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里搭檔，不樹敵的老政客

參議員蒂姆·凱恩成為美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希拉里·柯林頓副手之後的第三個星期，帶著妻子出現在新罕布希爾州。天氣很熱，凱恩的話語更是火藥味十足。

這是2016年8月14日，距離11月8日總統大選投票還有86天。希拉里和共和黨對手唐納德·特朗普的「對撕」已進入「白刃戰」。作為競選戰車上的「副駕駛」，凱恩的使命就是強勢出擊。特朗普因為遲遲不肯公布納稅資料，被民主黨攻擊為「千方百計逃稅」。特朗普還在支支吾吾，凱恩已經使出了狠招——他和妻子公開了10年的納稅單。他對選民說：「我不在乎你是民主黨、共和黨還是獨立選民，都可以查看。你們有權利知道。」話鋒一轉，他把矛頭直指特朗普：「他千方百計逃稅。為什麼這一點很重要？因為他說他將成為優秀的三軍統帥。但是誰在支持軍隊？是我們納稅人。如果你（指特朗普）一直這樣(逃稅)，別指望我相信你當了統帥後就會突然改變。」

希拉里的「安全選擇」

希拉里選副手，經過了一個漫長的階段。許多民主黨人希望她能和黨內對手伯尼·桑德斯握手言歡，她也一度與女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聯手亮相，引發外界「女雙組合」的猜想。但最終，她選擇了黨內的溫和建制派凱恩。8月15日，凱恩在北卡羅來納州拉票時，主動聊起了希拉里選中自己的理由。「我的想法是，我們所做的一切要給人們的生活帶來變化。我想這就是希拉里要我做搭檔的原因。甚至桑德斯也說，『凡是我的支持者，如果你們在意我所在意的價值觀，就投票給希拉里』。」

當然，政壇人物的聯手絕不會僅僅靠「講理想」。艾維克國際戰略投資研究中心政策分析部主任特里·漢尼斯告訴《環球人物》記者，希拉里選擇副手，首先要考慮互補性。作為首位女性總統候選人，希拉里在吸引女性選民上有天然優勢，但她急需拉攏男性，尤其是白人男性選民。同時，她也需要抓住至為關鍵的「搖擺州」選票，並安撫民主黨的自由派。凱恩恰好在這幾個方面都能幫到她，是她的「安全選擇」。

在一定程度上，美國大選是政治立場不確定的「搖擺州」之爭。而凱恩本身就來自著名「搖擺州」弗吉尼亞，在那裡深耕20多年。1994年，他涉足政壇，4年後當選里士滿市市長，再過4年出任弗吉尼亞州副州長，4年任滿後當選州長。在州長任上，一名精神錯亂的學生製造了維吉尼亞理工大學槍擊案，這是凱恩「最艱難的時刻」。後來，他推動了該州的精神健康醫療改革。卸任後，凱恩又當選為代表該州的聯邦參議員。他在弗吉尼亞州人脈很廣，有親民聲譽。當地居民佩拉女士告訴《環球人物》記者：「我們的前州長是一個善良、富有同情心的人，既聰明又有魅力。他能成為前國務卿女士的競選夥伴令我感到非常開心，我支持他們兩個人。」值得一提的是，凱恩的地方行政經歷彌補了希拉里的不足——希拉里干過參議員、國務卿等要職，但缺少美國選民特別看重的地方治理實績。

美國中西部的選民比較保守，尤其是白人男性選民，對咄咄逼人的女強人希拉里有點看不慣，來自中西部的凱恩則是他們能夠接受的。他生於明尼蘇達州聖保羅市，在堪薩斯州堪薩斯市一個工薪家庭長大，從小就在父親的鐵器店工作，養成了平民風格。在北卡羅來納州拉票時，他走進一家當地小酒館，給正在喝啤酒、吃烤肉的當地人一個驚喜。看到酒館裡有樂手彈吉他助興，他一時興起，拿起口琴加入到表演中，吹奏了美國民謠大師鮑勃·迪倫的《馬車輪》等兩首樂曲。顧客們紛紛站起來，合著節拍鼓掌，拿出手機拍照。凱恩在酒館吹口琴的照片很快出現在諸多美國媒體上，成功地傳播了「草根」形象，拉近了他和白人男性尤其是中下層男性的距離——這正是特朗普的選民基礎。

凱恩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中學就讀於耶穌會主辦的男童學校。這種宗教色彩為他加分，幫助他吸引俗稱「聖經地帶」的中西部和南部選民，以及信仰天主教的拉美裔選民。在哈佛大學法學院讀書時，他休學一年到宏都拉斯做傳教士。在那裡，「一場彌撒長達兩個半小時，生動、混亂、有趣」。他「目睹了貧困對精神產生的影響」，也看到了「靈性生活可以幫助你應對生活的挑戰」。後來他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靈性的原因。」從政後，他有長達10年的時間一直是教會唱詩班成員，直到政務實在太忙、無法參加每周三的排練才作罷。在宏都拉斯時，他熟練掌握了西班牙語，如今他能與拉美裔選民無障礙溝通。這對鞏固這個民主黨「票倉」非常重要。

