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畫文化丨和外面那些媚俗妖艷的不一樣——齊白石筆下的果兒

06-07

文/叩山問水案上雲煙特邀作者

一代巨匠齊白石，簡介等等這裡就不再說了，打開此文章的朋友們，也許比我知道的更多。在齊白石眾多的繪畫題材中,蔬果類作品是最能觸及老人思鄉情結的一類，他將這些日常所見之物，寄予了深層精神內涵，超越了一些傳統繪畫的內容和形式。在果實繪畫中，齊白石最愛畫如櫻桃、壽桃、柿子、石榴、枇杷、南瓜、葡萄等等。這些都是他從小就吃過、種過的東西，牽繫著他的兒時記憶與鄉思。

圖1 蘇富比香港 2014秋 50x48cm 117萬

圖2 北京畫院藏（局部）

中國人視石榴為吉祥物，以為家族興旺、多子多福的象徵。石榴是白石老人常畫的題材，他筆下的石榴紅艷飽滿、水墨酣暢，熱情洋溢和喜悅吉祥的效果躍然紙上。北京畫院藏齊白石作品中，最早一幅有年款的是一九二二年所作《石榴》，是年距齊白石定居北京的一九一九年正是第三個年頭，雖然他經歷了五齣五歸的歷練，對家鄉的思念，對親人的眷戀，時刻縈繞在腦海，對於那些曾經維持齊白石和家人生計的蔬果，他是很難忘懷的——「充肚者勝半年糧，得志者勿忘其香。」（題《畫菜》）「飽諳塵世味，尤覺菜根香。」

圖3 保利2013春 18x54cm 105萬

圖4 （局部）

齊白石的《櫻桃》，那顏色就如同少女的口紅，熟透了的是棗紅色的，剛剛好的是大紅色，還沒熟的自然是青色了。這些櫻桃彷彿是剛才樹下採摘的，不必清洗就那樣堆放著，上面有最原始的味道，也許那還有日光的痕迹在上面，若碰上暴雨，幸運的話還能水滴。你輕輕的走過去，悄悄拾起地上的一顆櫻桃，細細捧在手心端詳著，果然是可愛的小東西，放進嘴裡一口就能吞掉。齊白石的《櫻桃》就還原了櫻桃最本色的美貌，或許作為一種食物它們從未被人這樣觀察過，那畫上的櫻桃代表了一種美即永恆。重要的是白石老人將那櫻桃小桿兒直接畫在櫻桃里，若有若無朦朧嵌入櫻桃肉里；從技法來說，是先畫櫻桃後畫桿兒，只是趁櫻桃墨兒沒幹或筆尖稍帶一點兒水，這可是鑒賞白石老人櫻桃題材的一大絕活。

圖5 嘉德2010秋 68x34cm 2408萬張仃舊藏

圖6 （局部）

白石老人有一幅《櫻桃》圖，陳列在中國美術館，畫的是高腳架上，水晶盤裡的櫻桃。櫻桃設色濃艷，一觸彷彿就要流出汁水來。水晶盤隱隱反射著光，一映，櫻桃越發珠圓玉潤。有一些櫻桃滾落下來--齊白石抓住了櫻桃滾落的瞬間，那些櫻桃，像是落地之後又彈跳起來的。整幅畫，妖艷迷離，充滿動感。

圖7 寶龍2011秋 68x33cm 1260萬張宗憲舊藏

圖8 嘉德2013春 21x7cmx4 193萬

齊白石晚年的時候，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先去自家的菜園，為葡萄、絲瓜、花生等瓜果除草、施肥，以此作為一種鍛煉身體的方法，長年堅持不輟。白石老人常畫葡萄，葡萄籽多，因而寓意「多子多福」。藤條、墨葉之間，晶瑩剔透，猶如一串串紫色的明珠，呈現出旺盛的生機，也營造了畫面明朗樂觀的基調。

