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蘭河傳》:春天的命運就是這麼短

編號:C27·2151022·1223
作者:蕭紅 著
出版:天津人民出版社
版本:2015年03月第1版
定價:29.00元亞馬遜16.70元
ISBN:9787201091747
頁數:273頁

為「1940年初刊還原版」,收錄了蕭紅最重要的長篇代表作《呼蘭河傳》及兩部短篇《後花園》、《小城三月》。呼蘭河畔有蕭紅兒時最純真的快樂和最宏大蒼涼的人生感悟。多年的漂泊之後,她在人生的末端回顧童年,寫下《呼蘭河傳》這樣一部充滿童心、詩趣和靈感的「回憶式」長篇小說。短篇小說《後花園》里,伴隨著花園裡花草的熱鬧,不經意地講起寂寞的磨倌馮二成子,以及他灰暗沉悶的生活。蕭紅在淡淡的敘述中融入了她深沉的歷史悲劇感。《小城三月》是蕭紅最後一部作品,寫一個少女在春天的心事,溫潤的筆調載滿了她對幸福不為人知的期待。翠姨將自己的情感隱藏起來,獨自承擔生命的孤獨和悲傷。蕭紅在對翠姨愛情悲劇的描述中,也寄託著自己無奈的人生感慨。


《呼蘭河傳》:春天的命運就是這麼短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來回循環的走,那是自古也就這樣的了。風霜雨雪,受得住的就過去了,受不住的,就尋求著自然的結果。那自然的結果不大好,把一個人默默的一聲不響的就拉著離開了這人間的世界了。 ——《呼蘭河傳》

似乎這一年只有春夏秋冬四季,似乎這人生只有受得住和受不住兩種,可是,受得住的只是自然的結果,那麼也無關毅力和運氣,而受不住的在「自然的結果不大好」的世界裡,到底是誰拉著他離開?一種外力,巨大的外力,無法躲避的外力,從何而來?又如何以「離開這人間的世界」的方式告別人生?受得住的是自然的結果,受不住的是外力的結果,實際上,不管是春夏秋冬還是活著和死亡的人生,大約都是在自古的循環里,大約也是無法改變的規律。

所以,當時間的坐標定格在「小城三月」的時候,那個春天果然就只有很短的命運了,冬天過去了,夏天還沒有到來,這是自然的結果,看起來也應該是「受得住」的,而且,「春來了,人人像久久等待著一個大暴動,今天夜裡就要舉行,人人帶著犯罪的心情,想參加到解放的嘗試……」春風吹到了每個人的心裡,是帶著一種呼喚的,我的翠姨愛上了絨繩鞋,而且看到了妹妹出嫁,那是一種心靈的萌動,但是這種萌動像春風一樣吹到了心坎里,帶著呼喚,卻也帶著蠱惑,她愛上了堂哥哥,秘密的戀愛,是無論如何不能大聲說出來的,無論如何是要帶進墳墓里去的。

不是因為春天太短了,而是春風的蠱惑裡帶著一種宿命,如果是要自然的結果,她是會和一個未來的丈夫結婚,「人長得又低又小,穿一身藍布棉袍子,黑馬褂,頭上戴一頂趕大車的人所戴的五耳帽子。」這是確定的婚姻,也是確定的人生,或者就會是確定的「自然的結果」——訂婚三年,就要出嫁了,嫁妝里會有長穗的耳墜子和高跟鞋,但是翠姨卻不肯回去,她的理由是要讀書,「她說她要念書,她想不到出嫁。」這是一種拒絕,實際上是在春天裡聽到了呼喚,呼喚即為蠱惑,那個堂哥哥其實不在那裡,不在春天裡,不在自然的結果里,所以,讀書的理由最後變成了那一個「一聲不響的就拉著離開了這人間的世界」的力量,念了書,不久開始咳嗽,咳嗽,不久開始悶悶不樂,而在這個這種病態的春天裡,翠姨是無法躲開約定和禮儀的,因為婆家說,娶過去之後,「病新娘娶過來一衝,就沖好了。」

讀書的人是把這種說法叫做迷信,可是在他們看來,這還是自然的結果,所以最後根本無法躲避根本故無法拒絕,所以翠姨的世界裡就期盼著一種死:「我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只想死得快一點就好,多活一天也是多餘的……」她說是因為自己任性,是因為自己有不從心的脾氣,那時她是對堂哥哥說的,而這樣的自我折磨,這樣的求死,是沒有一點辦法可以逃離那一聲不響的力量,春天來了,又去了,最後直到翠姨的墳頭再長出了草,春天就又回來了:「翠姨墳頭的草籽已經發芽了,一掀一掀的和土粘成了一片,墳頭顯出淡淡的青色,常常會有白色的山羊跑過。」