「從未輸過」的政壇老手

凱恩是個政壇老手。用希拉里的話說：「他從未輸過任何選舉，是一流的市長、州長和參議員。」甚至共和黨人也說他好話。他成為希拉里的競選搭檔後，一位共和党參議員在推特上稱，凱恩「沒什麼遭人恨的地方」，恭喜希拉里找了「一個好人、好朋友」做幫手。這可能有助於希拉里爭取一些恥於與特朗普為伍的共和黨人的選票。

和希拉里一樣，凱恩也是律師出身，曾在里士滿市當了15年律師，專註於民權案件。在一起反對住房貸款歧視行為的案件中，他為客戶贏得數百萬美元賠償。像所有當過律師的人一樣，他看重原則，也懂得妥協。他競選里士滿市長時，有個市議員託人傳話，要求做個交易，換取其在議會的選票，「這樣議會就能一致支持你當市長了」。凱恩大笑，對中間人說：「我在家裡都得不到一致支持。我不需要議會的一致支持。」但在很多事關選情的重大問題上，凱恩的態度又不僵化，誰都不得罪。比如，他反對墮胎，又表示要尊重婦女的選擇，不贊同「禁止墮胎」。他支持加強槍支管制，支持同性戀和跨性別者的權利，也支持移民改革，但在這些議題上都不激進。民主黨內的自由派曾對他的保守立場不滿，甚至要求希拉里別選他。為此，凱恩一夜之間毫無徵兆地從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的支持者變成了反對者，以迎合自由派選民。

在希拉里眼裡，凱恩是個樂觀主義者，「他堅信只要儘力，就沒有不能解決的問題。」凱恩從政是受其岳父、弗吉尼亞州共和黨籍的前州長林格伍德·霍頓影響。霍頓在州長任上積極推進民權措施，反對種族歧視，甚至把自己的孩子送進了黑人占多數的公立學校。他鼓勵女婿「為公眾服務」，並且「不要怕挑戰」。凱恩當州長時，州議會被共和黨人控制，他提出的議案沒有一條被採納，而且全國經濟正在遭受數十年來最嚴重的衰退。凱恩不得不削減預算，並儘可能保留重要的公共服務。雖然困難重重，到他離任時，他的支持率仍高達57%，可見其行政能力。

奧巴馬2008年競選總統時就很賞識凱恩，差點選擇他作為自己的副手。2009年，凱恩出任民主黨全國委員會主席，3年後又當選參議員，目前是參議院軍事委員會和外交關係委員會成員。據說，希拉里最終接受凱恩，奧巴馬的力薦也起了重要作用。

「補台」的任務很重

8月16日，希拉里宣布成立「政權交接團隊」，負責人是科羅拉多州參議員肯·薩拉查，成員包括前國家安全顧問湯姆·多尼倫、希拉里的顧問尼拉·坦頓、前密歇根州州長詹妮弗·葛蘭何等人。同日民調顯示，她領先對手特朗普6%。

但是，打贏選戰並不容易，凱恩的「補台」任務很重。在7月25日舉行的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上，凱恩首次以希拉里副手身份發表演講，針對人們質疑希拉里缺乏誠信這個要害，舉出希拉里對兒童和家庭的支持、外交政策成就、在擊斃本·拉登過程中所起的作用等來證明希拉里「值得信任」，讓民調一度被特朗普超過的希拉里重奪領先地位。糟糕的是，6天後希拉里又被抓住了把柄。她在電視採訪中說，聯邦調查局局長詹姆斯·科米曾在她的「電郵醜聞」中支持她，稱她「誠實可信」。但這個說法被科米否認。而她未來可能還有更多「隱患」。「維基解密」創始人朱利安·阿桑奇表示，他手裡有更猛的「料」要爆，足以將希拉里「送進監獄」。

凱恩本身也有弱點。愛給對手起綽號的特朗普，稱他為「貪腐凱恩」。據報道，凱恩任副州長、州長期間，曾收受16萬美元禮物，包括1.8萬美元的加勒比海度假、5500美元的衣服等。凱恩回應，這在當時並不違反弗吉尼亞州法律，因為該州對私人和企業給政客送禮沒有嚴格限制。雖然對看慣政客醜聞的美國民眾來說，這點小事兒可能真的不算什麼，但是在選戰的關鍵階段，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特朗普的宣傳機器完全有可能將凱恩和希拉里醜化成「腐敗搭檔」。

此外，福克斯新聞網的評論稱，希拉里的支持者中有相當一部分並不堅定，他們是在「兩害相較取其輕」的情況下才選擇希拉里。一旦情況有變，這些人不會因為凱恩就不「背叛」希拉里。

有分析認為，今年的美國大選，比的是「誰更糟糕」。凱恩的加入，給劇情增加了更多的可能性，但關鍵還是要看兩位主角哪位能「不作死就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