圖9 榮寶2011春 101x33cm 515萬

白石老人常畫葡萄，此幅《葡萄》以篆書筆法畫藤條枝幹，畫中藤條或剛韌廷直，或蟠曲環繞，形亂而理順，線條勁健有力。葉片用軟筆濕墨寫出，墨色淋漓變幻，通過濃淡的變化表現出豐富的層次；沒骨法點出的葡萄隱現在藤條、墨葉之間，晶瑩剔透，猶如一串串紫色的明珠，呈現出旺盛的生機，也營造了畫面明朗樂觀的基調。老鼠的淡墨和層次拿捏到位，立體通透，神韻十足；葡萄籽多，因而寓意「多子多福」。

圖10 恆利2011春 38x44cm 172萬

圖11 恆利2011秋 180x48cm 800萬

齊白石老人一生渴求長壽、幸福、吉祥，故其畫桃子，多以「多壽」、「一世平安」、「年年有餘」、「壽酒」、「花實各三千年」等為題。在畫法取法吳昌碩，尤以畫桃極為神似，但又有創新。在畫法上，用其一貫的畫桃法，先以沒骨大寫意法直接用洋紅潑寫碩大桃實，滲以少許檸檬黃，再以花青、赭墨寫出葉子和枝幹，後用濃墨勾勒葉筋，設色濃重艷麗。不僅桃實的分布頗具匠心，極臻疏與密、藏與露之妙，即壽桃的向背光都以顏色的變化來確切地表現出來此幅中，桃實的分布亦頗具匠心。

圖12 榮寶2008秋 68x34cm 89萬

圖13 嘉德2015秋 243x61cm 4140萬羅隆基舊藏

此幅章法生動，桃樹粗壯，雲氣繚繞，左側篆書題跋，搭配巧妙，疏密有致，既描繪出鮮艷的桃子，又烘托出仙境的氛圍，且通過二次題跋的環繞使畫面具有一種裝飾性。畫法上，碩大的桃實直接以沒骨法畫出，筆尖用極重的洋紅，筆根水份飽滿，再以藤黃點染，墨色淋漓盡致，表現出桃實嬌艷的特質；葉子以淡色畫出，後用濃墨勾葉筋，筆法率意，與桃實構成冷與暖，粗與細的對比；樹榦以淡墨寫出，造型粗簡，使其不喧賓奪主。輔以兩隻綬帶鳥，點綴豐富畫面，又將整幅畫面活躍起來；布局生動，變化多端，造型簡約，筆墨粗獷樸拙，色彩鮮艷亮麗，是齊白石創作盛年的一幅佳作。

圖14 嘉德2013春 20x53cm 437萬

圖15 保利2013秋 100x34cm 414萬

白菜的第一個寓意，取自白菜的諧音，意為「百財」，有聚財、招財、發財、百財聚來的含意；白菜的第二個寓意，取自白菜的顏色和外形，寓意清白，表示潔身自立，純潔無瑕。

白石有一幅《清白傳世圖》，淡雅的畫面上一棵白菜、三個柿子。幾筆淡墨揮寫出菜葉，再用較濃的墨勻出葉筋，然後以幾筆淡墨畫出菜頭和根須，一棵青鮮的白菜便躍然紙上。作為與白菜形成對照的柿子，則用加了稍許淡墨的橙色圈畫出，再以濃墨點出柿蒂，呈現出柿子的成熟甜美。極為平常的白菜和柿子和諧地搭配在一起，成就了一幅素雅、生動的畫作。柿子有「食之可清火」之意，寓意「清」，白菜則寓意「白」，兩者同處一圖，象徵著齊白石清白於世的人生理想。

圖16 保利2015秋 103x34cm 345萬熊十力舊藏

圖17 （局部）

一天齊白石坐在畫室里，聽到外面有呦喝賣大白菜的。他坐不住了。他靈機一動想：「我何不畫一張白菜去換白菜，那也不失為一段文人佳話呀！」。鐵柵屋外一個北方鳥蠢漢正守著一車白菜呦喝，脖子長筋抻得老長的。不知從那裡來了一個白鬍子老頭，戴一個小園眼鏡，正看著他一車白菜出神，十分想吃的樣子。這賣菜鳥蠢漢子見來了主顧忙招呼道：「老先生！你要稱幾斤？稱給得高高的」。齊老先生從後面摸出一捲紙說：「我拿這畫的白菜，換你一車白菜，你可肯么？」這鳥蠢漢子一聽，勃然大怒說：「我不看你一大把歲數，窩心腳窩死你。大北風天！有這麼消遣人的嗎？到想得美！拿一張畫的假白菜，要換我一車白菜！」