小城三月里,「春天的命運就是這麼短。」而在「後花園」的五月,似乎更短,當花開過了,就在六月結了果子,黃瓜、茄子、玉蜀季、大芸豆、冬瓜、西瓜、西紅柿,以及爬著蔓子的倭瓜。開花結果,對於在後花園磨房裡的磨官馮二成子來說,那萌動的感覺只是一瞬間的感覺,站在他面前的是趙老太太的女兒,曬著那雙濕得透透的鞋子,只是偶爾抬頭,便看見了她,而看見之後,也是趕快低下了頭。趙老太太的女兒是否看見了他,是否有過一瞬的感覺,馮二成子是不知道的,他們只知道這個六月很快就會過去,因為趙老太太的女兒後來出嫁了。

蕭紅:呼蘭河之後,我也不見了

那看見的一瞬在馮二成子心裡是如春風帶來了呼喚,他在夢裡羞怯怯地紅著臉,在夜裡想著她沒有熄滅的燈,但是身份太低,一切都只是在自己的心裡聽到呼喚,後來她出嫁了,他娶了王寡婦,再後來,王寡婦生了孩子死了,孩子也死了,再後來,「以後兩年三年,不知多少年,他仍舊在那磨房裡平平靜靜的活著。」——只是在後來的後來,那春天是不是又回來過,那六月是不是又結了果,馮二成子不會知道,所有人也不想去知道。和三月里死去的翠姨不一樣,馮二成子的呼喚最後似乎沒有成為蠱惑,他也沒有最終被帶離這人間的世界,一年四季在那裡循環,人生的生死在那裡循環,沒有悲傷,只有平靜,沒有求死,只有自然。

但是,三月的翠姨和後花園的馮二成子,卻都看見過希望,都聽到過呼喚,都在春天裡有過一種驚喜,這不是自然的結果,那種萌動其實是可貴的,是積極的,儘管是在輪迴的春天裡,有人在墳里,有人離開,但是這短暫的命運還是屬於自己的。但是在呼蘭河這個小鎮上,卻並沒有真正的春天到來,並沒有呼喚,甚至沒有蠱惑,只有飛著清雪的冬天,只有混沌的天空,只有冷寂,「嚴冬一封鎖了大地的時候,則大地滿地裂著口。」這是只有兩條大街的小鎮,這是只有冬天的小鎮,對於他們來說,這裡的一天是「烏鴉一飛過,這一天才真正的過去了」;這裡的一年是「人們四季里,風、霜、雨、雪的過著,霜打了,雨淋了」。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春天甚至也沒有看見,而在嚴冬裂著口子的大地上,發生的一切卻都和那種「把一個人默默的一聲不響的就拉著離開了這人間的世界」的力量有關。比如那個泥坑,就在街上,有人掉下去,有人陷進去,有人來幫忙,有人不肯伸出手,泥坑彷彿就是那個裂口,「這泥坑子裡邊淹死過小豬,用泥漿悶死過狗,悶死過貓,雞和鴨也常常死在這泥坑裡邊。」所以有人最後死在那裡的時候,彷彿也是如小貓小狗小豬一樣,王寡婦家的孩子掉到河裡死了,王寡婦發瘋了,可是後來卻又平靜地活著,「雖然偶爾她的瘋性發了,在大街上或是在廟台上狂哭一場,但一哭過了之後,她還是平平靜靜的活著。」

死亡變得麻木,而死亡像是呼蘭河這個小鎮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那東二街上的扎彩鋪,是和死人有關的,而且就是為是人預備的,「人死了就完了。」生活在這裡的人都這樣說,所以當死亡發生的時候,他們早就做好了準備,不管是像看客一樣,還是和自己有關,都是冷漠的,而這種冷漠,在呼蘭河小鎮上,竟也成了一種風俗,跳大神、唱秧歌、放河燈、檯子戲、四月十八娘娘廟大會,這些習俗是熱鬧的,但是熱鬧的背後卻都是和死亡有關,家裡有人病了,跳大神驅邪,唱秧歌避禍,或者七月十五放河燈讓冤鬼脫生,四月十八娘娘廟大會為鬼祭奠,「跳大神有鬼,唱大戲是唱給龍王爺看的,七月十五放河燈,是把燈放給鬼,讓他頂著個燈去脫生。四月十八也是燒香磕頭的祭襄鬼」,一切和鬼有關,但當然,便和活生生的人無關。

