熱以後,十分親切,伺候自己無微不至,儼然一對夫妻的感覺。台灣沒有這樣的女人,伊太郎覺得這個地方沒意思。

他決定離開台灣,回到下關。他的夥伴中已經有人前往朝鮮。這個時候,日本在朝鮮半島正逐漸擴張勢力,很多人前往釜山、仁川。伊太郎從同行那裡聽到這些事,也決定前往。他乘坐的船在玄海灘遇上大風暴,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抵達釜山,然後經仁川去京城。他終於踏上了西鄉騷亂以後在肥後經常聽人談論的朝鮮土地。然而工作未能如願,待了一年多又回到日本。

後來他在大阪、北九州工作過一段時間。這個時候,因為喜歡手藝而努力工作的工匠也逐漸減少,大家幹活主要是為了掙錢,所以不在鄉下,而是集中到城市裡幹活。伊太郎覺得這樣的世間變化實在無趣。

不久,日俄戰爭爆發。伊太郎的長子戰死沙場。他平時對兒子不聞不問,其實心裡極其疼愛。兒子之死對他打擊甚大,從此萎靡不振。雖然還是可以幹活的年齡,但是他此後不再外出,終日坐在火盆旁邊吸煙袋。這樣的日子竟然持續三十年,直到八十多歲死去。有人來家裡看望他,他就會滔滔不絕地講述往事。

一個人拿著剛才被貓叼走的河豚進來,說:「老爺子,貓也不吃。」

老爺子一聽,不由得大吃一驚,但嘴上還是逞強:「噢,貓都不吃的東西我吃了,了不起吧。好了,在比你們先走一步去極樂世界之前,我要好好享受一下極樂。」

本文選自新經典《田野調查·被遺忘的村落》,網易新聞人間工作室已獲得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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