圖18 蘇富比香港2012春 19x54cm 157萬

圖19 嘉德2015春 107x47cm 1667萬老舍舊藏

圖20 嘉德2010秋 68x33cm 2240萬張仃舊藏

柿」與「事」諧音，所以用以寓意「事事如意」。新鮮的柿子也寓意著事事大利，齊白石的柿子圖內容豐富、構圖精巧、清新秀麗。

今天很想給齊白石的柿子配一首詩，古詩似乎太過文雅少了人間的甜美，看到著名的兒童文學家金波老師的詩《通紅的柿子》，感覺這其中的童趣與齊白石的畫有著異曲同工之處。讀一首童詩，品一品齊白石的柿子，這或許又是另一種不同的體驗。

圖21 嘉德2014春 104x33cm 1667萬老舍舊藏

圖22 （局部）

齊白石選擇了最具人民性的蔬果作為寄情之物，在當時尚未達到溫飽的社會中是具有典型性意義的，農家的主要食品，其種植、收穫以及加工等都曾經是齊白石生活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刪除草木打虛花，卻笑平生為口嗟。新種葡萄難滿架，復將空處補絲瓜」。這之中的種種經歷都給齊白石留下了深刻的記憶：「一丘香芋暮秋涼，當得貧家谷一倉。到老莫嫌風味薄，自煨牛糞火爐香」。

圖23 嘉德2011春 105x32cm 299萬

圖24 （局部）

圖25 嘉德2011秋 133x33cm 322萬

我們從此幅作品中可以找出吳昌碩題材葫蘆圖中的筆法和色彩關係、構置和線條關係，一改其紅花墨葉體，南瓜葉枝完全不用墨，而是是大膽地運用色塊來表現藤葉的，這足可以看出齊翁奇異不落舊蹊的創造精神。此圖構圖飽滿，顏色鮮活，縱橫開合，大刀闊斧，筆墨縱橫雄健，造型簡煉質樸，色彩鮮明熱烈，纏繞纏結的藤，虯曲虯回的須，肥大肥厚的葉，豐碩豐腴的果，筆跡草草，筆意饒饒，雜而不亂，婉而成章，足見畫家功底。真可謂「形神兼備」，「妙在似與不似之間」。

圖26 嘉德2011秋 167x47cm 460萬張宗憲舊藏

圖27 嘉德2010春 108x35cm 313萬

陳師曾是齊白石變法的主要推動者，但是如果說陳師曾是齊白石的衰年變法的啟蒙者，那吳昌碩則是齊白石衰年變法的路標。齊白石在變法的相當一段時間內是沿著吳昌碩的路子走的。他十分追慕吳昌碩，有詩為證：「青藤雪個遠凡胎，老缶衰年別有才，我欲九原為走狗，三家門下轉輪來。」白石到六十歲後，確曾私淑過吳昌碩，那時所畫的菊花、葫蘆、紫藤、梅花，不少都書明了是「仿老缶本」。可見吳昌碩是影響齊白石變法的主要人物。

圖28 （來自於網路）

圖29 （來自於網路）

吳昌碩的畫富於生命力，構圖飽滿，顏色鮮活，以及篆刻和書法沉著老辣，這些都在形式上給齊白石變法以影響。尤其是吳昌碩的畫符合當時迅速成長的市民階層審美需求，在城市的文化環境里具有雅俗共賞的文化特點，這也鼓舞了齊白石的繪畫的文化取向。齊白石原本出之民間，受民間審美趣味影響，他學吳昌碩，是要通過吳昌碩學習古代工匠深刻雄強古樸渾厚的藝術形式和精神內容。從吳昌碩那裡汲取了強烈的色彩表現法和用筆的內在含蓄，並結合自己的縱橫開合，大刀闊斧的特點，從而確立了他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