這是一種荒涼,一種內容空虛的生活,對於「我」來說,在這之前或者都是聽說一些習俗,聽說一些死亡而已,在呼蘭河鎮之外的世界裡,我是在祖父身邊,在大花園裡尋找屬於自己的快樂,「我拉著祖父就到後同里去了,一到了後園裡,立刻就另是一個世界了。決不是那房子里的狹窄的世界,而是寬廣的,人和天地在一起,天地是多麼大,多麼遠,用手摸不到天空。而土地上所長的又是那麼繁華,一眼看上去,是看不完的,只覺得眼前鮮綠的一片。」祖父、院子和我,是不可缺少的三樣東西,像是春天裡的希望,像是在內心呼喚的春風,像是在翠姨和馮二成子世界裡出現過短暫的美好,但是春天之後,那園子里便只有凋零的花,只有衰敗的生命,「一切花朵都滅了」,像是那種把人拉走的力量趕走了一切的美好。

團圓媳婦,十四歲的女子,是應該像春天的花兒一樣的,但是那麼早就嫁了人,後來還聽說被公婆打,幾乎整個呼蘭河鎮都聽得見,大娘婆婆說:「我也是不願意狠打她的,打得連喊帶叫的,我是為她著想,不打得狠一點,她是不能夠中用的。有幾回,我是把她吊在大樑上,讓她叔公公用皮鞭子狠狠的抽了她幾回,打得是著點狠了,打昏過去了。可是只昏了一袋煙的工夫,就用冷水把她澆過來了。」婆婆說她有病,需要跳神給她趕鬼,需要請大神,需要「抽帖兒的」——「畫完了,把錢一算,抽了兩帖二十吊。寫了四個紅紙貼在腳心手心上,每帖五吊是半價出售的,一共是四五等於二十吊。」而這吊錢都要團圓媳婦自己出,五十吊錢要在黃豆地里爬二十幾天。而在這迷信的世界裡,團圓媳婦也終於慢慢失去了最後的希望,夜裡說話白天發燒,嘴裡說著的「回家」被理解成「回陰間地獄的意思」,於是在跳大神的時候,把她的衣服撕了,大眾洗澡,大神打著鼓,團圓媳婦便昏倒在大缸里昏迷。

水是太熱了,一個晚上就燙了三次,而且燙一次就昏一次,而在這昏迷的折磨中,又想到給她扎紙人趕鬼——「穿布衣裳為的是絕對的像真人一擦脂抹粉,手裡提著花手巾,很是好看,穿了滿身花洋布的衣裳,打扮成一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但團圓媳婦並沒有好轉,她的辮子整個掉了下來,她被人說成是妖怪,而在這愚昧的世界裡,在被儀式化的迷信中,團圓媳婦終於死了,終於「回去」了。

而對於有二伯來說,似乎並沒有像團圓媳婦那樣,遭受非人的折磨和痛苦,六十多歲的有二伯沒有地位,他只是和天空的雀子、院子里的大黃狗聊天,「他一和人在一起,他就一句話沒有了,就是有話也是很古怪的,使人聽了常常不得要領。」所以有二伯是在人之外的,這似乎是一種幸運,而且是在我家,所以即使偷了東西,也只是被父親打了一頓,即使自己跳井,最後也是有人救了。還有住在磨房裡的馮歪嘴子,竟也看不上了隔壁的王大姑娘,祖父說,她一看就不是好東西,一個磨房的磨官和一個壞女人在一起,是不被人所接受的,甚至有二伯也說:「好好的—個姑娘,看上了—個磨房的磨官,介個年頭是啥年頭!」所以在呼蘭河鎮的世界裡,他們被人瞧不起,也瞧不起別人,他們自己在荒涼而空虛的世界裡,也把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荒涼空虛的世界。

後來有二伯死了,大約也是無聲無息地去了,後來,馮歪嘴子死了,是在他的女人產後死了之後死的,帶著兩個病歪歪不長大的孩子告別了,再後來祖父也死了,後花園的主人也不見了,「老主人死了,小主人逃荒去了。」團圓媳婦是受不住的人,在各種愚昧的迷信里,她是被帶著尋求「自然的結果」,而那些離開的人,卻像是受得住的人,和那些小黃瓜,大倭瓜一樣,在循環的世界裡,來了又去了,「那園裡的蝴蝶,螞蚱,蜻蜒,也許還是年年仍舊,也許現在完全荒涼了。」

春天的命運就是這麼短,那些來過的看見了春天希望的人,那些死去的經受了嚴冬的人,那些離開了像春風一樣被蠱惑的人,那些消失了永遠沉默的人,都在這受得住受不住的呼蘭河鎮里成為循環世界的一部分,荒涼也罷,空虛也罷,悲哀也好,冷漠也好,當一切都變成了似真似幻的記憶,「以上我所寫的並沒有什麼幽美的故事,只因他們充滿我幼年的記憶,忘卻不了,難以忘卻,就記在這裡了。」四季循環,人生輪迴,終究是沒有人去改變、去反抗那背後「把一個人默默的一聲不響的就拉著離開了這人間的世界」的巨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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