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漫江：脫歐將改變世界政治經濟的格局

文/程漫江　CF40特邀研究員、中銀國際證券董事總經理、研究部主管

事實上，英國退出歐盟不僅將影響到商品、服務、資本和勞動力的自由流動，阻礙歐盟經濟一體化進程，打擊英國金融部門並為全球金融市場帶來新的不確定因素；更為重要的是脫歐對歐盟和英國的雙輸局面將在數年內改變全球政治經濟力量的對比。

24日英國「退歐」成為事實後，全球金融市場迎來黑色星期五，風險資產價格顯著下跌，英鎊兌美元一度下跌超過10%，英國富士100指數、德國DAX指數和法國DAC40指數在開盤後一度跌幅分別超過8.4%、10%和10.4%， 日經225指數收盤下挫7.9%，香港恒生指數和滬深300指數收盤分別下跌2.9%和1.3%。

事實上，英國退出歐盟不僅將影響到商品、服務、資本和勞動力的自由流動，阻礙歐盟經濟一體化進程，打擊英國金融部門並為全球金融市場帶來新的不確定因素；更為重要的是脫歐對歐盟和英國的雙輸局面將在數年內改變全球政治經濟力量的對比。

脫歐將嚴重打擊英國經濟

首先，脫歐將嚴重打擊英國的金融業。倫敦是僅次於紐約的重要的國際金融中心，根據官方調查，歐盟27國資本市場活動有近80%發生在英國，超過75%的歐洲對沖基金資產和大量的歐盟OTC衍生交易、風險投資活動集中在英國。「脫歐」之後，英國與歐盟一體關係解體，雙邊跨境活動面臨全新制度環境，制度轉換可能使英國金融機構的部分業務轉移至歐盟其他金融機構，從而也將喪失部分業務發展機會。

事實上早在2-3年以前， 許多大型金融機構包括滙豐銀行和德意志銀行等都已經準備了英國脫歐就將總部或分部遷出倫敦的預案， 如今脫歐成為現實後，相信更多的歐洲金融機構將很快減少在倫敦的資產和人員；英國股市、房地產市場都可能出現趨勢性下跌。因為金融和地產是英國經濟的重要支柱產業，這兩個行業的下行將對英國經濟產生較為持久和深刻的衝擊。

脫歐將對英國與歐洲的貿易帶來負面衝擊。歐盟是英國的第一大出口目的經濟體，佔英國出口總額的46.9%，美國和中國僅佔11.9%和5.1%。同時歐盟也是英國第一大進口來源經濟體，佔英國進口總額的52.3%。

脫歐後，英國經濟賴以運轉的許多協議、規定和法律依據將被打破，英國將需要爭取到歐洲單一市場的准入，要與其他60個國家和地區重開歐盟貿易協定談判，要將數以千計的歐盟法規重新寫入英國法律。在這樣的背景下，英鎊預計將陷入一個較長時將的跌勢，市場預測顯示英鎊對美元匯率在2017年底將跌至1英鎊兌1.15美元，歐元對英鎊匯率在2019年底將升至1歐元兌0.82英鎊。

脫歐或將使歐洲一體化進程逆轉

德英法是歐盟的重要支柱國家。英國是全球第五大經濟體，英國GDP占歐盟的17.56%，僅次於德國。從對外貿易來看，英國對歐盟對外進口的貢獻高達14.5%，對出口的貢獻達11.6%，也僅次於德國。英國的離去絕不僅是歐盟經濟總量的損失，因為互為貿易夥伴和緊密的經濟聯繫，德國及其他歐盟國家的經濟也會受到英國脫歐的打擊。

德國智庫Ifo負責人Clemens Fuest周四（6月16日）表示，在最糟情況下，德國長期經濟增長率可能減少3個百分點。受英國脫歐公投的負面影響，德國十年期國債收益率跌至歷史性的低谷，甚至一度跌為負值；德國主要股指達克斯指數也在近期一路下跌。

在數量的背後， 英國在歐盟是西方主流社會的制度規則和文化取向的代表， 如果英國脫歐，歐盟不僅是損失會員費那麼簡單，其國際地位和影響均會受到影響。英國的離開，將使德國在歐盟的負擔進一步加大，打破歐盟目前較為穩定的結構，並會極大的影響一些原本對歐盟和歐元就不太堅定的邊緣國家繼續留在歐盟的決心。近幾年歐盟暴露出債務危機、難民流入等諸多問題，內部分歧增加。這些都給增長乏力、通脹低迷的歐洲經濟帶來更大的不確定性。

因此英國脫歐將會使歐元迎來歷史上最脆弱的時刻，歐元相對於其他貨幣特別是美元將在短期持續下跌，長期反彈無望。與此同時，德國等歐盟內的支柱國家為確保歐盟的穩定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也將遭遇國內更大的反對派的壓力；歐盟作為一體化的政治組織形勢將迎來誕生以來最嚴峻的考驗。

對全球經濟政治格局將產生深刻影響

脫歐的直接國際後果是美國在國際事務中主導權的進一步強化。英國脫歐將極大的削弱歐盟和英國在全球政治格局中的博弈力量；這反過來看，就是其對手方的力量的加強。我們認為，隨著歐盟內部的動蕩加大，美國在全球貿易和經濟及政治方面的話語權將進一步加大。

美國與歐盟自2013年開始啟動TTIP談判，為了在奧巴馬任期內達成一致，美歐將在夏休之前增加兩輪額外的談判；面對歐盟內部的動蕩局面，我們預計談判有可能加快達成協議，美國主導的全球貿易自由化進程將意外加速，美國在國際經濟和政治規則制定方面的話語權將進一步強化。更為悲觀的前景，市場擔心英國之後，還有德國退歐公投和蘇格蘭獨立公投，以致最後歐洲徹底解體。

伴隨著美國國際地位的加強，是美國經濟更顯得相對穩定，美元的強勢短期難以改變。由於歐元和英鎊在美元指數中佔比將近70%，美元進一步走強不言而喻。自2016年2月20日英國宣布將於6月舉行脫歐公投後的7個交易日內，歐元對美元貶值2.35%，英鎊對美元貶值3.09%，導致美元指數上漲1.8%。

美元的持續走強將對全球經濟產生較大的負面走用，不僅會拖累美國經濟，也將使人民幣的貶值壓力加大，中國資本流出的壓力上升，中國經濟進一步承壓。日前俄羅斯、韓國央行先後降息，顯示了全球經濟正在迎戰英國脫歐的負面影響。

全球經濟和政治的平衡需要警惕民粹主義的過渡發酵

更呼喚收入分配體制的進一步改革

此次英國脫歐事件凸顯了精英階層和社會大眾在公共事務上觀點的激烈對抗，而英國保守黨政府以不負責任的態度和自身的政治考量出發，終於使盲目的民粹主義發酵成一場影響全球政治經濟格局的重大歷史事件。

我們需要清醒的看到，在歐元區、美國、在拉美、在中東地區都是普遍存在的；民粹主義在中國也出現一些細微的苗頭；美國即將舉行的大選將是對民粹主義盛行下全球政治穩定的又一次嚴峻考驗。英國脫歐事件提醒全球的政治家要把民粹主義和政府秩序的平衡作為當今的主要執政目標之一；更需要在長期上不遺餘力地進行收入分配體制的改革，把縮小貧富差距作為當今經濟改革的最重要的考量之一。

原創聲明：本文為作者向中國金融四十人論壇（CF40）提供的交流文章，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CF40立場。轉載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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