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跑文學馬拉松——張煒印象記

他在跑文學馬拉松——張煒印象記

日期: 2011-08-21 作者: 逄春階 來源: 大眾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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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煒,1956年11月生於龍口市,原籍棲霞市,現為專業作家,山東省作家協會主席。

    □ 本報記者 逄春階   歷時22年,450萬字的巨著《你在高原》,榮獲茅盾文學獎第一名。記者8月20日中午致電張煒,張煒正在龍口陪外地客人。他說感謝大眾日報對他多年來的支持,感謝讀者對他的厚愛。他像「拐子四哥」  閱讀《你在高原》也是考驗,我斷斷續續用了3個多月時間才讀完。張煒你是怎麼寫出來的?  好多人物深深印在腦海,其中有張煒在《人的雜誌》卷中描述的「拐子四哥」:「這是一個特別堅忍的人,一個能夠在絕望之地大聲號唱的人。我好像一直跟著他走啊走啊,從少年走到了中年,從蘆青河堤上走下來,一直走到這片葡萄園裡來了———如今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跟上他繼續往前。」在我心中,張煒就是那個讓人放心的「拐子四哥」。  讀《你在高原》,感覺張煒寫作的時候,保持著很飽滿的狀態,他在跑文學馬拉松,用他獨特的節奏,有時舒緩,如蒙古長調,有時激越,如催征的鼙鼓,有時又如跑累了的駿馬,在草原上漫步……  通讀了全書的我感嘆,張煒這部大作品,需要多少藝術技巧,多少文化儲備?需要多大能量才能讓各種藝術流派交融在一起?這都是他堅持幾十年如一日地向古人、向同時期的文學朋友學習的結果。張煒是一架大功率的書籍吞吐機:我了解到,他竟然買了《列寧全集》60卷從頭看起,時常驚訝於列寧活了54歲,竟然寫了兩千多萬字。  《你在高原》列印稿每一部都有好幾個版本,堆起來遠遠超過了張煒本人的身高;而每個版本都認真聽取朋友的苛刻批評。朋友批評得無論多麼尖銳,他都會像一個小學生一樣,坐在一邊,一筆筆記下來。  張煒起意寫《你在高原》的時候是上個世紀80年代中。動手寫下第一筆的時候是1988年。《你在高原》主要部分還是一批上世紀50年代生人的故事。張煒作為50年代出生的優秀作家,對這代人的一切都有著獨特理解。有趣的人,對啥都感興趣  「我們家從古至今就愛交往一些有趣的人。」這是《你在高原》開頭的第一句話。其實,凡是跟張煒接觸過的人,都感覺他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朋友聚會的時候,大夥都等著張煒說笑話。他說笑話時很認真,自己一點都不笑,還不時忽閃著眼睛瞅一下周圍的人。山東出版總社的虞靜講,有一次張煒給作家韓少功、方方等說笑話,說到「一丁點愛情」時,就用大拇指掐著小拇指,掐出綠豆一點兒大的地方,細心的韓少功看到這個滑稽的動作,笑得從沙發上滑了下來……遲子建稱呼張煒時,總是開玩笑地喊「張———老師」,張煒聽了馬上說:「她這不是真心的,她們這些小青年啊,都後現代了……」  有趣的人,往往對什麼都感興趣。記得有一次,我跟張煒先生一起吃簡單的晚餐,他特意帶了一瓶法國紅酒。他說專門研究過釀製葡萄酒工藝,當年還真想自己釀製葡萄酒。將成熟的葡萄用清水沖洗乾淨後,除去果梗及青粒、霉粒、破粒等,放入經過消毒的容器里,用手擠碎或搗碎……在《你在高原》中,張煒豐富的釀酒知識得到了集中發揮。         《你在高原》嚴格來講,是一位地質工作者的手記。張煒說,「為了寫這部書,我曾專門自修過南京礦業學院的全部本科教材,還有植物學、考古學,我童年就有個夢想,就是要做一名地質工作者。我的少年時代,有許多時候是在地質隊員的帳篷中度過的。至今,我及我的朋友們,帳篷與其他地質行頭仍舊一應俱全。」大李子樹是我童年的搖籃  張煒小時候,居住在一片樹林中,於是見樹遠比見人多。時間長了他也就培育出一種獨特的氣質,對大自然無比敏感,對樹、小草、小花、野兔、刺蝟、貓、狗等等,有著難以言喻的情感。在他的小說《你在高原》里,經常出現李子樹的高大身影、李子樹的獨特氣息,比如在《憶阿雅》卷中說:「那棵大李子樹啊,那棵走到天邊都無法忘懷的大樹啊。我一想到它就想到了外祖母,它銀色的、霧一樣的花朵就像外祖母的滿頭白髮。」  5月20日晚,在張煒家中,談到大李子樹這個意象。他對我說:「大李子樹,在我老家屋後偏右一點,比房子大多了,我一生就沒見過這樣大的樹,蝴蝶、蜜蜂,圍繞著大李子樹飛來飛去,那時我跟我弟弟整天在那裡玩,在樹下,大李子樹是我童年的搖籃,後來被伐了。那樹樁比碾盤還大,樹底下有口井,離李子樹不遠,可能水脈好,樹就長得旺。那口井,供應整個礦區。大李子樹,對我一生很重要,憑感覺,那是一種意象。」大李子樹是張煒的庇護之樹、幸運之樹、思念之樹,大李子樹在張煒心中永不凋零。  張煒的長篇小說《能不憶蜀葵》中有這麼段話:「什麼得獎啊,畫廊上的成功啊,那不過是人們製造『屑末』的一種方式……只要是屑末,就永遠別想擲地有聲,風一吹就了無痕迹了。」  讀到這段話時,我還跟張煒交流過,他說,屑末無根,只能跟風,讓風吹著走。不跟風的,有兩種:一種是不做屑末做石頭,一種是自己變成風。衝破平均數和概念化  我聽張煒說過一位賢哲的話,至今記得:「我每一次到人多的地方去,回來以後,都覺得自己大不如從前了。」這段話張煒多次提起,可能給張煒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為我發現他一字不差地引用,並且他自己就是一個不太到人多的地方去的人。  6月18日下午,山東省話劇院排練《古船》朗誦劇,張煒推掉了好多社會活動,從頭到尾看完了演出。看後他很高興。他說,寫《古船》的時候,還是稚嫩了些。優點是純潔,青春,激情,有爆發力。當然,青春的東西,本身也深不見底,清澈,我現在已經寫不出來。  他對演員說,要把文學的東西突出出來。任何小細節,都不要犯概念化的毛病,語言和表演,要衝垮概念化,生活中是這樣嗎?一定要衝破平均數和概念化。悲痛,有沒有另一種表達?歡樂有沒有另一種表達?把純粹的東西突出出來,把永恆的東西突出出來,把非概念化的東西突出出來。在這方面,一定要倔強些,再倔強些。  張煒自己很少看電視劇,一是沒有時間,另外對電視劇不感興趣。「不看電視劇,這是文學職業決定的。因為電視劇靠的是聲、光、電,破壞人對文字的感覺。電視劇形象追求的是平均值,而文學則是突破平均值。」  「值得看的好片子真是不多,好的藝術家也少。因為讀書太少。比如演那些歷史人物,演員演的都是皮毛,演不出他們咬鋼嚼鐵的氣質,為什麼?演員讀書太少。有的歷史人物是天天讀書的,用書來養神,滋養政治鬥爭、軍事鬥爭,如果說,目光有分量的話,他們的目光是一噸重,而某些特型演員也就只有二兩!讀書,目光里有內容,不讀書,目光里空空如也!」   張煒在小說《九月寓言》單行本的扉頁上寫了一句話:「為了一本好書,可以耗上一生。」張煒就是這樣,一篇一篇地寫出自己滿意的作品,用的是質樸的語言,寫的是質樸的感知。寫成一篇,像崖畔上花的綻放,有更多的人來欣賞,當然高興;一個也沒有,自己靜靜地欣賞,也並不會感到孤獨,這就是在大轟大嗡中耐得住寂寞的張煒!每一棵野菜,我都見過  《你在高原》十部書,我曾經問張煒,哪幾部最看重,他說:「《家族》《海客談瀛洲》《人的雜誌》《無邊的遊盪》這四部,我最重視。」  《無邊的遊盪》寫的是中年人的荒涼。在書中,張煒對中年有好多的精彩段落,充滿了對人生、對環境的深切憂慮。比如說到城市,他寫到:「這是一座沒有重量、沒有歷史的城市。一座小城從史書上看是一回事,從眼前看又是一回事兒。它有古老的文化,經歷過幾場有名的戰爭,在一兩百年前就是一座好城市了。可奇怪的是它後來不是變得越來越莊重,因年齡的增加而稍稍地增添一點兒尊嚴,相反倒是越來越稚嫩、單薄和輕浮。它要慌忙不迭地追趕潮流,要拆毀,要裝扮,要拼上老命去模仿,最後把自己弄得不老不少,看一眼都牙磣。」這也讓我想起了張煒在《九月寓言》中說的,「城市是一塊被肆意修飾過的野地,我最終將告別它……」  在《你在高原》中,有大量的景物描寫,如野地宿營,清晨寒露,落日輝煌,等等,張煒的描述,枝葉葳蕤,讓人置身其間有跟著奔跑的衝動。比如在《無邊的遊盪》中寫的這樣一段,就牽扯好多的植物:「草叢中有幾棵長得油旺旺的地膚菜,我採下嫩嫩的尖葉,這種菜讓我想起了出生地:小茅屋旁,果園的空地上,到處都長了這樣的野菜,外祖母把它們採下來,直接做成咸飯,或摻在玉米粉里做成甜窩窩。那時即使沒有一點糧食我們也能活下來,因為有外祖母的地膚菜,還有各種各樣的果子;北面的灌木叢里,一條條趕海人踏出來的彎曲小路旁還有無數的桑葚、蘑菇、松果,有彤紅的漿果……」  張煒對我說,有一位作家,看到我寫了那麼多植物,很驚訝,說查了書中的野菜名,沒有查到,原來都是張煒編的。其實這位同行說錯了,這都是實有其名啊,每一棵野菜,我都見過,知道其名字。  下一步,張煒說,想寫短一點的東西,精雕細刻的。這是完成一個大工程的短暫的休息,他還有好多的創作計劃等待著去完成。  在張煒家中,我看到他寫給一個友人的一幅書法,頗可玩味:「春天之馬也駿,詩書之聲也朗,緣何刷刷淚涌,想起紅葉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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